精彩段落
任廷弋的大脚拇指有点粉碎性骨折,包扎好后需要好好的养一些时日,其实并不影响走路,但这人耍横的性格一如既往,顾泽苍愣是被他折腾得活活开车送他去了演播厅,才得以脱身离开。
到达办公室,自然迟到了。
游意霖去打一场官司并不在,Sue看他的眼神却奇奇怪怪,顾泽苍写了会儿文档实在不堪忍受,抬头询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Sue醒过来,立马撇开视线,尴尬道:“没有没有。”
顾泽苍往后靠了靠,微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不说话,但很有威慑力。
Sue被他看出了一身的冷汗,终于说出实情:“顾律师,您跟那位任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顿了顿,他像是怕顾泽苍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们,不大想普通朋友。”
Sue做好了顾泽苍拒绝回答的准备,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坐直了身体,很认真的答了一句:“的确不是普通朋友。”他看上去全无昨日的失常,反而显得有些无所谓,“是以前的男朋友。”
这么一个惊天爆炸大新闻就这么被Sue听了去。
虽然这几年来公司所有人都一直觉得不近女色的顾泽苍是个Gay,但当知道他真的是个Gay时,Sue情感上还是受到了剧烈的碰撞。
顾泽苍看她一眼:“怎么?”
选择告诉Sue的原因很简单,对方嘴严,办事牢靠,是他的助理,跟他接触很多,就算他不说,对方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早点自我坦白。
这是顾泽苍的想法。
Sue却理所应当的觉得顾泽苍是信任自己,立马兼具重任似的站起身来,道:“没,没怎么。顾律师,我保证保管好这个秘密,绝不外泄。”
“嗯。”顾泽苍淡淡点头,立马吩咐她去做事,“你下午有空去我家一趟,帮我换个指纹锁,别被任廷弋看到了。”
“啊?”Sue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为什么?你们俩……没和好?”
Sue试探性的问了这么一句,却换来顾泽苍犀利的一看,对方抬起头狠狠睨了她一眼,道:“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不希望在我的家里再看到他。”
“……哦。”Sue默默的退下。
顾泽苍烦躁的合上笔记本电脑,脑仁儿一阵一阵的发疼,他总觉得以任廷弋的性格,事情没这么快结束。
他平静的生活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不,是已经被这个家伙打破了。
顾泽苍傍晚六点提前下班回家,所幸并未在门口看到那个自己不想见到的身影,回自己家也跟做贼似的,顾泽苍四处看了看,这才摁下指纹蹑手蹑脚的冲了进去,又飞快的合上房门。
顾泽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打开电视机放起综艺,晚饭他打算自己做,连外卖都不叫,绝不给任廷弋半点可趁之机。
约莫十点钟的时候,敲门声起,顾泽苍浑身一紧,心道来了。
打开视频监控,门外果然站着一个戴着口罩墨镜帽子的男人,正略有些焦躁的踱步着,似乎在等他开门,顾泽苍直接关掉视频,连声音都没出一下。
他料任廷弋也不敢在外闹,他可是公众人物,若是敢闹,自己潜心经营的事业就毁了。
过了会儿,敲门声低下来,顾泽苍的手机铃声又震耳欲聋的响起来,他索性关了静音。
不是顾泽苍怂,实在是对待任廷弋,他就这一招——躲,躲得越远越好,不然任廷弋绝对有机会重新把他给拽到身边来。
就算前面是悬崖峭壁,任廷弋也能死死的抱着他,一起跳下去。
打电话无果,任廷弋开始疯狂的发短信,短短十分钟顾泽苍收到了五十多条,随眼一扫,他只觉得万般无奈。
【任廷弋】:顾泽苍,你他妈狠心啊,放着一个残疾人在外面不管,就他妈是个陌生人你也得心疼一下吧?
【任廷弋】:顾泽苍,我求你了,我困死了,今天累了一天,特别想睡觉,我真没地方去。
……
诸如此类的话多得很,威胁的,装可怜的,委屈的,什么都有,但顾泽苍统统不为所动。
到了最后,顾泽苍甚至打算直接拉黑对方,就在手指即将摁下去的时候,一条新的信息显示进来。
【任廷弋】:顾泽苍,你够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不放我进去是吧?好,那我就等着,我他妈还不信你这辈子都不出来了。看谁能犟得过谁。
顾泽苍眉头动了动,手指摁了下去,拉黑,关电视,然后上床睡觉。
任廷弋在外等了会儿,毕竟是秋天,到了晚上那是钻进骨子里的冷,他的手都快冻僵了,可屋子里的人迟迟都没有任何反应。
任廷弋一脚踹在房门上,突然委屈得很。
从前的顾泽苍可绝对不会这样对他。
他见过顾泽苍对人狠的时候,可顾泽苍从不会对他狠,他生命里所有的心软几乎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如今……
任廷弋在心中暗骂着,说不定顾泽苍真是有其他的小妖精了,所以才对他这个旧情人弃之不顾。
但任廷弋这辈子最厉害的就是,他真的很能等,于是他就真的在冰冷的地面上坐了下来。
其实折腾了这么几天,他真的很累,一方面是身体上的,另一方面则是心理上的,没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整个人躺在地上有些不省人事。
任廷弋做了个挺荒唐的梦,梦到了很多年前,他跟顾泽苍刚从大学出来,两人一起叫嚣着要干出一番大事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那时候的他已经是个小小网红,赚第一笔钱的时候,去五星级酒店开了一个高级套房,请顾泽苍住了一晚上。
两人一整晚干尽了荒唐的事情。
任廷弋只觉得这梦光怪陆离,顾泽苍与自己交缠的身影刻进了心血里,他又哭又笑,还觉得鼻尖涌起一股热流,模模糊糊的他琢磨着,哎……这春梦做得,也是绝了……
顾泽苍又是失眠,差不多凌晨三点时起来点了一根烟,在卧室里兜了几圈。
他琢磨着,任廷弋该是走了,那个人娇惯,受不了罪,从来都是被他捧在手心也怕化了的主儿,于是没忍住又去门口视频监控看了一眼。
谁知这么一看,七魂没了三魂,顾泽苍手掌一颤,烟灰飘了一截儿。
任廷弋正躺在地上,地面留了一滩的血,这厮还捂着自己的肚子,那模样看上去就跟他被谁给捅了似的。
顾泽苍吓得那还敢顾忌其他,二话没说开了门,一把将任廷弋给打横抱了起来,急道:“任廷弋?任廷弋?醒醒!操,你他妈怎么了这是?”
顾泽苍抱着任廷弋疯了似的往楼梯的方向奔,若不是手里还支撑着一条人命,他早就怕得走不动道了,一旦想到这人可能会从此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他就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顾泽苍发了疯似的疯狂摁着电梯楼层键,脑袋埋在他怀里的人此刻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耷拉着,他很睡意惺忪的看了一眼顾泽苍:“……顾泽苍?”
“你……你终于出来了啊……可冷死我了……”
顾泽苍急的一额头冷汗:“你他妈让谁捅了?”
任廷弋有些迷茫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谁?谁捅我?没人捅我啊?”他放下手,看到满手的血,吓得一揉自己的鼻子,骂道,“卧槽,又他妈出鼻血了,这毛病还能不能好了,跟大出血似的……”
顾泽苍:“……”
任廷弋眨了眨眼,看向顾泽苍:“……你不会就因为这以为我被捅了吧?”
“……”顾泽苍只觉得整个人松了口气,连虚汗都回了身体里,他将任廷弋往地上一撂,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任廷弋哪里肯放他走,二话不说追上去,好话说尽:“顾泽苍,你让我住个几天又不会少块肉,就当帮个忙嘛……”
“泽苍哥,我相信你是好人,你对我最好,帮个忙呗……”
“泽苍哥哥……帮帮我嘛……”
顾泽苍被他叫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进了屋子里,手搭在门把手上,盯着任廷弋看。
任廷弋这次采取怀柔政策,并未粗鲁的直接撞进来,而是委屈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些残留的鼻血,模样甚是可怜。
他喊道:“顾泽苍……”
微垂的眼,抿住的嘴唇,十足十是他最见不得的那个模样。
顾泽苍又认了栽。
他往后退了一步,破罐子破摔似的,狠狠闭上眼,嘴里硬生生的吐出两个字:“进来。”
任廷弋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声欢呼,飞快的扑进屋子里,将顾泽苍狠狠抱住,猛地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句话说完,两人俱是一愣,刹那间浮华惊梦,仿佛扰了时光。
但总归是要回来的。
任廷弋先反应过来,往后退一步,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条件反射,见谅见谅。”
“……你这反射时间还挺长的。”顾泽苍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往屋里走去,他轻轻合上房门,将一切的不确定因素都关在外面。
任廷弋,便是顾泽苍人生中最大的变数。
任廷弋就这么凭借着又一场乌龙彻底登堂入室,成为了顾泽苍家中借住一段时间的老友,他忙起来的时候很忙,见天的飞,拍广告录综艺,还接了一部青春偶像剧,特别注水的那种,总之不是什么大制作。他闲起来的时候,又能在顾泽苍家里整整待上一个星期不出门。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早饭晚饭靠顾泽苍,午饭全靠外卖。
他在顾泽苍家里住了这么些天,从来没看到过有陌生人来,莫说是男的了,就是女的都没有,顾泽苍似乎仍然过了多年前清心寡欲的生活。
久而久之,他那成了灰的心不由得死灰复燃,打起别的主意来,见天的用话去激顾泽苍,顾泽苍烦不胜烦。
又替对方解决完一顿晚餐,顾泽苍不由开口问道:“之前你的助理给你做饭?”
“没啊。”任廷弋一边啃排骨一边道,“就我这样的十八线过气小明星,有助理都算不错了——还是之前给配的,就替我忙忙公事,私事哪里会管我。”
“那你怎么吃饭?”
“叫外卖呗。”任廷弋毫不在意的说,“其实外卖吃多了也挺恶心的,还是没这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好吃。”
顾泽苍皱了皱眉,在桌上坐下,道:“之前你跟我信誓旦旦的说,你这把一定会火起来,怎么……”
任廷弋的动作一顿,脸上有片刻失神,然后很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哎,人生总有意外嘛。火不火这种事,还是得看命,没那么个命,再怎么在泥坑里挣扎也没用的。”
顾泽苍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任廷弋其实变了很多。
从前的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会认输,不会服命,可现在居然也开始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他了。
顾泽苍刨了一口饭,任廷弋咽下排骨,悄悄摸摸的偷看他一眼,然后主动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吗?怎么这么段日子没看着他?难不成你俩谈柏拉图式的恋爱,不打算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啊?”
顾泽苍皱了皱眉:“与你无关。”
“关心一下就情人的‘幸’福嘛。”任廷弋笑了笑,“不过说真的,你俩真谈的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顾泽苍没说话。
任廷弋试探道:“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没什么男朋友,之前都是骗我的?”
“我骗你干什么。”顾泽苍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不知觉的拨了一下米饭。
任廷弋眯了眯眼,心中笑了两声,基本上已经确认顾泽苍是在骗自己了。
顾泽苍这人撒谎时身边绝对不能有东西,如果有东西他绝对会不自觉的动上几下,这样心里才算踏实。
其实这些动作都很小,但是任廷弋毕竟和他在一起了那么多年,小到他身上哪里长了一颗一毫米的痣,大到他那地方具体是什么形状,全都一清二楚。
他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
但任廷弋没有拆穿,只道:“那挺好,改天带出来让我也见见,看看那人配得上你不。”
“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顾泽苍站起身,“吃完饭把碗洗了。”
“知道了。”任廷弋叹了口气,“这几天你见我什么时候没洗过?这些规矩我都记得好吗,你做饭我刷碗,你洗衣服我晾衣服,你……”
任廷弋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小了下去,然后彻底的消音。
顾泽苍的背影也微妙的僵了一下。
这些都是以前在一起时定下的规矩。
顾泽苍眯了眯眼,没开口,往卧室里走去,任廷弋拿筷子狠狠的戳了一下碗里的米饭,哼了一声,道:“切,小样儿,还敢骗我,看我不一点一点融化你这小心脏,你逃得出爷的五指山么……”
任廷弋又吃了几口饭,觉得差不多了,方才收拾碗筷,收拾了一半门铃声突然响起来,他微微一愣。
他住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没听见这门铃响过,这都快十点钟了……任廷弋将碗筷放下,看了一眼视频监控,外面站着的赫然是个熟人。
任廷弋开了门,游意霖的笑脸映入眼帘:“师父,我来——”
话卡在一半。
游意霖震惊的看着任廷弋。
任廷弋挑了挑眉:“哟,小游啊?”那模样比谁都自来熟。
游意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惊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师父呢?”
“你师父啊……”任廷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舌尖舔了舔,然后道,“刚忙完,正休息呢……”
说着他故意扭着屁股往餐桌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哎,可累死我了,都这样了还得收拾这碗筷,人妻真不好当,你说是哈?小游?”任廷弋风情万种的扭过头去冲着游意霖抛了个媚眼。
这厮发了个颤,把门关上,突然扯开嗓子吼道:“师父——”
“卧槽!”吓得任廷弋立马上前去捂住对方的嘴,低声道,“你他妈瞎嚷嚷啥呢,这要是让顾泽苍看到了不得把我赶出去——”
游意霖迷茫的看着他。
任廷弋终于大发慈悲的翻了个白眼,解释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傻孩子,怎么什么都信?你看你任哥我像是下面那个吗?”
游意霖很认真的上下打量他一阵,那勾人的眼角泛起了红,别提多楚楚可怜了,他咽了口唾沫,然后得出来个结论:“像。”
……虽然任廷弋的确没打赢过顾泽苍,但现在还真挺想抽这孩子一顿的。
游意霖反射弧极长的感慨道:“等等——我师父……他是……那什么啊?”
任廷弋看他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
谁知道游意霖出乎意料的看了任廷弋一眼,突然问道:“真是啊?真是啊?公司里的人一直都说,但这些年我也没看师父跟其他男人好过,还一直以为他是纯粹的性冷淡呢……不对,你怎么知道是的?”
哎这傻孩子……任廷弋叹了口气。
“不管了不管了,”游意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凑近任廷弋,特别小声的问了一句,“任先生,你觉得我这样的……师父会喜欢么?”
任廷弋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向游意霖,对方正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眨着眼睛,期待听到他的回答。
任廷弋气得恨不能反手一锅铲砸他脑袋上,奶奶的,老子的人你也敢觊觎!任廷弋冷下脸来,道:“不喜欢。”
游意霖很不服:“不对,我问你干嘛啊,你又不是我师父,你哪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找个机会我得自己问问去……”说着游意霖挥了挥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任廷弋挥舞着锅铲,心里狂骂,他妈的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能不知道吗?他跟他认识了十多年,在一起可足足九年他能不知道吗?
……只是可惜,后来分开了。任廷弋垂了垂眼,手上的力气松了几分,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而且当初那情况,那裂缝,还真没那么好愈合了。
任廷弋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唯一的后悔,就是当初跟顾泽苍说了那么一句“分手”。
为了那句分手,他又硬着脖子,愣生生这么多年从没跟他联系过。
他一直都在等待他回来找他,可这一次任廷弋没有想到,顾泽苍真的再也没回来过。
顾泽苍听到门响的声音,微微皱眉,道:“又什么事?”
“是我。”游意霖小声地说道,“师父你不是让我去查任先生遇到麻烦的事儿么,我有点端倪了。”
顾泽苍转过头来看向他,发现对方的脸上有点泛红,不由奇怪:“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没有……”游意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挪开视线,“有点热。”
顾泽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游意霖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心里止不住的乐。
其实顾泽苍此人吧,倒还真挺招蜂引蝶的,不仅招女的,也招男的,游意霖本就是个小Gay,只是他不喜欢胡混又挺直男,没人能看出来,但Sue却晓得,当初游意霖要当顾泽苍的徒弟,还颇费了一番心力——甚至小小的贿赂了一下Sue,送了她一整年的免费爱心早餐。
游意霖暗恋顾泽苍也有些年了,但顾泽苍对爱情一事并不感兴趣,他又颇有几分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怕自己坦白反而会被讨厌,所以一直都隐藏得极深,至少顾泽苍是完全没发现的。
可想而知,但他知道顾泽苍可能是弯的——这个消息,让他有多么的激动。
当然,要拿下顾泽苍,还需慢慢来,游意霖并不急于一时,这么多年的暗恋不也忍过来了吗。
游意霖收了自己旖旎的心思,清了清嗓子,道:“事情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