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因为这件事,他和江湛陷入不常发生的冷战,
他们从认识到成为恋人,已经互相磨合了太久,江湛为人就是那样,他对想宠的人没什么原则,但身体、安全是底线,其他的,江湛都能放下面子哄他。
看似是他在妥协,实际上季秋寒早已习惯了被哄被迁就这种模式。
那天晚上,他还是亲自把人一个个都送了回去,到家的时候接近凌晨两点,棉质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悄无声息,江湛没来电话,无可回避的问题最终也陷入无解局。
最近S市要开一场国际会议,局里为了维稳和安保忙的晕头转向,等季秋寒出单位的时候,夜风微凉,陀螺般打旋的忙碌才稍微放松些,
“季哥!”
不远处的青年喊他,
季秋寒脚步不减,而那个青年似乎早就预料如此,忙追了上来,手赶着扶上他将开的车门。
“…季哥!,…不是哥叫我来的。”
季秋寒这才撩起眼皮,赏他一个眼神。
季秋寒的眼珠很黑,此刻里面藏着疲倦与审视,像漆黑里压着一重晚来风雪。
易谦只觉得半径内凉风飕飕的,
先不说他前天就因为一些小事挨了心情低压的江湛一顿狠抽,身后的伤口还没好,他忍着痛硬是开了两个小时赶过来,他觉得这件事再不说,那他们底下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江哥心情不好,这谁顶得住啊!
“真不是江哥叫我来的,季哥,我…我开了两个小时车,又在这等了快六个小时,一口水还没喝……,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季哥能不能先陪我喝杯水?”
最近一段接连下雨,初春天气湿冷,季秋寒看着青年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眼巴巴的等着他回话。
季秋寒把车钥匙扔给易谦,自己绕过坐进了副驾,
“你开车,前面两个路口左转,BlackStone。”
BlackStone是前面路口的一家酒吧,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也实在攥的季秋寒有些喘不过气,如果不是江湛压着,他可能早就选择沉溺在酒精的麻醉剂里,
季秋寒看了一眼手机日期,当时跨省儿童拐卖案历经漫长的二审庭审结束,他当时在车站抓的那个犯罪头目最近要从隔壁B市看守所转移过来,在S市收监服刑。
要快些了呢…,
而易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见季秋寒答应,忙松了一口气。
车开的平稳,季秋寒上了车就有些累了,手肘撑在车窗边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掐着酸涨的眉心。
“季哥,这儿有眼药水,看你眼睛都红了,要不先滴一下休息会。”
易谦从物纳架里拿出来递给他,
令季秋寒意外的是,竟然是他常用的一款。非常小众的品牌,季秋寒却很适用。可惜只有日本的药店有卖,他每次都是让同事多带几瓶,好像…,就是在江湛面前也没拿出来过几次。
季秋寒不由偏头看了正在开车的青年一眼。
或者也可以说…是少年。
因为季秋寒无论见了多少次,有时候还是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干净温和的少年,竟然就是统筹着江湛那些庞杂黑白生意的总要秘书。
“谢了。”
季秋寒滴了两滴,合目养神,等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花体招牌让他的俊秀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欢迎光临,两位先生想喝点什么?”
女服务员觉得在下班前能看见这两位大帅哥真是赚大了!
而两双黑色皮鞋踩在精致绘金边的大理石地板上,周围三五个打扮精致的名媛闺蜜团拿着白银刀叉,打量的目光落在门口新进这两个身材高挺帅气的男人身上,目光痒的就像雪肩上的狐狸毛。
易谦尴尬地挑了个二楼比较安静的靠窗座位:
“…那个,我最近比较喜欢吃甜的,季哥,这儿的港式奶茶调的真的不错!”
开玩笑!难不成真的带着季哥去BLACKSTONE,然后再喝上一杯?这要是日后被哥知道了…,他还想多活两年。
“季哥,最近挺忙的吧,这么晚才下班,你尝尝这个榛子塔,他家的招牌,黑巧克力不会很甜。”
季秋寒不喜欢吃甜食,修长的指端无意地转着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白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江湛要你跟我说什么?”
易谦迟疑了一下,把小蛋糕推给他:“季哥先吃…,”
季秋寒说:“那是你要跟我说什么?”
都问到这里,易谦思忖片刻,他从小就跟在江湛身边,一看垃圾桶里的那些药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但江湛的身体绝对是第一位的,在这个问题上,他绝不容许有任何一丝差错发生。
易谦也放下了银匙,
“季哥,那我就直接说了,你知道江哥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吧,他从前长期超剂量服用安眠药被医生警告多次,他一直在尝试药物戒断,但最近又重新服用,并且明显加大了剂量…”
“季哥,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只有晚上才能抽空给哥打通电话,可这样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江哥最近的精神状态很差,可见大剂量的安眠药也难以让他入睡…,而目前,立江的事务已经让江哥忙的分身乏术,如果再这样下去…”
“江哥的药物依赖会更加严重,陷入恶性循环,对神经损伤将会是不可逆的…”
“你说江湛有睡眠障碍?”
季秋寒突然出声打断他。
手中的玻璃杯不知何时停转,易谦正说着,但被这突然的疑问打断,神情也怔忡了一下,
“啊?季哥你不知道么?…哥他…”
下一刻,易谦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剩下的言辞一时间全卡在喉咙里。
和江家打过交道的没人不知道,江家江少,有那么几片绝不可触怒的龙之逆鳞,而深夜时间,绝对是最没人敢碰的那一片。
无论是被前人提醒或是警告,没人敢在江湛睡觉的时候打扰他,而不熟江湛的人,几年前在日本,有个组织的老大喝醉了酒晚上去踹江湛的房门,当场被一枪爆掉了脑袋。
而至于江湛的那些情人,没眼色的易谦直接安排换掉就可以。
可自从跟季秋寒在一起,江湛头一次对他说以后晚上的私人号码他亲自来接,易谦开始真正意识到江湛的态度,眼前的这个警察,与以往那些买包送车签支票的任何一位情人都不同。
他以为江湛最近时间气压极低的恐怖是因为没有睡好,所以他选择忍着痛,以最大的诚恳亲自开车过来说明。
但是易谦万万没想到的是,与江湛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的季秋寒,竟然对枕边人如此严重的病忌一无所知。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江湛不想让他知道。
一思及此,易谦猛地站了起来,后面的侍从躲闪不及撞上,藤条抽出来的伤痕未愈,青年顿时疼地弯了腰。
他一边压着缓了一下,一边忙说:“…季哥,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嘶…,我这就送你回去。”
“坐下。”
繁复折光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搁,“噔”的一声,他对上季秋寒沉冷的黑瞳。
“坐下来跟我讲讲,江湛的睡眠障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易谦扯了扯嘴角,“季哥…,”
季秋寒看他不愿配合,直接把手机掏出来搁在桌面上。
“你不说,我就只好自己打电话去问江湛,至于为什么这么突然…,不如你在电话里亲自跟你哥说。”
“……,”易谦的嘴角顿时抽的更厉害了。
可怜的小青年此刻还并不知道他哥和面前这位大佬还在因为“保镖”的事冷战,这通电话打不打出去还是另一回事,
他满脑子只够想:如果让他哥知道他私下开车过来“威胁”他哥的心肝宝贝…,
易谦真觉得自己得掉一层皮。
季秋寒见易谦的神色犹犹豫豫,干脆作势拿起手机要拨号码,易谦一看果然一下子慌了,
“季哥…!,”易谦惶措不及按上他的手腕,苦着一张脸道,“…我说,季哥,你千万别给哥打电话。”
一看就是怕江湛怕到了骨子里,
易谦无比后悔的叹了一口气,只好认命地又重新坐下来。
“其实…,也是哥的老毛病了,说来话长…,总之就是哥很难入睡,睡觉又非常轻,被吵醒之后更是再难睡着,但哥白天的事情又很多,没有一定量的睡眠保证根本不可能支撑他的精力…,所以…”
易谦说的断断续续,尽量避重就轻,
季秋寒听着,他面上沉静,可心里却激起翻乱一片,
江湛竟然这么严重的睡眠障碍?为什么从没听他提起过,不…,是为什么自己从没发现过?
季秋寒在脑海里飞速搜索,惊掠而过的记忆就像摊开在白炽光下的长叠胶片。
他们做.爱时,结束后江湛都会抱着他去清洗,而他往往在浴缸里就已经累的睡去,
…其他夜晚呢?似乎…,季秋寒不自觉地皱眉,他们在一起入眠江湛总是抱着他,他案子繁忙,在那样安稳的怀抱里憨然入睡,好像根本没注意过。
一长串的胶片被抽离出无数个细枝片段,如光束汇合般重新聚拢在他眼前。
季秋寒忽然想起一些早已有迹可循的细节,为何每每深夜里他稍微一动江湛就醒了?难道,是身边的人从未睡着…?
季秋寒似乎被这倏然而现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不是没看见过,有几个清晨醒来,身旁江湛面容下难以掩饰的疲惫,包括那些深夜里,电话那头的倦意声音,可他只是以为江湛是太忙太累了。
心头像是陡然被细弱却尖锐的针尖刺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他发现过,也察觉过,但却没在意过。
从店里出来,易谦开着他的车将送他公寓楼下,下车的时候还一脸愁容。
季秋寒问:“一会怎么回去?还要回B市么?”
“要回的,没事季哥,我的车就停在你警局门口。”
说完,这个对外手腕一向利落甚至带有江湛七分狠辣的青年…,此刻简直恨不得拉着他的衣角,央求道:
“…季哥,我来找你,还有刚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能不能就当不知道?千万别跟我哥提,要是万一让哥知道是我告诉你的,我就…,”
易谦的下半句话不用说,季秋寒就懂了,他知道江湛带易谦更像是亲弟弟,对他的教育方式,可今天他听了这一切心烦意乱,说了句“嗯”,易谦这才欲言又止地跟他告别,今天来这一趟,真是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