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牛顿说苹果往下掉是因为地心引力,可要怎样摆脱地心引力,他却没说。
高中最复杂的方程式也没告诉我们,当一个人从八楼上掉下来,怎么推演才不至于摔死。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花霖想了许多,思绪飞速旋转,甚至想过电影中的场景,譬如抓住半空中的雨棚,或者砸中一辆载满海绵垫的大卡车……
他的人生远比电影要精彩,却没有主角光环,现实比电影更加残酷,他所幻想的这两件东西,现实中压根没有。
甚至想摆个帅一点的姿势摔死都来不及,脸就已经和地面来了个无死角亲密接触。
完了,脸先着地。
不知道明天自己被摔死的新闻,会不会登上头条。
要是登上头条,张薇薇会不会被我样子吓哭?她可是最喜欢我的女生……
等等。
为什么都落地成盒了,我还没死?
花霖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撑着着的地方,却触及一团软乎乎温热的东西。
“哇……”
还没看清楚是啥,身下突然传出一阵稚嫩且清脆小孩的哭声!
花霖定睛一看,原来,他正趴在一个顶天七八岁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圆乎乎的后脑勺正对着他的脸,小脑袋上竟然是一头雪色如银丝的白发,像是被砸痛了,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着后脑勺,“哇哇哇,什么东西砸我……”
“卧槽,什么鬼?”
花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用打量外星人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团白生生的小团子看。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要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被八楼掉下来的成年人砸中,就算不被砸扁,也会当场毙命,哪还有力气说话?
小团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委屈兮兮地揉着眼睛转过身,视线对上花霖惊艳的脸,突然不哭了。
花霖也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白得几乎透明巴掌大的小脸,五官乖张娟秀,稚气未脱的双眸显然不属于正常人类。
暗紫色的竖瞳,有点像猫的瞳孔,在满城霓虹的照射下,泛着瑰美妖异的碎茫,像一对晶莹剔透紫色的水晶球。
花霖胸口起伏,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试着问了句:“神仙?”
小团子只是古灵精怪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花霖又问:“妖怪?”
小团子:“……”
花霖:“鬼?”
小团子:“。”
花霖:“杀马特侏儒?”
小团子:“……”
“谢谢。”
花霖懒得再理他,朝八楼看了眼,玻璃窗内灯火通明,能清楚看见酒店的保安已冲进房间,正和那个死变态说着什么。
他哪里还敢耽搁,爬起来拖着掉了跟的长筒靴,一瘸一拐地走人。
好在这个时候,夜深人静,马路上根本没什么行人,否则看见大活人从八楼摔下来,肯定得围观吃饱瓜晒爆朋友圈。
可走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后背始终有一双眼睛,一路尾随紧紧注视着他。
他猛地回头,发现竟然是那坨白生生的小团子。
知道他不可能是人类,花霖有点烦躁,下意识把他归为那个死变态的同类,“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男的,不生孩子。”
“哥哥……”
小团子脆生生地叫了他一声,尾调延了出去,又软乎乎地伸出手,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姿势,“哥哥,我好饿……”
小团子眨了眨眼睛,暗紫色的竖瞳滴溜溜转了圈,吧唧着小嘴软软的说道:“哥哥,我们不生孩子,我想吃……”
“吃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脆脆的声音拖出一点点未脱的奶音,开开合合的唇角隐约能看见一对尖尖的小虎牙,比正常人的虎牙要尖很多,莹白的牙尖稍不注意就能露出嘴角。
这玩意铁定吃人!
花霖瞬间警惕起,“不会是吃我吧?”
“咿,哥哥,居然被你猜中了!”小团子视线落在花霖摔掉跟的靴子上,一寸寸往上挪,挪到薄薄丝袜半隐的美腿间,蓦地凝住。
他馋馋地嘬起胖乎乎的手指头,“作为奖励,哥哥,你必须让我咬一口哦!”
花霖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扯了扯裙子,凶巴巴地挥起拳头,佯装要打:“熊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揍你!还有,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谁知这话一出,小团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甚至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边哭一边抽:“呜呜呜,哥哥你欺负我,呜呜哇……”
花霖直接给这小东西整懵了。
小团子不依不饶,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仿佛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他的哭声成功引来夜间巡逻的民警,民警举起强光手电往这边照过来:“喂,那谁家的孩子!怎么回事?!”
花霖在他父亲的带领下,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干,看到有警察,第一反应是跑。
就像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永远见不得光。
谁知刚想提腿跑路,大腿却被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给拖住了!
他埋下脸一看,正是那坨白生生的小团子。
小团子哭得眼睛通红,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腿,“哥哥,你不给我吃的,我就不让你走!”
眼看巡逻民警越来越近,他浑身都是血迹和伤口,还不男不女的鬼样子,要是被民警看到,肯定得进局子!
他可不想进局子,一旦进去,他老爸干的那些好事,肯定会被查出来。
他不是不恨花昱博,可当花昱博东拼西凑为他交学费、每个星期准时给出皱巴巴零零散散拼成50元的生活费时,那些不断累积的恨意,就会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他恨花昱博,可又不希望他出事。
有时候他甚至还觉得,他恨花昱博,但也爱花昱博。
毕竟他是他的父亲,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在代表正义的警察面前,怂得一批,一把捞起小团子揉进怀里,“别闹,我会给你吃的,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像一阵小旋风,没头没脑窜进黑暗的小巷子,也不知跑了多久,过了几条街,总之是把巡逻民警彻底甩没了影。
花霖累得气喘吁吁,嫌弃地想把粘在怀里的小团子甩掉。
小团子却圈住他脖子不放,还凑过来软乎乎的小脸,“吧唧”一下亲在花霖大汗淋漓的脸侧,腔调又糯又兴奋:“哥哥,你也太能跑了,受伤了都跑得这么快!”
谁知,这话一出,花霖的脸色,霎时如同霜冻,僵得仿佛失去了温度。
二话不说,直接掰开小团子的胳膊,无情又粗暴地将他扔在了地上!
小团子屁股着地,发出“嘭”地闷响,小鼻子一皱,两颗泪珠顺着眼角跌出,委屈兮兮的大哭起来:“哇!哥哥,你又欺负我……”
“滚,谁他妈是你哥?”
花霖失心疯一样吼了出来。
夜风从天南地北刮来,揉乱他过长的刘海,小团子借着满城霓虹,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底,见到一层稀薄的水光。
那么美的人,却在风里高高昂起脆弱的脖子,执拗而又倔强的,不让那层水光凝聚成泪。
“告诉你,我就是个疯子,疯子知道吗?就是神经病,会吃小孩的那种!离我远点!别他妈跟着我!滚!”
他凶神恶煞的吼完,冷漠转身,仰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夜空,自嘲的笑了笑,抱起伤痕累累的自己,一瘸一拐往黑暗中走去。
要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年纪轻轻,就像仙人掌一样,竖起满身尖锐的刺,全副武装的活着?
他是挺能跑,准确的说是逃吧。
不过那都是在花昱博一次次暴揍中形成的条件反射,他要是学不会逃,命早就没了。
小团子不知道,一语诛了他的心。
……
花霖独自在黑暗中迎着风走了一截路。
悄悄偏头看了眼,发现那白生生的小团子并没有跟过来,总算松了口气。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吓死爸爸了,还好我演得够好,否则那种八楼上摔下来被砸中都没事的怪物,肯定吃人都不吐骨头!
现已经是凌晨了,他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打车回去是不可能的,正想找个地方随便凑合着眯一会儿,前边的马路上,却出现一辆他跳楼时幻想过载着七彩海绵的大货车,大货车正等红灯。
车厢里载的也不是海绵,而是舒适的床垫。
真是人生无处不风景,心宽满目皆花开。
这是一条独马路,有一端是通往他家的方向,而货车也恰好在朝他家的方向行驶。
他想也没想,美腿一跨,溜到后面轻车熟路地翻了上去,身子轻飘飘的往柔软舒适的床垫上一砸,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打起盹来。
这样的事情,他经常因为没钱挤公交,干过不少。
可他浑然不知,货车驾驶室内,叼着烟开车的司机旁边,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坨白生生的小团子!
“他上车了吗?”
小团子脆生生的开口,呼吸明显不稳定,两颊发着不正常的红,暗紫色的瞳竖有些茫然无措。
司机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脸部正中央斜斜爬过一道扭曲狰狞的疤痕,一只眼睛还被黑漆漆的眼罩蒙着,听到问话吐了口烟,“上了,我闻到了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