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温苍和周明曲走出帐篷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听说唐秋余已经睡死过去了,头上磕了个包倒是没多大问题,就是连日连夜一直绷着精神,累垮了。
孙宏和陈承去树林里捡了一些枯枝干柴回来,在帐篷外生了火。纪英煮了水,又扔进去几块肉干,煮开了分给大家。
温苍没有提起唐秋余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有问,唐秋余自己估计也没提,大家都当作不知道不清楚不在乎。也没人提起今后的打算,几个人围在火堆边光讨论羚羊的事情。
没聊几句陈承就很没眼力见儿开始大咧咧地打呵欠。他开了个头,连纪英也忍不住埋头打呵欠。
大家都很疲惫了。
温苍打算分配一下帐篷和轮流守夜的顺序。
大家对守夜的顺序不是很在乎,对帐篷的分配意见就大了。
“我要和孙宏一边儿。”陈承第一个举手。孙宏没说什么,就看着温苍。
“嘿你俩成天待一起不腻么?”钟雪容强行插在俩人中间:“今儿换换口味,我和孙宏一边儿吧。”
“去去去,找你哥去。”熟了以后陈承就没对钟雪容客气了。
钟雪容听到说他哥马上摇头:“不去,打死也不去。”
“那就打死你。”钟雪秦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后面的,手戴着那副金属手套冷冰冰地划过他的脖子。
他马上打了个激灵,手搓着脖子搓了好半天也没暖和过来。等到钟雪秦走远一点儿了才冲他背影竖了个中指。
周明曲很自然地吩咐说:“我要一个人睡。”
陈承笑了起来:“你当这儿酒店呢?”
纪英坐在一边光看着,他对分帐篷没什么意见,就算跟唐秋余一块也无所谓,反正今晚估计很难睡着了,只是突然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也挺好的,好像野营一样,差点儿就快忘了现在的处境了。
最后大家没谈拢,温苍一锤定音:“四顶帐篷,两人一顶。钟雪容和陈承,孙宏和唐秋余,纪英和钟雪秦,我和周明曲。”
他说完所有人都安静了。没有人想到会这么分。
陈承平时大咧咧的,对上温苍就怂,其他人也没人敢说什么,但确实有人心里不太满意。
其实他这么分也是经过考虑的。孙宏和陈承听从他的指挥,但唐秋余和周明曲就不一定了,必须有人守着他俩。
孙宏话不多,人也稳,能压得住唐秋余那个有点扭曲的性格。
看得出来其他几个人或多或少对周明曲都有点意见,他就自己揽下这个担子了。
至于钟雪秦他们仨,他一直戒备着就没放心过,但人数不够实在分不开,他想来想去,也许纪英还算是可以信任的。
钟雪容和陈承也玩得来,他俩一起也挺合适。
温苍环视了一圈:“先试一晚,明晚可以再调整,而且我们也不确定会在这里待多久。没问题的话就回帐篷吧,我守第一班。”
大家互相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陆陆续续起身回帐篷。
纪英最后才站起来,走过温苍身边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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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英掀开帐篷钻进去的时候,钟雪秦早就在里边了。
他脱掉了手套和军靴,盘腿坐着,在活动手臂。
“酸么?”
“有点儿。”
“我帮你揉揉?”
钟雪秦有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这力气……”
纪英没理他,往他后边坐下,帮他揉肩膀。
他肩膀的肌肉很僵硬,揉了好久才渐渐舒展开,舒服得一直哎哎哎叫个不停。
“你这劲儿还可以啊。”
“帮你揉不错了,那么多废话呢。”
他倒是不废话了,就还是一直舒服得嗷嗷叫,叫到后面温苍过来了,站在外面喊:“怎么了?”
“没事,就他……”纪英看了他一眼:“磕到脑袋了,傻了。”
钟雪秦笑了笑:“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温苍没说什么就走了,估计偷偷在心里骂他俩傻/逼。
纪英揉几下也累了:“行了睡吧,晚点还要起来守夜。”
“你睡得着么?坦克上都睡那么久了。”
“我睡不着,我让你睡。”
“我跟别人睡肯定睡不着,一有点动静就要醒。”
纪英啧了一声:“那么烦呢,那我跟温苍一起守夜去。”
“别啊。”钟雪秦拦住他:“唠嗑唠嗑不好么?”
纪英看了看他,突然凑过去小声问:“老实说,你真想和温苍他们一起么?”
“说实话么?”钟雪秦说:“不太想,我不太喜欢军人。”
“为什么?”
“没为什么……”他笑了笑,随口说:“你要跟我搞好关系了,哪天我心情好就告诉你了。”
纪英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以为咱算朋友了。”
“是朋友没错。”钟雪秦皱了下眉,他老觉得纪英刚那表情特扎他心:“朋友也分关系好点的和关系没那么……哎,也不是这么说的,我意思是……”
纪英盯着他看,等他说完。
“我意思是……”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我爸是军人,我不待见他,就也不待见军人。”
这估计是他的心事,纪英其实没想逼他说出来的,他居然自己说了。
“哎你这人……笑屁,笑得真欠揍,要换我弟我肯定揍他了。”钟雪秦说着自己也笑了。
他挺喜欢看纪英笑的,看到纪英笑自己就也忍不住想笑。
他也就开玩笑那样轻轻弹了一下纪英的手臂,没想到纪英突然吃疼一样缩起身子,捂着手。
他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第一反应居然是先去戴手套,戴好了才去看纪英的情况。
其实也就是弹到肉上了,疼那么一下就缓过来了。
疼归疼,刚刚他着急去戴手套的样子纪英都看到了。
“还好么?”
“还成,没事了。”纪英揉了揉手臂,盯着他的手套:“这个负重你平时都带着么?”
“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带的?”
“小时候。”
“多小?”
“七八岁吧。”
“没脱过么?”
“就洗澡睡觉脱脱。”
纪英试着托起钟雪秦戴着手套的手,半天托不起来,那重量他根本不敢想象。
钟雪秦看他托了半天没托起来,就自个摘掉手套,轻轻放到他腿上:“特殊合金,卓越的延展性和极高的密度。”
纪英听到这话,还没来得及后悔就被压疼了。
他闭着眼睛体会了一下这个重量,然后突然说:“我以前跟我舍友一起抬过桌子,就那种实木的,死沉死沉,俩人都抬半天。然后我抬到一半不小心松了手,桌腿轧我脚背上……”
“至于么?”钟雪秦乐了:“还行吧这个重量,没那么夸张。”
纪英皱了下眉:“我腿麻了,快点儿。”
钟雪秦笑得手不稳,把手套拿起来途中好几次差点又弄掉下去,纪英一直伸着双手盛着没敢大意。
但是挺神奇的,手套这么重,居然很柔软,就像普通的皮手套一样,还泛着一点光泽。
他看了一会手套,又去看钟雪秦脱下来的军靴。
“都是一样的材料,要试试么?”
纪英没理他:“你小时候就带着这种负重么?还能长这么高?”
“那哪能啊,小时候有小时候的负重,长大点儿了就再加重……”
钟雪秦说着说着,笑容就慢慢没了。他的表情少有的严肃,盯着对面黑暗的角落愣神。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反问了一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没怎么去想过为什么。”
“没有意义的事儿谁做啊。”
“不对。”他回过头,因为帐篷里很黑,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光:“不去考虑有没有意义之后,虽然感觉不到有意义,但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也就不会觉得没有意义了。”
纪英被他绕了一会儿才绕出来,想半天愣是没想出该怎么反驳。他老觉得这话不对,哪儿不对呢?
他还没想明白,钟雪秦已经把手套放到一边,自个裹着毯子睡下了。
纪英在黑暗中盯着他那副手套看了一会儿。
这对他是负重吗?
一开始肯定是,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带负重,估计连颗糖都拿不起来。他的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但是这负重带到现在,还是负重吗?肯定不是。
这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哪天他摘掉了说不定会变得很不正常。
就像刚才他脱掉手套没怎么使劲儿弹了一下就疼成那样,要是他使劲儿了呢?这样谁还敢靠近他啊。
他有朋友吗,他平时的生活怎么样,他一直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光是想想也觉得很沉重,比他那副手套加上军靴的重量估计还要重很多很多。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如鱼得水。
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说不准。
钟雪秦已经睡得打呼噜了。
纪英突然觉得自己想这些有那么点儿傻/逼。他把自己外衣脱掉,往钟雪秦身上裹着的毯子上扯了一点儿盖肚皮上就睡了。
他以为坦克上睡那么久今晚肯定睡不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着钟雪秦的呼噜声,心情变得挺平静挺安稳的,没一会儿他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