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程青州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成两个拳头,眼睛盯着奉朝英。
黄经理一见竟然是程青州,当即愣住,又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不知道程青州和奉朝英在外面发生的那些事,还以为程青州是来找他的,再一联想到程青州之前说的“赔钱”,立即皱起眉,把程青州当做了讹钱的那种小混混。
身边就是奉朝英,黄经理也不想被程青州给耽搁,以免坏了奉朝英心情。他立即说:“你先去边上等我。”
可程青州却没动。
这个时候黄经理才发现程青州眼睛看着的不是他,是奉朝英。
这下黄经理的心彻底慌了。程青州又什么时候碰上奉朝英的瓷了?难怪奉总进来的时候脸色又黑又臭,十之八九就是被程青州给弄的。现在黄经理心里对程青州非但没有了同情,连杀了他的心情都有。万一奉朝英因为这事迁怒他怎么办?
黄经理正惴惴不安地担心着,奉朝英出声了。
“黄经理,你认识他?”
奉朝英的声音冷漠、没有感情,如平静的湖面。
黄经理却从这平静的湖面下看到了一头潜伏的巨齿鲨。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比哭还难看,赶紧解释:“这个人刚才来我们‘碧海蓝天’找工作,不过他实在不行,所以我拒绝了他。”
希望奉总能看在他“拒绝了”的份上,心情好上一两分。
奉朝英嗤笑一声,狭长而深刻的眼睛轻轻地往程青州身上一瞟,轻蔑之意瞬间抵达程青州的心底。
“赔钱!”程青州恼火地说。
奉朝英踱着步子来到程青州面前,“赔什么钱?”
程青州咬了咬嘴唇,说:“我的裤子摔破了,破了一个洞,这是因为你的车突然开过来才吓得我摔的,所以你赔我这条裤子的钱。”
这句话说完以后,足足好几秒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程青州在等着奉朝英的回应,没有说话;黄经理在担心自己可能真的工作保不住了,没有说话;奉朝英在“赔一条裤子”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没有说话。直到一个明显喝醉了酒、说话都说不清楚的男人声音从黄经理背后传过来,这个沉默才被打破。
“奉老板,你怎么才来啊!”高升在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他的脸已经完全喝红了,醉眼迷离,两条腿似乎都站不直,时不时要趔趄一下。偏偏喝成这个样子之后,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瓶酒,似乎马上就要再仰头喝一口。他走到奉朝英面前,伸出没拿酒瓶的那只手想要抓住奉朝英的肩膀,被奉朝英毫不客气地避开,扑了一个空。奉朝英拧眉看他,说:“喝了这么多,等着我给你叫救护车去洗胃吗?”
“今天、今天高兴嘛。”高升笑容灿烂,又要伸手去抓奉朝英,“奉朝英!奉老板!老奉!”
他变着法地换称呼,边喊边笑,声音洪亮,引得大堂里那些招待频频往这边看。
奉朝英皱起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挂掉电话后,他转头对黄经理说:“你去找个地方让他先歇着,等会儿他司机来了,再把他送上车。”
黄经理点头应道:“是。”
高升十分不满意,“我还没喝够,那么多人等着我呢,你叫我司机来干什么!”
奉朝英却完全不搭理他,一看就是十分熟悉高升作风的样子,他说:“你先去歇着,你请来的那帮朋友,我帮你招待。”
高升讷讷地看着奉朝英,过了好半天,突然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嗝。
奉朝英正好站在高升面前,被那一股浓郁的酒气扑了一脸。
“……”他余光瞥到站在边上的程青州,额头想要爆青筋,心里面也不禁烦躁:难不成今天不宜出门?
今天是高升的第二十八岁生日,拉了一票狐朋狗友来庆祝。奉朝英有工作,好不容易结束赶过来,没想到高升却已经喝醉了。对于高升的那些朋友,奉朝英一向瞧不上,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除了吃喝玩乐,样样不精通。但说白了,高升跟他们也没区别,如果不是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奉朝英恐怕在见到高升的第一面就会把他拉到自己的交友黑名单当中。可命运捉弄人,给了他精英般的人生,就势必要给他一个槽点般的好友。
奉朝英知道高升喜欢热闹,也知道他这人常常人来疯,只要人多,他就会像受到刺激一般兴奋不已,拉着所有人喝酒。
二十八岁跟十八岁时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好像这十年来他没有任何变化。
奉朝英把高升安排好,自己一人到了高升订的包间,推门进去时,里面如同群魔乱舞。
喝酒、唱歌、跳舞。不断闪烁的光影里,奉朝英脑海里浮现出了“盘丝洞”三个字。果然是高升的朋友,这种场面一点儿也不出乎意料。他想了想,又退了出去,将门重新关上,对一边的侍应生说:“今天记我账上。”
侍应生立即点头应是。
奉朝英原本是想让这帮人赶紧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刚才他进去后,转念一想,今天是高升的生日,依高升的脾气,一定是要玩到不醉不归的。他这个时候进去赶人,难免有些扫兴。他不喜欢高升和他那些朋友整天花天酒地的做派,但也不想在高升生日这天扫他的兴。
他转身离开,准备自己送高升回家。
一转身,他发现程青州竟然还执着地跟在他的身后。
奉朝英这才想起来,这小孩找他赔裤子。
被高升的事情这么一打断,奉朝英心里面原本的恼怒也消了大半。怒气一消,他的理智便恢复了几分。从事实上来说,他的确是害程青州摔倒的“罪魁祸首”。程青州的裤子摔坏,某种程度上的确是他造成的。先前因为先入为主地认定程青州是碰瓷,奉朝英压根不想搭理程青州,这会儿无法心安理得地离开,想了想,问:“你的裤子多少钱?”
程青州身上这条裤子是他在外面旅游的时候买的,一条具有民族风的黑色布裤,不怎么结实,所以一摔就破,也不贵,才两百。他抬起头,面不改色地翻了个倍,“四百。”
奉朝英对这个数字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漠然,嗯了一声,直接掏钱夹,干脆爽快。但打开钱夹,他动作顿住了。他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用过现金,从来都是刷卡,钱夹里面竟然没有一张钞票。
略尴尬。
奉朝英犹豫片刻,对程青州说:“你给我账号,我等会儿让我秘书打给你。”
“不用这么麻烦,你微信或者支付宝给我都行。”程青州说。
他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奉朝英。
在他的注视下, 奉朝英有一种被当成不守信诺习惯逃跑的惯犯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爽。
他拧起眉,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说:“稍等。”
他点开自己秘书的微信头像:给我转五百。
秘书诚惶诚恐地转了五百过来。
奉朝英这才重新抬头看向程青州,“怎么转?”
两分钟后,程青州看了一眼转账记录,满意地笑了笑,二话不说走了。
就这么走了?
奉朝英不禁感到几分惊讶。潜意识里还是认为程青州会想要讹更多的钱。他收回目光往外走,刚走到KTV大堂便遇到安顿好高升走回来的黄经理。黄经理殷勤地迎上来,问:“奉总不多玩一会儿吗?”
奉朝英直接略过黄经理的殷勤,问:“刚才那个男孩,你说他来找工作?”
黄经理一愣,当即以为奉朝英是对程青州生气了,立即点头,“没错,他拿着我们贴在外面的招聘广告来的。”
奉朝英:“他看上去应该才十七八岁,能做什么?”
黄经理一笑,说:“奉总,您也知道,干娱乐这一行的,越年轻越吃香。其实说起来他自身条件真不错,就是太单纯了些,冒着傻气,如果真把他招进来了,估计会得罪不少客人,所以就没有要他。”
奉朝英嗯了一声。
黄经理不明白奉朝英嗯这一声是什么意思,等奉朝英离开以后,他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奉朝英似乎对那个叫程青州的男孩所表达的关注过了线。
毕竟,奉朝英是出了名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