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可去哪呢?嫁到这平凉侯府之前,肖未然一直是夜不外宿,这一时半会他还真不知该去何处借宿。他收拾包袱时也只顾装各种小玩意儿了,愣是一个子儿都没带。
蹲在地上苦恼了半天,肖未然这才想起来,他还有几个好友呢,他们肯定有愿意收留他的。
肖未然寻思好了便转了个方向,想先去投奔他的狐朋狗友。
一路边问路边走,肖未然直从清晨走到了傍晚,早饭晌饭他都没吃,此时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路边早有不少小贩开始吆喝着卖熟食,肖未然望望那刚出炉的热腾腾包子,馋的口水直流。
当即顾不得旁的,就在摊边坐了下来,“大爷,给上两笼包子尝尝。”
“好嘞!咱家这包子鲜美滑嫩,保管您吃了叫好!”
肖未然顾不得烫,一口塞了一个,一嚼,当即竖着大拇指连连点头。
两笼包子不经吃,眨眼就见了空,忙又要了几笼。七八笼包子下了肚,又喝了两碗米汤,肖未然这才觉得缓过了劲。
“大爷,这包子多少钱?”吃饱喝足了,肖未然边抹嘴边问。
“三十文钱,这米汤就算免费送客官的了。”
“哦。”
等掏包袱时肖未然才傻了眼,也才记起自己身上没钱,脸上当即显了窘色。
肖未然只好又使劲翻了翻包袱,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包子钱。
这鲁班锁是叔父亲手给自己做的,肯定不行……
布老虎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晚上还要搂着睡觉呢,自然也舍不得送人……
这弹弓他还没玩够,也舍不得给人……
……
扒拉了半天,肖未然才决定忍痛割爱,拿出一个竹蜻蜓塞给那卖包子的老头,一脸的不舍,“大爷,我没带钱,先用这个抵了吧。”
生怕这竹蜻蜓再也要不回来了,肖未然忙又不放心的补充,“等我有钱了我还要把它赎回来,你可千万别给我弄坏了。”
那老头拿着那竹蜻蜓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这小公子不是在开我老汉的玩笑吧?这竹蜻蜓顶多值三文钱,这如何能抵我的包子?况且我老汉又没孙儿,要你个竹蜻蜓作甚么。”
“啊?”这肖未然花钱一向大手大脚,买东西都是别人要多少钱便掏多少钱,故而对物价不甚在意。肖未然没想到这竹蜻蜓不值钱,可到底也舍不得再掏别的东西换了。
肖未然想了想又道:“那要不你去平凉侯府要钱吧,就说是肖未然吃的,他们肯定会结账的。”
那老头更是恼,“你这小公子还开玩笑呢?平凉侯府是什么地方?我老汉这种平头百姓如何去得?快些给钱。”
“没开玩笑,那……那燕祈认了我当干儿,我就是燕抚旌的干弟弟……”
“少胡说八道了,从未听人说过燕抚旌有干弟弟。你也别拿平凉侯府吓我,平凉侯府的人才不会做出吃白食的事来,快些给钱!”
肖未然急得挠挠头,“那要不你先放我走,我回家拿了钱再给你送过来?你放心,我家里有钱,要不你和我一块去取也行……”
老汉越发觉得这人就是吃白食的,一把抓了他的胳膊嚷嚷起来,“跟你走?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要放你走了,你要不给钱我找谁去?!我老汉不管,现在你就把那三十文钱给我!”
这老汉嗓门大,不一会儿便引了一堆人围着看热闹。
肖未然羞得遮住了脸,连连告饶,“你小点声嘛,我……我就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十倍还你行不行……”
“走走走!这年头还没见过这么正大光明的吃白食的,跟我老汉见官去!”那老头扯着他就要走。
一听见官,肖未然又想起了自己身上的烂官司,心里更是怕,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放赖,死活不肯去。
二人正闹着,忽有一人高声道:“不就是几十文钱嘛,本公子给了。”
围观的人不由得都转身去看,只见喊话的那人满脸横肉、大腹便便,边摇扇子边大摇大摆地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短衣小厮。
那人丢那老汉一块碎银子,“够不够?”
那老汉忙接住,这才放开肖未然,点头哈腰道:“够了够了,谢谢公子。”
肖未然一看清来人,却吓得忙将脸遮得更严实了,心里直打哆嗦,暗道:倒霉倒霉!碰上谁不好,怎么偏偏碰上他了!
原来这来人是远近闻名的一恶霸,名叫蔡学,他祖上原是贩卖布匹的,他父亲发了财之后便在当地捐了一个小官。这蔡学自小便仗着他爹这点子官名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肖未然家同他家住的近,两家又都是当地有些威望的乡绅,便也有些往来。
肖未然瞧不上他,本也懒地同他打交道,不过这蔡学除为非作歹外,还专爱调戏淫/辱良家妇女,而肖未然又偏是个爱美护美的性子,每每撞上了必要拦着与他争执一番。
蔡学好事屡屡被打断,心中愤愤,便让手下好好教训了这肖未然几次。肖未然也不是爱吃哑巴亏的主,就哭咧咧的找肖斌告状,肖斌便又领着他去找蔡学父亲理论。
蔡学父亲也恼恨自己儿子不学好,只得当着苦主的面儿狠狠教训自家儿子一通。
所以,这蔡学碰上肖未然一次便欺负他一次,回家难免再挨老子一顿揍,心里就更恨这肖未然一层。
这二人你揍我我告你的,一来二去,梁子算是彻底结结实了。
眼下肖未然未带随从孤身一人出走,又有家不能回,心里怎能不怕他?便低着头想捡起包袱赶紧跑。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肖家那小哑巴吗?”蔡学一脚踩在那包袱上。
肖未然心疼不已,两手牢牢往外扯自己的包袱,“你抬脚……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怎么不是啊,本公子怎么听着这声儿这么像呢?”蔡学说着抬了脚,就势狠踢在了他肩膀上。
“嘶!”肖未然痛呼一声,被他踢得仰面躺下了。
蔡学那几个手下忙上前,一把将他捞起来强按着他跪下。
蔡学折了扇,用扇骨挑起他的下巴来,“瞅瞅,这小模样俊的,除了肖家那小哑巴还能有谁啊?哎,小哑巴,你这段时日跑哪去了?本公子可甚是想念你啊。”
肖未然吓得直哆嗦,一个劲儿地挣扎,“你!你……你别欺负我!我警告你,我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我现在是燕抚旌的干弟弟,你……你再欺负我,燕抚旌会替我报仇的!你应该知道燕抚旌是谁吧?!”
“哎哟哎哟,大伙儿快来瞧瞧,这小哑巴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连大名鼎鼎的平凉侯都敢攀附。哎呀,你这样让本公子很为难啊,你说那我以后是该叫你小哑巴好还是叫你小傻子好?”蔡学被逗得直乐,拿扇骨使劲拍了拍他的脸。
“真的……我没骗你……不信,你就去问燕抚旌!”肖未然使劲挣扎,却不能挣脱,脸颊被他拍得通红。
“你这不净开玩笑嘛,燕抚旌那样的人物我自是见不到的。你要非说你俩有交情那我也没办法,要不就这样吧,该挨的揍呢你就先挨了,你要觉得实在不服气呢,就让你的干哥哥来找我报仇,本公子等着他,这样行不行?你这也算给了本公子个机会见见传闻中的平凉侯呢。”
肖未然吓得直缩脖,“你别……燕抚旌不会放过你……真的……我没吓唬你……他很凶的……他就总是凶我……”
“哟,你还这么担心本公子呢,你放心,本公子不怕他。”说着,蔡学拿起那只鲁班锁在手里颠了颠,猛地砸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不要……”
“给本公子狠狠地打!”蔡学一挥手,他的那群手下当即按着肖未然拳打脚踢。
那卖包子老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吃白食的小子一开始还哭爹喊娘的,到后来被揍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本白净的小脸上也全是血。
那老汉咽了口唾沫,冲那蔡学陪着小心道:“这位公子,算了吧,别打了……别再把人给打死……这钱我老汉不要了,您……您收回去吧,再打就打死了。”
“滚蛋!”蔡学一把搡开他,也觉得揍得差不多了,就缓步踱到肖未然面前,一脚踩在他脸上,“小哑巴,以后见到本公子你最好躲着走,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还有,让你那干哥哥早些来,本公子候着他!”
说罢,蔡学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痰,这才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那老汉和周围看热闹的都怕惹上麻烦,忙不迭的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肖未然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从爬起身,一开始他还拼命咬着牙不哭,可是一看到他的鲁班锁被摔得七零八落,布老虎也被人踩得脏兮兮的,眼泪就不听使唤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燕抚旌……你个大混蛋……为什么不来救我……”肖未然一边抽抽嗒嗒的埋怨一边小心翼翼地捡自己的宝贝玩意儿,“你给我等着,我这回不仅要告蔡学的状,也要找你爹……找你爹告你的状……谁叫你不救我……”
在脑海里将蔡学和燕抚旌各打了五十大板后,肖未然心里舒坦了些,刚扶着腰走两步,忽听得“轰隆”一声雷响,吓得他一个屁股蹲又跌在了地上。
肖未然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天色早已黑透,天边还时不时传来震破天际的雷鸣声。
肖未然吓得瑟瑟不已,他打小最怕这种电闪雷鸣的天气,以往碰上这种天气早早地就搂着布老虎躲进被窝了。
现下可好,天色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本就不认路,现在可该往哪去呢?不等他寻思明白,又是“轰隆”一声响,大雨顿时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往下砸。
伤口碰到雨水更是疼,肖未然哀叫一声,忙踉踉跄跄地抱着脑袋瞎跑。
因为看不见路,肖未然一脑袋撞到了一面墙上,又是疼得哀叫一番,不过也算好歹摸索到了一个能避雨的墙角。
肖未然抱膝蹲在墙角,只觉身上又冷又痛,难过地恨不能昏过去。可怜他打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番委屈,更没吃过这番苦。
肖未然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怪燕抚旌,要不是这大混蛋将自己骗过来扣下,自己也不会受这番苦。
大混蛋……大混蛋……小爷以后再也不搭理你了……肖未然恨恨地想着,又抹了一把脸,但脸上还是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肖未然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踏水声。
“仔细搜!”
“是!”
肖未然一个激灵,透过滂沱大雨辨出了燕抚旌的声音,顿时激动不已,强撑着扶墙站起来,冲隐隐光亮处喊道:“燕抚旌……我在这……救我……”
看到燕抚旌下马大踏步向他走来时,肖未然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全然忘了方才对他的恨意。
“燕抚旌……”肖未然向他踉跄着走了两步,刚要扑他身上,一抬眼才注意到燕抚旌的脸色分外可怕。尤其是在一众将士灯笼的照耀下,燕抚旌紧绷的脸上隐约显出了狰狞,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气,活像是地府里恶鬼。
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肖未然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动。
“为何要跑?”不知何时,燕抚旌已挎着剑大步走到了他面前。
肖未然小心地抬头看了看他,还不等说话,突然被一股大力抓着半个脖颈按到了墙上,后脑勺磕得生疼。
“我奉劝你……”燕抚旌附他耳旁压低了声音,“日后还是乖乖待我身旁,否则……”
抓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分外粗糙,力道也越来越大,肖未然有些喘不上来气,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怕,哭道:“你……你将我骗到你们家……关着我……又……又不搭理我……我明明向你道过歉了……你还是不理我……我想回自己家还不行吗……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肖未然越说越委屈,泪哗啦啦流了满脸。
“大将军……”赵悦忙小心地上前,“是末将没看顾好肖公子,末将甘愿领罚……只是……这么大的雨,若让肖公子着凉就不好了,我看肖公子身上还有伤……不如还是先带他回去吧。”
燕抚旌这才注意到肖未然脸上的伤痕,松了手,摸了摸他的脸,寒声道:“怎么回事?”
见他终于肯关心自己了,肖未然腹中的委屈顿时上涌,边哭边甩开他的手,“他们都欺负我……连你也……也欺负我……我就……就那么好欺负吗……怎么都可着我一个欺负……”
赵悦忙得劝解,“肖公子,你莫怪大将军,他也是一时心急……大将军带着我们寻你一整天了,都快急疯了……我还从未见过大将军这般心急……”
“住嘴。”燕抚旌冷冷地斥断他,又缓了语气,冲肖未然道:“别哭了。”
肖未然仍觉委屈难言,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燕抚旌一手将他搂进怀里一手捂住了他的嘴,等他终于安静了些才放开。
“回家。”燕抚旌说罢替他揩了揩泪,又解了自身披风将他蒙头遮住,这才将人打横抱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