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江挺珍咬紧牙关,努力说出一句话来:“带他走吧。”
在她身后,关予智倚在门框边用毛巾擦拭手上的血,他目光越过江挺珍,落到那个刚刚出现在走廊的女人身上。
是个好漂亮的姑娘,骨架小,头发长,蓬松的黑色卷发垂至臀际。他看见满脸是血的梁轩狼狈地爬起来,酒有些醒了,拽着那姑娘的腿、腰,嘴里喃喃“老婆”,最后紧紧抱到她身上。
“你带他走吧。”江挺珍又重复了一遍。
陈引琼任由梁轩抱着,不在乎被血污弄脏的衣服,眼睛牢牢盯着江挺珍,“他为什么来找你?”她的声音脆却不尖。
关予智打量她,她和陈引钧简直太像。说话时微抬的下巴、不可一世的态度,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不知道。”江挺珍回答。
“你呢,”陈引琼揪着梁轩的领子,“梁轩,你呢,为什么总来找她?”
梁轩一脸醉样,像是在企图蒙混过关。陈引琼推开他,踩着高跟走到江挺珍面前,“你们初中就谈恋爱,你为他堕过两次胎,是吗。”她对江挺珍说。
听到这话关予智愣住了,他从没听江挺珍讲过这些。
“是又怎样?”
“为什么分手?”
“因为我不喜欢他了。”
“我知道,我哥——”不知为何,陈引琼提到她哥的时候扫了眼关予智,“我哥陈引钧告诉我这不关你的事,我反思过了,的确是我自己管不住自己的男朋友。所以我不会找你麻烦,”她上身斜向江挺珍,声音也放低,“可是我不想让他再来找你,你可以搬走吗?”
“……”
见她不回答,陈引琼又补充:“搬出这个城市,随便你去哪儿。他永远都见不到你才好。”
果然是陈引钧的妹妹,装模作样地没事找事倒有一套,关予智听不下去,二话不说上前,将江挺珍拉到身后,对陈引琼下了逐客令:“她说让你带他走。”
雨小了,几乎要停了。
“你们才应该搬出这个城市!”
江挺珍突然甩开关予智的手,情绪有些失控,“你应该要他永远别喝酒,让老天爷永远别下雨,你们才应该搬出这个城市!”
她脖颈肩胛崩得太紧,又那么瘦,骨头似乎要扎破皮肤。关予智把小牛一般的江挺珍往怀里揽,紧紧抱着她,手掌压在她的后背,什么都没说,他实在不会讲哄女生的话。
“我不想说第二遍了。”关予智开口。江挺珍家的光从他身后打过来,他的眼窝到唇上都浸在暗中,眼神锋利,陈引琼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是很痛苦的事情,那些甜蜜的东西终究会发酵,变酸、变苦。”
“我和他初中是邻班,最开始是他先和我搭的话。”江挺珍双手握着盛满热水的杯子,“有一次学校组织远足,我把脚扭伤了,他一路背我回去。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初三的时候他成绩不好,退学了;我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高一下学期…我发现我怀孕了。”
关予智记得江挺珍说过她恨梁轩,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可是每当她谈起从前的梁轩又那样平静柔和,眼睛微微眯着,细节、他们经历过的美好,她都能娓娓道来。
在某种程度上,江挺珍和关爱左是一类人。所以关予智能够理解她,就像能够理解关爱左一样。
累赘,多余,黑洞,把人的魂魄都吸走了,只留下空壳子。关予智时刻都在告诫自己,永远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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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赛车先后冲过终点。
陈引钧笑着取掉模拟头盔,从游戏椅上下来。
唐书兰这几天正陪着陈治出国办事,陈引钧才能放心赖在唐学谦的房子里。他们两个打小关系就好,虽辈分不同,年龄却相差不大。唐学谦是唐老太爷的私生子,因为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他刚被领回来的时候陈引钧七岁,弄不明白关系,喊唐学谦哥哥,也喜欢粘着他玩。
也许是因为母亲不同,也许是因为那场绑架,总之唐书兰和唐学谦姐弟俩的关系可谓是差到极点。
唐学谦是去年五月份回来的。年轻时候因为在外面赌博欠债,又拿陈引钧做人质勒索家里,惹得唐老太爷震怒,被送到临省的寺庙里反思悔改,而这一去就是七年。也许是憋着一口气,唐学谦回来的这一年多里仍留着光头。
作为父子,唐学谦和唐老太爷的关系并不融洽。他原本就是不入流的私生子,种种原因,和父亲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唐老太爷也错过了儿子的童年和青春期,好不容易等唐学谦回来,唐老太爷又染了恶疾,天天卧病在床。除了每日规定的探视,唐学谦好像对父亲的病情毫不在乎似的。
因此可以说陈引钧是唐学谦在家里关系最好的。陈引琼大学寄宿,陈治恨铁不成钢,唐书兰则时时刻刻都要管着他,陈引钧也最喜欢和小舅玩,他们总有的说。
“怎么样,和你爸还不和好啊?”唐学谦捏起粒葡萄丢进嘴里。
“他指我给他陈家传宗接代呢,现在知道我不喜欢女的,生不了,快要气死了。”陈引钧满脸不屑。
说到这事唐学谦就想笑,“你说你怎么那么倒霉,情人节还能和爸妈在一个餐厅碰到。”
“倒没什么,反正早晚要说,我也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这样被动的…除了被我爸打一顿,他妈的憋屈。”
“你那小男朋友呢。”
“谁?”
“被逮到的那个。”
“丁红野?”陈引钧皱眉,“快分了。”
“你出柜的时候多轰轰烈烈,我以为你要和他白头偕老呢。”
陈引钧搡了下小舅的肩膀,“得了吧,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跟谁白头偕老。”
“是吗?”
“别不信。”
“反正你们兄妹俩都不让你们爸妈省心,小琼,小琼也找了个不靠谱的。”
提到梁轩,陈引钧不禁冷哼一声,“不知道她看上那个男的什么,整个一凤凰男,又土又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