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一碗面下肚,胃舒服了一些,我收拾好碗筷,眼见陆桥之又进了卧室,便紧赶慢赶地洗了碗,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这人不太关注时事,又活一次还是与社会脱节,结婚时新买的手机一直没用,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下载东西还是简单的,我熟练地搜索到了“L音”这个软件,下载安装。
L音其实是一个音乐平台,一般用来发歌,歌曲评论区可以交流,普通音乐人把它视作歌曲分享软件,我这边不太一样。
以前写歌的时候想要安静一点的环境,正好又没什么人找,我就会关掉手机,开个网页挂在旁边忙编曲,肖琪有时找不到我人,他又有点急性子,便开发了L音新用途,直接私信给我,我俩把音乐平台用成了聊天软件。
除了发手机短信,其他聊天软件我又没用过,就想能不能从这里找到他,看看他有没有动态。
L音有个很人性化的设定,可以显示账号登录和离线状态。我那个号叫“Y丫”,大概有三四万的粉丝,怕突然“诈尸”引起关注,便只能用现在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去看自己ID的情况。
“Y丫”主页的更新停止在大半年前,我最后发的那首歌底下三个月前还有一些留言,问失踪人口什么时候回来,我本来也不是很注重博主粉丝之间互动的人,也没有固粉虐粉的概念,圈内其他音乐人认识的都少得可怜,从上往下稍微看了一眼留言,便去翻关注列。
肖琪的ID“跳跳”一如他本人活泼,就在我关注列表最下端,我犹豫了一下,点开了他的头像。
令人高兴的是,他仍然有在平台发布生活情况的习惯,最新一条在几天前,他发了一张俯拍的花花的照片,配字:宝贝爸爸会想你[可怜]
我算了一下,正好是花花来蓝苑的那天。
下面几条就是他关于“累”和“怎么搞定财务主管”的哲学思考,还有一条是说贫穷卖惨的,我扫了几眼,发现他的生活还是未变的安定,人也同样开朗,放心多了。
看完我翻了下所有动态的留言和转发,发现最近的都是两个月前了,肖琪这个点应该在做实验,我想着仅仅登录一会YY这个号应该不会被发现,便切换了账号。
然后就看见了肖琪给我发的私信。
跳跳:你这个傻子
跳跳:让你离他远一点,你就是不听话
跳跳:下辈子投胎再和你做兄弟,铁定保护好你。
发送日期差不多就是我刚过世的那段时间,我来回看了几眼,心脏抑制不住的酸。
肖琪这个无神论的科学家,要他讲出下辈子投胎这种话我是不敢想的,但让他讲出口,我也并不觉得惊讶。
他是林业在这个世界最好的亲人和朋友。
我拿着手机愣了会,也没有想做什么重生相认之类的,在他看来十分猎奇的事情,思来想去没什么交友头绪,便关了对话框。
好巧不巧刚点了左上角的关闭键,立即有新信息跳出来了。
Z:又听了一遍,好听
我觉得有些没头没脑,没准备仔细看,但这人发消息挺频繁的,稍微往上一划,便见一条条简略的夸赞。
Z:新发的歌,好听
Z:很活泼
Z:注意身体
…
大概因为我从来没有点开过和他的聊天框,消息简直源源不断,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关注我的粉丝,这么认真。
要是我过世前看见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反向关注一下。
我叹了口气,不再关注虚拟网络,然后放松了一下手臂,发呆的片刻,听见隔壁屋有点嘈杂。
这几声动静有些大,我似乎听见了马桶冲水的声音和咳嗽声,没过一会,又响了一遍。
我不太放心,往外走了两步,走出了卧室,就听见陆桥之那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惯性的身体先于脑子,我两三步冲进了他的房间,看他撑在马桶盖上,身体微微发抖。
“怎么了?”我上前两步。
陆桥之对我的声音没有反应,似乎还想吐,手臂上青筋很明显,肩膀阵阵抽动。
但他吐了几次下来,吐出来的除了水就是黄色的胆汁了。
我既不能前进,也不敢放任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便要转身再去找秦伯。
陆桥之却在此刻回过了头,见我在他身后,表情似在强忍着难受,说:“打电话给肖琪。”
我愣了一下,他又边呕边重复了一遍:“手机在枕头旁边,打电话…给肖琪。”
肖琪接了电话,听我描述情况时少有的爆了粗口,来得却比陈老还快,几步冲进房间,给陆桥之打了一针不知道什么的药水,很见效,陆桥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他等了一会,见陆桥之没太大反应了,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自己有话和陆桥之说,我思索了片刻,让出了聊天区域,进了厨房,给他准备喝的。
昨天这两人的互动已经够我好奇的了,今天又来这么一出,我便控制不住地将注意力放在陆桥之卧室那,不过还没听两分钟,那扇门内就传出一声怒吼。
我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热水泼到脚背。
那边的吼声还没停,都是肖琪情绪激昂地在说什么,而陆桥之的声音很低,又或者没说话,让我根本听不见。
我心不在焉地搅动奶粉,正想要不要借口送奶茶进去听个墙角,陆桥之卧室的门开了。
肖琪走了出来,关门的力气很大,脚在地毯上磨了两下,表情很是烦躁和生气。
我端着奶茶出去,叫他“肖先生”,问他要不要喝一杯,休息一下。
肖琪看着我,胸口起起伏伏,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没压制住怒气,还要进去再骂一通泄气,赶快把奶茶往他面前送。
他本来没有嗜甜的习惯,和我做了几年的朋友,嘴巴被我养成这样了,因此看到甜的东西,心情还是好了一点。
他最后点头,我便带着他去了餐厅旁边的阳台。
这边阳台的设计很好,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相对而放,靠近的落地窗外可见门前草地上的任何风景,趴在狗窝前的花花也被纳入其中。
肖琪捧着茶杯盯着花花看了许久,全身竖起的针慢慢消了下去,我见他仿若失神,便主动说话:“肖先生,怎么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问的是奶茶怎么样,还是风景怎么样,就只是单纯觉得他的侧脸显现出点落寞,不太适合他本人的风格。
肖琪被我喊回神,岔开双腿,将手肘搭在大腿上,抱着杯子低头沉默了片刻,说:“挺好的。”
他把杯口放得离脸极近,我看他的鼻尖都要完全融进奶茶里了,眼眶也被热气熏得有点红。
“那就好。”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很没有营养地接了一句话。
肖琪的思维不在这边,便也随意地点点头。
又沉默了一会,他似乎调节好心情了,奶茶见底后,他甚至让我续了一杯。
我又泡了一杯,拿回来之后,他与我聊天,不尴不尬地问我落地窗下的那是什么花。
这个问题有些刻意的礼貌,我想想的确是他才能问出来的,便慢慢告诉他,又朝他笑笑,反过来问他:“陆先生好一点了吗?”
我并不是关心陆桥之的意思,只是他生病呕吐却要肖琪来给他检查这一点很奇怪,而肖琪的态度未免太暴躁了一点,我又不能直接问“你怎么来给陆桥之看病,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好旁敲侧击,希望他能多说两句。
哪知他干干脆脆地回复我:“死不了。”
这对话是进行不下去了。
我喉咙哽了一下,没再开口找他的不愉快。
他见我不说话,好像是发现自己的唐突了,表情略有些不自在,说:“我不是针对你。”
“啊?”我愣了一下,笑了,“我没觉得您是在针对我。”
说完,我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喝完奶茶漱口。
他说好,瞟了两眼我的动作,皱眉像是思索片刻,动动唇没有说话,半晌后问我:“你为什么和陆桥之结婚?”
这个问题一听让人觉得突然,而且有点尖锐,要我不是林业,单纯对他有没有底线的包容,可能他就要被拉入不往来的黑名单了。
但联系昨天的一系列行为逻辑,他大概是把我和陆桥之视为一体,对我厌屋及乌了,现在可能冷静了一下,看我对陆桥之不甚在意,就想确认我是否与他关系密切――是件好事。
我乐得和他说话,于是实话实说:“长辈们定下来的。”
他便又不假思索地问:“那你为什么同意?”
我听得出来他应该疑问很久了,稍微思考了一下,决定对着他还是说真话好,便语气恳切地回答:“我没想同意,但是他们已经定好了。”
怕他和陆桥之一样误会我,我还特地解释:“我也没想利用陆家和陆先生做什么,装傻和不装傻只是一个选择而已,在我这里都可以。”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我编的,如若贺游在世,结不结婚对他而言并无区别,对我而言,每天都要演戏还是很难熬的。
肖琪这两次见我的确与陆桥之不热络,很容易相信了我的话,我见他表情放松了一点,便知道应该能与他发展新的朋友关系了。
但他还有问题,“那陆桥之对你…”
他的语速慢吞吞地,刚刚问完了我对婚姻的看法,现在大概是想问陆桥之对我又是什么态度。
可能听到满意的答案后,他就不会再面带拒绝了。
我眨眨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呆了一下,皱着眉向我靠近些许。
他身体前倾,我也一样,隔着不大的小桌子,合拢手掌小声说:“他误会我要利用他从贺家出来,直言我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我没有。”
结婚协议和细节我都没说,因为我以前并不爱在肖琪面前说别人的不是或者透露秘密,但他那样开朗,又傻乎乎的,我便想逗逗他,如若他真的想刨根问底,我可能会心软,如实告知。
可肖琪转头看向我,眼神怪异,语气有些迟疑:“可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