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沈四从裤兜里摸出被压扁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点燃,在夜风里深深吸了一口。
熊猫牌香烟,金标的,稀罕货,一根能在死盐星上换三天饭钱。
他就这么抽着烟,溜达着往他位于4号大街的修理铺走,步伐和神情都透露出松弛。
沈四刚刚给一家新开的歌舞厅装了全店的霓虹灯球,一个直径2米的中心灯球,一笔不错的收入,钱老板还邀请他留下来享受享受,全部消费打对折,沈四婉拒了。
笑话,他对36D的人妖大汉没有一丁儿兴趣。
没办法,死盐星作为星系里三不管的荒凉地带,混乱、破败、落后,本来就由一座流放犯人的监狱发展而来,女人天然少,搞基的人自然就多了。
沈四不是因为没女人才搞基的,他是天然基。
照理来说在死盐星应该如鱼得水,但好死不死,他认识一个赤脚医生,屁大点一个诊所,除了消炎药止痛片,销量最大的就是传染病测试盒。
总而言之,死盐星的公共卫生状况非常堪忧,基本不存在。
加上沈四这个人还有点儿挑,他喜欢干净斯文的,最好还读过书,死盐星尽是一帮糙不拉几的亡命之徒,天天刷牙的都算讲究人了,沈四横竖看不上。
在这个雾气氤氲的深夜里,沈四的糙汉心难得生出来几分多愁善感。
他吃喝不愁,有稳定的现金流,长得还不赖,在死盐星绝对算得上是钻石王老五的级别了,怎么找个合心意的伴儿就怎么难呢。
一想到回家,依然是一个人洗澡,一个人看片,第二天别无二致的开门做生意,沈四手里的烟抽着都没劲儿了。
也许这种纤细的情绪天然就和沈四不搭,没寂寞几秒,墙上的天气预警盒开始闪烁有节奏的蓝光,透露出某种不祥紧张的意味。
死盐星的街区每隔几百米就装着这种预警盒,蓝色表明下雨,死盐星的降水与联邦其他星球不同,这里下的是浓度极高的酸雨,掺杂大量致癌元素。
预警盒提醒人们尽快回家,不要在外游荡。
沈四在小巷口脚步一转,决定抄小路。
死盐星的小巷是不可以轻易走的,本来就不存在治安,黑暗的小巷更是犯罪天然的温床,沈四悄然加快了脚步。
他不怵这个,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死盐星一群傻逼疯狗,招惹上会烦不胜烦。
果不其然,迎面撞上两个连帽衫的小年轻,瘦得跟野狗似的,一人背上驮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家伙,另一人扶着,俩人都鬼鬼祟祟的。
他们见着沈四,吓了一大跳,背人的那个瘦猴本来就勉强,这下直接吓脱了手,身上的人一骨碌重重砸在了地上,一声闷响,跟破麻袋似的。
沈四看到了血。
那两个年轻人怵沈四怵得不行,一溜烟跑了十来米,又在垃圾桶边上停下,远远地观望,不舍得离开。
沈四琢磨着自己可能以前教训过他俩,或者他教训人的时候被这俩人围观过,不然怎么能怕他怕成这样。
闲事,沈四的第一反应是无视。
这种情况多了去了,哪天死盐星没死人才稀奇,唯一不同的是——
这人长得有点东西。
沈四准备跨过去的脚一顿,收了回来,弯腰把男人的脸掰正。
即使半张脸都血呼啦,脸色白得像死人,这眼睛鼻子长得……
让沈四觉得死了有点暴殄天物。
沈四双指放在他的颈部下压摸动脉,白皙的肌肤下,跃动的筋脉十分有力,几乎能听到血液簌簌川流的声音,他的生命力比表现出来的顽强许多。
沈四没收手,警觉地抬眼,连帽衫混混心虚地撇开眼,假装闲聊。
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他俩就会像野狗一样围过来,人的身体很值钱,肾、肝都他妈能卖。不对,这就小模样,jian尸都有人上赶着排队付钱。
“得,老子今儿个就怜香惜玉一把。”沈四拍拍男人的小脸蛋,架住他的腋下,把人轻轻一掀扛在了肩上。
靠,还挺沉。
沈四提了一口气,把男人调整成更服帖的姿势,调转方向,往凯撒诊所走去。
俩连帽衫青年见沈四截胡,不忿,可是沈四在死盐星还有点名气,俩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撤了,地上甩了两个烟头和几口新鲜的痰。
男人倒在沈四的肩头,呼吸微弱,满身的血腥味儿,粘稠的液体滴在沈四的颈部,难受极了,这个情况他也没功夫想入非非,赶紧加快脚步。
背到身上,沈四才发现男人比想象中的高,即使是沈四也需要用力勾住男人的腿窝才不至于拖在地上,走了十几分钟,沈四呼吸急促起来,偏偏酸雨迫在眉睫,还不能休息。
凯撒的诊所在3号街,比修理铺远一个街区,沈四踏入楼梯间的第一步,身后雨点子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了,砸出腐蚀的青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味。
沈四一口气爬了三层楼,累得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哐哐”用脚敲门,钢铁防盗门被踹下来一层铁锈。
“老凯!开门!”
半晌,门被打开来一个缝,探出一颗谨慎的秃头,沈四用脚把门抵开,直接闯了进去。
“叫凯撒,什么老凯,”凯撒摸出一副黄色宝丽来护目镜给自己戴上,看清沈四正准备把一具生死不明的肉体往病床上放,赶忙制止,“我新换的床单!”
沈四已经把男人放上去了,喘了一口气:“不是新换的我他妈还嫌弃呢,赶紧过来给他治治,脑袋光冒血。”
“我当初简直是救了一个祖宗回来,一天到晚尽给我找事。”凯撒骂骂咧咧地推着手术车过来,手术刀和钳子碰撞得乒铃乓啷。
他大晚上被喊起来,一肚子火。
沈四挑剔地看着手术器械:“消毒了吧。”
“这你相好啊,这么上心。”凯撒给剃刀上喷了消毒液,“咔咔”两刀,给男人的头发剃出一块巴掌大的头皮,露出下头狰狞的伤口。
见凯撒扎麻药的娴熟动作,沈四放下心来,拉过来一个滚轮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别废话,集中注意力,闹出医疗事故我给你诊所砸了。”
凯撒狠狠地呸了一嘴,把沾满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里,开始给伤口缝针,态度依旧漫不经心,还有功夫和沈四闲聊:“你就这么威胁你救命恩人呐,我的水平还用得着你质疑。三年前你小子受的伤可比他严重多了,我诊室的药差点没给你败光,忘恩负义。”
“救我的是我家老太太,你个黑心医生收钱办事,还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沈四白他一眼。
三年前,沈四一睁眼,就是在凯撒的诊所,就是躺在这张病床上,他能理解语言,能使用工具,但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凯撒本来来指望能从沈四身上敲一大笔钱,不成想救了一个脑袋空空的赔钱货,第二天就给沈四扫地出门了。
后来沈四在死盐星混得风生水起,凯撒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又贴了上来,沈四大人不记小人过,两人才混成了狐朋狗友。
被沈四毫不留情地拆穿自己揽功的行为,凯撒脸不红心不臊,用手术线利落地打好结:“七针,一针500。”
沈四接了一盆水,用毛巾把男人脸上和头发上的血污擦干净,半盆水很快一片血红,凯撒用纱布和绷带给他潦草地绑了一下,两人合力把男人翻过身来,小心地避开伤口让他平躺。
看清楚男人的脸,连凯撒这个爱好收集sè情杂志的黑心医生都愣了一下。
“靠,这小子长得真可以。”
许多人脸上只有某一部分好看,需要加上刘海、口罩之类的修饰才出彩,但这人就算被剃成了一个秃瓢,仅仅凭脸蛋就牢牢占据了全部吸引力。
整张脸没有一点瑕疵,睫毛如鸦羽一般静静地覆盖在眼睑上,鼻梁挺直跟雕刻出来似的,唇线天然上弯,一张纯正的美人脸庞。
“这鼻子怎么长的,”凯撒想要上手去揪,“是不是做的,哪个医生这么高的水平。”
“别动手动脚。”沈四把他的爪子拍开。
“我职业病嘛,”凯撒嘿嘿笑,“他像的很像一个帝国的明星,谁来着?是个大美女。”
“你只认识AY演员,别玷污人。”沈四不乐意凯撒这个老色鬼盯着自己捡来的小美人看。
“谁说的,除了AY,我也看别的好不好。少把人看扁了。”
“哦,”沈四毫无波澜道,“还有什么?”
“纪录片!”
沈四:“联邦风俗事业的兴衰?”
凯撒:……
“得了,别试图给自己洗白了,”沈四催促,“赶紧继续检查,磨叽。”
“看你稀罕的,”凯撒知道沈四的性取向,“我只喜欢美女,就算他长得跟个天仙似的,裤衣当里揣一那玩意儿,我也没兴趣OK?”
“淤青、挫伤……内脏有没有出血不知道,带回去养两天,要是死了就是出血了。”凯撒给男人挂上吊针,澄澈的药液静静滴落,“安诺思最新研发的外伤综合药剂,一瓶1000,一天4瓶。”
凯撒把橡胶手套一撕一扔,摊手伸到沈四面前,要钱。
沈四气定神闲地坐到凯撒办公桌前,点点桌子:“先把账单给我开了。”
凯撒不明所以,死盐星连法律都没有,更不要说税务机关了,账单通常就是一个凭条,以他和沈四的关系,开个屁的账单。
沈四幽幽道:“上个月,我搞到一台全息VR头盔,戴上以后,身临其境,里面的瀑布、星海……哦,还有美女,和真的没什么两样。”
凯撒眼睛猛一亮,双手拍在办公桌上:“真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沈四淡笑,“而且,我还可以把2D的影像,重新编码成适配头盔的数据。”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凯老头的珍藏,整整一面柜子,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影碟和书刊:“这个消息我还没透露出去——”
“你给我留着,这次治疗……算你免单!”凯撒激动得手心冒汗,他这个人没什么志向,活在死盐星这个狗屎地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收集各版本的sè情制品就是他唯一的、猥琐的爱好。
沈四这人是个流氓,一手修理技术却是出神入化,死盐星上独一份,别无二家,凯撒得捧着。
“怎么说?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啊。”凯撒很紧张。
“先给我开账单。”沈四说。
“好好好,我给你开。”凯撒舔了一下手指,揭开账本封页,刚写好抬头,一只麦色的手就伸过来摁住了他的单子。
凯撒抬头,看见沈四冲自己勾唇一笑。沈四其实长得也非常不错,眉高目深,黑发黑瞳,匀称的蜜色肌肤让他像只年富力壮的野豹,只是这个笑,十分的不怀好意,让凯撒哆嗦了一下。
“给我开大点,多加俩零。”沈四不容置喙地说。
凯撒瞄了一眼手术台上不省人事的小美人,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得,原来是要挟恩图报哇,个沈四真不是个好东西。
凯撒在账单上毫不客气地乱写一通,签上自己的大名。
“被你这王八蛋救了,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