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哗啦——！
玻璃碎渣如倾盆大雨般从天而坠，连带着满身是血的人连从六十多米的高空向下坠落，路灯下，血肉模糊的脸被照得格外清晰分明。
池樾冷眼望向窗户上巨大的窟窿。刚刚玻璃碎裂的声音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此时已经有几户亮起了灯，趴在窗边看起了热闹。
金溪园虽然是老小区，但整体算不上小，住在这的人以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妈为主。
更有甚者为了能近距离看热闹，已经站在楼下了。
没过多久就有热心群众报了警，十几分钟后，红蓝灯光交替闪烁，警笛声由远及近，盘旋在居民楼上空。
“……啧，麻烦。”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必须立刻离开！
警车飞速驶来，最终停在了居民楼附近。
“叮——”的一声，电梯降到了一楼。
池樾迈出电梯门，正好看见那道从警车上下来的背影。
那人将车门用力一推，只听“砰——”地一声，车门被重重关上，然后大步迈向案发现场。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初沉，看热闹的让开别堵着现场！”
直到这一刻，池樾才具像化地感受到，这座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感到破败的小区，原来住了这么多人。
隔着一段距离，只见初沉拨开围观的人群，最后消失在一片喧嚣中。
意料之内的重逢，但没想到竟来得如此之快，池樾轻轻勾了勾嘴角。
“这么快就要再见面了。”
·
乌泱泱的一片人群中。
两个警员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初沉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般，冷冷扫了一眼现场周围的围观人群，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瞬间低了几分。
“死者头部左侧血肉模糊，有多次被钝器敲击的痕迹。”看完尸体后，他蹲在一旁，略施沉吟后开口道，“先封锁现场，上去看看。”
“但楼层都这么高了，要是被人推下来的，这个落点距离居民楼也太近了点。而且咱们接到的报案也说是跳楼自杀的。”身旁的郜逍环视了一圈现场，声音迟疑道，“难不成这货跟人打架发现干不过，自己觉得丢人，一气之下跳楼了？”
初沉眸色幽暗，仔细观察一番，见尸体脸上还有凝固的血块，说明至少在落地之前，人还是活着的。
“不好说。”说着，初沉掀起红色的警戒线钻了出去，还不忘冷声下达着命令，“尸体带回市局做尸检，上去看了再说。”
延桐勉强算得上一线城市，即使是晚上十一点多，市中心还是被堵的水泄不通。来的路上已经耽搁了好一会，此时早已错过了现场侦查的黄金时期。
一楼的声控灯不知熄灭了多久，池樾站在黑暗中，见初沉等人向这边走来，才收起了方才那副看戏的模样。
作为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整个小区没人认识他。一个陌生人，此刻如果出现在命案现场，是多么突兀的事。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缓步移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
直到脚步声在一步步逼近后终于停了下来，漆黑的走廊里，声控灯亮起，初沉和郜逍站在最前面，交谈的声音近在耳畔。
“……阎王爷来了都得直呼内行，怎么你一不高兴就要死人呢？”
池樾站在台阶上向下看，这个角度正好只能看到初沉的侧影。
下班之后没来得及换衣服，此时初沉还穿着淡蓝色的衬衫，扎在黑色的西裤里，胸前打着一条藏蓝色的领带，简洁而干练。
直到几人进了电梯，池樾望着那道将要被电梯门隔开的背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
如果当初没答应何禹鸿去做卧底，而是等保送申请批下来，那么现在站在初沉身边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了呢？
但这种事，也只能想一想了。毕竟那时侯，他根本就没得选。
何禹鸿说，不去卧底就得躲一辈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时外面的人也都已经一哄作鸟兽散，月光下只剩池樾独自一人，绕开所有的小区保安，离开了金溪园。
与此同时，二十楼。
死者跳楼的地方正是二十层楼的2002，掉了漆的铁门虚掩着，散发出破败的气息。
初沉等人推开门，瞳孔骤然收缩。
地上血迹斑斑，破碎的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铁质的凳子被拆下一条腿，扔在地上。
……以及一把沾染着血的匕首！
月色入户，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上巨大的窟窿，洒在地面，照得地上鲜红的血迹泛起了白光，隐隐流露出一种诡异之感。
这时初沉突然意识到，玻璃被破坏部分的大小，正好容得下一个成年男人被从中间推下去。
这哪是什么跳楼自杀啊，这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凶案现场！
郜逍震了一下，结巴道：“这这，这这这这……“
“血迹取样带回去验DNA，叫技侦上楼来取现场物证。”
郜逍边摸手机准备打电话，初岑嗓音寒冷，一字一顿道：“去查这间房户主信息，查到了就直接带到市局问话。”
·
翌日早上，市公安局。
南方夏天来得很早，此时的风中已经夹杂了些许暖意，树叶沙沙作响。
初沉刚刚跨进市局大门，陈副支队快速向他走来。
“队长，何厅刚刚打电话要找您，您等会给他回个电话。”
初沉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又问：“昨天晚上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这个还没有，我去法医室问问。”
初沉“嗯”了一声，取出手机，拨通何厅的电话。“嘟——”的一声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男声，喊了一声初沉的名字。
“嗯，什么事？”
许是早高峰的缘故，电话那头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环境嘈杂。
电话那头，何厅的声音响起：“欸不说了不说了，我马上到你们局里了，到了再说啊——”
紧接着下一秒，屏幕上显示出“通话结束”四个红色的大字。
“不好啦——初队！初队！！”一个实习生突然呼喊着跑过来。
初沉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这是昨天晚上被初沉留下挨训的几个实习生之一。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陈副，副队让我告诉您，昨昨昨天，昨天的尸体不见啦！！”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瞬间安静。
“尸体不是带回来做尸检了？昨晚值班的人是谁？！”初沉的语调仍旧冰冷，但眉眼间已经染上了不悦。
那实习生分毫不敢怠慢，继续道：“昨天您和郜哥几个人走了之后，还剩下法医主任在局里待着。本来是要他做完尸检再回家的，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尸检还没来得及做就丢了。现在他电话也打不通，根本联系不上！”
这里可是市公安局，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之下，从这么多警察眼皮子底下把尸体偷走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SUV停在了市局大门外。
那辆车初沉认得，它属于Y省公安厅厅长——何禹鸿，那正是刚刚打电话来的人。
池樾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两人一起走下车，初沉远远看了一眼。
池樾走在何厅身后，他留着长狼尾发型，墨色的头发从颈后垂到锁骨还要往下的位置。
……有点眼熟，初沉感觉自己见过这人。
心底莫名的熟悉感迫使初沉想要离近一点看，但当两人终于走近他时，初沉顿时愣住。
不是感觉，初沉是真见过这人。
十六年前他们学校有个学生从二十楼跳下去，警方断定当场死亡。
死的那人正是池樾。
大多数人只会为此感到惋惜，然后继续各忙各的事，在时间的冲洗中，渐渐忘记了十六年前死的那个学生。
但初沉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却还有一个他不愿提起的原因。
池樾，是他高中时期乃至现在，唯一的一位前任。
……
“跟我来会议室。”何厅经过他的身边时，冷冰冰扔下了四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向了会议室的方向。
池樾跟在何厅后面，经过初沉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周围什么都没有般地从他身边掠过了。
初沉步入职场以来第一次被人无视，再加上他和池樾之间……某些不可言说的过往，使得初沉感到很不满。
他黑着脸，快步跟了上去。
·
会议室内。
池樾和何厅并排坐着，初沉一人坐在对面。
刚坐下，何厅便轻咳两声，开口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Y省的刑侦专家，沈行。”
沈行？难不成自己认错人了？初沉疑惑。
不等他开口，面前的“沈行”已经向初沉伸出了手，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在看向他时轻轻挑了下眉，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您好，初警官。”
……不可能认错，现在初沉确定了。
初沉反应极快，下颌微微抬起，面上不带任何多余的表情，冷着脸回了一句“幸会”。
仿佛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
何厅见状笑了笑，继续介绍：“咱们沈专家，自请要来你们支队，组织决定从今天起由他担任你们的刑侦顾问。人家在外地读的大学，十几年了这是第一次回来，你没事记得带人家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自请要来支队？虽然此刻他用的是化名，但初沉现在百分之百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他那早死的前男友。
死了十六年的人，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还改了名换了姓。
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的初沉开口便要拒绝：“何厅长，多谢您的好意，但刑侦支队在这方面，暂时还不需要外人的指导。”
何厅却是不悦：“省上的决定是容得下你来质疑的？！来跟你说一声是为了通知你，不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
说完，何厅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初沉和池樾两人。
池樾轻轻瞥了一眼何厅离去的方向，嗤笑了一下，随即看向初沉，盯着他似笑非笑，语调散漫，“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池樾，我不管你现在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支队不缺人，你自己走吧。”初沉冰冷的语调给整个会议室染上了丝丝寒气。
“别这样啊初警官，”池樾语气中带着挑逗，“旧情人难得再见面，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
初沉懒得跟这人再耗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你想不想知道，尸体去哪了？”
此话一出，初沉停下了动作，回过头看着他。
池樾继续悠悠道：“我昨天就提醒过你们的，不信你看看手机？”
初沉疑惑地拿出手机，最后在被拦截的短信里，看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昨天，23:02，未读来信。
【陌生号码】：看好尸体和你们局里的人。
就在这时，初沉的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铃声。他看清了来电人的名字之后，皱了皱眉，平日冷若冰山的脸上明显浮现出烦躁的神色。指尖往过一划，将电话挂断了。
初沉将手机扣在桌子上，看向池樾，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池樾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正欲开口，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初沉有些不耐烦，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喧嚣而劲爆的音乐声传来，嘈杂的人声吵闹至极。
“喂——初沉？我没，没钱了，给我微信上转点钱——等下呀，马上就来陪你们玩…”一道醉醺醺的女声响起，会议室安静至极，池樾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钱。你最好立刻自己滚回家，不然就等着我带人来查你那夜店。”
“你他妈…你他妈怎么什么时候都没钱，你他妈到底是不是我亲哥——”
不等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初沉便再次将电话挂断，并加入了黑名单。
池樾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沉默了几秒后，初沉咳了一声，声音极低地说了声“抱歉”。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郜逍站在门外拍打着会议室的木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初队！初队你在里面吗？！你妹刚刚打电话报案，她那夜总会隔壁的艺术展厅死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