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掌心绕着的绷带把江清池的四根手指裹成一团,只留下个大拇指竖在外面,一天过去见他称赞了不少人,就连冷脸也透着诙谐。
所以当江清池伸出这只手拦住自己要回房间的动作时,比起对他不屈不挠想要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无奈,肖齐其实更想笑。
但江清池显然没有要笑的意思,而是严肃着表情说:“我们谈谈。”
迟早要说清楚的,江清池的性格也不会让他把关系搞得模棱两可。
给现场工作人员安排的房间在楼下,肖齐这层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个看不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江清池找谁问的他房间号。
滴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肖齐穿着浴袍随意地靠在门口,领口开到锁骨下方两指的位置,和江清池说:“进来谈吧。”
定的套房,肖齐从酒柜中拿了一瓶葡萄酒出来看了看,问坐在沙发上的江清池:“喝不喝?”
“噢…忘了,”肖齐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手受伤还是别喝了。”
江清池进来后便没再开过口,说要谈谈却只是看着肖齐不说话。
肖齐抿了一口酒,和江清池并排坐在了沙发的左右两侧,高脚杯被他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晃了晃,仿佛要借着酒精来撑场。
“大概是高一上的那个学期,也就是我从大院搬走的第一个月,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不对。”全盘托出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但仿佛也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起初,肖齐只是觉得无聊,放学路上没了江清池在旁边听他说话,所以不知道该把今天学校有趣的事分享给谁听,空荡荡的屋子也不像大院那么热闹,安静下来的时候肖齐总会想回去,所以他那段时间天天都会给江清池打电话,一通电话下来他的心情总是会变好很多。
今天去食堂没有吃到想吃的菜,小卖铺新进了好喝的饮料,数学试卷好难,语文老师让他摘抄所以手很酸,沟通内容同样无聊,但肖齐能躺床上给他说上两个小时,而这期间江清池总是愿意听他说话,偶尔打断调侃他两句,也从来不先挂电话。
肖齐有时会觉得,自己被江清池的纵容惯的很坏又很笨,以至于坏到把江清池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又笨到觉得江清池对他是特别的。
心思开始不对劲是因为肖齐逐渐发现,自己开始不满足每天在电话里和江清池聊天。
总要在下课的时候晃到小卖铺,途经高二教学楼时江清池总是会在走廊叫住他,然后陪他一起,周末也总是忍不住回大院,两天时间里不是躺在江清池房间和他一起看漫画就是凑在一起玩一下午的游戏。
肖齐一开始觉得自己心里怪怪的,但同时又认为这很正常,点燃剂是肖齐被江清池弄出的生理反应。
江清池爱和他身体接触的毛病从小就有,小时候爱捏他的脸蛋,肖齐不让捏还会拿糖哄他,长大一些了又是勾肩又是搭背,额外的,对揉肖齐的脑袋好像有瘾。
那天在游戏开始前,两人打了个赌,谁输了就去院门口的小店带两根冰棍上来,并且要驮着赢家做二十个俯卧撑。
那天肖齐状态绝佳,难得赢了江清池,如愿地盘腿坐在了江清池的腰上,美滋滋地吃到了冰棍。
江清池还没做几个,肖齐就不安分起来,含着冰棍把冻红的手塞到了对方的肚子上,结果下一秒就被江清池不守承诺地掀翻在地。
地毯是江奶奶特地买的,很软很舒服,摔下去也不会痛,但肖齐没来得及得意,江清池用膝盖压住他的大腿,抓着他的双手扣在了头顶,让他没办法动弹。
嘴里的冰棍冻得舌头和嘴唇都发凉,融化的液体被艰难地吞咽进喉咙,肖齐却觉得自己浑身除了口腔,哪都烫得厉害。
“冰不冰?”江清池问他。
肖齐可怜地点头,含糊地认错,又让他放开自己。
江清池笑着用另一只手捏着冰棒棍子,从肖齐嘴里解救了出来。
肖齐不长教训,可以说话后就控诉对方:“你输了的!”
“嗯,输了,”江清池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又重了重,和他说,“愿赌服输,惩罚我等下再完成,现在先来罚罚你。”
肖齐的脸几乎是瞬间红透,因为江清池把冰棍又塞回了他的嘴里,压着他的舌根往里探了探。
江清池恶趣味还没结束,很坏地伸手拿过他那份没拆封的冰棍,又想塞进肖齐的衣服下摆。
如果是与包装袋直接接触,肖齐可能不难自制,而江清池贴心的不合时宜,预想中冰凉的感觉没有出现,江清池怕他冻着,所以选择以牙还牙的方式,把自己手冻冰之后直接把掌心贴在了他的小腹上。
掌心冰凉中又带着粗糙的触感,肖齐小腹起伏得厉害,被压着的部位很快就变得通红。
江清池见他乱动又往下压了压,憋着坏问他:“错了吗?”
肖齐头皮发麻地喘了声,拢着双腿没办法说出话,嘴唇也被冻得发了麻,只剩下了眼睛里的雾气能传达信息。
江清池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仿佛这才意识到有些过火,松开他后又哄着他给自己多加了三十个俯卧撑。
而肖齐心不在焉地配合他完成了惩罚,江清池背部肌肉因为起伏而隆起漂亮的线条,后颈也在闷热的室内有了薄汗,在对方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中,肖齐可悲地发现,自己又有了反应。
在这之后肖齐没办法不正视自己对江清池的心思,即使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喜欢上了江清池。
肖齐以前没办法理解那些少男少女的心思,轮到自己了才发现这东西还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和你说,但我怕你不喜欢男人,到时候再不理我。”肖齐低着头回忆,“但很幸运又不幸运,幸运的是你刚好喜欢的也是男的,不幸运的是你喜欢的不是我。”
肖齐跳掉谈秋的部分,不愿让自己太落下风,但其实从意识到喜欢江清池的那一刻起,他仿佛就注定是弱势的那方。
对于江清池,肖齐有过头脑发热的时候,在知道江清池分手后他不顾肖望华想送他出国的心思,毅然决然地填报了本地的大学。
肖齐的分数填报这所大学不算浪费,但确实没有肖望华给他规划的前景好,不过肖齐一开始并不后悔。
两人的学校相隔不远,打车只要二十分钟,肖齐一开始经常借口去附近找朋友,顺道再找江清池吃饭,于是那阵子他们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
江奶奶也是在那阵子生的病,发现的太晚,检查出来后只能选择化疗,于是江清池开始忙了起来,白天除去上课,其余时间全排满了兼职,晚上又要去医院照顾江奶奶。
肖齐有时候会和他轮着去医院照顾,后来见江清池实在瘦得厉害,肖齐找到肖建刚,让他和江爷爷说说费用的问题他们可以帮忙垫付。
“傻小子…”肖建刚难得没用严肃的语气骂他,反倒是摸了摸他的头,和他说,“这事得让他们自己提,江爷爷的性子你可不能直接去问他。”
肖齐明白道理,但他就是见不得江清池每天沉重不开心的样子。
“我帮你先垫,你不要去做那些兼职了。”肖齐最后还是找到了江清池。
江清池的身板仿佛挺得没那么直了,浑身都透着浓浓的疲惫,但他还是笑着弹了弹肖齐的额头,问他:“担心我啊?”
肖齐板着脸,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某部分心思,他说:“是。”
“肖儿还真是懂事了,”江清池感慨完便拒绝了他,“但不用了,我能应付得来。”
肖齐大概能预料到他的回答,所以并没有劝他注意自己,而是和他说:“江奶奶现在白天也需要人陪,她上次醒来你都不在,她找了你好久。”
江清池沉默着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偏开头说了个:“好。”
病情到一定的阶段,总是发展迅速,在江清池放掉兼职陪江奶奶待着的第三周,江奶奶去世了。
肖齐接到消息时正在学校上课,等到他到达医院,江清池已经不见人影。
不知是不是直觉,肖齐第一时间回到了大院,推开江清池房门时对方果然在里面。
江清池见到肖齐仿佛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也不说话,肖齐担心地走到他跟前,还没把安慰说出口就被江清池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力道很大,肖齐觉得自己的肩胛骨被江清池的手臂锢得生疼,这是他和江清池之间第一个清晰的拥抱,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旖旎,因为没过多久肖齐的侧颈就沾满了潮湿的泪水,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见江清池流泪。
那阵子肖齐每天都待在江清池的身边,日子久了又产生了念想,直到他看到江清池盯着一枚戒指在发呆。
戒指样式很少见,江清池回过神后便把它串在了绳子上,摸了摸又挂回了脖子。
那是肖齐第一次后悔跟着江清池留在了本市上大学。
那之后肖齐又开始躲起了江清池,直到江清池在山谷找到他。
看日出确实是心血来潮,没提前确定好路线也的确冲动,所以在失足滚下山时肖齐难得自我检讨起来。
不该鲁莽,头脑发热准没好下场。
手机没有信号,腿还疼的动不了,肖齐躺在谷底的烂树叶上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后发消息的人。
嗯,还好是他最好的朋友,杨计郁知道他去爬山,如果联系不上他的话肯定会着急,说不定还有救。
但当肖齐从天黑躺到天蒙蒙亮时,他突然不这么想了,他把仅剩不多电量的手机打开,开始打字。
给汤怡如和肖望华写了一封,肖建刚也一封,杨计郁没能早早来救他,半封。
最后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时,肖齐给江清池写了一封十一个字的遗书。
删删减减,最后还剩百分之二的时候才完成。
“狗东西,下辈子不喜欢你了。”
遗书写完,肖齐象征性地掉了几滴眼泪,昏昏沉沉睡过去后,睁眼就看到了狗东西。
江清池仿佛不太敢碰他,摸了摸他的脸,又给他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和他说:“别害怕。”
“能感觉到哪里受伤吗?”江清池半跪在地上,语气轻轻却很慌,又问他,“痛不痛啊?”
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几个小时,加上睡梦中梦到的全是江清池的恶劣行径,以至于肖齐醒来时心里剩下很多委屈和难过,所以不想和江清池说话。
江清池以为他说不出话来,吓得又凑近他,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带上了抖:“肖儿,你别吓我。”
肖齐还是不说话,结果下一秒江清池眼眶就红了起来。
“腿…”几个小时没喝水进食,加上忍痛,肖齐的声音虚弱的厉害,“腿好像断了。”
“好,不怕…”江清池给他喂了水,说着就要把人背起来。
“不要你背…”肖齐思绪一下清醒一下模糊,脾气上来也不管事情严重性。
这话一出,江清池这才看出来他在闹脾气。
“听话,救援队还没下来,我先背你上去。”江清池心里急,但还是轻声和他商量。
见肖齐不说话,江清池才冷了脸,脸上又有心疼又有气:“你已经一个多月没理我了,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我哪里惹你了你倒是和我说说。”
语气糟糕,又带有质问,肖齐只好走下台阶,支支吾吾装可怜:“腿疼…你,你背吧。”
说完江清池一言不发地把他背到了背上,全程两人又没了对话。
腿伤养了一个月,期间江清池来伺候他的次数最多,多到肖齐又开始不长教训地让他靠近,但这次他至少学会了少在意和少自作多情。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肖齐又开始故技重施,这次时间久,一连三个月都没和江清池见面,江清池每次打电话或约他吃饭都被他用各种理由婉拒。
“我那时候想起你的次数少了很多,还真的以为要放下你了,但你好像总是会在我做完这个决定后,就跑来影响我一下。”
来学校见自己的一面,生日时领他去吃的一顿饭,又或是发来的一张生活照,普通但又因为是江清池而被肖齐赋予特别。
心思被肖齐删删减减地说出口,难过的部分避而不谈,留给江清池的只剩下毫无波澜的心绪:“但我那时候其实早就不期待和你能有个好结果了,更多的好像只是习惯。”
江清池耐心地听着他坦白心意,不打断也不发表意见,久了肖齐觉得有些难堪,接着他说:“但习惯是可以改的。”
“别改了,”肖齐的波澜不惊被江清池的下一句话搅乱,江清池和他说,“我和你在一起试试。”
在喜欢江清池这漫长的几年里,要说肖齐没有想象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那确实在说谎,但开端都不应该是这样。
“试什么?”肖齐眼神没有聚焦地盯着酒杯看,给他举例,“试试看能不能喜欢我?还是试试能不能勉强接受我?”
“我没这么想,”江清池表情认真的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做的决定,“也不是一时兴起,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这句话,也并不是因为你说了这些才做的决定。”
江清池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开口。
“行,”肖齐点点头,下一秒又补充,“你要试试也行,但要么当床伴,要么做普通朋友,谈恋爱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