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姜轶珩本想徐徐图之，毕竟他真心想交宁北之这个朋友，不好显得太功利。不料节奏却被余冬雅打断。
幸而现在看来不算坏事，进度还拉快一大截。
他想了想，开口道：“星探来了。”
宁北之：“……”
“今年校庆，现在需要拍摄一系列宣传素材，我想邀请你参演其中的一个片子。”姜轶珩坐直身体，详细介绍，“目前有三个剧本，还在完善，主题分别是古今对话、重启大学和交换人生。”
鹭禾大学今年秋天将迎来一百二十周年校庆。百廿，双甲子，这是个大年份。早在上个学期开始校庆造势，该翻新的翻新，改添置的添置，巨丑的吉祥物往每个大门一摆。
宁北之一开始看得直皱眉。这多少年了，吉祥物还逃不开福娃那一套，学又学不到精髓，只模仿不超越。不过看久了竟然处出感情，前两周开学一瞥，哟，丑得还怪亲切。
难怪要这么早摆出来，这一手日久生情玩得真妙啊。
“星探，看中我演哪个本？”
姜轶珩腼腆一笑，说：“我先前觉得你适合《交换人生》这个本子。”
“先前？什么意思？”
“因为是交换嘛……”
宁北之瞬间警惕：“请问，对手戏演员……是？”
姜轶珩乖乖巧巧回答：“我师兄。”
宁北之：“……”
余冬雅吸溜半碗面，抬起头来双眼放光：“行啊，你师兄帅的，正好一淡颜一浓颜，和宁北之配一脸。”
注意到气氛微妙，又问道：“怎么了？你俩有仇？”
宁北之没回答，扯出个僵硬的笑：“你师兄知道这事么？”
“还不知道。”姜轶珩觉得现在这情况，得坦诚，“我先前想的是先说服你，然后再用“你参演”这个点去说服他。”
宁北之嘴角一僵：“……你还挺有心机。”
姜轶珩诚意十足：“你要是不想和他一起，换一个本子，《重启大学》，也很有意思。”
“片子拍摄周期多长，什么时候拍？”
余冬雅放下筷子，回答：“一周内，抽几个半天就能拍完，不过后期可能需要补一点镜头。时间嘛，最好早一些，当然主要看你安排。”
“嗯……我考虑一下吧。”这不是件小事，宁北之没有马上答应，“你先把剧本大纲发我看看？”
“好的，我真的觉得你适合。”姜轶珩一脸期待。
“行啦，你俩先吃吧。”余冬雅已经吃饱，“面都要坨了。”
宁北之瞟一眼她的碗，几乎看不到油光，问：“你吃这点，清汤寡水的，能饱？”
余冬雅不屑：“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和小姜在北门挥手再见，宁北之有一下没一下蹬着车踏板，细细复盘自己和贺启星这段缘。
大一实验大赛，大二歌手大赛，在最悠闲的大学时光互相单箭头。到了大四忙起来了，好么，一撞再撞：图书馆、急救、午休沙发、以及最重要的考研志愿。
这还没完，考完试还有联合组会，现在还要一起拍片。
但是……能怎么办呢？
如果古今对话，他一早就告诉自己那白大褂帅哥是生科贺启星；如果重启大学，他报到第一天就堵人宿舍楼下强行偶遇。
小样，还不把他拿下！
唉，可惜。如果不是在考研这个节点相遇就好了。
第二天下午，选修，哲学课。投影上放着期末给分规则：缺课不超过三次，还要写字数一千五以上的小论文。
宁北之撑着下巴，犹豫着要不要退课。
大四毕业季，后一个月可能要做点别的事情，时间上有冲突。再说他只想随便听听课，小论文……脑袋空空，不太想写。最重要的是，他不缺学分，要是这门课成绩不高，在成绩单上反而拖后腿。
两分钟后，打开选课系统。前三周是可选可退模式，勾选课程——确认退课。好了，现在恢复自由身，以后想听啥就听啥，想去哪就去哪。
宁北之闲不住，顺着课程列表往下划。《戏剧鉴赏入门》，嗯？他要拍的宣传片带有剧情，算是个小短剧吧，要么去听听看，先熟悉熟悉？正好时间跟在哲学课之后，反正今天没什么事。
说去就去。
一个半小时后，宁北之按着课表找到教室。他很有蹭课意识，寻了个靠后靠门的座，万一听不下去，及时撤。
课前常规签到。屏幕上签到人数闪跳上升，却明显和实时人数不符。老师挑眉，开始骚操作，系统签到结束后人工突击抽点。如果抽到哪个倒霉蛋不在，那完了，记入黑名单，以后每节课必点。
“方其。”
“到。”
“李玲珑”
“到。”
“简亦航。”
没人回答。
嗯？篮球弟弟？宁北之轻轻点着桌面，开始看乐子。他可没有帮人答到的习惯，眼神直往外扫，和自己打赌，这人是迟到还是翘课。
“简亦航？没来吗？”老师点第三遍，语气不耐。
“来了来了来了！”简亦航挎着包从后门闯进来，陪笑道，“老师，我在。”说完一屁股坐在宁北之旁边，长长喘着气。
“嗨。”宁北之看了好戏，嘴边挂着点揶揄，主动打招呼。
“北哥？巧呢！”
“巧。”宁北之心说难怪小姜嫌你烦，我俩才匆匆见过两次，你倒喊得比小姜还亲密。
喘匀气，简亦航正式开启社交模式：“你也修这门课啊，我上周没见你？”
“蹭课，正好有空，来随便听听。”
“嗨，你倒有闲心。这门课，姜轶珩逼我选的，说我鉴赏水平不够，理解不了他的戏。”
所以这对走的是欢喜冤家路线？宁北之问：“艺术团排的戏么？他邀请你去看？”
简亦航像模像样拿出笔记本摆在桌上，带着点得意说：“我，主演。”
“宣传片？”
“不是，是校史剧。”
宁北之点点头。校史剧是艺术团的重磅出品，目前已经出了三部，第四部会赶在校庆前首演，现在正紧急排练。
“那挺厉害。给个签名？等你火了，我拿出去炫耀。”
“行啊，给你签一整本。”简亦航大方笑着，“回头就说歌手冠军宁北之是我粉丝，那我人气直接翻倍。”
点名结束，进入正题。蹭课的和迟到的都遵守课堂纪律，不再闲聊。
老师介绍今日选片，幕布上刷出经典剧照——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招也挺妙，刚开课，先来一个耳熟能详的爱情故事，钓一钓学生胃口。
宁北之看过文字剧本，看过音乐剧，还看过恶搞改编，但还真没看过原版戏剧的呈现。
老师在台上介绍，这是个隔着家族世仇的爱情悲剧，也是新世界自由解放和旧世界封建压迫斗争的缩影。两人冲破偏见与限制，追求的是爱情，更是……
宁北之感叹，同样是一见钟情，人家隔着世仇都能谈上，他一个考研怎么就不行？
算了算了，还真不行，这滋味谁碰上谁难受。
教室灯光暗下，视频开始播放。
前半段是喜剧风格，各角色轮番上场，密集的大段台词，说着些疯疯癫癫的话，有些无厘头。宁北之耐着性子往下看，旁边这位正经选课的倒是昏昏欲睡。
两节课的时间不足以放完整部片子，下课铃响，老师把视频链接往群里一甩，布置下周的分享任务，下班走人。
话剧讲究一个现场感，即时性，不可复制，隔着屏幕总是缺了点味道。宁北之收回思绪，看向双眼迷蒙的简亦航，问：“睡得不错？”
“嗯。”简亦航揉着眼，说，“没办法，困啊。大灯一关，窗帘一拉，耳边英语嗡嗡，可太好睡了。”
倒也确实。
宁北之看着他眼下一圈乌黑，问：“你干嘛去了，困成这样？”
简亦航把桌上垫着睡觉的笔记本原封不动放回包里，说：“排球联赛不快要开始了么，我航院体育部的，今年轮到我们院承办，忙死了。还要上课，排话剧，为了姜轶珩来听这个什么……罗密欧是吧。”
宁北之笑了。这人为了小姜来听课，说得好听，但有效听课时长超过十五分钟么。
笑完还注意到话里另一个关键词：排球联赛。
他想起贺启星说过给他留票，问道：“你和贺启星是联赛上认识的？”
“是啊。他是生科主攻手，去年我们两个院争冠军，打着打着就认识了。”简亦航不急着走，在座位上聊天，“贺哥打球是真猛，我原先以为他是温柔挂的，一上场给我杀懵了。”
宁北之挑眉，他也没想到，大师兄还有这副面孔呢。
“加个微信吧北哥，今年要进决赛，我请你坐第一排。”简亦航打开二维码，叨叨不停，“我知道你和贺哥熟，但你作为我粉丝，得坐我们阵营。”
宁北之低低笑着，扫码加了微信。
聊得差不多，宁北之饿了，打算去吃饭。简亦航摆摆手，说要留这写半小时作业，晚上还得赶去开会。
实验室。贺启星和小姜一块儿下了楼，骑车去清风餐厅。
姜轶珩浅浅试探：“昨晚我和北之学长去吃夜宵，遇到了艺术团的学姐。”
“嗯？”小姜很少和他聊起生活上的事，贺启星猜测他还有话要说。
“艺术团邀请他拍摄校庆宣传片。”
耍了个心眼，说的是艺术团，不是“我”。
逐个击破嘛，谁不会？俩主演，姜轶珩通通拿下。
绮非
宁北之和小简一起看爱情话剧。
——贺启星和小姜：啊？！
这下贺启星想明白了。
小姜是艺术团的，他一早就知道；宁北之舞台常客，十有八九也加了艺术团。那么他俩认识之后迅速熟悉，很合理。
哦，原来自己就是个牵线的。
贺启星问：“他答应了么？”
姜轶珩斟酌着回答：“我觉得他会答应，他之前拍过宣传片，对这个还挺感兴趣。”
“嗯，他确实适合表演。”贺启星并不意外。毕竟大明星么，拍个片子小菜一碟。
姜轶珩继续试探：“这个片子会有两位主演，讲的是两个大学生互换身份的故事。”
“《变形记》？”贺启星眉头一皱，想不通，“真香”和校庆能扯上什么关系？
“呃……不是。”姜轶珩噎了一下，说，“大概是，大学两种生活模式的互换，轻松体验型、刻苦升级型。”
贺启星尝试概括：“躺和卷。”
“是，也不全是。体验型并不意味不努力，刻苦型也不等于完全功利，只是每个人在大学想要获得的东西不一样。目标不同，选择的生活方式就不同。”
“嗯。”大学崇尚多元和包容，选择权掌握自己手上。贺启星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道：“宁北之出演哪个角色？”
“师兄你觉得他更适合哪个？”
贺启星想了一会儿，说：“他很厉害，既是体验性，也是刻苦型。我觉得……他可能更想出演刻苦转体验的角色。”
这个回答，和姜轶珩的预想相反。
在他的视角，宁北之和贺启星两人中，宁北之更偏体验型，日子过得丰富多彩。由他来转型“刻苦”，角色气质更为贴合，情绪转换也更顺畅。
他想听听师兄的理由：“为什么？”
“他……喜欢找乐子。”贺启星想起宁北之在图书馆四处乱看闲不住的模样。
明明才两个月，却像是半年前的事了，他笑着说：“也许，体验型的剧情听起来比较好玩？”
停好车，周围几株梅花将落未落，缀在枝头散着余香，两人随着人流走进餐厅。
“师兄，另一个演员还没确定。”姜轶珩取了餐盘，扣着边缘边走边说，“剧本涉及到实验、学科讲座这一类场景，我们想法是，找有类似经验的同学，原型出演。”觑着贺启星的脸色，抛出重点，“比较难找，在我认识的人里，你是最合适的。”
“我？“小姜图穷匕见，贺启星转头朝他笑，“做实验行，但我拍宣传片可没经验，别砸了你的戏。”
“不会。在大家都没经验的情况下，原型已经大大降低难度了。而且，如果和对手戏演员契合，他能很自然地带你入戏。”
“你觉得我和宁北之很契合？”贺启星好奇别人怎么看待他们。
姜轶珩搬出余冬雅的话：“学姐说，你俩配一脸。”注意到贺启星表情玩味，又认真点评，“你们外形出众，恰好是两种不同风格；并且在文娱和科研两个方向各有成就，气场不相上下，旗鼓相当。”
两人点了饭，再去排鱼丸青菜汤的队伍。贺启星扫了眼刷卡机旁的预告纸条：特色餐品将于下周五更新，敬请期待。
饭点，餐厅位置紧张，只好和陌生同学拼个四人桌。
贺启星摆正餐盘，问：“宁北之知道你来找我吗？我提醒你，他不一定愿意和我共同出演，你之后可能得二选一。”
“他知道的，没有拒绝，说会考虑。另外，拍摄大概需要一周，看演员时间来定，顺利的话，抽几个半天就行。”姜轶珩冒着期待，也许还有些紧张，看向师兄，“那你的意思呢？”
难得有个聪明上进、脾气相投的师弟，贺启星不忍拒绝。再说他并不排斥拍宣传片，尤其是校庆片子，能被选上，也是他的荣幸。
说到底，最大的顾虑还是宁北之。
怕他因为不想见自己而拒绝出演，也怕两人一起出演带来尴尬不自在，影响效果。
“我没问题，主动权在他，等他给你答复再说吧。”
姜轶珩心里吐槽，逐个击破可真累，还得负责传话。要不咱拉个三人小群呢？
正好贺启星也这么想，体谅小姜夹在中间不好受，说：“他答应的话，你约他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再不来，鱼丸汤要没了。
晚饭后，宁北之一蹬脚踏，顺着下坡甩了个大背头，去实验室找师兄。
“来了兄弟。”肖清正在配培养基，侧头打招呼。
宁北之洗了手，正要凑上去查看。
“停——你穿好实验服再过来。”肖清拦住他，“今天安全检查，非白大褂不给进。”
“哦。”宁北之到门后取了自己的实验服套好，上周没洗，抖了两下，有些嫌弃。
肖清，导师得意门生，本校直博选手，现在博三。
宁北之论文选题就是在师兄大课题里挖的一小块，实验部分得靠师兄带。
宁北之一来就犯贱：“哟，这点小活，还要师兄亲自动手。”
“对，我还亲自做实验，亲自写论文。”肖清斜他一眼，“我看你是被毒打惯了，前两年在冯老头那儿瓶子没洗够是吧？”
“可别说了，难受。”宁北之笑容僵住，认输，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师兄操作。
“前期实验数据我已经做出来了，在公盘里建了你名字的文件夹，传了一份过去，你回头自己看。”肖清小心地按配方称量药品，有条不紊安排，“后期数据就靠你自己。需要的试剂已经买好，在冰箱蓝色小框里，你等会去贴个标签，写上你大名。试剂挺贵的啊，你抠搜着用。”
“行。实验数据我就按你原来的格式整理，可以吧？”
“可以可以，你不说我还得强调呢，你数据我后期也会用来参考，原始记录最好统一格式。反正，你好好做，为我的毕业添砖加瓦！”
宁北之踢着椅子下的转轮来回移动，说：“另外我也整理了一份进度安排。有些实验我没做过，大概估的时间，等会儿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
“嗯。”称量完毕，肖清指使旁边这位闲人，“来吧小工，帮我把那罐过滤海水端过来。”
待了一个半小时，宁北之主动帮师兄打杂。但同样是打杂，和先前实验室相比，情绪、状态天差地别。
师兄会对他的帮助表示感谢，偶尔顺手还把他那份实验准备工作一起做了；俩人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瞎聊，正经事却半点不耽误，更没人骂他心思不在课题组。
忙完，两人顺势约个夜宵。
大学生，活干不多，饭吃不少。
看着肖清脱白大褂，宁北之突然意识到，师兄还蛮帅的。暗暗感叹，要不是自己先看上贺启星，说不好现在会迷失在一声声“师弟”里。
这谁顶得住。
贺启星，来早一步，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转念一想，贺启星做实验会是什么状态……他也会这么带小姜吗？不过按他俩的性格，应该没那么多废话瞎聊，那就是……冷静专注沉稳可靠？
但贺启星有时候说话蛮毒的，几次接触，好像小姜也是人狠话不多类型。
倒也有意思，看来每个实验室的气质都不一样。
再说，就算同一个实验室，组会汇报也能一人讲出一种风格，各有各的生存秘籍。
土街，东北饺子摊位。
宁北之和肖清刚坐下，被一道斜过来的幽怨目光刺中。
他回头：？
张资然和几个朋友在对面西北凉皮摊位，举着筷子，欲言又止。
宁北之朝他灿烂一笑，不打算理会。意料之中，半分钟后消息过来。
张资然：谁啊？
宁北之挑眉，回复：有没有礼貌？
张资然：请问，您对面的男士是？再请问，贺启星呢？
宁北之：我师兄。
不想让师兄被误会，又回道：行了，你别看谁都是gay，人家直着呢。
张资然歇火：哦，那你们慢慢吃。
宁北之刚放下手机，消息提示声又响起。
张资然：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要约你打球。
宁北之：想清楚了？
张资然：打一场就清楚了。
宁北之看他一眼，回复：行。下周挑个晚上，时间你定，球场你约。
张资然：ok。
放下手机，两碟饺子端上桌，白白胖胖卧在碟里，酸菜猪肉馅和大葱猪肉馅。
肖清也放下手机，拧着眉，给了个劲爆消息：“冯强被人挂了。”
“嗯？”
“去年毕业的研究生。毕业后写了篇小论文，主题：被冯强压榨的三年。”肖清给他倒醋，说“挺惨的，项目被斩，津贴被扣，毕业被卡，晚十点命令实验室找数据，早五点电话轰炸取文件。”
饺子顿时不香了。
这并不是吃瓜，没有半点看戏的心态。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宁北之问：“算举报吗？会处罚吗？”
“按挂出来的聊天记录，证据不足。他在圈里混这么多年，不会轻易留把柄。”肖清摇头，叹了口气，“虽然惨，但目前只能从道德上谴责，提醒之后选导师的学生注意。再说他学术确实牛，只要没涉及学术不端，学生发这些，也只能泄泄愤。”
宁北之也叹气，无话可说。
不知道欧杰师兄现在怎样了。那天送人回去后，第二天收到一条感谢和烧烤的转账，再就是春节的拜年，没有多余联系。希望他能顺利毕业吧。
肖清也没再多说，两人沉默吃着饺子。
宁北之不是拖拖拉拉的人。看完大纲，两天后，给了小姜肯定的答复。
他觉得自己参演宣传片，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本以为小姜还要在贺启星那边费点口舌，小姜却直接告诉他：我师兄已经同意了。
宁北之腹诽，这人答应得倒挺快，不安好心，小姜也没第一时间来通风报信。
不愧是师兄弟，一肚子坏水，合谋给他挖坑。
姜轶珩可冤枉。
那天吃饭谈妥之后，贺启星特意叮嘱，让小姜先等宁北之回复。如果他答应共同参演，皆大欢喜；如果根本不想出演，没辙；如果他想参演又不想和贺启星一起，那才麻烦。
于是贺启星对小姜说：“没事，真要这样，你就选他吧，另找演员和他搭档。宁北之表现力强，他比我更适合。”
三人晚饭约在周二六点，清风餐厅。
这天宁北之连做大半天实验，下午两点半才出实验室。随便扒拉几口午饭，头昏脑胀回宿舍补觉。
五点闹钟响，抓过手机一看，时隔半月，贺启星总算来了消息。
贺启星：在哪？
宁北之：宿舍，躺着。
贺启星：行，几点出门？
宁北之翻了个身，趴着打字：怎么，要来接我？
贺启星：来啊，不是答应你了么。
宁北之没当真，胡乱甩了个哆啦A梦盖被表情，再躺了会儿，起床捯饬自己。
四十分钟后，插着兜慢悠悠晃下楼。
——贺启星就在楼栋底下，跨着自行车低头回消息。
宁北之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惊喜，但拿乔。双手往后一背，故意清了清嗓子，踱步过去。
听到动静，贺启星抬头：“大爷贵庚？”
“八十有三。”宁北之往后头扫一眼，“小伙儿，你后座呢？”
贺启星昨晚还真的考虑了十分钟要不要去装后座。
话是他说的，不装显得言而无信。可是宁北之这么个酷哥，肯定不乐意让他载。
说到底，一句玩笑罢了，如果真大张旗鼓装了后座，反而让宁北之进退两难，场面不好看。
“还是等第二个半价再装吧，该省省该花花。”贺启星撑着车把手，气定神闲。
宁北之故作刁难：“那我坐你把手上？这就是当代大学生的尊老态度？”
“可不敢代表当代大学生。”贺启星指了指旁边停车区那辆醒目的深红色山地车，“那辆不错。”他就是看到宁北之的车在，才确定人没下来，可等。
车颜色和宁北之本人一样张扬。
其实刚买的时候不是这个色，那阵子校园里偷车贼流窜，贵的不偷便宜不偷，平平无奇的最好。锁一撬，车就没。
于是宁北之毫不犹豫给爱车换了皮肤，就差没漆上自己大名。全校仅此一辆，想偷也得掂量掂量。
不过后来发现，这颜色最大的好处是方便自己找车。
别人下了课还在车堆里张望，他已经骑出去几十米，讲究个遥遥领先。
贺启星看他没动作，又说：“大爷要是不乐意骑，我就借一辆带后座的载你。刚和唐尚说了，他没意见。”
“……”你还两手准备呢，心眼挺多。
宽阔校道，一红一银两辆车，宁大爷和贺小伙。追着夕阳，往西边去。
鹭禾的傍晚向来迷人，玫红色层层渐变，晕染天地，酿一杯梅子酒，夕阳坠在其中。
贺启星不由得看向自己身旁。大学四年，最后一个学期的第一场浪漫，很幸运，和身边这个人共享。
宁北之心情大好，迎风抬头，清浅微笑。
各自冷静大半月，见了面倒没有想象中的隔阂。贺启星来接他的这个举动，是主动示弱，给了他好大一个台阶；喊他“大爷”，是让他放松，不露声色抚平他那点别扭纠结。
像是回到了年前，约饭、约电影、约图书馆，那段安宁平和、暗藏暧昧的时光。
将近六点，到达餐厅。赶在下课晚高峰前，小姜已经占了座，餐都点好了。
打招呼放下包，宁北之两手空空，跟着贺启星走向点餐窗口。
“地主，请我吃什么？”
“点菜的话，可以要个牛杂煲，一份椒盐排骨；如果你想吃别的，五谷鱼粉、牛肉粿条不错。然后再加一碗鱼丸汤。”
宁北之隔着窗口的玻璃看一圈，鱼粉五颜六色，好看，想吃。但为了鱼丸汤，还是选择常规饭菜吧。
他餐盘里放着两份白米饭和两份餐具，其他什么煲的，重，贺启星端。
回到座位，贺启星主动去另一头的特色窗口刷鱼丸汤。宁北之乐得清闲，和小姜聊天，“我上周选修课遇到简亦航了，你们校史剧排练还顺利吗？”
姜轶珩看起来也有些疲惫：“总体还行，最近在赶进度。”简亦航和他不藏事儿，遇到宁北之当天就告诉他了。他还想着，北之学长既然主动去蹭戏剧课，那这个邀约大概率能成。
宁北之问：“排练你要一直盯着吗？”
“前期得盯着，有很多地方要现场调整。”姜轶珩实在无奈，“简亦航还非要我看他演戏，回头又提一堆修改建议。”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宁北之笑了。
上次那节课后，简亦航在朋友圈发了一篇课后感想，两三百字小作文，配上不知道谁拍的课堂照片，很能唬人。他看到小姜点赞，自己也点了一个，没有拆穿。
现在倒是心疼上了：“别太累了。注意休息，不惯着他。”
贺启星端着三碗汤回来，加入谈话：“简亦航？他怎么了？”
“排校史剧。”宁北之解释，再想起联赛的事儿，问，“你们球赛现在到哪个环节了？简亦航说决赛给我留票来着。”
“现在小组赛混战。我们院队已经出线了，前天晚上就是和你们院打。”
“哦？”大学里每个人的兴趣和圈子不同，要不是认识这俩外院球队的，宁北之根本不会关注排球赛，他问道，“我们院能出线吗？”
“不好说，你们院还有一场，今晚还是明晚打。这场输了就没了。”
“行吧。那你们尽力，杀不到决赛我就不看你了。我找简亦航拿票，和小姜一起看冠军去。”
“找他好啊。”贺启星不吃激将，反击道，“每个院手里票不多，要么你就别占我们名额了。反正今年他们院主办，小简就是黄牛头子总票代，你使劲薅他去。”
宁北之无语，这人是刀枪不入啊。
鱼丸纯白绵软，一口爆汁，滚烫鲜香。
吵吵闹闹中，贺启星回想起小时候和爸妈手打肉丸的场景，顿觉温馨。也是奇了，鱼丸汤点了不下五次，今天才生出这些有的没的联想。
宁北之问：“对了小姜，你怎么会想到找我俩拍宣传片啊？”
姜轶珩回答：“剧本主角的成长轨迹和你们俩的经历在很大程度上重叠，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做到了最好。而且你们俩长得很好看，尤其北之学长还自带热度，后面宣传能省事不少。”
他没说的是，因为你俩图书馆约会看莎士比亚，正好被我看到。
宁北之乐子心态又起：“那……有没有什么，非我们不可的理由？”
“嗯。”姜轶珩紧急思考，回答道：“你是大明星，他是启明星。名字很配，双男主，就该来演这个片子。”
…………
姜轶珩并不在意他俩的反应，上一秒面无表情讲笑话，下一秒若无其事吃鱼丸。
宁北之放下筷子，着实佩服。
聊了剧本，聊了时间，初步定在考研复试后一周拍摄。
现在是三月上旬，复试在四月上旬。算起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紧迫感再次压来。吃过饭，小姜赶去剧团排练，在清风门口和两人道别。
餐厅靠着一片竹林，四季常青。竹叶飘舞，竹影虚实，是清风的痕迹。
“走走？”宁北之问。
“嗯。”贺启星说，“诚邀大明星赏竹。”
今天见面，是该有一场谈话的。不仅是关于宣传片，更关于避无可避的——考研复试。
宁北之复盘过，两个月前初试相遇，正是因为事先不认识不了解，才造成如此大的冲击。这份冲击不仅影响了当时的考试状态，还持续影响到现在，导致两人关系的僵硬。
那么现在还要强行不认识，僵持到复试结束吗？按他俩这个默契，会不会在导师选择、面试思路上再一次严重冲突？
到了那时，他们是否还有可能重修旧好？
竹林里有一套石桌椅，宁北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听着竹叶沙沙，想起王维那句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他问：“要给你整个古琴么？”
贺启星淡淡回道：“可以，你来啸？”
宁北之自顾自乐起来，贺启星果然能接他的话。
见面明明气氛融洽，他俩前两周在犟什么呢？上周组会自己还怂成那样，简直庸人自扰。
“哎，复试，怎么说。”
贺启星在旁边椅子坐下：“第一，我不叫哎。”
这是在说他不礼貌。
宁北之又乐半天，调整措辞：“请问，天子骄子启明星，您对于考研复试有什么想法？”
弹琴复长啸。
啸是吹口哨、吟咏唱歌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