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分针嘀嗒嘀嗒地在表盘上走着,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个声音似乎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许言舟微仰着头,看着墙壁上的挂钟盯了半晌,表情淡然地合上了手中的电脑。下一秒,耳机里便传来叶玄安撕心裂肺地惨叫,许言舟习以为常地将耳机往外撤了几分,
“你好吵。”
叶玄安看着自己屏幕上惨死的游戏人物,险些被气乐出声。他不忍再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战绩,没好气地退出了游戏。随后,他瞥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耳机那头的许言舟沉默片刻,皱了皱眉,声音听起来似乎也很是郁闷:“......快到七月十五了。”
叶玄安霎时噤了声。
许言舟倒是不甚在意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头一歪,慵懒地侧躺在沙发上,抬头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直到叶玄安小心翼翼的声音再度从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
“那你......要不要先请几天假?”
许言舟闻言,失笑一声,他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起身走到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浓郁的咖啡香味混着热气,令他精神了不少。
他微微抿了一口后,才开口道:“我心里有数。”
叶玄安叹了口气,悻悻道:“不过当初在宿舍住的时候得亏有你,不然哥几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许言舟动作一顿,他眯了眯眼,眼前仿佛一下子重现起两年前在大学宿舍里发生的那一幕,他摇了摇头,试图将那场景从脑海里抹去。
“运气罢了。”许言舟轻描淡写道,“后来校方私下不是请了道长来又起了一次法坛?我这东拼西凑的三脚猫的功夫上不得台面。”
叶玄安不置可否:“你可别妄自菲薄。除非你也搬回去,否则我是这辈子也不敢踏进那间宿舍了。”
许言舟喝完了杯中的咖啡,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望着窗外夜空中皎洁的月亮,思忖不语。
耳机那头的叶玄安原本还在喋喋不休,怎料半天没说话的许言舟却忽然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记得这三天内都不要靠近水。”
叶玄安一愣,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条件反射地扫视了一圈房间,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哆哆嗦嗦地开口道:“......澡也不能洗?我会臭的!”
“......”许言舟哑然,“那倒也不是。”
“不要去池塘或者河边。”许言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去方苏御家躲一躲,没准借他那位仙家能护你躲过去。”
叶玄安一听他这话,小腿肚都开始发颤了。许言舟都发话了,他哪里还敢含糊,当即从床上坐起。收拾衣服前,他还试图挣扎几分:
“舟哥,我这是命中大劫?”
许言舟扬眉不语,手中却忽然出现一支毛笔。毛笔在他指间一转,蓦地凌空一顿,空气中竟渐渐现出一行金色的小字。他低头扫了一眼,再一盘算,心下了然,开口安慰道:
“大劫算不上,顶多让你丢魂几天,元气大伤罢了。”
叶玄安肃然起敬:“懂了,我现在立刻去方苏御家打地铺,他就算要一脚把我卷出去我也会死缠烂打赖在他家的。”
挂了叶玄安的电话后,许言舟双手撑在窗台上,低头看着楼下忽明忽暗的路灯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突然又想起叶玄安先前说的话:
“当初在宿舍幸亏有你......”
他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
一年前,他刚上大一。
与叶玄安、方苏御这种自小在城市长大的人不同,许言舟在此之前并没有在城市生活过。他人生前十八年的岁月,都是在东北一处偏远的小村落里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他有一个师父,村子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师父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在一个冬夜里,婴儿的啼哭和沉重的敲门声一并唤醒了这个很多年来看似都十分平凡的村子。
他的师父自称姓张,村子里的人便顺势叫他张师父。张师父途径此地,却在村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捡到了被冻得浑身发青的许言舟,于是便在寒风凛冽的雪夜里,拎着他一路赶到了离树林最近的村子。
靠着一碗一碗灌下去的姜汤,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竟然也命硬地活了下来。
虽然张师父是在不远处捡到的许言舟,可村子里却没人知道许言舟的父母是谁。村民面面相觑,到最后还是张师父略一思忖,和村民们做了一笔交易。
村民替他扶养许言舟长大,送他去读书,而他则替村民解决了一个困扰村子多年的心腹大患。
张师父这个人神出鬼没,在他依照约定解决完村民们的心腹之患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在每年第一场初雪后会再次出现在村口。
他虽然捡到了许言舟,却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温饱死活,对许言舟的生活也基本上不闻不问。
只是在他每次现身后,都会教给许言舟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是许言舟在课本里完全没见过的。
张师父告诉他,这叫术法。
村里也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想跟着偷摸学习,但张师父所说的东西晦涩难懂,他们偷学几次发现无果后,便也放弃了。
按理说,许言舟的年纪与那些孩子相差无几,甚至比很多孩子年纪还要小个一两岁,那些孩子听不懂的他理应也听不懂才对。
可他偏偏对张师父所传授的内容一点就通,甚至在十岁过后,竟然也能仅凭着张师父给的几本古籍就能自学成才。
张师父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仍然待他如初,因此许言舟一直觉得自己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等到许言舟第一次发觉自己与旁人的不同时,恰巧是他十五岁生日那天——村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便把张师父将他带进村子那日当作是他出生的日子。
那日早晨,许言舟与往常一样前往邻村的学校上学。东北冬日的早晨太阳出得晚,许言舟走在上学必经的田间时,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
由于他来路不明,平日里又大多独来独往,村子里的孩子大多不愿与他同行,许言舟对此也并不在意。
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对他来说可遇不可求,他正好也能借着这段时间来复习张师父教给他的内容。
他低着头一个人慢慢走着,口中念念有词,倒是也觉得惬意。
变故却是发生在他踏上那座桥时。
说那是桥,其实也不算。那是一棵很粗壮高大的柳树,粗壮到可容纳两人并肩走过。不知道在以前什么年代,有一天这树忽然就倒了下来,正好横在了相隔了两个村子的河上。
村民一合计,干脆就将那棵柳树的树枝都剥了,又在柳树原先树根和树冠的基础上加固了一下,这柳树就成了两个村子村民互相往来的必经之路,也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桥”。
许言舟以前走过这桥很多次,都没发生什么事。唯独那天当他一脚迈上桥时,周边却忽然起了一阵阴恻恻的风,那一瞬间似乎连桥下流淌的河流都停滞了片刻。
许言舟心中莫名有点不安,但他还要赶到桥对岸的学校上课,因此也不敢耽误,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了桥。
不料,当他两只脚都站到桥上的那一刻,周遭的景象却骤然发生了变化——河面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浓雾,眼前原本清晰可见的桥面也被隐在了雾中。
许言舟不得不停住了脚步,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从桥上滑下河中。
正当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时,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女子凄怨的啼哭声,许言舟当即心里一紧,猛地一抬头,却见先前被浓雾笼罩而望不清的前路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白影以一个很诡异的形态倒在离许言舟十几步之远的桥面上,四肢似乎被折断了,很别扭地连结在干瘦的躯干上,隐约能通过那一头散落的黑发能推断出那是一名女子。
许言舟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双腿如同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凉意窜着脊椎直冲后脑勺。
那如怨如诉的啼哭声还在耳边萦绕,声声泣血,凄厉异常,听久了不免令人头晕目眩。
许言舟心中暗暗叫苦,正当他不知如何逃脱眼前困境时,忽然又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他师父熟悉的声音猝然在耳边响起:
“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干啥啊!”
“我以前教你的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许言舟被吓得身子一抖,立刻就从先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抽离了出来。他正摸着心口连连抽气,张师父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果不其然又响了起来:“摸个屁!再摸也摸不出个金疙瘩!”
许言舟扭头左看右看,愣是没找到他师父的身影。他再转头看那白影,那白影似乎很是忌惮他师父,当张师父的声音出现后,啼哭声便戛然而止。
......这年头鬼还欺软怕硬呢。
他并不清楚那白影是个什么东西,只能根据平日村里其他孩子的说法,先入为主地认为看不清面容的东西就是鬼。
许言舟暗自腹诽,多少也算弄明白现在的情况了。他也不含糊,立刻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的黄符,一口咬破自己右手的中指,借着自己的血在符纸上一笔成符。
他口中念着从小被张师傅逼着背到大的清心咒,举着那张黄符,步步紧逼那白影。白影很是惧怕那张符,惨叫一声后,许言舟周围的白雾忽然散去,他心中诧异,再转头看向那白影时,才发现那白影已经消失了。
而他师父,正一脸嫌弃地站在桥对岸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赶紧把书包背好,小跑着跑下了桥,凑到他师父旁边,讨好道:“师父,怎么样,我表现的还可以吧?”
张师父白了他一眼:“还搁这沾沾自喜呢?要不是我看不下去出声提醒,你魂都被她勾去了!”
许言舟纳闷:“师父,那是鬼么?为什么今天桥上会突然出现这种东西?”
没曾想,张师父忽然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许言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述说起了一件往事。
只是许言舟没想到,张师父这一开口,竟牵涉到了他的身世之谜。
“瞒了你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村子里的人只知道你是被我捡回来的,却不清楚你是从哪被我捡到的。因为我不敢告诉他们实情,怕对你不利,”
“十五年前的今天,我路遇村外那片树林。其实那树林有内外两层,外层是村民平时打猎会去的,而内层却是以前的古战场,曾经尸骨遍野,这里的村民都不敢踏足。”
“那天我隐约听到有婴儿啼哭,心觉纳闷,便循迹而去,穿过了外层后,却看见前方的树木倒了一片,一副棺材破土而出,棺盖大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我往里一看,看见已化作白骨的棺主怀中竟抱着一个冻得浑身紫青的婴儿。”张师父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看着很是震惊的许言舟,难得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头,“我心中大骇,心知这孩子不一般。”
“曾有传言,借天地阴气托白骨而出的孩子,被称为‘棺生子’。”
“那个棺生子,就是你。”
“你先前所见那白影,是鬼,但很快就会变成妖,也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妖鬼一流。你是阴气所孕育而成,在你十五岁过后,你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张师父低着头,声音里莫名有些落寞:“你也长大啦,接下来的路,师父没法陪你走啦,要靠你自己了…”
自那日之后,张师父便消失了。在他消失之前,却给许言舟留下了一本存折,密码则是十五年前他捡到许言舟那天的日期。
许言舟后来托着邻居二狗进镇赶集时稍了他一段路,自己一个人来到了镇上的银行查了一下那存折,才发现里头存着一笔不小的数目。
想来是张师父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一并那留给了他。
张师父的离去,许言舟并没有太难过。他心知张师父来历不凡,甚至是否为人都说不定,如今张师父消失,说不定也足寻找命中机缘去了。许言舟自觉来日一定会有与张师傅重逢的机会,便也定了心。
他本就聪颖,后来靠着张师父留给他的那笔钱,读上了镇上的高中,到最后,也顺利考上了城市里的大学。
村子里难得出一个大学生,更何况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看着许言舟长大的,在许言舟临行前一晚,村子里大摆链席,为这个小村落增添了几分过年才有的热闹气息。
第二天临走前,许言舟瞒着其他人,独自走到了张师父所说的捡到他的那片树林。那树林内外两层确实是有区别的。许言舟抬头望着密密匝匝的枝桠,叹了口气,往内层深处走去。他没有走太久,使看到了张师父所说的倒塌了一片的林木。
那口棺材一半陷在土里,一半暴露在外;棺盖已被搬开在一旁许久,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口棺材暴露在空气中长达十几年之久,腐坏却并没有非常严重。
他站在棺材旁静立了片刻,双膝一曲,缓缓跪地,叩头三拜。
然后,他利落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身后树叶在风声中轻微晃动,树影倒映在地面上,隐约波上一层金辉,似乎也是这林中源源不断的灵气在与他告别。
许言舟携带的行李并没有很多,他将张师父这么多年留给他的古籍和一堆写过的没写过的黄符一并塞进了前几天托人买回来的行李箱里,很诚恳地跟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告别后,就正式踏上了进城之路。
许言舟虽然在乡村里长大,但他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的气质倒是与张师父如出一辙,哪怕是第一次进城,也丝毫不曾露怯。办理完入学手续后,他又去了宿舍,与同住一寝的叶玄安和方苏御站打了个照面。
许言舟脾气好,长得又秀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三个人不过聊了一阵,很快就混熟了。
待许言舟将床铺收拾完,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最后一位舍友却是迟迟未到。许言舟有些奇怪,却没有点明。叶玄安是第一个来的,此时早就饿了,于是就撺掇着其他两人一同去食堂吃晚饭。
许言舟拗不过他,就点头应了。方苏御也没有异议,只是离开宿舍前同样很纳闷地看了一眼那个仍然空荡荡的床位。
新生入学,食堂里自然也是人头攒动。许言舟和方苏御陪着叶玄安转了一圆,最后每个人都点了份晚饭。许言舟毕竟是从小寄人篇下,规矩得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牢记于心。
可叶玄安恰恰相反,一旦张了口就仿佛停不下来一般。许言舟一边吃一边听着叶玄安滔滔不绝,也觉得新鲜。
但一旁的方苏御却是吃着吃着,突然皱起了眉,顺势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许言舟和叶玄安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边,又指了指他们旁边的一桌人,动了动嘴巴,低声道:“他们在说我们宿舍。”
两人一愣,下意识竖起了耳朵。许言舟听了一会儿,才发现隔壁桌确实是在说他们宿舍,可说的并不是他们宿舍的人,而是他们这间宿舍本身。
“听说214今年还是只住了三个人。”
“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解决吗?”
”这咱也不敢问呐……214都空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是一住四个人就出事?”
许言舟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叶玄安压低了嗓子,疑惑地问道:“听他们这意思..…咱们宿舍,不干净?”
许言舟微微皱眉,方苏御则是一手撑在桌子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两人一时半会都没顾得上回答叶玄安的问题。
隔壁桌的人很快便岔开了话题,他们又听一阵,发现没再能听到什么更具体的消息后,便干脆作罢。
从食堂回宿舍时,许言舟还在想着先前传言的事,不由得思绪有些飘远了。直到他们快走到宿舍楼梯口时,方苏御脚步忽然一顿,他很疑惑地侧了侧头,看向许言舟和叶玄安,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叶玄安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脸怀疑地揉了揉自己耳朵,纳闷道:“刚刚有声音吗?”
许言舟莫名想起先前在食堂里隔壁桌所说的事,他眯了咪眼,暂时还不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方苏御和叶玄安,怕一下子吓着他俩,便开口岔开了话题:“这栋楼今年住了挺多新生的,保不齐你刚刚听岔了,先上楼洗漱吧。”
叶玄安没有异议,先一步上了楼。许言舟拍了拍方苏御的肩膀,也错身上了楼。方苏御望着他俩的背影,眨了眨眼,缓缓伸手碰了碰被掩盖在衣服下的吊坠。他又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往楼梯走去。
等到许言舟最后一个洗漱完毕时,叶玄安和方苏御已经分别爬上床在打游戏了。许言舟又看了一眼和那张和自己同一侧的空荡荡的床位,转头问方苏御和叶玄安:“所以辅导员那边怎么说?”
叶玄安冲他摆了摆手,解释道:"问过了,好像还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今年咱们这宿舍就只有三个人。”
“为什么?”许言舟心道一声果然不对劲,但还是仰着头看着叶玄安,等他继续说。
然而叶玄安那边似乎已经开始游戏了,一时半会空不出时间回他,就随便嗯嗯啊啊应了几声,将话头丢给了方苏御:“刚刚方苏御去找学长们打听了,你问他去......啊啊啊卧槽这队友是卧底吗?”
许言舟又将视线投向方苏御。方苏御倒是刚刚结束了一局游戏,面对许言舟的问题,他想了想,决定长话短说:“七年前,住在这间宿舍的四个人,一夜之间全都离奇死亡。”
“警方调查了很久也没有弄明白他们是怎么死的,校方在不得已之下只能把214封了两年。”方苏御掰着手指头给他算时间,“后来学校因为扩招,生源增加,学校的宿舍不够用了,只能重开214。可谁也没想到,就在214重开第一年,住进去的四个新生也出了事......”
许言舟右眼皮狠狠一跳:“也死了?”
“这倒没有。”方苏御摇了摇头,“疯了一个,一个受了重伤,还有两个不同程度受了轻伤。宿管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全部都陷入了昏迷。可当他们醒来后,疯了的那个暂且不谈,剩下三个却全都是一问三不知,连自己是怎么受伤的,谁伤的他们都不知道。”
“后来校方发现了一个规律,就是这214不能住满四个人,一住满就会出事,所以后面几年住214房的基本上都只有三个人。”方苏御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把玩脖子上的吊坠。
许言舟顺着他的动作往他脖子上一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他掩饰情绪掩饰得很好,眨眼间便恢复了平静。
听完方苏御的解释,再看方苏御和叶玄安两个人平静的反应,许言舟就知道他俩没把这事放心上。他轻轻啧了一声,对上方苏御的目光,耸了耸肩,也转身爬回了自己的床。
既然只是住四个人的情况下才会出事,而且也平静了这么多年,想来他们三个也不会有什么事。
许言舟这么想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符箓,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张师父曾经说过,他是棺生子,需要一些阳气掩饰身上过盛的阴气。许言舟思来想去,觉得目前自己手头上阳气最盛的就只有符箓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到了十一点时,叶玄安第一个打了个哈欠。他和两人招呼了一声后,离开关最近的他翻了个身,伸手关上了灯。
眼前的光源蓦地消失,视线陷入黑暗,许言舟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他第一个离开村子后,宿在村子外的夜晚。
他似乎真的和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分开了,村子里的人、家畜的叫声仿佛也在一瞬间变得格外遥远。
他将身子蜷缩起来,侧躺在床上,一时间毫无睡意。
叶玄安倒是入睡得很快,许言舟的听力异于常人,他不过发了会儿呆的工夫,就已经听到了叶玄安的床上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方苏御的床上还泛着光,应该是手机屏幕发出来的,想来他也还没有要睡的意思。
许言舟又发了会儿呆,外面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阳台外只偶尔传来夜风掠过树叶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姗姗来迟,许言舟伸了个懒腰,正欲闭眼时,忽然指尖一动,下一秒便睡意全无。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脖子上挂着符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隐隐发热,许言舟心头一跳,赶紧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胸腔下的心脏跳动得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般。
许言舟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房间里,出现了第四个呼吸声。
这个认知令许言舟头皮发麻,他在黑暗中的视力依旧很好,他快速往一旁扫了一眼,发现叶玄安仍然好好地躺在床上睡着,而和叶玄安同一侧的方苏御也似有所感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隔着过道对视了一眼,方苏御在黑暗中伸手指了指许言舟身旁的那张床。
许言舟微微一颔首,也不在乎方苏御能不能看得清他的动作,他慢慢动身,挪到了靠近两张床相连的位置。
那张床由于长时间没有人睡,床板上已经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许言舟没在那张床上发现什么异样,便下意识低头往床下看去。
这不看还好,许言舟这一眼瞥去,心神当即一震——一道细长得有些诡异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站立在床下,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许言舟捕捉到的第四个呼吸声,正是从那黑影身上发出的。
有呼吸,就不是鬼。
许言舟莫名心中一定。
但他也知道,这东西肯定也不会是正常人。
因为他上床之前还特地检查了门锁,确定锁好了门后才上的床。他先前一直没睡,如果这黑影是从大门或者从阳台门进来的,他不可能没发觉。
如果不是从外面进来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它一直就待在这间房里。
许言舟冷眼盯了那黑影一会,另一边的方苏御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许言舟知他另有东西防身,倒不太担心,唯独睡得很沉的叶玄安……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拿手机给方苏御发了条微信。
——你注意一下叶玄安。
方苏御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条微信给自己。当他看清许言舟发给他的内容后,表情复杂地给许言舟回了个表情包。
许言舟这才松了口气——果然还是高科技好使。
这么想着,他慢悠悠从枕头下抽出了一沓早就写好的符箓,眼神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