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曲寒川只穿了一身白衣常服,素质雅静,一头青丝简单束起,扣着一顶玉冠,余发散在肩头。
他久不出门,脸色苍白略微憔悴,瞳孔没有多大精神。明明身带病容,却给清瘦风姿平添了一股孑然媚色,仿佛在清凉微润的青石竹林中翻看被封存许久的春宫古卷一样,轻易便催动人的脉息。
赵明棋闭上眼睛忍不住深吸一口竹林清香。
酒楼客散,一片静悄悄。
三位小厮矗立,阻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桃良忍不住往曲寒川身后挪了一小步,那位自称十二爷的人,眼下乌青,那笑眯眯盯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无端恶寒。
“别怕。”曲寒川拍拍她的手低声安慰。
“别怕。”赵明棋竟说同样的话,上前一步握住曲寒川的手,曲寒川倏然挣开,拉着桃良后退一步,朗眉微蹙。
赵明棋眼波一转也不恼,手指捻捻,只觉玉骨冰肌,一丝糙茧也无,立时笑问:“方才听闻公子吟诗中颇有感慨,不知遇了何事?不若说出来,或许能解一二。”
“不必,只是聊作自遣而已,”曲寒川冷冷道,“我与婢子出来良久,恐家室记挂,便先行告辞了。”
说着便走。
却被赵明棋打断转身的动作。
“公子竟已成亲?”
“是。”
华朝律令规定,男子娶正妻方算成家,成家后不可再沾惹男风,否则双方都会遭受惩处,这是从先皇时便有的规定。曲寒川心知这拦不住一个肆意王爷,只是无奈中增加一点自保的砝码罢了。
“不就是成亲吗?”十二爷赵枝玉一身配珏泠荡作响。
他是先皇第十二子,跟赵明棋虽不是同母所出,却一起长大互相扶持。于他来说,天下最重要的事是他那独特的喜好,最重要的人便是他九哥。
这点情谊在风云诡谲人心险恶的宫廷里也算是希贵了。
赵枝玉道:“九哥,成亲也没什么的,你看我早就成亲了,还不是……”说着走到桃良身前捏了捏她胖胖的脸颊。
“滚开!”桃良杏眼一瞪怒道,接着被曲寒川拉到身后。桃良盯着她家公子单薄的背影,想到公子郁郁多时,好容易劝到想出门看看,却这么命苦。
“啊,我好害怕。”赵枝玉突然娇羞起来,色舞眉毛飞的,笑的神神秘秘。
跟从的那几人也笑出声,他们惯擅奉承,精研皇族喜恶。先皇第十六子赵垂章年纪最小,侠义心肠,最喜结交江湖人;第九子赵明棋偏爱男宠也是众所周知,而那十二爷赵枝玉的喜好最独特。
他不爱男风,更厌恶弱柳扶风、泪眼娇俏的纤柔女子——他独爱壮妇,要肤白、丰腴、最好高高凶凶的那种、河东狮更好。
“今……”曲寒川刚要开口,却被别人抢了先。
小秤砣突然挣开张掌柜阻拦的手,上前几步弯腰恭敬道:“这位爷锦衣玉带,定不是凡人,小店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说完看向曲寒川,“这位公子也一样,是这届岁载纪魁首,已经被皇帝赐婚于胤……”
小秤砣本意是想搬出皇命,没成想那赵枝玉脸色突变,气势汹汹起来,上前一脚把小秤砣踢飞。
霎时间桌凳碎裂,小秤砣一口鲜血吐出,咳嗽不止。
“他算是什么东西敢跟我九哥相提并论,我九哥……”
“十二。”赵明棋制止,冲他摇了摇头。
“你怎么随意动手伤人?”曲寒川怒道,抬手循着声音走了几步扶住小秤砣,“怎么样?”手轻拍他背,鲜红血液弄脏了素净衣襟。
“桃良,帕子拿来!”
主仆两人挤在一处帮一个小二擦净鲜血,曲寒川摸摸索索的掏出怀中玉佩塞给桃良,暗中握了一下,“用我的马车带他去清檐医舍。”
“公子!”
清檐医舍是曲煜堂十分信赖的医舍,这是希望自己出去让他前来解救,可,“公子你一个人……”
曲寒川没多说,起身转向赵明棋方向,淡淡道,“虽然不知阁下何人,但想来能有这样阵势的必不是普通人。”他声音朗朗,一双薄唇温润而冷漠。
“如你所见,虽蒙得圣上钦赐婚姻,但我已然是个瞎子,这两个也只是下人而已,还望公子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赵明棋没有亮明身份,想来有所顾忌,曲寒川只好侥幸赌一把,能救一个是一个,一番连敲带打下来,只觉唇干舌燥,心中忐忑。
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明棋闻言盯了他良久,忽而笑了,一时间竟令旁观者有如沐春风之感,酒楼里肃静紧张的氛围随之松了下来。
“原来是今朝魁者曲寒川曲公子,”赵明棋道,视线胶着在他身上,“掌柜的,备好酒菜,送到天字一号房,我要与这位公子谈古秉今畅聊一番。”
“曲公子,请吧?”
“公子……”桃良低声喊,颤着手拉曲寒川。曲寒川听到孔武有力的脚步声,知道是拦路的几个小厮奉命退下了,心知无法拒绝。
“你带他去医舍……快去。”
酒菜摆了一桌。
曲寒川以视物不明多有不便为由,让赵明棋将“谈古论今”的地点从天字一号房改到了汀芳涧一楼厅堂的窗边。
赵明棋又锦上添花屏退左右,偌大楼阁一时间竟然如同空谷无一声之回响。除却门外众生的嘈杂,曲寒川甚至能听见尘埃伴随光线乱舞的声音。
本该是一场抚人心的独酌。
太煞风景。
“这桃花酿比之琼腴竟也丝毫不输,色清,味佳,唇齿回香,”赵明棋抿抿唇笑道,“寒川意下如何?”
琼腴酒,亲王特供。
话里话外皆是暗示警告,曲寒川只能故作不知。他已被灌了好几盅酒,原本身体尚未复原,这会儿越发觉得难以支应。
“我不懂酒。”他答。
方才赵明棋已经从方桌东侧挪到西侧,而曲寒川也避着,从西侧挪到北侧。
虽然赵九爷没有大动作,只是突然帮他理理发髻,或借递酒为由指尖触碰而已,但曲寒川还是浑身难受,觉得自己变成了雨后的小蘑菇。
浑身上下都要发霉了。
仓惶躲避间想起胤红星还是胤红芸的时候,跟他时常有微妙接触,身份拆穿后也有,甚至有被动的深吻,却都没有这种令人战栗作呕的感觉。
为求自保,曲寒川只好谈起先皇政令:“天禧九年,先皇九子恭王因贪于男风而被责罚幽闭禁室,并立下规矩警告王孙们。”
先皇九子,必然是眼前这位放浪形骸的赵明棋。
曲寒川却仿佛什么都不知,“我虽然瞎,但也对先皇政令恭敬崇遵。”
说罢,想起自身,心中苦笑。
只盼先皇在天有灵,恕己,也恕……
胤红星。
好歹此番话后,赵明棋止住了身形,安稳的坐在西侧桌边不再动手动脚。
万万没想到,明棋有后招。
一个对今上都虎视眈眈的人,区区先皇政令又奈他何?
曲寒川被困楼中,少不得要敷衍一二拖拖时间,于是谈起先古中致力于治国安天下的人,却屡次被赵明棋拐了话题。后来谈到醉吟白居易,那句“极文章之壶奥,尽治乱之根荄②”还没出口,又被赵明棋截胡了去。
“寒川不懂酒,却懂赤忱之先贤,”赵明棋眉目睥睨,却柔声漫漫,“就说这醉吟先生,流落江州之后在阆州开元寺的墙壁上题了诗……”
曲寒川苍白的玉面被酒力染上绯色,一时间四月桃樱皆不能比。赵明棋眼睛瞬也不瞬,恨不能将他禁锢怀中,极尽狎弄。
“醉吟先生思微之①,微之不见,只能别信寄情辞,寒川,你我今日相……”
又来了。
曲寒川想。
赵明棋不愧为窥视天下之人——他熟读古今史,管鲍之交、羊左让衣、割席分坐,所有关系交好的知音意,在他那都能品出同样的不堪来。
将相王侯官宦,娈童名伶男宠,话本春宫风动月浓。
身为皇子志在天下,却色令智昏的推行兵马联动,替权贵拢权。这样的人极有可能是下一位天子……可恨自己无缘做官,不能力谏今上。
酒力催发,思绪纷乱,曲寒川有些受不住,污言秽语入耳,如魔音搅的他五脏六腑颠倒,遂起身去窗边吹吹风。
没想突然被赵明棋拦腰扯入怀中。
他气息紊乱,身上反应明显,趴在曲寒川肩上妖魔低语:“寒川……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太诱人……”
“放开!放开我!”曲寒川竭力挣扎,手却被紧紧攥住。
炙热气息覆在耳边,耳廓边缘传来湿滑感。
《小郡山寰宇札记》中有讲南疆烟瘴之地的密林,那里白日昏昏,时常有猩红蛇信和余臭黏腻、浑身荼毒的蟾蜍,一旦碰触肌肤便如附骨之疽,令人如堕污潭痛不欲生。
曲寒川曾经不懂。
而今已经亲历。
“啊!”
无措之际,赵明棋突然惊叫一声放开他,脸色惨白冷汗如雨。
“什么东西?”他手捂后背跌倒在地大喊:“是谁?来人来人!十二……”
楼上房间的人匆匆跑下来,门外的小厮也进来,掌柜、小二加上几个胆大的百姓靠近了,围在周边好奇观看。
十二爷赵枝玉匆匆扶起赵明棋,看到他背后脊节中间偏左处插着一根极细极韧的银针。那针入身角度刁钻,再偏一点便能附进脊脉,然后随血液流遍全身。
直至卡在心肺,人便无知无觉的死亡。
“去搜!”
赵枝玉赤目抬头,看到靠在墙边茫然仓皇的曲寒川,抬手质问道:“是你干的?你想暗杀我九哥?你知不知他是……”
“蠢货……”赵明棋拉住想动手的赵枝玉,入骨的痛感让他龇牙咧嘴,“不是他!十二……先把针拔出来。”
“哦。”赵枝玉呆呆点头。
针并不长,无毒。看来逞凶者不想取人性命,那便是警告了。如此歪邪手段,必是江湖高手所为,是谁?
赵家两兄弟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想到同一人。
这时出去搜寻的人回来了,皆摇头,没发现可疑迹象。
被人群挤到墙边,正兀自奇怪的曲寒川突然闻到了熟悉的脂粉香气,不由得手抚墙壁,精神紧绷起来。
是他?
曲寒川曾经帮过救过很多人。
他家境富裕,是永安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儿,从小父亲对他严加管教,让他很早便懂得“居庙堂之高”和“处江湖之远”。
14岁那年,天下大荒,曲煜堂作为工部的盐铁转运使被圣上派到地方协作运输盐和紧急物资,曲寒川随行。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帮助老弱妇孺。即使后来回到永安城,遇见不平事,总会尽力周旋一二。甚至想过学习医术,当个江湖郎中也可造福一方百姓。
可他失明后,曾经的至交好友一个个离他而去;亲人也仿佛换了一张面孔;更别提那些毫不相关的人。他们以践踏别人为乐趣,更何谈相助?
曲寒川做好了遍尝孤独和艰辛的准备。
却偏偏天赐“红芸”,温柔关切如斯,似是上天让他在跌落深谷之后,还能抓住一颗星星。
身份拆穿后,曲寒川将自己关进房间不吃不喝,身陷囹圄又有家人却突变豺狼暗妒,心情着实消沉。胤红星来敲门、送饭、言语关切,他都不予理睬。
后来胤红星便不吵他了,却在窗外搭了琴架,整日奏乐古琴曲。先奏《十面埋伏》,后奏《阳春白雪》,只这两首,循环往复。
十面埋伏讲胜败兵家不可期,卷土重来未可知,其音波澜壮阔,悲壮缠绵,曲寒川感之泪目;
阳春白雪劝他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其音如雪竹琳琅,万物知春,在死寂的心中涌起和风淡荡。
无一字安慰。
也令人自惭——那夜围帐轻幔幽香微浮,曲寒川独坐榻边,任凭苦思也想象不出迎风对月的胤红星敛目垂眸、于万籁悠悠处挥手送弦、指间飞音的模样。
或许檐边的风吹起了他的发,或许林间雀被弦音惊飞,也或许破月云开,他仰头看,宸星漫漫,光撒了满脸。
他从未见过他。
他却已来到他身边。
似乎忘记了刚才被赵明棋触碰时的蠹虫跗骨之感,倚靠到墙边的曲寒川不自觉伸手,果然腰被微环身体一轻,那脂粉香气已立在身侧。
“别怕。”他道。
继而掌心翻转。
胤红星将手置于他掌下,夫君执妻之手、再正常不过——只是轻轻贴着,做给外人看的。
掌心下手背微凉,骨节饱满凸出并不柔软,一只手并不能完全覆盖。
曲寒川顿了顿,五指张开,将他的大手握实,微微攥紧。
他听到身边人深深吸气的声音。
“你会不会被认出?”
这是十多日来曲寒川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掌背上的暖意带着潮热,胤红星侧目,眼中闪过意外。又看到曲寒川小心翼翼关切的模样,连日来的压抑和方才的暴怒尽皆散去。
就连脸上遮的不均匀的香粉胭脂带来的刺痛感都可忽略了。
“我穿女装。”几乎是耳语。
“不是,我是说刚才……”曲寒川遮口凑近了用气声问。
胤红星武艺高强不假,但赵明棋贵为王爷,又有赵枝玉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他用了什么招数来解救自己。会不会被识破?会不会被抓住?如今让他出去只会更显眼。
但胤红星不语,手在背后悄抚他背脊,曲寒察觉,略微低头但身形未动。
“你是……”赵枝玉盯着胤红星看,蹲着的身体慢慢站直,眼神也直勾勾了。
胤红星蹙眉,面无表情的跟他对视。这人乌青眼袋,一脸蜡色,扫一眼便知他定是日夜耕耘纵欲过度。
却不想继而发生的事让众人都忘记了曾经看过的、最为精彩的南班戏曲。
赵枝玉被那双冷若星辰的眼睛一扫,忽觉极夜颠倒斗转星移,天地间只剩这明眸皓齿的紫衫女子,一时间竟是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①……
“若是得妇如此……”
他情不自禁的呢喃。
但还是被众人听到了,气氛陡然怪异起来。
曲家瞎子的新妇被一个贵人看上了!向来爱八卦的李六又有新说头了!这将是继曲家三公子摔了之后,永安城再出的奇事!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传遍!
曲寒川自然也听到了,无尽怒意涌上胸腔,手倏然收紧,眉目间染上冷色。此刻就算赵家先皇重生、再颁高明政令,在曲寒川眼中也如废纸一张。
生的都是些什么子侄!
胤红星察觉,侧目看了看,唇角忍不住微弯,眼中寒芒褪尽,身体又贴近一些,香暖裹缠在两人之间。
这画面看在赵氏兄弟眼里真是“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②”——再高也要拔了去!
赵明棋收回视线,那妇人容貌倒是姣好,只是身材和蹩脚的上妆技术……天地间也就他十二弟能看上,不知曲寒川如何想,于是便说:“想来,这位就是……”
“他是吾妻。”
曲寒川打断,一字字掷地有声。
胤红星只觉眼中没了天地人间。
“你小字几何?”赵枝玉痴痴问道,脚步忍不住上前,众目睽睽之下竟是廉耻也顾不上了。胤红星回神后手臂微勾,带着曲寒川后退一步,冷笑不答。
“十二。”赵明棋提醒。
他们此行出宫一是为查探赵垂章下落,二是结识佳才。遇佳人是意外,若是普通平民倒也罢了,他们兄弟无所谓对方生死。
偏偏曲寒川夫妇有虚名加身,婚是皇兄钦赐。风头太过,惹人非议,万一传进皇兄耳中便得不偿失。
而赵枝玉却着了魔一样,突然伸手要抓胤红星。
胤红星本欲趁他靠近,借机给他点教训,不着痕迹的点个痛穴或者下个暗器,却没想到曲寒川突然挡在了他面前,复明了一样,身形敏捷的斜行上前一步,跟赵枝玉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乍一撞,曲寒川就受不了了,除却相碰带来的力道,赵枝玉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似香却带腥,似淡却冲,只一闻便五脏六腑开始倒错!
而后者似乎中了什么淫邪之物,灵台昏昏已辨不清人了,无遮无拦的扯着拉着曲寒川噘嘴便要亲上去……
“十二!”
“……”寒川!
赵明棋和胤红星同时靠近,却见曲寒川脸色乍青乍黄,用力推拒不成,腮头鼓胀,突然弯腰呕了一声,尚未消解的形色汤水尽数吐了赵枝玉一脸一身!
先皇亲子、今上血弟、华朝十二爷、玉树临风赵枝玉——猛然惊醒!
继而小腹抽搐,喉管不自控的挤压,然后曲身狂呕!吐到站不住,跪在地上只想把肠子都呕尽!
曲寒川见状更是腹中翻江倒海,他原本就没吃什么,这样一呕整个身体都痛起来,筋脉突突跳,浑身奇怪味道,只想找个寒潭钻进去冻干净!
一时间两人竟蹴鞠比赛一样,你一呕我一呕,余音搅弄相互折磨简直不死不休!
混合的奇怪味道在空间弥漫。周边好几人捂住嘴、控制不住般伸伸脖子,又憋回去,一脸菜色。
场面几度失控。
还是胤红星这位“女子”反应迅速,“她”手指翻飞解下紫色外衫兜头罩住呕到痉挛的曲寒川,然后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里衣,“秀”臂环腰,半拖半抱的带人离开。
“……”
众人再次见识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赵明棋突然抬眸望着离去的方向沉思,脑海中滑过两人牵手的画面,曲寒川尽管清瘦但不弱小,不知为何竟覆不住妻子的手?
而那女子指尖似乎尤为粗糙?
心头浮现丝丝缕缕的怪异,却不消细想,只能低头照看吐的满身污秽的十二弟。
围观人群的角落里,曲浅之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曲寒川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收回。
赵明棋看到他,招手让他靠近。
曲浅之眸光闪动,提步过去,心中浮现的却是赵明棋乍见曲寒川的模样——一张华贵沉稳的脸上突然生了光——当年他见自己,都没有这般过。
是夜,恭王府。
明月高悬,几触云端的花月留痕亭上,曲浅之玉白肌肤上落下星辉,他红着颊,面目痴迷的试探,似乎情根深种。
“吃醋了?”赵明棋浅啄他耳垂,“我的心魂早被浅之招安了,哪还多余一分留给别人,”手抚臀际拍了拍低语,“半月了吧?这处伤可好些了?”
曲浅之垂下眼睫脸撇向一边,“嗯,用了琥玉生肌膏。”
他手撑桌角,袖口滑下来露出肘节,显得骨肉云亭。微垂的睫毛遮住了深沉又空茫的眼睛,眼角微微斜飞,给俊秀白净的脸添了点勾冶之态。
显然已经不是几年前跟在身后的小书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