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农村多是自建房,占地面积很大的别墅门口摆了一片木桌,上面铺着红色塑料桌布,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季重缪无脑跟着走,绕了一圈,中年女人突然有事离开了,让他随便转转,时间到了自己回门口随便找个桌坐下吃。
季重缪乖巧点头:“您去忙吧。”
周围都是土路,铺满了装修废料和石子,杂草丛生,有一块儿地的草根被人踩平了,留下大火灼烧的痕迹。
鼻尖飘散开淡淡的甘草香,稻田里立着很多金黄高大的稻草人和草堆。
乌鸦丁点不怕的从稻草人上跳下来,‘哇哇’叫着,歪头去叼草地。
那一块黑黑的草根尖上,有零星几点暗红。
他来不及细看,不远处一团较小的草堆突然被推塌了,先是露出半片衣角,紧接着滚出来几个孩子。
没人注意到季重缪,他看到几个孩子团团围着什么,往里面丢下大把的稻草。
“让开,我要点火了!”
有个小男孩儿嘻嘻哈哈的拉开同伴,他们嘻笑着,对中央的人指指点点。
没有了遮挡,他终于看清,埋在稻草之下的,是一个留头的男孩儿。
季重缪一惊。
他倔强的仰起脸,脸颊灰扑扑的,却看的出皮肤很白。墨色的长发散开了,一双浓重暗沉的橙眸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戾气,锋利而惊心。
这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一根点燃的稻草带着红艳的火星,落在堆起的稻草堆上,从微弱的火光蔓延至整片熊熊烈火。
火光照亮了这张稚嫩又充满杀气的脸。
“干什么呢!”
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他没有细想,几乎失声般大叫。
几个孩子闻声一抖,拉拉扯扯的也不转头看看是谁,就要跑。
季重缪来不及阻止,孩子跑了大半,火焰已经点燃了男孩的一块衣角,就要吞噬掉他整个人。
他半跪着,不顾火舌舔上手指,忍着强烈的灼烧感和滚滚浓烟把男孩拉出来,替他把衣服上的火星拍灭。
季重缪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又顺手扑灭了火才离开。
天空的一片夕阳没入地平线,整个世界暗了下来,建筑阴影消失不见。
村里开始敲锣打鼓,村民一手黄铜锣,木棒尾巴系上了红布条,在震动中飘扬。
所有的热闹齐聚在这一片,季重缪穿过人群,恰好碰上民宿老板娘。
中年女人看到他,抓起一把糖就要往他手里塞进,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孩子愣了一下。
孩子搂着他的脖子睡着了,脸上的灰蹭脏了季重缪的脖颈,睡着的样子看起来乖巧又可怜。
“老板娘,你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吗?”
中年女人从他怀里接过孩子,轻轻拍了拍背:“小言?”
孩子睁开眼看到她,用额头碰碰她的下巴:“姨姨。”
声音脆生生的,稚气可爱。
中年女人看到他疑惑的眼神,笑着解释:“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姐姐的儿子。”
“来,小言,快和哥哥说谢谢。”
孩子挣开她的怀抱,跳了下来,乖乖巧巧的说:“谢谢哥哥。”
季重缪看着他,神情复杂。
他记得,这是十岁的启言择。
看到启言择现在的样子,他实在不能和之后那个偏执、手段狠厉的商业新星联想在一起,更想象不到他会因为自己救了他一次,就赖上一辈子。
他回过神,看到民宿老板娘担忧的眼神,勉强的笑了笑:“抱歉我不太舒服,回去随便吃点就休息了。”
中年女人点点头,担心的说:“哪里不舒服,要吃药吗?要不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饭吧?”
季重缪欲言又止,但明白她是一片好意,没有拒绝:“麻烦了。”
他转身欲走,没想到这时启言择突然开囗。
“哥哥,你要走了吗?”
“……”
季重缪脚步一顿,手指微不可查的发着抖。
原来即使他看到的是启言择小时候,也不能毫无芥蒂的去面对他。
那些被他囚禁后的所作所为,难以忘怀,也如影随形,几乎是一辈子的阴影。
他想要爆发,想扯着启言择的领子疯狂的,不顾一切的问他。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我……
回忆中破碎的玻璃片扎进了膝盖,他跪着,启言择掐着他后颈,摁在冰冷的墙面上撕咬。
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得不那么清晰。
他抖着唇,盯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浑身的力气像突然被抽走了。
算了吧。
他想。
我不再去打扰你,也希望你大发慈悲放过我。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启言择的眸光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