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刘子怡告诉林泽有笔投诉的时候,林泽还以为又是哪个因为股市不好而来发泄怨气的大爷大妈。
最近市场不好,这种事情天天见,大部分情况,只要客户经理道个歉再送点礼就能搞定,所以林泽也没太当回事。
直到顶头上司金德善亲自下达通知,让作为团队长的林泽晚上收拾妥当,跟着一起去见客户,林泽才知道,这次投诉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团队里最核心的客户—周浩。
周浩是刘子怡名下唯一的超高端客户,刘子怡平时都周哥周哥地喊,一直把关系维护得不错。
前一阵,周浩理财到期,刘子怡建议他现在市场波动大,可以先配置一些货币类资产进行过度,但周浩却说不想资金在低收益产品里空转。
正巧总行当时下达了私募任务,刘子怡灵机一动,就推荐了风险更高但收益也更可观的私募对冲产品。
周浩第二天回复可以,可他是个大忙人,没时间到访网点,就问刘子怡可不可上门帮忙操作。
其实这在私行很常见,高资产客户往往都忙得抽不开身,需要远程连线或客户经理上门才能完成操作。
只是由于近期闹过几次纠纷,总行新出台了规定,要求金额超过500万的交易,上门操作时必须录音录像和二次见证,目的是为了留存证据,证明是客户自愿交易且对产品知情。
不巧的是,周浩当时有会,很赶时间。这单要是成了,刘子怡的指标就能提前完成。
任务当前,刘子怡担心手续弄得太麻烦,周浩就不买了,而且,她之前也不是没帮周浩这样操作过,一直都没出问题。
这份侥幸心理,让刘子怡放松了警惕,在没留存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去周浩公司完成了操作。
显然,她违规了,以至于产品出现浮亏时,周浩向总行投诉得理直气壮。
周浩称,刘子怡没做风险揭示,自己并不知道对冲产品有这么大的风险,要求Z行承担全部损失。
周浩这话,大家心知肚明,根本没有可信度。
做为兆维的财务总监,周浩怎么可能不清楚私募产品的风险多高,要知道,很多基金经理都是要向他请教市场问题的。
再说,周浩也不至于为了1%的负收益就如此大动干戈?前年股灾,账户出现了-16.3%的亏损也没见他皱半点眉头,年底的商务聚餐上,甚至还和金德善称兄道弟。
作为团队长,林泽第一感觉,是刘子怡在别的事情上有所疏忽,让周浩不满了。
因着这个,林泽在酒桌上不断允诺,说在其他业务上会给周浩行足便利,来弥补这次不好的体验。
然而行事作风一贯温和的周浩,这次却很不近人情,咬死了就要Z行承担这三百万的亏损,林泽哄了半天也没松口。
直到酒席的后半段,陈灼被众星捧月地走进来,林泽才恍然大悟。
“账户虽然在我名下,但其实是替陈总代持的”,趁着一帮人在寒暄,周浩低声在林泽耳边给予了解释,“我说了也不算,小林你要不亲自问问陈总吧。”
周浩也算仁至义尽,林泽苦笑,吭不出声。
可这样的场合并没时间给他装死太久,没一会儿,金德善就喊着他一起给陈灼敬酒。
僵硬地起身,机械地举杯,林泽保持着诚恳谦卑的样子,但视线始终飘忽,并不敢往对面去看,歉道得都没刚才流畅自如。
觥筹交错了几轮,终于捱到陈灼发话,说还有安排要先走,一行人纷纷起身要送。
局就要散,金主还是没给准信是否会继续投诉,金德善心中着急,示意林泽跟上去打探口风。
金德善是行里老人儿,心眼多又会来事儿,不到五十已经坐到中寰私行一把手的位置。
林泽猜,金德善可能是对他和陈灼早前的事情有所耳闻,以为俩人还有交情才派他出面,可实际上,陈灼见到他,别说缓和了,不把这三百万的赔偿double就是好事儿。
林泽有苦难言,一万个不情愿,但他被灌了酒,不太清醒,只能被金德善半架半撑着往酒店大堂走。
门童把车开来时,金德善说了句快去问问便推了林泽一把,林泽反应不及没站稳,正要和大地亲密接触时,被人接在怀里。
然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就拷在这里,被救了他的人要求,以助理之名,行还债之实…
*
随着记忆全部唤醒,林泽脸色几经转换。
陈灼欣赏得心情不错,将林泽身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给了一个正经解释,“这次回来比较匆忙,是真没带助理。”
“…”
打一巴掌赏颗甜枣,逗猫似的,但林泽没资格计较,只要能解决问题,他都愿意抓住机会。
“陈总如果真想找个助理,我可以帮您请业内最专业的。”在私行待了这么多年,林泽认识不少职业经理人。
“人脉挺广”,陈灼漫不经心地评价。
见陈灼眼睫低垂,真的有在认真思考,林泽乘胜追击,“陈总需要法务经验多的,还是税务方面更有经验的?我都可以帮忙联系。”
陈灼悠悠抬起手,拇指抚上林泽红肿到有些破皮的嘴唇,停顿,又用力蹭过。
“可我想要c上更有经验的。”
有那么一秒,林泽为自己感到悲哀。
怎么会这么蠢?陈灼找不到助理?兆维的人是全死光了吗?
从醒来到现在,几次三番,林泽终于确定,陈灼是在耍着自己玩。
“你…!”
林泽怒眉睁目的样子引来陈灼半声轻笑,他起身往另一边的衣柜走去,像没什么耐心再周旋下去,淡淡甩下杀手锏,“两周后,我会撤回投诉,不再追偿。”
“…”
宁死不屈变成了犹豫不决,面前仿佛有个火坑,林泽站在边缘。
跳,不跳,跳,还是不跳…
新仇加旧恨,给陈灼当助理,无异于嫌自己命长。
可…三百多万也真不是个小数目。
对于陈灼,这也许只是账目上的1%,但对于普通阶层,哪儿是说赔就能赔的?
还没纠结完,低沉的嗓音像砂纸磨过耳朵,“十分钟后,我还有会。”
林泽抬眼去看,发现陈灼脱了身上的浴袍站在不远处,正背对着他换衣服。
臂膀精壮、腰肌清晰,双腿欣长且有力量…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林泽警铃大作,撇开头抑制住胡思乱想。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可自己真的有的选吗?
在Z行,由于合规问题给客户造成这种金额的损失,整个团队都是要负责的,最坏的结果,全员都可能被开除。
刘子怡确实不该违规,但小姑娘平时都挺认真负责,一直是林泽的得力手下,她家在小县城并不富裕,就出她这么一个大学生,要是为这事儿赔这么多钱,一家子的命运就折在这里了。
作为前辈,林泽无法看着一个和自己命运相似的小姑娘就这么毁了前程,而作为团队长,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整个团队,都为此承担严重后果。
如今,陈灼大发慈悲,给了一个挽救的机会,林泽哪儿来的骨气说不要就不要?
说来可笑,人人都说私行客户经理,谁没玩过点儿潜规则,可林泽从业这么多年,真就没碰过那条线。
说他装纯也好,清高也罢,为了守住这条线他付出过很大代价,陈灼明明知道,却还是让他沦为了这类人。
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林泽眼一闭心一横,“真的就两个礼拜?”
陈灼此时已穿戴整齐,刚还系在腰间的浴袍带子变成了价值不菲的皮带,剪裁立挺的西服,让他一下从闲散贵公子变成了精英资本家。
“这次回国,不会很久。”
林泽瞥了陈灼一眼,仍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我总要跟领导请个假吧,Z行无故缺勤这么久,会被扣一个月的奖金。”
自己的东家到底是Z行,林泽很有打工人的自觉。而且,他还打着小算盘,金德善如果知道了他被陈灼扣着,说不定能想点办法解救他。
像是早知道林泽会这么问,陈灼从柜子上拿过手机,轻点几下,一个谄媚又油腻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陈总您好,给您汇报一下,小林这边还剩十天年假没休,我已经帮他和人力那边打过招呼,从今天起就休,不用走流程了,这段时间,就让小林好好带您在A市转转,这次给您造成了损失,我们十分抱歉,以后业务上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我代表中寰私行,随时听候指令。”
…
好一个中寰私行行长金德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拉皮条的,本指望他解救自己,结果他卖自己卖得最快。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陈灼垂眼扣好腕表的表带,是要马上出门的样子。
事已至此,没什么可挣扎了。
林泽晃晃手腕,“这个总得解了,不然怎么给您当助理?”
西装革履的加持下,陈灼身上多了些冷肃禁欲气息,他本身就高,从上方睨过来,更显得别人卑微。
“对于信用不好的人,理应谨慎一些”,房门半开,陈灼站在阴影里,“况且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房门关上,林泽独自留在空落的大床上。
这是把他当禁l了?光天化日,堂而皇之,林泽对着门板不可思议地干瞪眼。
时间真是有改变人的魔力,以前的陈灼,虽然少年老成,蔫主意多,但绝没这么会拿捏人心,戳人软肋。
门板快要被盯出两个窟窿时,林泽决定躺下,毕竟昨晚被狗咬了,实在有些疲惫,得先养好革命的本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