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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陈照

归途陈照

    归途陈照

  • 作者:夏大雨分类:现代主角:陶东岭 陈照来源:长佩时间:2024-05-27 14:34
  • 《归途》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夏大雨,陶东岭陈照是小说中的主角,归途主要讲述了:陶东岭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却很清楚自己是想要和陈照在一起!所以每次到陈照铺子的时候都不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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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国道上这一段儿颠得有点厉害,路面破破烂烂,满是被长途大车压出来的坑,因为年久失修,车每回走到这儿都提不上去速度。

太阳早已下山了,天光渐暗,但路面被暴晒一天的暑气久久蒸腾不散,哪怕开着车窗,灌进来的风也烘得人喘不动气。

陶东岭叼着烟,一边听着车里的破音响循环着蔡琴的《张三的歌》,一边是他们这趟跑车临时拉的司机群里不停“丁零当啷”的信息声。

他们这趟同行的是三个中型大卡,另外两辆车都配了俩司机,陶东岭这车是他远房表叔的,最近表叔腰间盘突出犯了,没跟车,陶东岭自己开。

跑长途是个又累又无聊的活计,群里他们语音就没消停过,这会儿又不停骂骂咧咧,嫌路太破,骂要不是高速收费太贵,打死也不走这条线,又骂检查站太黑,两下一合计也没省几个钱。

陶东岭一边听一边笑。

后边车上许哥嘶着嗓子发过来语音:“东岭啊,前边十来里就到陈家沟了,还在上次那个店里歇,成吧?”

陶东岭拿下嘴里的烟,身体随着颠簸晃来晃去,按着语音回复:“成,许哥,知道了。”

陈家沟这地界偏远靠山,挺穷的,早些年前这附近通了国道,镇上一些有头脑的人就在国道边儿上开了一溜小饭店,停车食宿,加水加油,补胎检修什么的,生意好的那几年都挣了不少钱,只不过后来高速公路普及了,很多跑长途的大车就不怎么从这里走了,但高速过路费也不是个小数目,有些司机权衡一下跑一趟下来的费用,还是会有车往这边走,这条线也不算寥落。

陶东岭又继续开了一段儿,远远望见了前边路边的招牌,打了把方向,车轮卷着滚滚尘土驶下了国道,拐进了一个大院子里。

“来啦!”店里伙计听见车响跑了出来,招呼道:“吃饭了没?住不?”

“住,”陶东岭跳下车,说:“后边还有人,等他们来了再点菜。”

“好嘞!”伙计掀帘子进去了。

陶东岭松了松脖子筋,围着车转了两圈,踢了踢轮胎,又踩着轮胎站上去使劲扯了扯车厢货物上捆的缆绳和篷布。

还行,没什么问题。

后边车也进来了,挨着陶东岭的车停下,几个人下了车,车门甩得“砰砰”响。

“走走走,憋半天了,这破路颠得差点儿没尿出来。”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司机一下车就招呼着上厕所。

陶东岭不认识这人,只知道姓李,他们每趟揽的活儿跑的线都不一样,有时候货多路上几辆车搭伴儿,有时候就自己跑,陶东岭这趟一起出来的就认识个许顺平。

饭店是个三层小楼,一楼吃饭,二楼三楼住宿,他们进来时里面已经有几桌别的过路司机在吃饭打牌看电视了,店里头装修桌椅都挺简陋的,但整个一楼面积不小,不过饶是这,整个屋里也弥漫着一片烟熏火燎。长途司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烟枪,一天十几个小时在路上,抽烟已经不单是提神或者打发无聊了,更多的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伸手就想摸烟的本能。

后厨里热火朝天炒着菜,陶东岭进去转了一圈。

像这种饭店,卫生条件啥的就别要求太高了,只好在价格低菜量足,重油重盐闻着都香。掌勺大厨光着膀子叼着烟,脖子上搭了条灰突突的毛巾,一边掂着“轰轰”冒火的大勺一边回头抹了把汗,问:“吃点儿什么?让服务员记一下,很快就好。”

服务员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瘦瘦巴巴的,拿着个破本子和圆珠笔跟在陶东岭身后,靠墙的架子上放着些时令蔬菜,一旁的冰柜里有鸡呀鱼啊牛羊肉什么的。

“许哥!咱几个吃点啥?”陶东岭冲前边喊了一声。

许顺平洗了把脸,甩着水走了过来,看了看,问小服务员:“炖个鸡多钱?”

小姑娘说:“58。”

陶东岭说:“太慢了吧,这得炖到啥时候。”

小服务员忙说:“高压锅炖的,很快,掀锅就烂。”

许顺平笑了笑:“那就来一个,再点几个别的菜。”

陶东岭瞥见小服务员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写了个“顿鸡”,抿嘴笑了一下。

小姑娘见他是个说了不算的,就不再搭理他了,跟在许顺平后头点菜去了。

陶东岭顺着后厨的门推开出去,绕过胡乱堆放的杂物,走到黑黢黢的院子里点了根烟。

天已经黑透了,风里终于有了一丝凉爽,他抬头望着繁星初现的夜空,长长地吐了口气。

菜上得很快。

他们跑长途的,为了省钱省时间,基本上一天就正经吃这么一顿饭,其他时候都是车上自备一些吃的,陶东岭已经让方便面小面包火腿肠五香卤蛋什么的给伤着了,一闻见这饭菜香,几个人话都顾不得多说,埋头扒饭,不一会儿几个盘子都见了底。

许顺平他们打着嗝靠在椅子上,陶东岭起身点了根烟,说:“我去看看车。”

长途货车司机这一行其实压力很大,路上跑着的时候怕事故,停车休息的时候怕油耗子和窃货的。这种路边停车食宿的小饭店虽说有院子,晚上也锁大门,但是根本不保险,该被偷还是被偷,老板和伙计也帮忙看车,但真被偷了人家也不负责,只能你自认倒霉,所以经常有司机哪怕停车休息,晚上也睡在车上。

外头蚊子挺多的,陶东岭抽了两根烟,围着几辆车转了几圈,转身进屋了。

同行那个姓李的司机跟另外俩人在吧台前跟老板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低声笑,许顺平拉了把椅子坐在电视旁边看电视。

“许哥,房间订好了吗?我得上去睡了,困。”陶东岭过去递了根烟。

许顺平接过来,说:“你先等一会儿,”他往吧台那边抬了抬下巴,“他们几个想玩儿一把。”

陶东岭皱了皱眉。

他干这行也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不用问也知道在这种路边店玩儿指的是什么。他也不是对这个有看法,只要妨碍不到他,别人干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但是……

“许哥,”他挠挠头:“咱今晚不得开俩屋吗?我睡另一间。”

许顺平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低声说:“他们几个都要玩,又不能在一个屋,你别急,来,先坐这儿看会儿电视。”

陶东岭直接没脾气了,他望了望吧台那边,估计价钱已经谈好了,老板已经开始打电话叫人。

陶东岭双手插进兜里,说:“那我出去转转,他们完事儿了你给我打电话。”

他转身往外走,撩起门帘子的时候那个姓李的低声喊了他一声:“小陶,你玩儿不?”

陶东岭回头冲他笑了笑,撂下帘子走了。

月亮还没出来,路上也没个路灯,附近就几家饭店门口的大灯能照亮门前一片地儿。

陶东岭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啪啪”往灯上撞的扑棱蛾子,低下头顺着路慢慢往北边走。

国道上时不时有大车轰隆隆驶过,带起的尘土扬过来,扑得人一脸烦闷。陶东岭走着走着,兜里手机响了,一般出车在外这个点儿给他打电话的没别人,他掏出手机一看,果然。

“哥,停车休息了没?吃没吃饭呢?”那头的女声嗓音清脆明快,一叠声地问着。

陶东岭咧嘴就笑了:“吃了,今晚不跑夜路,找了店准备住下了,你放假不回家又在外头野什么呢?”

陶蔚嗔道:“谁野了,我勤工俭学呢,你又不在家,我才不想回去。”

陶东岭没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去,只问:“勤工俭学?钱是不是不够花了?”

“够!”陶蔚斩钉截铁:“你别给我转了哈,上回给的我还没花完呢,我就是不想回家,在外头待着也没什么事儿,干脆跟同学出来做点兼职,你别老操心我。”

陶东岭没说话。

陶蔚说:“我给你打电话没别的事儿,就是叫你开车多注意安全,尽量按时吃饭,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尤其不准疲劳驾驶,听见没?”

陶东岭笑着“嗯”了一声,陶蔚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哥,我这边都挺好的,我就是老担心你,吃饭睡觉没个点儿。”

陶东岭说:“我没事儿,你把自己管好就行。”

陶蔚说:“我有数,不用你说!”

陶东岭笑:“嗯,我妹最牛逼。”

陶蔚也笑了一声:“那必须的,也不看谁带大的。”

陶东岭没再说什么,陶蔚等了一会儿,说:“那你早点休息,哥,晚上别老玩手机,多睡。”

“知道了,”陶东岭清了清嗓子,说:“挂了。”

收起电话,陶东岭低头点了根烟,他呼了口气,一抬头,看见前边一栋三层小楼门口亮着灯,靠路边竖着个灯箱,红底白字,写着“停车食宿”。

他转回头往来的方向望了望,已经走出差不多一里地了。这家小店不像那边一连好几家都挨着,也不像人家生意那么好,门口场地上一辆车都没停,这黑黢黢的夜里,这么一家冷清得看上去都有点孤独的小店,莫名勾起了陶东岭的一丝好奇,他下意识就抬脚走了过去。

掀开帘子进门,陶东岭扫了一眼,只看见墙上挂着的电视正在放电视剧,屋里桌椅摆放整整齐齐,地面干净得没有一点油渍,简直不像个饭馆儿,陶东岭正愣着,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吃饭?”

他回过头,就看到靠墙一把躺椅上站起来一个人,那人手指间夹着根烟,往桌上的烟灰缸里按了按,走了过来。

“啊……”陶东岭张了张嘴,“不是……”

陶东岭身高182,那男人走过来往跟前一站,陶东岭明显感觉对方比自己还得高上两公分。

“那是住店吗?”男人嗓音磁性,还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温和,听着耳朵里怪舒服的,但陶东岭这会儿尴尬地有点想扭头出去,他看了看男人,抬手抠了下鼻尖,说:“也不是……”

男人笑了一下,心里明白了什么,绕过他走进吧台里,说:“我这儿没有,南边那几家有,你可以过去问问。”

“有什么?”陶东岭没听明白。

男人说:“你不吃饭不住店,还能过来找什么?”

陶东岭看了他几秒钟,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了,说:“我就……我能在这儿待会儿吗?”

男人弯了弯嘴角,低头整理吧台,“嗯”了一声,过了会儿走出来往他面前放了个杯子,陶东岭看了一眼,新泡的一杯茶叶。

“谢谢。”他说。

男人笑了笑,拿起暖壶给自己的大杯子里也续了水,走回到刚才的躺椅上,坐下继续看电视了。

电视里演的是家长里短,没什么好看的,陶东岭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忍不住四处打量。

整个一楼面积也不小,看起来跟前头那几家店格局都差不多,吧台旁边是个过道,估计也是通往后厨。这屋里整个儿就是一个干净,桌子椅子,地面,窗户,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爽利,陶东岭斜过眼偷偷打量那个老板,这店里就他一个人,也没个服务员什么的,对方这半天盯着电视看得很认真,没有丝毫张罗一下生意或者没话找话搭个讪的意思。

俩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坐了快半个小时。

就这半个小时里,陶东岭发现这家店一辆过路的车都没进来,他都有点坐不住了,男人还是淡定地看着电视,一点都不为自己生意惨淡着急。

“老板,”陶东岭掏出烟盒递了根烟过去,对方接了,陶东岭说:“你这生意不怎么行啊?”

“嗯,”男人点上烟笑了笑:“最近这段儿路查车查得严,车少了,平时也只有前边那几家住满了,没地儿了才会上这儿来。”

“啊?”陶东岭问:“是因为你这儿没跟那边挨着吗?这也没差多远吧?”

男人笑笑:“不是。”

“那怎么回事?地段儿问题?还是你这儿价高?”

“吃饭住店都一样,行情价。”电视剧演完了,插进广告,男人按着遥控器换着台。

“那是为什么?”陶东岭又问。

男人看他一眼,说:“因为我这儿没女人。”

陶东岭愣了愣:“什么女人?”

男人笑了,过了几秒,说:“那几家店里除了吃饭睡觉,还可以消遣,打个电话就能叫来,我这儿不做那种生意。”

陶东岭明白了,有点尴尬地回过头来盯着电视,过了会儿,又转过头去问:“那你为什么不做?我看他们靠这个抽成都不少挣钱,还能拉客,你这光指着吃饭住店,没什么赚头吧?”

男人笑笑:“嗯,赚个温饱。”

陶东岭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有点没话找话,也实在忍不住这股子好奇,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做?”

男人淡淡地说:“不想做,过路司机也不是谁都想玩,也有专门来我这吃个饭,住一晚就走的。”

这倒也是,不是所有司机都一样,这些事儿上说起来,有的人有原则,有的怕惹上病,还有的纯粹舍不得钱,但就是玩儿了也碍不着谁。他们这些常年在外头跑的司机,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是常事儿,一天十几个小时在车上,话都说不了几句,那种无处排解的寂寞和压抑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有些事儿说起来不好听,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很多司机在路上该玩儿就玩儿,但挣了钱往家拿一点也不含糊,陶东岭表叔就说过,出来干这个的,说是卖力气,其实跟卖命也差不多了,为了谁啊?不都是为了家里老婆孩子么。

陶东岭二十出头就跟着他叔出来跑车了,他没有老婆孩子,但他挣钱也不光为了自己,他得管他妹,陶蔚今年大一了,他得多攒钱,除了学费生活费什么的,他知道现在大学生手机啊化妆品电子产品什么的都是刚需,陶蔚懂事儿,心疼他,但他也不想他妹在身处的环境里跟别人格格不入。

陶东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许顺平拨了电话,问:“那边完事儿了吗许哥?”

许顺平跟那头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电话里说:“东岭啊,他们说想包夜,要不……你再另开一间?”

陶东岭没意外,说:“那行,那我不回去了,明早车跟前碰头。”

他挂了电话,站起身说:“老板,给我开间房。”

男人看了看他,说:“单间80,能洗热水澡,三人间一个床位50,厕所在走廊,公用的,你自己上去看吧,都空着,想住哪间住哪间。”

陶东岭愣了愣:“你这店今晚一个客人都没住?”

“没有。”男人挺淡定,好像习以为常。

陶东岭忍不住感叹:“那你这连成本都挣不回来吧?”

男人笑了一声,说:“还行,成本不高。”

陶东岭也笑了,他们跑车的,来来回回脑子里一天算计的都是成本,跑一趟下来油钱,过路费,路上吃住,过检查站给人塞好处,有的货还得加上运损,乱七八糟全是成本,他是不太了解这种不把成本当回事的心态,不过,也确实有点羡慕就是了。

陶东岭上了楼,站在走廊看了看,房间也不是很多,他随手推开一间,里面只有一张床,看样子是个单间。

屋里挺干净的,白色地板砖被拖得发亮,他走过去伸手在床头的小桌子上抹了一下,一点灰都没有。陶东岭心里一边感慨着,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在床上坐了下来,屁股用力颠了颠,还行,床垫子挺舒服的,他看着一旁叠得像豆腐块一样的被子,一时间鬼使神差,俯下身在上头闻了闻。

“靠……”他是真的震惊了,这被子枕头上不但没有臭味儿,竟然还香喷喷的,就是洗衣液加上晒透了太阳那个舒服的味儿,好闻死了。

床单被罩上布满不明污渍,异味儿就不说了,连被子里抖出跳蚤的路边店陶东岭都住过,这么干净的店他真头一回见,陶东岭正发呆,听见脚步声上了楼,他抬起头,男人拎着暖壶,拿着几个一次性纸杯走了进来。

“住这间?”他放下东西,指了指旁边卫生间的门,说:“这里面可以洗澡,毛巾拖鞋都是干净的,我都消过毒了,你要是需要牙膏牙刷,我那也有一次性的。”

陶东岭站起身过去推开门往里看了看,操,太干净了,洗脸池,镜子,蹲厕,都太干净了。

陶东岭转过头说:“老板,就你这标准,160都太便宜了。”

男人笑起来:“80都没人住,再贵了更没人了。”

陶东岭说:“下回我还来,下回我就知道了,我直接到你这儿来。”

男人笑着看他一眼:“我这儿可没女人。”

陶东岭“啧”了一声,说:“我不找女人,我就是因为一块儿的司机开了房在里面干那个,我没地儿去了才转悠过来的,我找什么女人。”

男人笑:“那行,那你早点休息吧,需要什么就叫我,我就在楼下。”

男人出去带上了门,陶东岭过去反锁了,一边脱衣服一边进了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洗完顺手把衣服也搓了,墙上还贴心地挂了几个衣架,陶东岭把衣服挂上去沥水,擦了身,出来一头扑倒在床上。

操……

舒服。

出来跑这么些年,要说多上档次的酒店那真没住过,但国道沿线的,破破烂烂脏不拉几,陶东岭不知道住过多少,像这么干净的陶东岭头一回见,这老板可真够讲究的。他一边想着,一边闭着眼睛笑了一声,这么讲究还不得累死。

趴了一会儿,迷迷糊糊感觉就要睡过去了,旁边手机电量告急的提示音传来,陶东岭睁开眼摸过来看了看。

晚上从那家店里出来溜达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这会儿连个充电器都没有。

他爬起身想下楼找老板借一个,又猛地发现自己衣服都洗了,连条裤衩都没有。

啧,这么讲究的店,屋里怎么就没有个直通前台的电话呢……

陶东岭纠结半晌,去卫生间拿过毛巾往腰上一围,打开门下了楼。

“老板——”陶东岭躲在楼梯口伸着头低声叫。

男人正收拾准备打烊,卷帘门拉了一半,走过来问:“怎么了?”话说完他就一愣。

陶东岭这造型,实在是有点……

男人视线在他胸口腹肌和大腿上飞快地掠过,落在他脸上。

陶东岭也没觉得多不好意思,都是男的,再说也没别人,他又不是当众裸奔。

“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男人移开视线,往吧台里走,说:“有。”

他拉开一个抽屉翻了两下,拿出一根多插头的线,又从手边的插座上拔了个充电头插上,递给陶东岭。

陶东岭一手把着腰上的毛巾,一手接过来,笑得左脸露出一个酒窝:“谢谢啊!”

男人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陶东岭转身上楼,男人的目光在他精炼的腰背上扫了一眼,走出吧台,继续收拾去了。

这一晚陶东岭是真睡舒服了,天亮的时候他睁了下眼,又闭上翻了个身,感觉这一觉是真睡透了。

洗手间里的衣服晾了一夜也干了,陶东岭穿上衣服洗了把脸,出来把被子抖了抖,叠起来放在床头。

昨晚那样的豆腐块儿他是叠不出来,他只听说过当兵的要这么叠被子,他反正是不会。

下楼时老板已经开了店门,正坐在桌子前吃早饭,看见陶东岭下来,说:“起来了?”

陶东岭“嗯”了一声,走过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玉米榛子粥和香喷喷的大包子,还有两碟一看就很开胃的小咸菜。

“一块儿吃点儿?”男人看看他,递过来一双筷子。

“谢谢了。”陶东岭也没客气,接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男人拿过一个空碗给他盛了碗粥放在面前。

“谢谢……那个,怎么称呼?”

“陈照来。”

“那就来哥吧。”陶东岭估计着对方比自己大点儿,笑着说:“我姓陶,陶东岭。”

陈照来也笑了笑,把包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陶东岭拿过一个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就停住了,他有点愣怔地看着手里的包子。

陈照来问:“怎么了?不好吃?”

陶东岭抬眼看着陈照来,然后低头把手里半个全塞进嘴里,又拿了一个。

陶东岭稀哩呼噜就着粥一口气吃了四五个包子,不是他再吃不下了,而是不好意思再伸手拿了,陈照来明显没准备他能一块儿吃,一般住店要吃早饭的话都头天晚上打个招呼,陶东岭没说,他就没多弄。

“那个……多少钱来哥?”陶东岭掏出手机准备扫码,昨晚只付了住店的钱,这早饭是另外的份儿。

陈照来从旁边抽了张纸擦嘴,“几个包子,要什么钱,不用。”

“那怎么行?”陶东岭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陈照来笑笑:“真不用,别客气了,以后常来。”

许顺平那边电话打过来了,听着也刚醒,问陶东岭起了没。

陶东岭说:“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陶东岭说:“来哥那我就先走了,下回跑这趟线我还上你这儿来。”

陈照来笑着点点头:“可以。”

陈照来的笑让人看着心里舒服,也不是说长相多拿人,就是说不上来那股子劲儿……五官硬朗,但言行举止里又透着种淡淡的温和,开口就带着笑,又没有那种过分的热情,总之就是让陶东岭觉着恰到好处的舒服。

他一边掀帘子往外走,一边冲着陈照来挥手:“那我走了啊来哥!回见!”

陈照来说:“回见。”

昨晚睡得舒服,肚子也填饱了,陶东岭浑身舒畅,一路跑着回了昨晚那个店的后院停车场,许顺平他们也刚收拾完,各自端着脸盆毛巾放回车上,姓李的站在车头前抽烟。

陶东岭过去绕着车转了几圈检查。

姓李的笑着问他:“小陶,你昨晚跑哪儿快活去了?还不跟我们一处。”

陶东岭回过头来笑:“我没,我就去前头那家开了个房直接睡了。”

李司机眯眼:“真的假的?”

旁边一块儿的司机也转了过来,打趣说:“那不明摆着吗?瞧人小陶这精气神儿,一看就是睡饱了,你再看看你自己,折腾到后半夜,一脸肾虚样儿。”

“滚,你才肾虚。”

几个人互相笑骂了几句,许顺平转过来说:“别拿东岭开玩笑啊,人年轻,不像你们这些老油子,我跟他跑了这么多回,人在路上从没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

“真的假的?”李司机不敢相信:“小陶你多大了?”

陶东岭说:“26了。”

“哟,这不正是火力旺的年纪么,怎么着?家里有对象了?”

“没有,常年在路上跑,上哪儿找对象去。”陶东岭低头检查水箱。

李司机感慨:“这年头没几个年轻人愿意干这个了,吃不了苦,挣不着什么钱不说还风险大。”

“我说小陶,你怎么乐意干这个的?”

陶东岭笑笑:“我除了年轻有把子力气,别的啥本事也没有啊,又不爱下厂,就喜欢天南地北地跑,一路看看景儿,多畅快。”

另一个司机检查完车上的缆绳和篷布,从上边跳下来,说:“你还是跑的年岁少了,像我们这些人,早都看够了,只想停下来,回家吃顿安稳饭,搂着老婆孩子睡个安稳觉。”

几个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陶东岭转到自己车驾驶室前,拉开车门拽着把手坐了上去。

“那咱出发?”

“走着!”

车是往北走的,路过陈照来的店门口,陶东岭远远望见陈照来叼着烟拿着一条抹布出来,在门口抖了抖,他伸手按了下喇叭。

陈照来抬头望过来,笑了笑,陶东岭大喊:“走了啊来哥!”

陈照来夹下烟,回了一声:“一路顺风。”

早起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爽,等太阳一出来,这凉气儿就一丝都不剩了。陶东岭车上的空调早都坏了,就算没坏他也不愿意开,抽烟太多,关着窗没法弄,还不如开着窗透风舒服。

他这趟出来是往大北边跑,等到了地方交了货,还得接着去另一个货运基地装车,拉上再跑回来。

这些联系货源的事儿都是他表叔负责,他只管开车,他表叔不跟车的时候就都是电话联系。

陶东岭心里挺佩服他表叔的,四十来岁的年纪,处事老道,人也特别心细,这些方方面面需要打点的事儿陶东岭想起来都头大,他表叔每次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工资上也没亏过他,头几年那时候行情还可以,陶东岭一个月能拿上万,比下厂强多了,但后来就不怎么行了,整个行业整体利润下滑,货源也不稳定,价压得很低,但是跑起来挣得少,不跑就一分不挣,陶东岭表叔的车虽然贷款已经还完了,但每年各项乱七八糟的费用加起来也是不小的压力,于是跟他商量一个月七千行不行,陶东岭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自己家人,他也不是不知道现如今的行情,况且他还是喜欢开车,喜欢在路上的感觉,自由。

这趟货送到总共花了四天,到了地方等卸货又等了好久,货卸完了许顺平他们就要返程,他们的车都不是一个老板,货源都不在同一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分开走了。

陶东岭把车开去了要装货的地方,对方负责人说要排队,得后半夜才能装车了,陶东岭给他表叔打了个电话,然后去找了个饭馆对付了一口晚饭。

这一晚上睡觉是不能睡了,只能在车里等着,后半夜装货的时候他得守在现场,给装卸工人买点水买包烟什么的,全部装完验收完签了字才能走。

陶东岭吃完饭在附近转了转,在路边一个小店里给陶蔚买了个玉石穿的手串儿,也不值多少钱,就图个意思,他经常每到一个城市只要时间允许,他就带点儿当地的小特产回去,哄他妹开心。陶蔚确实开心,在她眼里这个大她7岁的哥给她的所有都是最好的。

回到车上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这边的太阳还没下山,陶东岭打开音响听了会儿歌,闭上眼睛靠着椅背眯着了。

陈照来拎着一大桶剩菜剩饭到后院喂狗。

他后院的场地很大,院墙四角各栓了一条大狼狗,个个被他养得膘肥体壮,看着都凶,这会儿远远见了陈照来,上扑下跳的,粗重的铁链子挣得“哗哗”响,只不过在陈照来眼里,它们还跟当初刚抱回来时虎头虎脑的小狗崽没啥两样。

陈照来挨个给它们把饭菜倒进食盆里,狗嘴里哈喇子一直流,但每个狗倒完都先急切地看着陈照来,陈照来说一句:“吃吧。”才一头扎进食盆里狼吞虎咽起来。

这都是陈照来花功夫训出来的,偷油窃货的贼摸进场院,最先做的就是给看家护院的狗喂毒食,陈照来这几条狗从不吃别人喂的东西,陈照来喂的不发话狗也不吃。

陈照来抽着烟在一边儿看了一会儿,拎起桶回了小楼里。

这两天吃饭住店的人多了些,其实本来也很少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上次被陶东岭赶上了是个例外,他这儿虽然不做女人生意,但知道他这儿干净实惠,喜欢上这儿来的司机也不少。

这天晚上快十点,前厅终于空下来了,陈照来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灌下一大缸子凉茶水,又起身开始收拾卫生。

桌上撤下来的剩菜倒进泔水桶,镇上有相熟的养猪的人家会来收走,脏碗盘摞着端进后厨泡在水池子里,桌子擦两遍,一遍用泡洗洁精的抹布,再清水投净再擦一遍,擦完了扫地,扫完了一边拖一边把椅子归拢回原位,他手脚麻利,前厅弄完,擦把汗进了后厨。菜品放回保鲜柜,碗盘洗完冲净一摞一摞码进消毒柜,几个沉甸甸的大勺也刷净了,各种调料盒油盐酱醋瓶子归置整齐,厨余全部清掉,灶台整个擦一遍,地上再一扫,一拖,齐活儿。

说累也累,经常有来吃饭住店的人吃惊地问他:“就你一个人忙活?能顾得过来吗?”确实,天天这么个工作量一般人扛不住,但陈照来不是一般人,比起以前每天的活动强度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陈照来心里对现状挺满意的,这就是他的日子,他习惯了,觉得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挺好。

陶东岭的车开进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陈照来正靠在前厅椅子上吹着风扇看电视。

塑料门帘子往两边撩开搭在门把手上,门头廊檐下的大灯开着,时不时有金龟子“劈里啪啦”往上撞。

他看见外面有汽车大灯晃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茶缸起身走出去,就看到上回那个光着屁股下楼管他要充电线的年轻人笑着从车上跳了下来。

其实也没光屁股,人家好歹也围了条毛巾,陈照来看着那张笑脸走近,脑海里纠正自己。

但是屁股是没光,那腰背,那腿……

“来哥。”陶东岭胡子拉碴,看上去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吃了没?”陈照来看着他,问。

“没,还有饭吗?灶是不是已经熄了?”

“没有,十二点才熄灶。”陈照来指了指车,说:“你晚上住下吧,把车停到后院去,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

“行,谢了来哥。”陶东岭转身回了车上,重新发动了车。

米饭还有剩,陈照来看了看,从冷柜里拿出几个大虾去头去壳,又去菜柜里拿了黄瓜和胡萝卜,几根蒜苔,两根手指头那么细的广式甜肠。

陶东岭在厨房后门涮拖把的水龙头前洗了把脸,甩着水走了进来,“来哥,随便弄点儿就成,我凑和一下。”

“嗯。”陈照来这片刻功夫已经把菜都切好了丁,锅里油热了,他捏了一把葱花姜末扔进去,“滋啦”一声就爆出香味儿来。

陶东岭吸了吸鼻子凑过去:“这是炒的什么?”

“蛋炒饭。”陈照来熟练地颠着勺,裹着蛋的米饭金灿灿的,在大勺里上下翻动着。

陶东岭这两天确实没好好吃饭,天热没什么胃口,他这一路抽的烟都比吃的饭多。

“虽然简单,但保证好吃。”陈照来没回头,声音里带着点儿笑。

“我知道,”陶东岭也笑:“一闻着都香,”他捂了捂胃:“闻见这味儿才真觉出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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