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谢凭楼空降救场的热搜在他来到录制基地一小时后攀到了第一，话题里面一半路人震惊吃瓜，一半粉丝心情复杂。自家偶像半夜被拉来救场，且不说谢凭楼还在拍戏时间不够充裕，就是刚拍完戏就通宵赶来录节目的行程就够让她们心疼死了。
然而这还不够，虽然谢凭楼是空降来救场的，导师秀却不能少。肖酩化完妆来到后台的时候，谢凭楼正在和节目组的人商量什么。
早早化完妆的方榆又是一副两眼放光的八卦模样，见肖酩过来，凑上来跟他说小话：“我昨天还以为录制要延期呢，没想到林总这么神通广大，还能把小谢给请来了。”
“我听说，小谢本来打算推了，后来不知怎么又来了。”
肖酩脑中忽地闪过那句“为什么不能”，接着就听方榆道：“大家都猜，最可能的是因为TUTU和宋严有关系。”
说着，方榆点了点一旁选手名单册上的一个名字，肖酩一扫，心下了然。
《别开声面》的九十九个选手中，宋宁的名字赫然在列。
所有人都知道谢凭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平步青云，宋大导演功不可没。如今宋严的儿子来参加选秀，只要TUTU用捧他为条件让宋严来说服谢凭楼救场，谢凭楼便没法拒绝。
这人情交易的三角循环，在方榆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啧啧叹道：“宋家这对是父子情深了，TUTU也可以解燃眉之急了。就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小谢成了最吃力不讨好的那个。”
此话不假，TUTU和宋严要捧宋宁，又不是谢凭楼要捧宋宁。但碍着谢凭楼和宋严那点关系，他做什么都可以被说给宋宁放水。
“要是我，我就头大了。”方榆说着摇摇头，终止了话题。
这时舞台那边已经商量好了，Jeffrey和郑佩芝也化完妆来到了基地。
Jeffrey年近四十，用如今的眼光看已经不能算是标准的“rapper”。然而九十年代他的嘻哈风格火遍大江南北，在那个懵懂的时代确实是不少人的启蒙。
郑佩芝比起方榆要严肃点，但胜就胜在什么大实话都敢讲，经常能语出惊人。
五个导师年龄阶层从二十排到五十，是为了迎合节目组所谓“选出符合全年龄段审美的偶像”的口号。
当然这个目标达不达得到另说，样子还是得做出来。
四人互相打完招呼，一转眼见到谢凭楼，郑佩芝咧开嘴，率先用粤语道：“哎哟阿廷，你都长这么大啦！”
谢凭楼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连忙把水杯放下，用戏里的称呼唤她：“佩姨，好久不见。”
“哦，我实在不习惯你这个名字，还是叫你小谢吧。”郑佩芝打着和谢凭楼独有的哑谜，一转头冲众人拍拍他的肩膀，“我和小谢合作过一部戏，这小子天赋高又很上进，很不错的。”又道，“听说你等会没彩排直接录？你要表演什么呀？”
“吃点老本，向器乐老师借了把小提琴。”
“你会拉小提琴？”这回惊讶的是Jeffrey，他对这个小男生的印象还停留在《不在场证明》里那个邋遢的流浪汉主角身上呢。
谢凭楼忙道：“一点点，比不过专业的老师。”
方榆好奇：“你要拉什么曲子？”
谢凭楼嘻嘻一笑：“保密。”
他说话的时候瞥过肖酩，对方也正看着他。然而肖酩眼中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在几个人之间，倒还真显得格外不熟。
谢凭楼目光不停，飞快掠过，于是这点不熟因为谢凭楼的配合演出一再延伸，到导师站位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身为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那一个，郑佩芝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导师的C位，而Jeffrey和方榆分列左右，代表流行歌手的中坚力量，于是剩下谢凭楼和肖酩两个年轻人便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端的是一个平分秋色、分庭抗礼。
肖酩站在方榆身侧候场的时候，这个敏锐的交际花也看出了端倪，低声道：“怎么感觉你和小谢都没说几句话，你俩不是同龄人么？”
肖酩面色不改：“刚才没找到机会。”
方榆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再扫过两人的眼神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复杂。社交达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俩人的关系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们既非异性，又没有撞形象，连职业都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有什么理由互不搭理？
莫非……
他俩私下结过什么她不知道的梁子？
——
《别开声面》录制第一期，五位导师会先见完九十九位选手中的四十五位，剩下的一半选手下周继续。初舞台的选手会被导师们当场决定淘汰、晋级或者待定，以便进行之后的比赛。
为了增加现场的互动感，初舞台录制时，选手被安排在观众席等候，其他人演唱的时候选手可以在观众席观摩。
此刻，九十九位选手都已等候在观众席，翘首以盼五位导师的开场——由于进入录制基地后选手就会被收掉手机和其他通讯设备，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新换的导师是谁。
“哎宋宁，你觉得我们新老师会是谁？”李嘉阳和宋宁同为团内vocal，这次被公司安排一起参加了《别开声面》。
前几天他和团内不满宋宁已久的舞担在走廊上讲了宋宁的坏话，现在还有点心虚，故而今天一早上对还没消气的宋宁都是言听计从，尽量不触他霉头。
现在还没开拍，宋宁也就没在镜头前保持表情管理。他闻言冷哼一声，只说：“不知道，没兴趣。”
几天前谢凭楼放了他鸽子，之后又让经纪人告诉他最近拍戏很忙没空和他见面，摆明了近期不想见他——这还是谢凭楼第一次对他发出明确的拒绝信号。
几天来他一直在回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凭楼对他连那点虚情假意的客套都没了。
从两年前在宋严的片场见到谢凭楼开始，宋宁就给过他不少暧昧的暗示。可谢凭楼那时候正乘着他爹带来的东风扶摇直上，一年有大半时间泡在片场，杀青就不知去向，全然一副对七情六欲毫无兴趣的模样，宋宁别说暗示，就连找他都十分困难。
宋宁被人追捧惯了，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拉不下脸来倒贴。于是他只好隔三差五到谢凭楼面前转悠一圈，一会儿说能给他联系资源，一会儿说能带他去见名导，就差把潜台词说出来了，谢凭楼仍然像听不懂似的，总是礼貌又疏离地带过去。
那油盐不进的模样真是气人啊，可谁让宋宁还是喜欢他呢。
宋宁给他找过很多理由，最终蓦然顿悟——他只是要面子罢了。
谢凭楼年纪轻轻就能当宋严的主角，网上骂他是资源咖的本就不少。有能力的人多少有点心高气傲，他不想坐实这个名头，宋宁也能理解。
可他心高气傲能傲一辈子吗？宋宁可不相信有人能拒绝一辈子天降的馅饼。
于是他耐心地等着，等着这个孤身北漂的小演员靠自己的努力在京圈站稳脚跟。直到今年年初他因为一部独立电影第二次提名最佳男演员，宋宁终于向他坦白了心意。
这是一部真正脱离了宋严影响的电影，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谢凭楼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或者，几乎可以说是冷淡。
甚至等到宋宁面上实在过不去，把他爹都抬出来说话的时候，谢凭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宋宁，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我们之间的……”说到这里，好像突然觉得跟他说清楚没什么必要，于是谢凭楼连后半句都没说完，就耸耸肩走了。
那以后，宋宁再也没在宋家宅子里见过谢凭楼。
也是从那开始，谢凭楼再也没接过宋严的电影。
虽然现在宋严和谢凭楼仍然保持联系，而且为了不让宋严看出什么异常，谢凭楼对宋宁也还算客套。但从最近开始，谢凭楼的态度一反常态，就像，他已经开始打算完完全全地摆脱他了。
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宋宁不悦地想，所有人都知道，他能红到今天这个份上，都是他爹捧出来的！
宋宁越想越生气，白皙的脸上都透出了薄红。可正在这时，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开机的号令，宋宁脸上的阴霾跟着拧起的眉头一散，几乎是本能般地切换出了一副笑脸。
一旁的李嘉阳全程目睹他这炉火纯青的川剧变脸，暗暗咋舌，紧接着，追光灯打在舞台中央，作为资历最深的大前辈，郑佩芝第一个开了场。
郑佩芝唱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流行金曲先行暖场，接下来的Jeffrey和方榆又分别用各自的代表作把气氛加热。
轮到肖酩的时候，他选了首嘲风的原创金属，结尾一段功底颇深的黑嗓把全体学员都唱得站了起来。一直想唱摇滚的李嘉阳激动得两眼放光，不停地喊着肖酩的名字。
而等最后一个回音落下，一段悠扬的小提琴音响起，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灯光一瞬间暗了下来，下一秒追光灯往舞台上一打，所有选手都爆发出惊喜的尖叫。
如果说肖酩的金属把夜幕拽了下来，谢凭楼则打开了一扇雕花木窗。
浓郁的东方气息，雅致淡然的五声调式，却被小提琴改编出了肃杀之意，是窥探式的长镜头紧跟着窃窃私语的琴声穿过一个个铜绿锁孔，越过一道道回廊拱门，最后停在苍苍林叶之上，雕花木窗之前，在天然的画框中，记录母子间流动的肢体。
这是《绿锁》的主题旋律，惊艳、哀恸、凄绝，曾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断被更改，被重塑，被映照。
它叫《春嘶夏嚎》，很不隐晦的动词，却藏匿丛叶之间，仿佛一把幽绿的锈锁，也能锁住来自东方的雨疏风骤。
谢凭楼用一首《春嘶夏嚎》回应了肖酩的那句《绿锁》，他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却看见昏暗灯光中，肖酩忍俊不禁的眉眼。
谢凭楼设想过他很多种情绪，无奈的，似笑非笑的，饶有兴味的，却从未想象过这一种——好像他知道一件谢凭楼不知道的事，而他正在为那个秘密忍不住勾起嘴角。
下一瞬，肖酩似乎触到他的目光，只见他轻咳一声，再一眨眼，刚才那一丝笑意好像又只是谢凭楼的错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