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越城入秋一向较早,天气也总是反复不定。
今天更是阴沉了一整天,而后终于在傍晚下了一场暴雨。
江宴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自己可能要用的一些素材和灵感。
最近公司和一个游戏公司有合作,外包给他们一个游戏宣传海报。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通常一个人就能完成。
而组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组长说江宴在设计上很有灵气,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平面设计师。
江宴能不能成名不知道,但组长这话被其他人听去了,可有不少同事眼红他。
他参考着合作商给的要求,思索着怎么和设计更好相融,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江宴抬头,看到财务部的唐夏从门里探出一个头,笑道:“江大设计师,都下班了,还在忙啊。”
江宴和唐夏不属于一个部门,但是气场分外合得来,私底下关系还不错。
江宴环视周围,才发现同事都走光了,他笑道:“我还有点事没做完,等会儿就走。”
唐夏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又说:“外面下雨了,你带伞没有,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捎你一程。”
江宴的家跟唐夏不在一个方向,不想麻烦她,笑着摇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让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就是了。”
唐夏啧啧两声,笑着看他,“那好吧,我先走啦,拜拜~”
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
江宴还想画一画草稿,又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匆忙打开手机看消息。
他看到微信里有几个消息小红点,一脸期待地点进去。
却发现只是他关注的两个有关设计类的公众号,还有一条新闻推送。
江宴不死心地点开置顶的那个联系人,上面的消息还停留在中午,他跟余莫逸吐槽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又让他多吃点饭,而对方只是简短回了两句,最后以他发了一个小猫打滚卖萌的表情包回应余莫逸。
对方没有再回。
可能觉得他幼稚,且无聊。
手指停留在对话框里划了两下,想给对方发点什么,顿了顿,还是作罢。
他把自己整理的素材发到手机上,而后关上电脑,收了手机起身,拿起靠背上的外套,离开了公司。
出了公司门,兜头就是一阵阴风刮来,被风吹斜的雨滴打落在他的脸上衣服上。
江宴冷得一哆嗦,抱住胳膊搓了搓,往门里退了几步。
江宴没想到雨会这么大,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公司这边本来就不好打车,现在这天气,更是连个车影子都没看到。
看着外面劈里啪啦大到看不清路的雨瀑,本想冲出去跑到地铁站的江宴心生退意。
算了吧,这雨怕是不好走。
他身上的外套不算厚,此刻站在阴冷冷的空气中,冷意好像要刺进骨子里。
江宴哆嗦着点开微信给余莫逸发消息:
-外面下雨了,我没带伞,你能来接我吗?
-好冷呀~qwq
他低头看着手机,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消息石沉大海。
江宴又给他打电话,起初打了两个都没有接。
他不死心,又打了第三个,对方终于接了。
江宴却慢慢平静了下来,“余哥。”
对面的声音有点嘈杂,显然不太适合讲电话。
过了一会儿,嘈杂声明显减小,对方应该走是到了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余莫逸的嗓音带着成熟Alpha特有的温沉稳重,“怎么了?”
江宴:“外面下雨了,我现在还在公司,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江宴还没听到余莫逸回答,就听到那边好像有人在跟余莫逸说话。
余莫逸应了两声,转头对江宴说:“宴宴,我今天有点事,你自己打个车,或者去附近便利店买把伞回去好不好?”
江宴心一沉,有些委屈道:“可是雨好大,我......”
“嘟嘟嘟——”
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江宴缓缓放下手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喃喃。
“忙什么呢?平时这时候不是早都下班了吗?”
江宴和余莫逸在一起四年,对方来接自己下班的时日也是屈指可数,江宴也不矫情,毕竟大家都有工作,谁下班了都想赶紧回家休息。
但是看着同事都有对象来接,他还是免不了有些羡慕。
没想到今天下暴雨,却正好碰上余莫逸忙的时候。
算了。
江宴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朝雨帘中冲去。
*
余莫逸挂了电话坐回沙发卡座上,一只手随意地靠着沙发靠背。
他点着烟,听着朋友们大声交谈。
杨天翰见他回来,戏谑问道:“怎么,对象打来的?”
闻言,在场其余几人都转头看他,余莫逸顿了顿,含糊道:“不是。”
“哟,老余,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另一人听闻,一脸八卦地看着他,“是Beta还是Omega?怎么还藏着掖着,也不带出来见见。”
杨天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余他——”
余莫逸抬脚轻轻踢了杨天翰一下,没人看到,但杨天翰却讪讪地闭上了嘴。
“老余怎么了,老杨你倒是说啊?”
杨天翰看了余莫逸一眼,后者掸了掸烟灰,昏暗的光线加上烟雾,掩住他面上的神色,后者淡淡道:“没那回事,八卦那么多做什么?”
其他朋友看他不太想说,不知道他这是确实没有,还是跟对象吵架了一时气话,知道余莫逸不喜欢旁人讨论他的八卦,便没再多问,打着哈哈扯到其他话题。
“晏凌难得从国外回来,等他来了,咱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要不去以前我们大学门口那家火锅店,今天有点冷,吃火锅正合适。”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边喝着酒,余莫逸是下了班直接开车来的,没喝,众人也没劝他。
事实上余莫逸既不爱喝酒也不爱泡吧,下了班就回家,标准的老干部作息。
今天是因为那个人从国外回来了,又叫上了大学时玩的好的那帮人,他才过来坐会儿。
只是左等右等都没见着人来,有人问:“我们酒都喝过几轮了,晏凌怎么还没到,就是再远也该到了吧。”
“会不会是堵车了?”
“要么就是迷路了。”
杨天翰挠挠头,“不应该啊,咱这酒吧挺显眼的吧。”
“我打个电话问问吧。”
杨天翰打过去,没一会儿,那边就接通了,大家都是多年老友,杨天翰直接开了免提。
余莫逸听到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清朗男音,夹杂着噼里啪啦的杂音,“喂,天翰?”
杨天翰:“晏凌啊,你怎么还没到啊。”
晏凌在那边道:“对不住啊兄弟,来的路上下暴雨,前面又发生了车祸,有点堵车,我这刚下高速,不小心烟筒进水了,正想给你打电话说来着。”
杨天翰还没说话,余莫逸就接着问道:“那你现在在哪儿?需要我来接你吗?”
对面听出了余莫逸的声音,忙道:“没事没事,打了维修和保险电话的,就是我要等4S店的人来拖车,一会儿要跟着去看看,今天怕是来不了了。”
杨天翰朗声道:“没事儿,反正我们也都是闲着,改天再约也行。”
余莫逸唇线轻抿,又叮嘱道:“外面雨大,待在车里等就好,别出去。”
晏凌轻笑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当我是小孩呢。”
那边挂了电话,杨天翰喝了一口酒,“看这样子雨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停了,今晚酒吧应该没什么客人了。”
“害,清净点也好,正好咱哥儿几个能好好唠唠。”
有人提议道:“既然晏凌不来了,那要不待会儿我们几个打车去吃?”
虽然这次是因为晏凌回来才聚在一起的,但他们偶尔也有小聚,吃吃饭什么的,于是大家都没拒绝。
余莫逸却掐了烟,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老余,你要走?”众人看着他,有些诧异。
余莫逸道:“抱歉,突然想起家里有点急事,你们先玩,下次定个时间我请客。”
“不是,晏凌不来了你就想走,意图不要这么明显吧。”
有人开玩笑道。
面对众人注视的目光,余莫逸嘴唇微动,“不是,家里阳台忘关了。”
杨天翰找了把伞递给他,“那行,你开车注意点。”
“嗯。”
余莫逸说完便离开,剩下几人面面相觑,“这会儿子回去,怕是家里水都三尺深了吧......”
江宴撑着伞站在余莫逸的公司门口,浑身都湿透了,浸了水的外套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冷得他嘴唇发白。桃子味的信息素浸了雨水,带着一点寡淡发潮的味道。
保安都站到了门内,看着江宴这样,不忍道:“小伙子,都这么晚了你男朋友还没下来,可能是下班了也说不定。”
“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江宴摇摇头,“我、我没等到他,我要给他送伞......”
保安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想帮这个Omega,但这栋写字楼每天来来往往人那么多,他并不认识这人口中的男朋友是谁,说让他给男朋友打电话,那边又没人接。
“那要不你进来坐坐吧,外面那么冷——”
他话没说完,江宴的手机就响了。
江宴看到是余莫逸打来的,立即接通道:“余哥。”
对面嗯了一声,“你现在在哪儿?”
“你公司楼下呀。”
余莫逸愣了一下,“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我给你送伞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久了雨,江宴的鼻音有点重,“我给你发了微信的,你没看么?”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江宴一愣。
过来?
从哪儿过来?
但是对方不等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宴被保安劝进去在底下大厅站了一会儿,他不敢坐。
这里是高档写字楼,他现在这么狼狈,进来躲雨已经很给人添麻烦了,要是把别人的沙发坐脏了,会连累保安大叔的。
大叔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找了一块毛巾递给他。
江宴擦了擦脸上的水,白着一张小脸,依旧笑着给他道谢。
“你们这些小年轻,谈个恋爱连命都不要了?这么冷的天,你还淋成这样,要是感冒了,你男朋友也会担心吧。”
江宴捂着纸杯,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余莫逸的车停在了写字楼门口。
江宴已经冻得嘴唇发青,但看到他,面上仍是一喜,朝着保安道:“谢谢大叔,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余莫逸看着江宴从写字楼里跑出来,看到他浑身是水,眉头微蹙。
他打着伞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对江宴道:“坐后面。”
江宴看他脸色有点严肃,还不许自己坐副驾座,心里忐忑和委屈交加,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余莫逸生气了。
江宴乖乖坐到后面去,小声道:“余哥......”
余莫逸却对他说,“先把湿衣服脱了。”
“哦......”
江宴想,他可能只是害怕自己弄脏了他的车。
余莫逸没有着急开车,打开了暖气。
江宴感觉车里的温度渐渐升起来,脱掉湿淋淋的衣服,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只是他不敢全脱,就算外面下着暴雨,窗户也是不透明的,但里面有个余莫逸,他也是羞的。
余莫逸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你先穿这个,湿衣服穿着难受。”
江宴意识到余莫逸是在关心他,嘴角抑制不住微微扬起,“好。”
他躲在靠背后面把衣服脱了,蜷缩在座位上,身上只裹着一件余莫逸的西装,西装上带着淡淡的红茶香味。
这是余莫逸的信息素,嗅着让人感到温暖安心。
余莫逸又拿了毛巾递给他擦头发,加上车内暖气很足,他身上也慢慢干了,浑身的难受劲儿才消散下去。
江宴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不管之前余莫逸怎么让他委屈和失望,只要给点甜头他就不会计较了。
趁着江宴换衣服的间隙,他已经看完了江宴给他发的微信,除了最开始让他去接他的那两条,还有对方说来给他送伞的消息。
余莫逸问他:“为什么会来我公司送伞?”
江宴不解,“唔,你不是说你还在忙吗?我怕你没有伞会被淋到。”
“我说的忙不是忙工作,而且我的车在地下车库,就是下班也不会淋到一点雨。”
江宴顿了顿,又道:“可是你之前有次跟我说过,地下车库车位紧张,你有时候找不到停车位,都是停在外面的。”
“我怕我不给你送伞,万一你没有伞,也没有借到伞,万一你没有找到停车位,要走出来开车,淋雨了怎么办?”
余莫逸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Omega的头发还没完全干,许是因为淋了雨,脸上显出几分苍白和脆弱,但是神情却很认真,仿佛让自己淋到雨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余莫逸沉默了一会儿,说:“宴宴,我是Alpha,没那么容易生病。”
江宴裹着余莫逸的西装外套,从后视镜里看着只有很小一只,他小心看了余莫逸一眼,轻声说:“余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余莫逸道,“回去再说。”
江宴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不明白余莫逸要跟他说什么,手指攥紧了衣服,不安地点点头。
等到车开进小区车库,江宴看到余莫逸下车,又看自己只裹了一件外套,下身光溜溜的,不太好意思下车。
心里想着余莫逸要跟他说的话,生怕对方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敢让余莫逸帮他。
他看了一眼被扔在车垫上皱巴巴成一团湿淋淋的裤子,犹豫中要不要捡起来穿一下。
后座车门被余莫逸打开,对方从置物板上拿出一个纸袋子,看样子是之前买衣服的包装袋。
他把江宴的脏衣服都捡起来,放进袋子里,又朝着江宴伸手,“过来。”
江宴乖乖挪过去,然后整个身子就被托起,他轻“呀”了一声,随即被余莫逸单手抱在臂弯里,重心不稳让他下意识抱住余莫逸的脖子。
Alpha和Omega天生的体型差和力量优势让余莫逸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他整个抱起来。
江宴脸一红,觉得烧得慌,却又舍不得放开,趴在余莫逸肩上不敢动,桃子味的信息素逸散出香甜而青涩的香味,他觉得又温暖了几分。
余莫逸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抱着他,关上车门,朝着电梯走去。
可能是因为雨太大,今天也没有什么人出门,两人一路从车库到家都没碰见一个人,这让江宴不由得松了口气。
余莫逸把他抱到沙发上,又给他一张毯子盖好,江宴全程安静地看着他,眸子里充满了温顺和温柔。
余莫逸走到浴室去放热水,对江宴说:“你一会儿先去洗个热水澡。”
江宴开心地应了一声。
等到江宴泡完澡出来,脸上气色好了许多。
余莫逸正好从厨房里端出一碗姜汤递给他,见江宴没有擦头发,眉头微蹙,又去拿干毛巾给他擦,拿吹风给他吹头发。
江宴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姜汤,嘴角往上轻扬。
他总是故意不擦头发,因为他喜欢余莫逸这样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余莫逸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他不会不管他的。
余莫逸给他吹了头发,顺势坐到他身边,开口道:“抱歉,今天我去见朋友了,一直在室内,不知道外面下暴雨了。”
江宴喝了姜汤,舔舔唇,眸子晶亮地看着他,像是有莹润水光,“没关系余哥,也是我没搞清楚状况,以为你在加班,还傻愣愣地跑过来。”
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能那么长时间不看消息,天阴了一整天,有没有想过可能会下雨,有没有主动关心他一句?也没有问余莫逸是在什么样的环境才会连外面下暴雨都不知道。
更不去想为什么他挂自己电话会挂得那么干脆。
只要余莫逸解释,他就会听。
江宴无疑是好看的,明明已经二十四岁了,一张脸却是稚气未脱,尤带几分青涩。
他的唇型是有弯曲幅度、形状颜色都很好看的花瓣唇,鼻子小巧,眼睛亮而有神采,眼尾微挑,乖巧中带着几分魅惑。
此刻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脸蛋光滑,皮肤吹弹可破,还透着几分饱满红晕。
余莫逸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感受发间传来蓬松柔软的触感,思绪却飘远了。
他其实跟那个人长得很像,不过那人的五官更张扬,更有攻击性,也更成熟。
而江宴在他眼底,很多时候就像个不成熟的小孩。
“余哥。”
江宴唤他,犹豫片刻,说:“你说的朋友,是杨天翰吗?”
随后他感觉发顶上轻柔的抚摸抽离,后者看向他那温柔的眼神逐渐淡去。
“不是。”
那就是他不认识的。
江宴硬着头皮,半是撒娇半是认真道:“我还没怎么认识你的朋友,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他们呗......”
余莫逸没有回应他,转而在江宴额上轻吻了一下,“我再给你盛点姜汤。”
随即他拿起茶几上的空碗,朝着厨房走去,徒留下脸色微微发白的江宴。
江宴看着余莫逸的背影,只觉得恍然若失。
他和余莫逸都清楚,那个吻并不是代表爱意,而是对于他避而不谈的一种安抚和补偿。
毕竟和余莫逸交往四年,他对男朋友的朋友圈至今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一个杨天翰,还是某次余莫逸陪他逛街的时候,偶然撞见,对方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余莫逸才不得不出于礼貌给他介绍了一下。
他记得,那也是在他和余莫逸交往了大半年之后的事。
他觉得杨天翰这人挺有意思,见到他第一眼还夸他长得像某个明星。
但余莫逸显然不高兴他和杨天翰接触,起初他天真的以为,余莫逸这是吃醋了。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他只是不想要自己接触他的朋友圈罢了。
什么情况下对象会拒绝带你接触他的朋友圈?
江宴不死心地在网上投稿问了很多次、很多人。
答案五花八门,但主流的观点都大差不差。
江宴至今还记得其中一个最让人印象深刻答案:因为他从没想过跟你有未来。
*
江宴今天起得迟了些,还是同事唐夏给他打电话说,领导问他为什么没上班,他才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
江宴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已经九点过了。
“我马上就来。”
他说着就要起身,但身子刚刚撑起来,就觉得浑身乏力。
只听“砰——”地一声。
江宴疼得捂住脑袋。
对面传来关切的声音,“江宴,你没事儿吧?”
“没事......我刚刚没注意头砸到床柜了。”
唐夏:“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江宴意识都有点不清醒,含糊道:“嗯,应该是发烧了。”
唐夏听得着急,“什么应该是,你这就是发烧了!我就看你昨天穿那么少,肯定得生病。”
她又想起了什么,问:“昨天你男朋友来接你了吗?有没有淋雨。”
江宴下意识道:“没有......”
随后又补充,“没有淋雨,男朋友、来接我了。”
“那你男朋友在家吗?”
因为头疼,他反应有些迟钝,说话都慢半拍,“他,上班去了。”
听着他虚弱的声音,对面都快急死了,“那你家还有没有别人?有没有人照顾你?家里有药吗?还能不能起来?”
江宴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已经分辨不出唐夏话里的意思了。
唐夏说:“不行,你等等,我请个假过来。”
这句话江宴听懂了,他哑着嗓子道:“小夏姐,不用......我,我给男朋友打个电话就好了。”
唐夏到底是女孩子,且她也不知道江宴家具体在哪儿,江宴这情况问起来也不容易,相比起来,江宴男朋友回去照顾他似乎更合适。
“那好吧,我这边帮你请个假,你快给他打电话,听起来这么严重,可能要去挂盐水,别耽搁了。”
江宴弱弱回应了一声。
但挂断电话后他半天都没有动作,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刚才和唐夏说话已经耗尽力气。
他现在难受得很,浑身感到发热,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他又昏睡了好一会儿,再次醒来后,恢复了点力气,打开手机正准备给余莫逸打电话,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昨天的事情。
许是生病的时候情绪会变得意外敏感,江宴眼眶有点湿,心头发堵。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事情,都会在某个脆弱的时候,带着让人窒息的情绪铺天盖地朝他涌来。
他还在上班,还是不要拿这点小事麻烦他了吧。
江宴默默放下了手机。
*
单黎匆匆赶到江宴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
他又给江宴打电话,对方好半天才接。
“江宴,开门,我到你家门口了。”
好一会儿,门内才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江宴惨白的脸出现在门里。
单黎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没说什么,江宴整个人就朝他栽倒过来。
*
江宴醒的时候,看到坐在一边玩手机的单黎。
“单黎。”
单黎看到他醒了,面露喜色,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生生收住了,摆出一张臭脸,“别叫我。”
江宴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道:“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
单黎冷哼一声,“是啊,要不是我,说不定你那男朋友回家就能直接给你收尸了。”
江宴知道他一直对余莫逸有意见,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没什么底气道:“今天麻烦你了。”
“你还知道麻烦我啊?”单黎点了点江宴的脑袋,恨不得把他戳醒,“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谈个男朋友是谈的摆设吗?你俩是平日里见不着怎么的?睡一张床上,你高烧39.3℃,人都要烧傻了,他是得迟钝到什么地步,才一点都没察觉?!”
江宴拉起被子,企图遮住自己的脸,下意识想逃避这个话题。
单黎不惯着他,拉下被子,直视着他。
“还有,你高烧这么严重,都舍不得给他打个电话?你真的觉得你这个对象谈得有意思么?”
江宴眼眶红了,嘴唇嗫嚅道:“我是今天才发烧的,他上班比较忙,才没有注意到......”
“我,只是怕耽误他工作。”
单黎气笑了,“拜托!你们是真真实实交往四年的情侣,不是陌生人!”
“你病得这么严重,他请个假来陪你又不会死!”
单黎话很重,但是江宴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单黎说的没错。
但以他对余莫逸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就算是知道了,也大抵只会让他自己吃药,在家好好休息这样的话。
就像昨天那么大的雨,他因为和朋友有约,甚至都没时间听完他的电话。
余莫逸的温柔体贴,都是存在于他有余力的情况下。
这个余力是指,那些比他江宴重要的人和事没有并列一起让他做选择的时候。
江宴不想自讨没趣。
江宴输了三个小时液,单黎就陪了他三个小时,因为身体不舒服,意识一直处于游离状态,昏睡一会儿又醒来,趁着一个还算清醒的间隙,江宴给唐夏发了消息报平安,顺带感谢一番她。
又看了看消息,果然,余莫逸一向不会主动联系他。
江宴没有吃早饭,但也没什么胃口,单黎给他买了点粥。
单黎是江宴的发小,也是Omega,虽然嘴比较毒,但为人很仗义。
他家里是开超市的,生意还不错,父母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他开心健康就好。
因此他大学一毕业就回去继承家里的店面,不用去上班,随时过来看江宴也没什么顾虑。
单黎把他扶起来,给他拆了餐盒。
“你现在可能没什么食欲,但喝点粥应该没问题吧?”
他拆开一个包装袋,“还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珉州榨菜。”
江宴笑了笑,“好。”
输完了液医生给江宴开了点药,嘱咐他还要过来输两天液。
单黎道:“明天我早点过来,陪你去医院。”
江宴连忙摆摆手,“不、不用麻烦你了,我明天让余哥陪我去就好了。”
单黎冷笑一声,“他靠得住吗?大忙人一个,能有时间陪你?”
江宴苍白地笑了笑,“你忘啦,明天是周六,这两天不用上班,他肯定有时间。”
单黎还想讽刺两句,但见江宴这惨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先提前跟他说啊,要是他没时间你就告诉我,不然你一个人去医院,我可是会心疼的。”
江宴心底一暖,连连答应,“是是是,有什么情况我一定跟你说。”
随后单黎把江宴送回家,又陪了他一会儿,看他吃了药休息后,这才离开。
*
余莫逸刚进门,就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属于Omega的雪梨味信息素,这味道有些熟悉,他记得好像是江宴那个发小的。
余莫逸打开窗透气,又走进卧室,看到江宴躺在床上。
江宴一般不会这么早就上床休息。
他走近去看,见江宴正把被子掀开,脸颊发红,朝他额头上摸了摸,果然是发烧了。
余莫逸给他盖好被子,瞥见床头留的药和水,大概明白了单黎的来意。
余莫逸没打扰他,正打算出去,手却被轻轻拉住。
余莫逸转头,见江宴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余哥,你回来了。”
余莫逸:“烧到多少度?”
“39.3℃,单黎送我去医院输了液,休息了一下好多了。”
余莫逸摸摸他的脸以示安慰,“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江宴试图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丁点担心和责备,至少证明余莫逸是在乎他的。
可是他失败了。
江宴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乖乖点头。
余莫逸给他喂了热水润润嗓子,问他,“怎么不跟我说?”
江宴没想到他会问,有些局促道:“只是发烧而已,不想打扰你工作。”
余莫逸叹了一口气,神情有点严肃,“宴宴,39.3℃已经很严重了,今天还好有单黎在,不过这种事情,你应该先直接通知我的。”
“毕竟我作为你的男朋友,有义务知晓你的身体状况,并且照顾你。”
江宴看到他略显严肃的神情,心头刚刚升起一点期待,却又因余莫逸的话冷却了几分。
原来,他只把这一切都视作作为男朋友的义务吗?
江宴卷长的睫羽颤了颤,似有话憋闷在心口,但最终也只是垂眸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拉着余莫逸的手,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陪我一会儿吧余哥。”
余莫逸心头一软,挪了条凳子过来坐在他身边。
江宴抿了抿唇,朝他伸手,软声道:“余哥,可不可以抱......”
话没说完,余莫逸的手机便响了。
后者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眼底短暂地闪过一抹亮色,随后朝江宴做了个手势,走出了房间门。
江宴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没说完的话也卡在的嗓子眼。
他听到房间外,余莫逸跟对面那边说:“周末吗?行。”
“时间你们定,我那天没什么事。”
昨天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降得厉害,他缓缓将发冷的手缩进被子里,微微屈膝蜷缩,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不一会儿,余莫逸走进来,坐回原位,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江宴心底苦笑一声,“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饿了。”
余莫逸嗯了一声,就要起身,“我去做饭。”
却见江宴有些闷闷的模样,他低头揉了揉他的脑袋,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页面递给他,“算了,点外卖怎么样?”
江宴温顺地嗯了一声,划着页面上一堆美食,言语间带着几分淡淡的期盼,“你未来两天......忙吗?”
余莫逸想了想道:“明天要回家一趟,后天有点私事。”
要是换做以前不懂事的江宴,他可能还会问余莫逸可不可以把这些推后,先陪他去输个液。
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乖乖闭嘴了。
甚至不再问余莫逸家里事,也假装不知道他所谓的私事是跟他那些朋友聚会。
余莫逸说完,才意识到江宴病还没好,道:“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吗?”
江宴手中一紧,却故作轻松道:“不用,医生说我身体可好了,在家休息两天吃点药就行了。”
他随便点了份平时都不怎么吃的意面,把手机还给余莫逸。
余莫逸似乎松了一口气,道:“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不舒服也记得跟我说知道吗?”
他要是真给他打电话,余莫逸难道会立刻为了他回来吗?江宴自嘲地想。
*
因为前天下的那场雨,越城又冷了许多。
江宴翻了一会儿衣柜,想找一件厚一点的外套穿,但衣柜里的几乎都是薄款,江宴这才想起,因为衣柜空间不够,之前余莫逸把厚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放在了衣柜顶上,衣柜顶有点高,上次余莫逸都是踩在凳子上放的。
江宴身子不舒服,也不太想继续白费力气。
余莫逸做了早饭,留在微波炉里,自己已经回老家了。
说来好笑,他和余莫逸在一起四年,却从来都没去过对方的家。
而江宴只知道余莫逸的家就在城外,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还是他主动问的。
而他的家在隔壁榆水市,余莫逸也从没问过。
好在江宴最后还是在衣柜里找到了余莫逸的一件登山夹克,看起来比他现在的衣服要小一些,他从来没看余莫逸穿过,款式也有些旧,跟余莫逸现在的衣品也不搭,看样子像是他大学时候穿的。
江宴惊讶于余莫逸竟然还保留着这么久的衣服,不过内层有一层暖和的绒毛,很是舒服。
江宴给余莫逸发了消息,问他可不可以穿他的衣服,不过后者没回。
江宴想着反正余莫逸也不穿了,就暂时借他的穿一下,况且一件衣服而已,余莫逸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他换好衣服,在镜子里打量一下,即使是男朋友大学时候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有些大,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但是很暖和。
在去医院的路上,江宴在出租车里睡得昏昏沉沉,车内劣质的皮革味加上阴雨天发潮的味道,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位客人残留下的烟味,都充斥着他的鼻间。
即使他有点鼻塞,却还是难以忽略这些味道。
一声消息提示响起,他收到余莫逸的回复。
-你随便穿,不用跟我说。
-在家多休息,少玩手机,记得吃药。
许是因为他还是个病人,一向吝啬于回消息的余莫逸竟也会主动发消息关心。
江宴先是回了他,又找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
而后立马丢下手机趴在窗边,极力压制住胃里的呕吐感。
因为是周六,医院里的人很多,江宴越过密集的人流,拿着挂号单去找医生。
因为今天情况好转许多,江宴被护士领到了输液室。
他找了一个有空位的角落,安静地任由护士给他扎针。
不一会儿单黎给他发消息,问他今天情况如何。
江宴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需不需要他来陪自己。
他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便扯了个谎,说余莫逸在陪他,而后借口自己想休息关上了手机。
他环顾了下输液室,这里是成人区,有很多都是老人,像他一样孤零零一个人有稍微健谈一点的老头老太太互相小声攀谈起来。
有些则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出神。
他身边还有一对AO男性夫妻,Omega似乎有点怕打针,丈夫就握着他另一只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小声安慰他。
那Omega害怕的模样和丈夫温柔宠溺的情景,把护士小姐都逗笑了。
“这么大还怕打针啊?”
Alpha丈夫笑着解释道:“没办法,就是娇气惯了。”
Omega抬头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却又因为丈夫柔和的目光,生不起半点气来,嘟囔道:“还不都是你惯的。”
护士小姐笑着给他输好液离去,因为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丈夫便只能蹲在Omega的身前,握住他的手。
Omega小声撒娇道:“你跟我一起挤挤嘛,蹲着难受。”
丈夫看了看椅子的宽度,摇摇头。
Omega心疼他这样久蹲,怕他腿麻,虽然不舍,但还是说:“要不你去外面家属座坐一会儿,我一个多小时就输完了。”
Alpha握着他的手,认真说:“老婆生病了我怎么能不在旁边看着,那么长时间要是要是我都不在,你肯定会很难受。”
Omega脸色微红,却是笑了笑,连眼底都是清晰可见的爱意和幸福。
他抿了抿唇,微微低头,似是想亲丈夫一下,又想起这是在公众场合,小声说:“老公,你真好。”
随后他感觉身边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们。
转头却与一个生得白皙好看的青年对上视线。
江宴见他看过来,微微回神,朝他讪讪地笑了一下。
Omega是个好说话的性子,看着他,突然有些惊喜道:“你身上的信息素是桃子味的诶,真好闻。”
Alpha怕江宴觉得爱人唐突,在旁边解释道:“您别见怪,我爱人喜欢吃桃子,所以很喜欢你的信息素。”
江宴当然不会,他对这对恩爱的夫妻很有好感。
“你们很恩爱。”
江宴的话里带了几分艳羡。
Omega想到江宴就在身边,可能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
他看了看江宴身边,没看到其他人,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江宴愣了愣,有些落寞地点点头。
Omega却说:“哇,那你好勇敢,我这么大都不敢一个人来医院。”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言语十分真诚。
这让江宴大大消减了因为独自一人来看病输液的尴尬。
Omega的丈夫说去帮他打点热水离开了,剩下两个Omega,言谈间反倒是更加自在些。
从和对方的谈话中江宴得知,Omega叫庄意,也是因为前两天暴雨降温感冒来的医院,江宴还得知,原来他们两个目前还不是夫妻,只是一对情侣。
江宴有些意外,“没有结婚,也能这么幸福吗?”
庄意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耐心解释道:“幸福不一定是要结婚呀,只要遇见对的人,那就每一天都可以很幸福。不过嘛,跟他结婚我肯定会觉得更幸福。”
江宴哑然,半晌,才又道:“你说得没错。”
“可以问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庄意想了想道:“差不多六年了吧。”
“不过最近家里父母都催着我们结婚呢,我们打算选个时间好好策划一下。”
“你们这么相爱,一定会很幸福的。”
江宴由衷感慨道。
相爱六年,感情却还能这样一如既往的好,还有双方父母的支持。
而他,回顾这四年来,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江宴的失落,庄意也祝福道:“祝你也能找到那个真正爱你的人呀。”
江宴心头微颤,唇边泛起一丝涩笑,“谢谢。”
不一会儿,庄意的男朋友便回来了。
他一手拎着一个小马凳,还提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纸杯,热气袅袅。
等他过来,先把小马凳和袋子放下,随后又将纸杯递给江宴。
江宴受宠若惊,庄意笑道:“我看你一个人打这么长时间点滴,也没带个水杯,生病了应该多喝点热水。”
江宴感动地接过了纸杯,眼眶有点酸涩,“谢谢。”
男友把小马扎架起来,坐在上面,随后从袋子里拿出一床小毯子,给庄意盖上,又接着拿出一个保温杯,里头盛了热水,他把热水倒到杯盖里,吹了吹,递给庄意,小声道:“这下不冷了吧?”
庄意点点头,“嗯!”
江宴并没有要攀比的意思。
只是当他捧着这杯由萍水相逢的人递过来的热水时,才由衷地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差别真的很大。
真正幸福的人,那份幸福是可以惠及其他人的。
别人的六年,那是真心换真心,那他的四年呢?付出了真心,又换了什么?
庄意和江宴相谈甚欢,甚至知道他是平面设计师之后,对他的职业也挺有兴趣,临走的时候,两人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江宴的药水时间长,还要一个把小时,而身边那对令人羡慕的眷侣早已经不在。
又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
江宴打开手机,看到唐夏和单黎都在问他今天症状有没有好转,唯独那个置顶的联系人,消息依旧停留在很久以前。
江宴把手机揣回包里,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宴爸妈都是老实的基层单位员工,算不上富裕,而他平时也是个生活比较勤俭的人。
江宴在大学期间做过很多兼职,除了帮人制作一点封面小海报,还去发过传单、咖啡店打工等等。
他大二那年,有一次去隔壁区发传单,当时没注意时间,等发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江宴对那边地形不熟,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路段拦出租车,正巧有辆小车过来,停在他面前。
摇下车窗,里面露出两个Alpha男人的脸,驾驶座那人朝他吹了声口哨,嘻嘻笑道:“弟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等车?要去哪儿啊,哥哥送你一程。”
江宴听到这种话下意识皱了皱眉,他瞥了一眼后座的人,见对方正用一种赤裸裸的眼神打量着他。
这种眼神让他感到生理不适。
江宴心中警惕起来,退后两步,“不、不用了,谢谢。”
没想到那两人并不打算放过他,其中一个打开车门就朝他走来,“别走啊,来陪哥哥玩玩。”
见那人伸手过来想把他拉进车里,江宴作为一个Omega,自然也是看过一些社会新闻,有一定防范意识的,他吓得大叫一声,当即就撒腿跑开。
而后面那两人见状,也紧跟着追上来了。
江宴害怕得心脏狂跳,却又凭着本能往前狂奔。
这些路他其实根本不熟,只能尽量往人多的地方。
可Omega的体力和速度本就不及Alpha,眼看后面的人快要追上他。
而自己慌不择路,还没有跑到人流密集区,他忍不住心生绝望。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左前方有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对方正在一棵树下站着抽烟。
看身形体格至少应该是个Beta,他眼底骤然亮起一丝希望,加快两步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哀求道:“哥,能不能帮帮我......”
那人显然是没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被人拉住了,他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刚想甩开,后面的两个人就追来了。
两个Alpha见了他,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笑道:“对不住啊兄弟,小男友跟我吵架闹脾气呢,我这就把他带回去。”
说着就要来拉他回去,江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颠倒黑白,眨眼间一只手胳膊已经被人拉住。
“不,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他的嗓音染上了颤抖的哭腔,他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人身上。
却又害怕,万一身边这个人相信他们的说辞,或者是因为嫌麻烦不想多管闲事。
那他这辈子,岂不是就完了?!
没想到身边的男人却一把将拉他的人的手打开,将江宴拉到自己身后,神色冷冷道:“我是他哥,我怎么不知道他交了新男朋友?还想当面抢人?”
江宴愣了愣,也立马反应过来,他嗅到了这人身上的红茶味信息素,这才发现原来他是Alpha,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忙对身边的Alpha说:“哥,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我们快回家吧。”
那两人见他们这样,顿时有所犹豫,看了看江宴的脸,似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但又怕真的跟眼前的Alpha打起来,会引来其他人。
两个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最终黑着脸走了。
江宴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感激地看向眼前的Alpha,“谢谢、谢谢你。”
余莫逸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江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的胳膊,连忙松手,“抱歉。”
却见他放手之后,Alpha便径直往前走。
任凭任何一个Omega遭受这种事都会害怕,就算现在劫后余生也不能立即就缓过来,他的身体现在还在不自觉地颤抖,身边又没有朋友能给他半分安慰,而面前这个Alpha看起来还那么凶。
一时间被恐惧和委屈侵占了上风,江宴眼角不争气地溢出泪。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想让Alpha听到了觉得他小气,但低低压抑的抽泣声在相对寂静的环境里还是听得很真切。
他倒不是对这个Alpha有什么意见,毕竟人家还是救了他,他只是想到自己不过是来做一个兼职,却差点被那些坏人拉上车,要是被拉上去会遭遇什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想哭。
手背突然被一阵轻柔的触感触碰了一下,江宴有些诧异地把脸从手心里抬起来,看到眼前的餐巾纸。
一阵温和低沉的男音跟他说:“没事了,别害怕。”
江宴听到这句,不知道为什么哭得更凶。
余莫逸看他哭得那么可怜,最后还是带他去了甜品店,用甜品安抚了他的情绪,这才问:“大学生?”
江宴刚哭过一阵,眼眶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白皙的脸庞显得青涩而水嫩,更别说他身上散发的桃子味,给人一种十分清甜可口的感觉。
也难怪那两个人有点不甘心放他走了。
江宴咬着一口酸奶布丁,抬头看了一眼余莫逸,脸有些红,又低头,嗯了一声。
刚才外面太黑,又因为太害怕,他没有注意对方的脸,然而此刻灯光下余莫逸那张俊美的脸完美地呈现在他眼前,江宴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多帅。
他的五官并不凌厉,眼窝有些深,眉目俊逸眼神却很平静柔和,看向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看着年纪也不大,却给人一种同龄人没有的沉稳气度,做任何事都仿佛不急不缓,优雅从容。
江宴又补充道:“我是隔壁区的学生,过来做兼职,对这边不熟悉,今天又回去晚了......”
余莫逸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别担心,这边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我会跟他们说的,一会儿吃完我带你去打车。”
江宴乖顺地点点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下,手中紧握着那杯酸奶布丁,轻声说:“哥,我可以留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余莫逸看了他一眼,江宴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一个人有些害怕,等我到了......给你报个平安可以吗?”
江宴越说越小声,似乎他也感觉到了这个借口有多拙劣,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被对方拒绝的尴尬场面了。
然而对方却掏出了手机,“电话号码多少?”
江宴怀揣着惊喜,又极力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给他念了一串号码,不一会儿,手机就响了。
等到江宴打开一看,余莫逸已经挂断了。
“有什么事打这个就好了。”
江宴面上展现一抹欣喜的笑,“谢谢哥。”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在他的主动之下,很快和余莫逸熟悉起来。
他经常借着去兼职的由头,往余莫逸所在的城市跑,不时约他出来吃饭,约不出来就卖惨说自己迷路了、丢钱了。
余莫逸心软,每次都会被他骗到。
经过一番相处之后,江宴也渐渐发现,余莫逸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那晚一开始对他态度有点冷,主要是因为对方那时候心情不好,听说是他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出国了。
后来越是相处,江宴就沦陷得越深,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比他大四岁的Alpha。
可当对方察觉了不太对之后,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江宴,好好上学。”
江宴不太明白,对方这算是拒绝还是没拒绝?
还是说,余莫逸觉得他还是一个学生,和他谈恋爱会有罪恶感?
但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喜欢的人,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他相信事在人为。
他把所有的爱意倾注在余莫逸身上,可对方若即若离的态度总让他患得患失,他觉得余莫逸并不是对他没感觉,可对方就是不说喜欢他。
就这样又纠缠了大半年。
最后一次表白,是在一个下雨天。
他明知是快要下雨的阴天,却故意等到雨落下,让余莫逸来给他送伞。
可是余莫逸来了,他却终于绷不住了,一直以来玩着这种故意为之的小戏码,已经让他分不清余莫逸究竟是在乎他,还是可怜他。
江宴一把推开余莫逸的伞,在雨中哭着质问他,“余莫逸!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就不能给句准话么?要是、要是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管我?”
他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哽咽道:“你要是现在说一句不喜欢,那就别管我了......我马上就走,这辈子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余莫逸安静地看着他,好半晌没说话。
就在江宴哭着转身的时候,却嗅到了温暖醇香的红茶气息,以从未有过的近距离。
余莫逸把他拉进怀里,替他披上自己的外套。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江宴却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和胸腔震颤起伏时带来世间最温柔动听的两个字:“喜欢。”
余莫逸带他回了自己家,找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江宴半是呆滞半是傻笑地看着他,后者无奈地笑了笑,“就这么高兴?”
江宴试探性地伸手抱住余莫逸的腰,“没办法,喜欢你嘛。”
许是先动心的人总是要辛苦一些,这些年他和余莫逸虽然很少为什么事争执而红过脸,却也时常让江宴觉得缺少点什么。
余莫逸越是淡定、越是游刃有余,他就越害怕、愈加惶恐。
他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又走上了老路,总是靠一些小心思来博得余莫逸的关注,以此来证明对方是在乎他的。
可是,真的有必要吗?
他这么问自己。
一杯热水已经被江宴喝完了,庄意之前还分了好些小零食给他,他也没心情吃。
寒风呜呜地吹刮着窗户,窗帘被风吹得鼓起翻折,锃亮的地板折射着头顶的灯光,无论是身旁冰冷的金属输液架,还是裸露在袖子外冻得发青的手,都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江宴只好尽力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企图抵御几分寒意。
漫长的三个小时里,他没有水喝、没有合适的御寒衣物,甚至连想去上个厕所都很艰难。
好容易捱过了三个小时,江宴整个人难受得又快晕了。
他有些饿,在医院门口一家餐馆里点了份青椒肉丝炒饭。
但他吃着那肉,却感觉味道很怪,他以为是自己生病了味觉产生了问题,又吃了一口,忍不住吐了。
江宴皱眉问老板,“老板,你这肉不新鲜了吧,已经有味道了。”
对方看他一副病恹恹的单薄样,反倒不客气道:“是你病到味觉出问题了吧?别什么都赖上我啊,我这肉可新鲜着呢!”
江宴没想到他态度这么恶劣,顿时也生气了,“不信你自己尝尝,就是坏了呀,肉都臭了。”
老板凶狠地瞪他一眼,“我说你是来找事儿的是不是?别人都没吃出问题,怎么就你有事儿?”
这老板虽然是个Beta,但是看面相不像个好惹的。
江宴咬了咬唇,他本来胆子就不算大,Omega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其他性别的要吃亏一些,他要是身体好着,还能跟他理论理论。
可现在,对面明显就是不讲道理,他的身体也经不起耗,更没那个心情。
也怪他太饿了,看着就这家人少,想着不用排那么久的队,没想过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为什么这家生意会差这么多。
钱已经付了,江宴不想跟他胡搅蛮缠,“算了,咳咳,我自认倒霉。”
他走出餐馆,还能听到背后老板冷嘲热讽,“小白脸,还想讹老子。”
江宴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一声不吭往店外走了。
他也没心情在这边吃饭了,打了辆出租车,只想回家休息。
等到车开到半路,江宴无意识摸了摸包,突然惊觉,他发现自己的钥匙没带出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出来之前换了衣服,兜里的东西忘了拿出来了。
然而他只慌了一瞬,很快便安静下来了。
“师傅,就在这儿停吧。”
师傅疑惑地看他一眼,“不是要回景棠小院吗?”
江宴摇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我就这儿下。”
出租车把他放在半路上,江宴在路边呆站了一会儿。
看了一会儿四周,是比较陌生的一条街道。
江宴就这样,缓缓蹲下身,眼眶有点红。
他此刻又冷又饿,还有些低烧没退,脑袋也晕得很,要是现在给他一张床,他就能立马倒下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想不起应该找谁帮忙了。
江宴屈膝抱着自己,吸了吸不太通畅的鼻子,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
好丢人啊,这么大个人了,居然会因为没有带钥匙回不了家而蹲在大街上哭。
可来来往往有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也管不着了,他只觉得很难受,只想哭。
“喂,你这家伙,是在哭吗?”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情绪。
听到这不客气的语气,像是在对他说话,江宴红着一双眼,抬起头,对上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
少年单手支起滑板,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弓着身,凑到他面前,像是看到什么稀罕物一样,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江宴看他年纪不大的样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孩子,这么没礼貌,还嘲笑他。
要说平时江宴还是很好相处的,但他此刻本来就够委屈的,还被人挑衅,顿时就像是只带刺的小刺猬,他怒瞪着少年,嗓音嘶哑道:“关你什么事,小屁孩!”
少年脸色微变,轻哼道:“还说别人呢,这么大人了,还蹲在马路边哭,也不嫌害臊。”
江宴气得一下子站起身,“你懂什么?没、咳咳咳,没礼貌的小屁孩。”
少年也站直了身,单手拎着滑板,似笑非笑道:“你们这种大人,我见得多了,要么就是工作不顺心,要么就是失恋了。”
“我看你这样,十有八九是——”少年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巡过,没有找到那种叫戒指的东西,反而在他冻得发青的手背上看到两个针孔。
其中一个还有点肿,看起来像是才扎不久。
少年愣了愣,又看了眼他苍白的脸。
江宴脸色本来就很差,咳嗽两声,脸色看起来更白了。
他耸耸肩,“算了,当我没说。”
江宴没想到他站直了身子这么高,视线不得不抬头往上移,但这样一来,就硬生生矮了人一截,听到少年这么说,他白了对方一眼,“莫名其妙。”
他没想到自己在街边哭一哭还能惹来一个不良少年的嘲笑,只觉得他讨厌,也哭不下去了,三两下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
江宴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那个讨厌的声音喊了他一声,“喂!”
江宴不理他。
这种十几岁的小孩就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看人笑话。
却听见后面有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少年像一阵风一般踩着滑板从他身边划过,顺便朝他丢了一样东西。
江宴下意识接过,想骂他一句烦不烦,但那少年头也没回,脚下控制住转方向,两下侧身便溜进了人群。
江宴气闷,随即低头一看这人搞的什么恶作剧。
却是愣了一下。
手里是一小包餐巾纸,里面还塞着一根棒棒糖。
陌生的信息素带着经久不散的浓香,甚至还有点刺鼻,给人的侵略感极强,倒是比较符合那少年肆意张扬的个性。
江宴瞥见那棒棒糖,还是桃子味的,一时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江宴忘到脑后,但因为那个少年一搅和,他也没了颓丧的心思,打电话给单黎,准备去他家借宿一晚。
果不其然,单黎得知事情的原委,又骂了他一通,但更多的,还是骂余莫逸。
“一天天就他事多,听你说两句话很难么?”
单黎怒道:“不行,我真想打电话骂他一顿。”
江宴苦笑了一下,“算了,是我自己没跟他说清楚,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输个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单黎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惯着他吧,我真没见过哪对情侣像你们这样,我都比他靠谱。”
江宴乐道:“是是是,你最靠谱了,体贴贤惠做饭又好吃,谁喜欢你,都是他高攀了。”
单黎哼了一声,又道:“你说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江宴摇摇头,“我也记不得了,没事,以后不去那里吃就行了。”
单黎一插腰,“那怎么行?敢欺负我单黎的人,他走着瞧吧,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看看,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他了。”
江宴笑道:“单黎。”
“怎么了?”
“谢谢你。”
“怎么说这个。”
“我说真的。”
单黎对上他真诚的目光,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嗐,咱俩谁跟谁?你跟我客气什么。”
“小宴、小黎,快来吃饭啦。”
单黎妈在外面喊道。
单黎应了一声,转头对江宴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单黎爸还在盛汤,单黎妈拿了碗筷出来,对单黎嗔道:“人家小宴不舒服,需要休息,你别一直拉着人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