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陈铎跟学校请了个长假养伤,寒假结束再返校上课,出院后的两个月里,他一个人在家自学。
期末考试完当天下午,周诣第一个冲出校门,坐上出租直奔陈铎家,他起码已经两个星期没见陈铎了。
铎铎!铎铎!
俺来了,俺来了嘿嘿嘿嘿!
爬上楼,陈铎家的门居然开着,周诣狐疑地走进屋,看见陈铎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两个月不出门,快在家憋出病了。
周诣往他侧腰上轻踹了一脚,陈铎戏精上身似的,痛喊:“断了!”
“不是断了,”周诣笑道:“你这是腰间盘突出了。”
陈铎从沙发上起来,胡乱揉了把头发,“真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周诣环视客厅一圈,诧异道:“你还真就一直没抽烟?”
陈铎嗯了一声。
“你高考要报的专业,是不是不让吸烟?”周诣问。
陈铎烟瘾比他还大,而且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不能没有烟,除非有外在因素强制,否则他不认为陈铎真愿意戒。
“是。”陈铎很大方地承认了。
周诣说了声哦,点到为止没再多问,他看着陈铎的背,“自己换药方便吗。”
“方便,”陈铎说:“胳膊长,所以方便。”
“拐着弯跟我得瑟呢?”周诣看了一眼他的腿,突然觉得陈铎好像窜高不少,“我一直没问,咱俩谁高?”
陈铎坐回沙发上掏出手机,“你先报。”
“一八八,点五,”周诣顿了顿,“没谎报,医院电子秤上测的。”
陈铎哦了一声,“那秤准吗。”
“准。”
陈铎又哦了一声,“那咱俩我高,我189。”
周诣像生吃苍蝇一样憋屈,“你是不是又长个了,你都成年了怎么还能长?”
“不知道,”陈铎打起游戏,“我躺病床的时候小腿骨发疼,出院一上秤,高了三厘米。”
周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除了脏话他说不出来别的,真他妈天赋异禀啊,一下子就蹿到189反超他了。
“别再长了,这个身高正好,”周诣说话的时候酸溜溜的,“1米9往上的空气太稀薄了,你没看到方际常年缺氧,脑瓜子都不好使了吗。”
陈铎没说话,只笑了笑。
周诣见他在打游戏就不打扰了,拿出手机刷了会朋友圈,为了强行让自己专注学习,他早就狠心把朋友圈关闭了。
也没啥好看的,周诣划拉了一下屏幕。
别人的生活多姿多彩,有啥好看的,又不是自己的。
不过有一条朋友圈倒真让周诣乐了。
是一个兄弟发的视频,内容居然是王恺被他爸带着去相亲,他在酒席上和小姑娘坐在一块。
那脸臭的,周诣看着差点笑出声。
有好兄弟最快乐的一点是啥,就是能看兄弟的热闹,最爱看的热闹是被父母催婚,其次就是小两口子闹离婚。
方际在群里刷了好几条语音,笑得话都说不清楚,说女方才1米56,王恺这个1米9大汉能在床上把人家撞碎了。
周诣本来挺乐呵,一听见身高心里又不痛快了。
他们这群打手里属邓荣琦最矮,周诣排倒数第三,其余没一个低于189的。
催债有条规定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打人了还得赔钱。所以通常是十几个平均188的壮汉往那一站,吓都能把人吓得不敢动了。
尽管其中有些人真没干过几场架,但气势和场面摆出来就够了。
周诣把视线放在了陈铎脸上,他还在面无表情打着游戏,不过好像知道周诣在看自己似的,陈铎立马抬起头跟他对视上了。
陈铎挑了挑眉,周诣也挑起眉。
俩人用眼神传递的信息一模一样:你瞅老子干啥,再瞅就等着挨揍。
陈铎打完游戏就站起来了,周诣还以为他真要动手,刚想说话就被他抢先了,“洗澡和做饭,你选一个。”
周诣愣了一下之后才说:“我去做饭吧,你那伤能洗澡吗?”
“可以。”陈铎去卧室拿了套衣服,走进厕所前,“冰箱里的东西随便用,做什么都行,除了甜的。”
周诣点点头:“知道,你不爱吃甜的。”
从冰箱拿食材的时候周诣发现居然还有啤酒,刚想伸手拿出来又放弃了。
他感觉到目前为止的进展像极了在他家的那一晚,聊天,做饭,喝酒,然后再干点荒唐事。
这回可是陈铎家,他要是再耍酒疯调戏人家,陈铎说不定直接把他踹出去了。
周诣老老实实关上冰箱门,只拿了菜和肉,他做饭的时候喜欢叼着烟解闷,就往嘴里塞了根烟,但没点。
菜入锅的时候陈铎洗完澡出来了,他在浴室换了药,上半身是裸着的,周诣抬头就看到了他的背,情绪有些五味杂陈。
这伤也太多了。
他头回敢盯着陈铎的背看这么久,以前没注意的伤痕这下全看清楚了。
不止赵建启砍的那一刀,还有非常多早就淡化的疮疤。
陈铎回头看他一眼,“不是不好意思看么。”
“这次是不敢看了,”周诣把嘴里的烟点燃,“惨不忍睹。”
陈铎嗤笑一声,没说话。
“鸡翅腌好之后放锅里煎,”周诣让出厨房换陈铎做饭,“是煎,不是炸。”
会做饭的人往往都很默契,陈铎秒懂了,接话道:“没可乐。”
“放啤酒。”周诣说。他其实还是放不下那两瓶酒。
陈铎白了他一眼,从卧室给他拿出一套洗完澡穿的衣服,接着做饭去了。
周诣在厕所打开花洒的时候嘶了一口凉气,他没调陈铎原先的水温,被冰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陈铎你他妈洗冷水澡干什么!”
陈铎喊了回来:“那个水温很凉?”
“凉啊我靠!”周诣赶紧调热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诣怀疑他的皮肤感热水平和正常人不一样,凉水当常温,简直活神仙。
陈铎往鸡翅里倒的啤酒不多,周诣反正是一点酒味都没尝到,吃完饭洗了个手,电话响了,周岐打来的。
“爸妈要见你,”周岐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现在,立刻,回家。”
周诣什么声都没出,在她话落的一瞬间,抢先挂断电话。
爽!
老子手速终于比你快一回了!
周诣乐颠颠擦干净嘴,边穿外套边跟陈铎说:“我回家一趟。”
陈铎冲他摆摆手,说了声不送。
周诣放寒假前就预料到爸妈会叫他回家,好歹是一家人,三年了,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况且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勤勤恳恳学习,不惹事不闯祸,改邪归正的决心摆在明面儿上,谁看了不夸一句浪子回头。
推开家门的时候他还有点慌,心想空着手回来,什么东西都不带,会不会不合适。结果周震海看见他就吼了一嗓门:
“哟!看看!都来看看!这年头连王八都会开门了!”
周诣噎了一下,站在门口没敢往里走了。
周母放下手里的毛线团,看着三年未见的儿子,一时有些说不出话,眼神复杂地在周诣身上游走,眼眶慢慢泛起了红。
半晌后,她偏过脸,眼泪跟着掉下来。
周岐抽了张纸递给她,“别哭了。”
即使声音很平静,依旧刺激到了周母本就酸软的心房,她站起来走到周诣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同时,放声大哭起来。
三年内所有的责怪、气愤、失望与担忧通通化作虚无,此时此刻,只余下一位母亲对儿子最纯粹的思念。
周诣叹口气,轻轻推开周母的怀抱,然后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妈,对不起。”他声音有些哽。
这声道歉,迟了三年。
当初年少气盛,自以为无所不能,走时潇潇洒洒,如今归来却落魄狼狈,时间教会了他太多道理,看到周母头顶丝丝缕缕的白发,他庆幸,一切还不晚,幸好他回了头。
周父虽然冷着脸,鼻头却也免不得一酸,“臭小子,以后还敢犯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周母抹了把眼泪,把周诣扶起来,“地上凉。”
她拉着周诣的手带到沙发坐下,抽了下鼻子,笑着摸他的头,“好孩子,常主任跟我说,你这次期末考了全校第三,从你回来复读到现在,他一直跟我们联系着,我们都知道你学习很用功很努力,是真的变懂事了。”
周父调整好情绪,很煞风景地嗤了声,“长这么大才知道好歹,他这叛逆期也叛得太长了点。”
“周震海你闭嘴!”周母瞪了他一眼,视线放回周诣身上时又充满了温柔,”上楼洗个澡休息一会,你的房间妈妈一直有打扫,换身干净衣服,一会下来吃饭。”
“好。”周诣摸了摸周母的头发,拿着外套上了二楼。
他房间里的东西一样没动,还是被赶出家之前的模样,周诣看着一屋子的试卷和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种只有自己在原地踏步的失落感又蔓延了全身。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靠在床头,抽烟发愣。
发愣是他在叛逆期里最喜欢干的事,日落黄昏,不开屋子里的灯,一个人靠在床头放空身心,口腔鼻息里都是淡淡的烟草香。
这种状态周诣很喜欢,爽,仿佛远离了生活种种繁琐狗屁的爽。
有点无事可做,他打了个视频电话给陈铎。
不过等到自动挂断了,陈铎也没接。
周诣不急不徐点上了第二根烟,隔了一会才又打过去。
他知道陈铎这种视社交如粪土的人,向来没有手机不离身的习惯,人在客厅看电视,手机在阳台晒太阳。
果然,这次又挂断了。
不过是陈铎自己拒接了视频,然后发来一条微信:
- 转语音
周诣把烟掐灭,脑子里莫名有了点龌龊的想法:
周- 不方便?
周- 右手在忙么。
陈铎回了他一个问号。
周诣笑了笑,这问号的意思应该相当于:你再嘴欠一个试试。
周- 行 语音
周诣浑从心起,嘴上说语音,实际又打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陈铎没注意,秒接了。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