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第二天到剧组的时候，秦昭这才看见了剧组宣传的那位神秘助演。
许乔刚刚回国，之前一直在国外训练唱跳，作为练习生出道。
这次助演只是一次友情客串，也是方便剧组招揽热度用的。
望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秦昭忍不住心里一跳。
许乔即传闻中的温郢少年时期的白月光。
只不过后来因为工作许乔不得已出国，而温郢国内事情也多，二人这才分道扬镳。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网络传闻，其中的是是非非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清楚呢。
秦昭并没有将这位白月光放在心上，既然当初选择了前途多年未归，再加上他出国前与温郢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那么他跟许乔此刻顶多也就是平等竞争。
秦昭事业做的不温不火，虽然有温郢这个后台，但是他本身对工作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所以这几年也一直做些小配角，没有爆红过。
而许乔不同，在国外都能排上top前几的当红爱豆骤然回国，人气势必不容小觑。
所以虽然许乔并不是专业演员，只是友情出场，他的戏份和秦昭的戏份竟然不相上下。
拍的这部戏是个古装仙侠剧，秦昭时不时就要穿着繁琐的汉服再套上威亚，有时候戏份多，打斗情节占大部分的时候，拍一天下来秦昭就会累的不行了。
本身他身体就是个小趴菜，休息的时候就只知道跟温郢腻在一起，也不像其他男明星一样注重精壮结实肌肉这些，所以一下子做这种高强度训练他真有点吃不消。
也就是这天晚上，秦昭有一个镜头一直没有过，彼时他已经穿着威亚被吊了一下午，连晚饭甚至都没来得及吃。
导演也是看不下去了，又考虑到那么多工作人员也在加班加点地工作，就先让大家去吃了晚饭，补充一下体力再把那场镜头补上。
大概是装备出了点问题，又或许是工作人员在给秦昭佩戴威亚时没有做好安全措施，也可能是秦昭本人没有注意到，当晚等秦昭恢复了些状态再开始拍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原本好好悬在半空中的他突然失重坠落。
现场的人听到那声闷响后才反应过来，工作人员急忙上去检查秦昭的状况，反倒是许乔最先反应过来，拨打了电话为他叫来救护车。
秦昭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屋内，燃起了满室亮光。
秦昭动了动手指，挣扎着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这个微小的动作还是干扰了守了他一晚的那个人的睡眠。
温郢接到通知赶过来的时候秦昭还在昏迷。
虽然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看着病床上秦昭毫无血色的双唇和没有苏醒迹象的面孔，温郢心中还是忍不住阵痛。
他这个人喜欢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希望秦昭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所以他就在床边守了秦昭一夜。
说是一夜，实际当温郢最后一次叹气时，距离天亮也没有很远了。
本来也没打算真睡，温郢只是趴着浅眠，故而当秦昭哪怕是动手指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也足够让他醒来。
倒是秦昭看见温郢眼底的乌青时半惊喜半心疼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您怎么守了一夜，怎么也不知道休息一下？”
温郢冲他舒展开一个温柔的笑，轻声说没事。
秦昭抿唇，本来他才是那个被包养的，现在反倒让金主守护他一夜。
秦昭心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数日前在温郢房间看到的小熊，和他发微博时打趣说的“小熊保镖”。
小熊保镖和温郢。
听起来倒是没什么违和感。
秦昭在心里笑。
空气显而易见地安静下来，温郢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望着秦昭，一遍遍用视线描摹他的眉眼。
温郢有一双丹凤眼，注视着人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地感受到自己正被深情地凝望。
秦昭也是如此。
虽然知道那不可能，但他还是因此开心。
本身在自己受伤时能够得到喜欢的人的陪伴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还是温郢先打破了沉默。
“疼吗？”语气里带点心疼的意思。
秦昭下意识地想否认，话到了嘴边又升起另一个念头。
于是他尽力做出一副很痛很痛，可怜兮兮的样子，凑近轻声答：“好疼，想要你抱抱。”
也许是真的疼，尾音都带着颤。
话说出口，秦昭不安地望着他，眼神里有不确定，更多的还是直白的期待与隐隐的爱慕。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温郢应该不会怪他撒娇。
却不想温郢接受了他的撒娇，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皱着眉：“你受了伤，等伤好了再抱。”
他也是怕不小心牵扯到秦昭的伤口。
说是没什么大碍，可是任谁从半空摔下来也难免有点擦伤。
秦昭被他养的这么娇气，温郢实在不想冒着个险再让他疼。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秦昭略有些失落地敛了敛眸子，垂着头。
看起来要比刚刚更加可怜。
温郢实在不忍心看小狗难过，抬手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头。
本来是想安慰一下小朋友，自己却被柔软的触感勾住，舍不得放手，面上也不显，只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尽力哄着：“乖，等你好了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秦昭这才高兴了些，眯起眼睛冲他笑。
温郢神色不变，可秦昭却感觉温郢给他的感受更加温柔了些。
“秦老师？”
片刻的宁静被敲门声打破。
同拍了这么多场戏，秦昭自然而然地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看着温郢起身去开门的动作，秦昭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不管从什么角度，许乔都比他适合站在温郢身边。
秦昭知道在昨天自己出事时，第一个跑到自己身边拨打电话的是许乔，按理来说他应该对许乔心怀感激。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越是想到许乔的好，他心里的酸涩便又深一分。
善良明媚，人气也高。
如果他是温郢，也应该会选择许乔。
但是秦昭并没有想过一个假设，如果当时出事故的是许乔，即使知道他就是传闻中温郢的白月光，秦昭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温郢打开房门，看清对方的脸的那一刹那，两人皆是一愣。
昨天剧组的其他演员看救护车来了之后都被导演安排到酒店休息，温郢又是临时赶到，故而温郢的出现着实是在许乔的意料之外。
许乔很快反应过来，摆出一个标准式笑容，歪头说：“好久不见，温先生。”
许乔和温郢是在大学时认识。
温郢在那所全球顶尖的学府内攻读硕士，平时也偶尔进行一些贫困资助类的公益活动。
他无论对待什么事都认真负责，每年假期都会回国见一下获得自己资助的贫困优秀学生。
他与许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又一届新生典礼，那时他见完最后一个接受资助的贫困学生后刚刚回学校没多久。
他和许乔都作为各系的知名学生，也受邀参加那场晚会发言。
排练时温郢是最后一个上台发言的，他发言结束，即是许乔那几个音乐生上台演唱歌曲。
他准备下台时，许乔已经在台下等候准备上台。
四目相对时，温郢竟蓦地怔住，脚下动作也来不及反应，竟是直直从台上摔下。
台子不低，温郢又丝毫没有防备，摔下来时头正好磕在台子旁边摆放的椅子腿上。
这一摔竟把他直接送进了医院。
温郢记得，他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许乔。
自那之后，原本毫无干系的两人便相熟起来，温郢更是处处对他好，或许只是为了感谢他的照顾，又或许是因为对视那瞬间的悸动。
*
“温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愣了？”
回忆间许乔已经先他一步进门，向里走站到了秦昭床前，似乎是看人没有跟上来，这才讶异地回头，发觉温郢还站在门口这才开口询问。
温郢这才像是如梦初醒，关了门坐到秦昭床前的椅子上。
他脸色紧绷，盯着病床上的秦昭。
他眼睛虽是看着秦昭，可秦昭能感觉出来，他的心思并不在这。
秦昭把他的不自然都看在眼里，又望向温郢和许乔两人并排一坐一站的样子，心头更是酸苦。
他哑着嗓子，喉间一片干涩，想要说些什么又生生把话咽下。
许乔看了看脸色古怪的温郢，又看了看眼里酝酿着巨大悲伤的秦昭，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气氛太过尴尬，许乔自感不想再多待下去，又热心叮嘱慰问了秦昭几句，简单说了下剧组的安排便起身准备告别。
走到门口的时候，许乔听见身后的秦昭遥遥递去声：“谢谢许老师。”
没说具体谢什么，许乔自动把它归结为是自己为他打了急救电话这件事，于是快活地转身甜笑着说不用谢。
房门再次被关上。
温郢一瞬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秦昭，这个和许乔有七分相似的面孔。
秦昭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循着视线望去，猝不及防掉进那双深邃的眸子。
温郢这才嗤笑一声，抬手覆在秦昭柔软的头顶上。
条件反射一样的，秦昭小幅度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你高中是在哪里上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近似喟叹的语气里带些岁月雕琢过的沧桑。
秦昭心下不解，还是如实回答了他。
高中那段时期太久远了，那时总以为痛苦又高压的生活状态放到现在来看，才发现自己对当年吃过的苦连共情都很难做到。
秦昭略歪着头看他，头上还贴着他的手掌，样子乖得不像话。
温郢被他这副模样看得心彻底软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语气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像是默许了秦昭放纵。
分明有了可以一探究竟的资本，秦昭却只是抿了抿唇，然后轻轻摇头。
摇头的幅度不大，但是温郢仍感觉那份柔软美好的触感有几瞬脱离了自己的手。
像他怅然若失的心从高空骤降。
秦昭手指关节泛着粉，手掌内侧有些擦伤，他却毫无感觉似的攥着身下白色的床单。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那个白月光到底是不是真的，开门的时候为什么要愣住，还有他们这些日子究竟算什么。
太多话聚在嘴边，最后融成一片沉默，淹在早晨刺眼的光线里。
原来他也是个懦弱的性子。
温郢似乎早就料到他的缄默，又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他探过身，望向秦昭的眼神多了些说不清的情愫。
*
最后一个受资助的贫困学生那时正高三，压力很大，温郢那次去见他主要也是给他减缓一下心理压力。
按照以往来说，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可那次不知道是怎么，可能是那个孩子是他资助的里面唯一面临高考的，总之他去见了。
少年正值十七八岁的年纪，心里多少都带些傲劲儿，可面对他的时候又只会腼腆羞涩地低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问题。
温郢被他的反应逗得轻笑，于是他意料之中地看见少年的耳尖更红了些。
见面实在太匆忙，对面的少年又实在可爱，让温郢后来连逗都舍不得逗。
窗外遮不住的光掉在少年身上，氲开一片影斑，竟轻而易举勾走温郢的心魄。
坐在飞机上时，温郢就像着了迷一样，脑子里反复是少年的身影。
丢失的那缕神魂永远地粘在了大洋彼岸的少年身上，时隔多年才又回到温郢面前。
就像是心脏的另一半突然活泛起来。
回到学校下台时，和许乔对视的那一瞬间，温郢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怎么上一秒还在梦里对自己只懂羞涩的少年这一刻却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大堂的光线朦胧昏暗，许乔又与秦昭有七分相似，再加上温郢整日魂牵梦萦，温郢竟真以为那个少年穿越大洋来到了他的面前。
还不等他欣喜，他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混沌。
等他再次醒来时，入眼便是许乔。
医生说他头部受到创伤，可能有部分记忆出现混乱。
那时的他不懂，一直找不到自己究竟哪片记忆出了故障。
后来他终于明白，他是记错了少年的模样。
昏迷前斑驳光影下那个与梦境有七分相似的脸成了他的执念。
他开始对许乔好，半是报恩，半是为了自己梦中那张脸。
直到最后他要回国，在机场分别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
后来他在剧组遇到了秦昭。
和许乔相似的脸，和记忆中别无二异的羞涩与拘谨。
几乎是未经思考的，温郢就选择护着他。
直到他再次在病房门口遇到许乔。
他才终于看清梦里那张模糊的脸。
究竟是把秦昭当许乔的替身还是把许乔当秦昭的替身，此刻已一目了然。
阳光斑驳地落尽秦昭眼底，睫毛扇动投下簇簇阴影。
温郢神色严肃，语气却滚烫无比：“昭昭，你不是替身。许乔才是你的替身。”
秦昭嘴唇微动，喉头滚了滚，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作罢。
然后秦昭稍稍欠起身，尽管这个动作有些牵扯到他的伤口，他还是硬撑着慢慢凑近温郢，双臂环上温郢的脖子。
那个讨了半天的拥抱终于在这一刻如愿以偿。
秦昭把头放在温郢肩头。
两人就这样都沉默着不说话。
慌乱的内心也从骇浪滔天逐渐平静下来。
光是这样就很美好。
怕耽误剧组的进程，秦昭在医院仅待了没几天就要求出院，饶是温郢冷着脸让他多休息休息也没阻止成功。
温郢知道秦昭喜欢这个行业，无奈也只好作罢，只想着以后要多给他些资源好好哄哄人。
秦昭镜头不多，耽误的这几天也并没有影响大体的拍摄进度。
七月中旬的时候，剧组杀青。
杀青宴定在了拍戏地点旁边的一个小饭店里。
温郢作为投资方也在场。
南方湿润多雨，连饭店也总带些温温柔柔多情婉转的江南韵味。
这让生长在北方的秦昭不胜欣喜。
许乔比导演仔细，提前让人定了些当地特产的梅子酒，味道清甜微苦，仔细品尝还有回甘，很得当地人喜爱。
原先温郢总不让秦昭喝太多酒，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觉得梅子酒度数低喝不醉，又可能觉得顶着红彤彤的脸，眼睛蒙上水雾，可怜兮兮求他的醉酒小狗太过可爱，这才默许了他。
得到许可的秦昭喜不自胜，捧着酒杯不肯放手。
左右出了事也有自己在身边，温郢也就由着他去了。
满心专注秦昭动态的温郢自然没有注意到桌子对面许乔正眯着眼睛审视两人。
杀青宴结束的时候，窗外正下起了下雨，淅淅沥沥的，反倒多了些温柔浪漫的感觉。
小菜鸡秦昭已经醉的不行了，温郢无奈地笑着，抱起人离开。
“温学长。”
在温郢即将出门的那一刹，许乔出声喊住了他，称呼也从在病房时的“温先生”变成了“温学长”。
似乎一个称呼的变更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郢闻声回眸。
许乔一如当年初见，青涩阳光气息不减。
只见那人勾唇轻笑着，眼睛里是真诚的祝福：“要幸福。”
“你也是。”
这场乌龙就这样潦草地收尾，温郢却始终觉得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回到酒店的秦昭也不安分，一会儿撒娇要他亲亲，一会儿又耍酒疯非要看昭昭在哪。
温郢自觉不能和小醉鬼计较，耐着性子纵容他。
直到最后，秦昭闹到没什么力气了，才瘫在他怀里，轻声呢喃：
“其实我记得你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温郢也没有深究，只哄着人睡了。
两人又在江南玩了一阵儿，温郢带他尝了尝当地特色，去了些旅游胜地，一周后才恋恋不舍地坐上回家的飞机。
之后的一段日子，秦昭暂时放下了所有的工作，专心跟温郢补之前错过三年的恋爱。
温郢更是先他一步，甚至开始研究婚礼流程。
失而复得的宝贝他自然是比谁都想要珍惜。
举行婚礼的一周前，秦昭来着温郢去了他刚来这座城市时租的地下室。
空间逼仄，环境也不好，饶是如此，在秦昭搬出去之后仍有不少人争抢着要租。
那时的秦昭已经和温郢关系近了点，也工作了一段时间，尽管如此，他的积蓄还是不够买下这个狭小的房间。
他还是向温郢借的钱，最终如愿以偿买下了这个地下室。
温郢没有过问原因，而如今秦昭主动拉着他的手打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门。
一年多无人居住的屋子落满了灰尘，屋顶的墙皮甚至也因为潮湿而大片大片地剥落，墙角处甚至结了蛛网。
但这都不是最震撼的。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贴在墙上的那些照片。
有的是从微博下载打印的，有的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总之零零散散地铺满了整个泛着褐色的墙面。
那些照片的主角都是一个人，即是跟在秦昭身后不知所措的温郢。
秦昭不等他反应过来，缓缓转过身，慢慢开口。
声音混着埃尘，更有了些质感，像是在娓娓叙述一个故事。
“其实我记得你的，在那个剧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剧组，”秦昭抿了抿唇，抬头直视上那道灼热的视线，“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大学时候更是……根本忘不掉。”
“我来了这之后就经常关注你的动态，我知道你有的时候会投资一些影视作品，你参与的每个作品我都会去当群演，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你的，虽然那个时候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可是我最后等到了。”
秦昭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他的嘴唇，眼睛带点亮光。
温郢觉得那是白炽灯照耀下闪烁的泪花。
婚礼办的格外隆重，像是要把这几年秦昭受的委屈都弥补了一样。
交换戒指的时候，秦昭手指颤抖着戴上那个银白色的素圈。
想说的话尽数藏在喉间，像一只只即将突破冰层的游鱼。
秦昭抬头。
刹那间冰雪消融，春光乍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