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看完了吗？近来特管局事务繁忙，这件案子又特殊，能出外勤的只有我和金予，很难周全，所以决定找你来——”
“叮铃——”
造型典雅的挂钟在墙上静默地指向十二点，冷淡无起伏的女声被桌上突兀响起的铃声打断。
简从真将手中纸张对折又摊开，睨着坐在对面的白漪岚摁熄她设好的手机闹钟，再随意挑了纸的一角，将它往内折，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刚刚白漪岚说了什么：“贵司真忙，这次是什么事找我们副局？”
“是午休时间的提醒，不用管它。”白漪岚说，“还有，我不觉得给你这张证物是让你折纸的。”
“我看到了，你给我这张的时候柜子里还有很多一模一样的。”简从真倚在靠椅上，将飞机两边折对称，指尖描过上面文字，对其浮夸血腥的描述毫无感觉，“看完了，对我来说没用了，还不如让我玩一下。”
无非是家中闹鬼，惹出半夜鬼影、镜子浮血字这样那样的桥段，老套又俗气。一般来说，这样散播在繁川市各个角落的传单往往会被当作恶作剧，偏偏它却真能以醒目处标注的巨额悬赏哄骗到人，弄出了四十二个从事虚假玄术业的失踪者，直接从简单的市容市貌问题变成了特殊事件管理调查局桌上的重大案卷。
白漪岚只是说说，话中也没有制止的意思，瞥了一眼传单上被折得变形的诡异人脸，非常自然地从与简从真谈话的工作状态中走出，丝毫不见方才紧急找来这位编外人员来又请求他加班的样子：“吃午饭了。”
“你请？”简从真将纸飞机的两翼展平，朝尖端轻轻吹了口气。
“特管局报销出勤食宿。”白漪岚平静道。
白副局的办公室除了必要的桌椅时钟档案柜外等没有任何累赘的装饰，简从真不带负担地向空旷的角落掷出纸飞机：“出勤？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说答应你接这桩差事了？我这次回来繁川不是为了休养的吗——对了，我还得抽时间再去见见林大医生，没空。”
林大医生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白漪岚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不为所动：“你的心理评估状况林疏尘已经递交上来了，他说建议你多去走走……”
白漪岚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语对她来说难以理解：“看看景色，去多享受一下世界的美好……我看了排班表，林疏尘空出了预约，你可以在午休之后直接去找他，行动在下午三点开始，你们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简从真看着纸飞机如预期的那样撞上白墙飘落，伸了个懒腰，墨黑凌乱的发丝蹭在椅背上，长睫垂落的阴影半遮着与发同色的眼瞳：“需要说明，在我看来，加班绝对不是享受世界的方式。”
“但你可以拿三倍出勤工资去享受世界。”白漪岚面无表情，“按小时结。”
“可是话又说回来。”简从真坐正，打了个响指，轻快地推翻自己的立场，“今日宜工作，宜出行，宜转世投胎，宜……咳，总之诸事皆宜，适合为生活做些准备，我当然要去。”
“嗯。”白漪岚在他同意后立即签发了手头的文件，为简从真的出勤备案，又整理到一起，“这次你带安素吗？”
简从真起身去捡纸飞机的动作一滞，再抬眼时神情明显流露几分对她年轻忘事的同情：“‘简从真与安素之间有魂契，彼此之间无法间隔十公里以上的距离’，难道你对我的档案印象模糊了？”
白漪岚一直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流露一丝困惑：“昨天——”
“嘘，不要说。”收起故作的神色，简从真竖食指压在唇前，笑吟吟打断她的话，“他在，他听得见。”
沉默片刻，白漪岚问：“安素昨天接到我电话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你那计划了吗？”
她实在不明白，明知事实如此，为什么简从真还要自欺欺人地在她这里隐瞒安素？
简从真叹气，捡起纸飞机换了个方向扔出去：“对啊，所以他生气了，我们算是在冷战。不过是他单方面不想搭理我，我想还是别在他耳边提到这件事比较好，让他冷静一下。”
他这次用的力很轻，伸手将晃悠在空中的纸飞机直接接住：“你就当我什么都没和你说过就行，反正事情不会更糟了。”
“你决定，总之特管局尊重你们的意愿。”白漪岚收拾好文件，不再纠结此事，“今天中午的菜单有糖醋虾仁，我要去吃饭了，走吧。”
“有土豆牛肉吗？”简从真随手将纸飞机扔到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里，跟在白漪岚身后等她开门，走廊上模拟自然的光投到他面上，映得那张娃娃脸神情纯澈，“我们善良的白副局愿意给我刷两份吗？”
“啊，还有，刚刚的话我是开玩笑的，像我这样正直端方的好青年怎么会忍心浪费别人的时间呢。再说评估报告交都交了，今天周六难得他有空，让林大医生带着他女儿出去玩吧，我还是不打扰了。”
言语不足以体现身为新世纪好青年的贴心，简从真说着，还顺带帮白漪岚关上了她办公室的门。
特殊事件管理调查局装修用的材料经过精心挑选，落锁时只有很轻微的一声——
“喀。”
“咔哒。”
躲开远处的交谈声，这处花坛还算安静。绯少枫烦躁地按下开机键，随着按键弹起的声音，屏幕亮起，锁屏壁纸两只交握的手上浮着时间：四月八日十八点零七分。
他面无表情地指纹解锁，看着通话界面清一色的“对方已拒接”，手指一划，停止在了师兄柳行风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
那是一张拼接过的照片，拍的是一张传单的正反面，内容用极度平庸乏味的文字描述了制作传单者遇见的灵异事件。
绯少枫忽视那些对人眼睛伤害略大的高饱和度背景配色，再度盯着那行“愿相助者无论能否替本人解决事端，本人都愿奉上三万元以作酬谢”看了数秒，抬头望着不远处那群穿着打扮各异但一眼就能辨认出真实身份的江湖骗子，平生首次质疑自己玄门正统传人的身份。
莫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这一脉已经沦落到了要和骗子抢饭吃的地步了？
柳行风先是神神秘秘地给自己发消息，问他想不想挣点零花钱给霜霜买裙子，不等回复又说已经替他打好了车，一并发来了车牌和传单图片。
经受不起司机的电话催促，绯少枫莫名其妙上了车，再想向柳行风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晚了，对面就像是突遭横祸陷入永恒长眠一般再无音讯。
绯少枫不信邪地给他打了一路电话，快打空了手机电量都没能确认师兄的生死状态。实在没有办法，绯少枫看在三万酬劳的面子上认了栽，坐在花坛边开始就着最后的电量刷玄门论坛，试图查找有没有人和自己一样不小心抢了江湖骗子的饭碗。
刚刚点进论坛打开同城，绯少枫连关键词都没来得及输入，余光瞥见首页飘红的帖子标题骤然坐直，脑内蜂鸣一声，下意识念了出来：“震惊！繁川惊现那位行踪不定的简姓人士！”
他看着这个标题，心中只跳出了三个字。
简从真。
世间偌大，奇术繁多，此人是唯一一个几乎被所有玄门中人所敬而远之的。
因为他来历不明的强大和无法观测的手段，因为特管局对他近乎纵容的优待和保护，更因为他饲养的那只可怖厉鬼以及本人那恶劣偏激到无可救药的性格……
随着这个名字带来的阴影笼罩住思绪，什么传单与骗子全部被暂时丢到了九霄云外，绯少枫手指一动，立即点进了这个帖子。
帖主含糊地描述了他今天去特管局办事，似乎看见了副局身边有一个按理不应该出现在繁川的身影。
绯少枫一目十行看过帖主的心理活动，直接跳到评论区，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目击补足中逐渐相信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及否则会被特管局封号的家伙真的到了繁川。
一分钟后，这个帖子的凭空消失在绯少枫看来更是坐实了其中的内容。
恶寒难以压抑，吓得他连打字的时间都顾不上，直接点开了与柳行风的聊天界面开始语音输入：“柳行风，你看繁川的论坛了吗？那个姓简的神经病好像来我们这了。”
“不是他来干什么啊，繁川出登仙梯了？哎我记得你和荷姐见过他的来着，到现在这种地步了能不能悄悄告诉我一下那些江湖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保证不向特管局举报你。”
“啧，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消息！万一在你玩消失的这段时间我遇到他了怎么办？不是说他会把看不顺眼的人抓走养鬼连特管局都不管的嘛，再说我们这种天赋越好的人对鬼来说越好吃，我这种天赋异禀的热血少年被他看上了要如何是好？”
屏幕那边，柳行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绯少枫无从宣泄内心莫名的恐惧，沮丧地关掉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照着黑屏顾影自怜，认为自己犹如被抛弃的小白菜，委屈地将自己扎根在了花坛边上。
白菜该干什么？绯少枫琢磨着看看天，看看草，听听风声——
“抢地主！”
他刚刚放好腿，被身后突兀传来的一声游戏音效惊得思绪一断。身体反应快于大脑，他原地跳起，两步迈到花坛边小道的另一端，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花坛低矮，周边一圈葱郁的灌木，里面是有些稀疏的青草，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背后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声，片刻后，一颗头探出来，面色如常：“不好意思，耳机忽然没电了，没吓到你吧？”
是一个……学生？为什么会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绯少枫看着那个年纪应该不大的少年一只手捏着手机出牌，另一只手将自己坐着的折叠小板凳收拾好塞进背包，利落地掸了掸身上的草叶，从灌木的空隙钻了出来。
看架势，或许是为了那三万块来硬凑热闹的熊孩子，绯少枫叹了口气，对新一代祖国花朵的未来感到忧虑：“没有没有。你是跟着那个传单来的吗？”
手气难得很好，简从真三两下出完牌，赢得干脆利落，收起手机背好双肩包，舒展了一下因为猫在角落打游戏有些疲惫的身体，目光从远处化装后融入江湖骗子的白漪岚身上若无其事地移到天上，看了眼天色，大概能猜到这个玄门弟子内心的想法，嘴边扬起笑意：“是啊，你也是吧。”
四月八日十八点十九分，日落，离发传单的杨先生在定好的时间到达还有十一分钟。
非常惊喜，简从真摸鱼之际在枯燥的加班时间发现了有意思的事，并决定主动延长这个发现带来的愉悦感。
换句话说，他不打算辜负绯少枫口中身为神经病的自己。
时间回到特管局出勤组到达传单上定好的郊区公园之际。
白漪岚和技术部的金予按经验简单扮作了街头巷尾擅长算命的“民间高手”，由于时间匆忙，给简从真化装的效果不佳，幸而他脸长得嫩，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可以装作是好奇灵异事件的普通学生。
一般而言，真正遇到事情想要寻求帮助的人是不会让这样的学生踏入危险之中的，但特管局探查到的周先生眼中只有“猎物”与“非猎物”之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应他邀请的人。
白漪岚性格谨慎严肃，预先带着外勤小组在合理不被其他人怀疑的时间早点到达目的地等候，并在这个作为中转的地方先行做了一些准备，以防那位周先生暴起伤人。
金予则假借检查卦面的动作记录下了来访的其他人，将数据送回总局交由其他同事，以便监控。
郊外的旧公园很无聊，除了被修剪得乱七八糟的植物只有年久失修的娱乐设备，连消磨时间都做不到，但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特管局的员工在工作，而骗子们或是高谈阔论在同行面前展示自己的专业性，或是高冷地擦拭道具维持高人风范。
唯有无所事事的简从真一人在这块地方格格不入。
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颈间作为吊坠的小猫木牌，线条简约的小猫抱着自己的尾巴安睡，没有反馈，毫无声息，于是简从真将目光移向了白漪岚。她在工作中一向不苟言笑，也不关心自己孤寂的朋友，简从真安静地等了一会，耐心告罄，转移目标挪到了金予边上。
刚靠近，他还没来得及搭话，金予默默往远离简从真的方向迈了好几步。他目光依旧坚毅地看着手上的工作，只是速度越来越快，甚至额间莫名渗出了一层薄汗。
看来金予还是没能克服那层恐惧滤镜。
简从真善解人意地把安全距离还给他，抬眼间看到了络绎而来的各色骗子。
按理说他们也长着嘴，可以缓解简从真的无趣，但出发前白漪岚再三强调“不许吓跑拿到传单的人，锐减的人数会引起周先生的警惕，扰乱事态发展”的叮嘱言犹在耳。简从真撇了撇嘴，索性安安静静地找了个角落玩小游戏，打发时间。
没想到这一临时起意会让他在无趣的工作中觅得意外之喜。
“姓简的神经病”。
“把看不顺眼的人抓走养鬼”。
虽然这些年了解过许多版本，但他每次听到关于“简从真”的都市传说还是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现在更新迭代到了哪一步。
简从真每回忆一句方才这位热血少年的话唇边笑意就会加深一分。他认识他，准确来说，简从真认识柳行风，知道“柳行风的师弟”正是眼前的绯少枫。
那个被他师兄亲口评价为高天赋低能力的傻孩子。
特管局在这个案件的布置中不包括玄门的势力，但是此案匆促，哪怕白漪岚最大可能阻止了传单的传播，在这个过程中谁会拿到传单看到上面的信息却是无法预知的。所以，一位误入现场后意外见义勇为，帮助特管局外勤员工分担工作的玄门术士理论上也是存在的。
没有的话还可以当场引导一个，眼前不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吗？
绯少枫向来在自己这脉四个弟子中存在感最低，并不知道眼前看上去无害的少年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印象，满脑子只剩怎么最大化利用这个局外因素。正惊讶于他的年轻，绯少枫还想着要将对方及早从歧途推回到正道上，远离封建迷信：“你相信那个传单上面的东西？”
简从真停止构思那些有趣的引导方式：“这个嘛……鬼不鬼的无所谓，主要是比较信任三万块。”
这倒是实话，一般人接到这种传单，总有几个闲的发慌的会花上几十块的打车费或油费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天上馅饼似的三万块。虽然即便真的会发钱在这件案子里也是赃款，会被特管局没收处理。
这话落在绯少枫耳中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他皱了皱眉，从这个“学生”朴素的穿着上猜到了什么：“你很缺钱吗？”
钱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好的，不然也不会为区区三倍出勤工资折腰。简从真顺着他的话瞎扯：“缺啊，我爸妈死得早，家里就剩一个领国家补助金的百岁老头了。老头嘛你也能想到的，都这把年纪了，我总得好好侍候一下。”
锁骨处与吊坠相贴的那块皮肤一热，又很快散去，恍如简从真的错觉。像是正生闷气装睡的小猫恼羞成怒地亮了亮爪以示威胁，但又想起来自己不该那么快理会这个人，硬是克制住了情绪。
简从真多分了一缕心神在挂坠上，回神时在绯少枫的目光里发现了几分同情。
“……”
不是吧，真的相信了？
绯少枫确实相信了。他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任何血亲，一直和师兄师姐师妹一起跟着师父季徊生活学习。同样无父无母，他能理解这个少年来这里的原因，甚至还自责不久前当人家是一个凑热闹的熊孩子，暗下决心想要给予帮助。
“咳。”绯少枫轻咳一声，“这个虽说是写着愿意来的人都能拿到三万块钱，但到底周先生的目的是解决他遇到的困境，他不一定会愿意让你这么一个学生混进去。”
学生？
简从真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白漪岚的想法没错，自己都到这年纪了还真能被当成在校学生。
绯少枫见他沉默，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话打击到了，连忙补上宽慰：“这样吧，你跟着我，就当我的助手，解决完事情之后如果按他说的还有厚礼，我也分你一半，怎么样？”
原以为消失已久的道德和素质短暂回光返照了一下，简从真盯了一会绯少枫，心不在焉地按照“学生”的性格干巴巴地问他：“‘解决完事情’？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
绯少枫还是没有放弃给他塑造一个适合普通人的世界观的想法，虽然感觉自己的话有些前后矛盾，但不妨碍他用金钱以及成年人的果断气魄折服这个目测还在上高中的学生：“都是迷信，人骗人的……这你别管，就说要不要跟着我好了。”
“当然好。”简从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装模作样地询问了一番绯少枫的姓名，“我该叫你什么？”
“我的姓氏比较罕见，姓绯，绞丝旁一个是非的非。”绯少枫比划了一番自己的姓，大方地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叫绯少枫，你就叫我绯哥就行。”
简从真面不改色地喊了声绯哥，视线一偏，看到了破开暮色的一线光，末端遥遥地投到了自己身上。
是一辆大巴的车灯，送出传单的周先生来接他们了。
绯少枫意识到了这点，立即与三万块双向奔赴而去：“六点半了，我们该过去了。”
走出几步，他余光没有瞥见边上的身影，又回头看自己答应照顾的年轻人有没有跟上来：“你……”
大巴停稳了，车灯依旧没有关，简从真慢一步，揣着手随在后面顺着光走着，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事，垂着眼，连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一瞬间，绯少枫背后一寒，属于生物的直觉让他分明从那张脸上感受到了诡异的悚然，话到嘴边卡了壳，但一眨眼，简从真抬起头朝他一笑，属于少年人的活力与天真淋漓尽致：“怎么了？”
“想起来有件事忘记问了。”绯少枫摇了摇头，他大概是坐了太久的车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眼花得不行，“你叫什么？”
“简、简单的简。”差一点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名，简从真话在舌尖一转，“我叫简可维。”
这也不是常见的姓氏，绯少枫确实有那么一霎想到了不久前刚在论坛看到的那个名字，但他只当是偌大繁川常见的一个巧合，没有多想。
大巴门窄，想要那三万块的人只好排队上车。绯少枫和简从真赶到时还剩个队尾，站在原本队伍最后的白漪岚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和金予前后登上大巴。
简从真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从自己的角度专心去观察大巴门里的情况。
有一个人——是那个从驾驶侧下车又到上客处招呼骗子们排队的司机，穿着布料华贵裁剪精巧但没经过熨烫的西装，应该正是饱受闹鬼事件困扰的周先生本人。
周先生身边开着一个箱子，一沓一沓地码着砖头大小的纸包，上来一个他就往那人手里递一个纸包。
简从真跟在白漪岚身后上车，瞥见有人已经拆开了那个纸包，正压抑不住笑地一张张数着红色的纸币。
是说好来者有份的三万元酬劳。
周先生人到中年被鬼怪之事折磨了一遭，靠近了能看见他眼周青黑，神态憔悴，不由得让简从真担忧起疲劳驾驶的事来。
疲惫会使注意涣散，周先生果然没发现简从真的穿着长相有什么不对，木着脸对他的到来发表了公式化的感谢，并将一个厚重的纸包交到了这位应邀者手里。
简从真不爱听人说废话，掂着纸包高高兴兴地就往车里走，在白漪岚和金予后面找了排空座坐下。
十八点三十七分，大巴重新启动，简从真哼着小调将周先生给自己的买命钱塞进背包，转头看向窗外流淌的夜景。
天气不错，能看见好几颗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