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要起程了。”
“去哪儿?”
“德令哈。”
顾芥回复完友人的消息,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顾芥淡然的从手机上移开视线,转向床上的一夜情对象。
“你对每个男人都这么有求必应吗?”,床上的人笑宴宴的问。
顾芥道:“不,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这么热情。”
床上的人吹了个口哨,趴在床上像地下伸手找自己的衣服,:“要这么说,那可真是荣幸之极。”
顾芥皱着眉,从包里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床上的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他身边摆弄手机。
“我叫方也,方圆方,也是也”,方也把头扎进手机里,漫不经心地说。
顾芥转过头看方也:“顾芥,顾虑的顾,芥蒂的芥。”
方也猛的抬起头来,:“年轻人不要老想着顾虑和芥蒂。”
顾芥没吭声,自顾自和黑着屏的手机相面。
沉默的过了半晌,方也突然开口道,:“收拾一下吧,我订了两张四个小时后去德令哈的票。”
顾芥因为宿醉锈住的脑袋吃力的运作了半天,才堪堪想起昨夜的醉话,:想找个人一起去德令哈。
无奈的叹了口气,顾芥冲方也摇了摇刚开机的手机,:“加个微信吧,方也。”
方也从善如流的调出微信二维码,怼到顾芥面前,顾芥看着方也的微信头像是一棵树,名字是“流浪家”。
“流浪家”,顾芥在心底默念。
“咱们得快点儿”,方也催促道,:“高铁站离这儿四十里,咱们要骑摩托过去。”
顾芥点头三两下装好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径自走
天上艳阳高照,晃的人睁不开眼。
民宿先付款再入住,方也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算退了房,等方也走出民宿,顾芥已经租好了摩托,顾芥拎起一个头盔扔给方也,示意他上车。
赶到高铁站时,离检票还有15分钟,顾芥还了车,站在方也身边,方也正闭目养神,顾芥扭头上下打量他,顾芥的身量不矮,方也竟能和他齐高。
开始检票的声音在顾芥耳边响起,顾芥抬腿想走,却发现方也还站在那儿老僧入定。
顾芥抬手推了推方也:“方也方也。”
方也睁开眼,:“知道了,顾先生。”
顾芥看方也不耐烦的扯着嘴角,凑到方也耳边说了句脏的,说完在放耳边低低的笑。
方也狞笑着掐了一把顾芥的腰侧,:“等晚上,你等着。”
顾芥往一旁躲,抬手拉起方也的衣袖,往车站里走,前往德令哈的人屈指可数,顾芥领着方也在车站穿梭检票一气呵成。
顾芥放好行李,拿昨天喝空的矿泉水瓶接了半瓶水,捏着瓶口递给方也:“烫烫你的药别到最后疼的走不动。”
方也正研究德令哈的民宿,没防备的接过去,手上一痛,水瓶脱手,滚落到过道上一个瘦弱男人的脚旁。
男人俯身捡起来,一言不发地递给顾芥,顾芥刚想道谢,男人却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顾芥望着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方也拿手碰了碰他,让他回神:“德令哈的民宿不多,我看了看,只有这个还行。”
“行,你决定,我把钱转给你。”顾芥说着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再次黑了屏。
方也耸耸肩:“先欠着吧。”
到德令哈要六个小时,顾芥就睡了六个小时,等他睁开眼,发现方也正精神百倍地看着窗外,腰后还枕着那半瓶水。
“顾芥我们到德令哈了,”察觉到顾芥醒了,方方也伸手拍了拍他,声音压不住的雀跃。
顾芥眯眼顺着方也的方向看,窗外皑皑的德令哈雪山矗立在那儿,安静又祥和。
火车徐徐停下来,顾芥站起身去够两人的背包:“走吧,我们到德令哈了。”
车站的人少的可怜,顾芥拎着两个人的包跟在方也身边慢慢走,方也不急,他也不急。
民宿离车站不远,但两人走走停停,半小时才看到民宿嵌在雪山半山腰,上门前挂满了经幡。
民宿老板是个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民宿门前,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喊着欢迎光临。
顾芥走进民宿,发现大厅的桌子前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车上捡起水瓶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顾芥的目光,另一个男人回头看了顾芥一眼,侧身挡住了男人。
“小伙子,这是你们的钥匙,房间在二楼拐角处,门前挂着一个“鹿王本生”的唐卡,”老板递给顾芥一把钥匙,又看了看方也欲言又止。
“老板,我们是定了一间房。”方也拦过顾芥,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钥匙给他一把就行了。”
老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利落的应下来,临走还不忘嘟囔:“唉咦,现在来旅游的人真奇怪,为什么要挤在一张床,我的屋子又不贵。”
顾芥转向方也,挑了挑眉,方也搂着顾芥的手紧了紧,也学他挑了挑眉。
房间不大但算得上干净整洁,顾芥刚给手机充上电,方也就从洗手间拿出两副牙具,扔给了他一副。
方也道:“快洗漱,我要饿死了。”
顾芥凑近方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哟,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方也没理他,转身进到洗手间,顾芥也跟着进去,却被方也以“挤不下”为由赶了出来。
顾芥等了半刻钟,又挤了进去,民宿的牙膏是薄荷味的,所以他们接了个薄荷味儿的吻。
民宿老板是个长在西藏的新疆人,所以民宿的特色是按盆计算的手把羊肉。
“多吃点,在西藏吃上这么软的羊肉是件奢侈的事。”,方也说着,从盆底拎出一块最顺的羊排递给顾芥。
顾芥接过羊肉,一时不知知道怎么下口,象征性的啃了两口就放下。
方也塞了一大口,声音含糊:“吃不惯。”
顾芥道:“嗯…没用这么豪放的方式吃过。”,顾芥说的很委婉,可方也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放心,这是在西藏,没有人会注意你吃东西什么样子。”
顾芥没吭声,但以实际行动回绝了方也的话,最后一盆羊肉全进了方也的的肚子。
方也一根根把骨头从桌子上捡回盆里:“顾芥,你知道吗?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好意思,但时间久了,你就发现不管在哪儿,所有人都在干自己的事,不会多看你一眼。”
顾芥看着只剩骨头的羊肉,眼底染上笑意:“好,下次我试试。”
方也心满意足的点头,指使着顾芥帮他擦手,顾芥任劳任怨地把方也的手抱在怀里,发现方也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疤。
顾芥道:“你这是?”
方也满不在乎:“大概四年前,我在新疆伊犁的一个小村子里被人抢劫,又被那什么车轱辘村长关起来诬陷我强奸他女儿,要挑我的手筋脚筋,没想到挑了一半警察来了,是村长女儿报的警,一下子抓走了半个村子的人。”
诬陷一个同性恋强奸女孩,这绝对是顾芥听到的年度最佳笑话,可他笑不起来,心里没有来的涨疼。
方也抽回手:“别难过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顾芥没搭话,自顾自问了个问题:“看过了德令哈,接下来往哪儿走?”
方也道:“沿着铁路一路到拉萨。”
顾芥笑道:“加个我吧方也先生”
方也思索半晌,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吧,顾芥先生,但你要负担自己的费用了,方也先生已经快弹尽粮绝了。”
顾芥又和方也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荒唐话,逗得方也笑得直不起腰来。
“别笑了方也,回去睡吧。”顾芥半推半楼的带着方言上楼,在二楼拐角处和中午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手里端着食物冲顾芥点了点头,顾芥点头问好,又把注意力放在方也身上。
挂着唐卡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男人,一个急不可耐,一个迫不及待。
方也被顾芥抵在门上,气喘吁吁:“早睡…呵我就知道你是其心可居。”
顾芥在方也耳边低低的笑,手上一刻也不停的在方也身上动作:“不怪我,你这是愿者上钩。”
方也张口咬住顾芥的脖颈,含糊不清:“快点儿,羊肉吃多了,躁得慌。”
顾芥赤裸着上身站在窗边,方也走过来,身上还带着水汽。
顾芥摸过桌头柜上的烟,递给方也:“来一根。”
方也嗯了一声,抽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两口却发现没地方弹烟灰,扭头看顾芥。
顾芥正直的拉过阳台上半死不活的绿植,把烟灰弹在土里,方也笑了一声,也有样学样的把烟灰弹在绿植里。
“我忽然反悔了。*方也突然开口道:“咱们租一辆车吧,沿着雪山一路开到拉萨。”
顾芥低头就着方也的手吸了口烟:“乐意至极。”
西藏的早晨冷的异常,顾芥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朦胧间感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往怀里钻。
顾芥瞬间睡意全无,可怀里的人还在俨然大有把他当枕头的趋势。
“方也方也。”顾芥轻声喊着方也的名字。
方也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刚才还睡得昏天地暗的人此刻神采奕奕:“早。”
顾芥在方也头上摩挲了几把,起身去洗手间洗漱,等顾芥洗漱完方也才挤进洗手间,用脸贴了贴顾芥嘴边的牙膏:“顾芥,我想喝羊汤。”
顾芥转头亲了亲方也:“我去问问老板。”
方也胡乱的点了几下头,摆手催促顾芥快点行动。
顾芥下楼向老板买了两碗羊汤,顺便付了窗前那盆绿植的钱,手机关了飞行模式,叮叮当当收到几百条消息和未接来电。
老板搔了搔大胡子:“小伙子,来了西藏就不要想世俗的事儿了。”
顾芥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声,动动手指,打开了飞行模式。
饭桌上方也大快朵颐,顾芥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方也道:“你是不是不爱吃羊肉?”
顾芥点头:“嗯。”
方也拉过顾芥面前的碗:“那你跟我点羊汤干嘛?”
顾芥笑了笑:“习惯了,吃什么没区别。”
方也摇摇头,颇有些感叹:“顾芥先生,你对生活可真是道足且长路漫漫呢。”
顾芥赞许的点头:“还希望方也老师好好教教我。”
方也喝下最后一口羊汤:“走吧,我们又要出发了。”
顾芥在民宿外的租车店租了一辆悍马,租车店在西藏连锁,他们可以在拉萨还车。
方也拍了拍悍马的前盖:“我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顾芥埋头收拾双肩包,头也不抬:“嗯?”
方也伸手搬过顾芥的脸:“我不会开车。”
顾芥愣神了半刻,一时间哭笑不得,分明这人提议开车去拉萨,自己不会开车,还义正言辞。
“那我来吧。”顾芥无奈道:“毕竟我任劳任怨。”
方也爬上副驾驶,打开手机研究地图:“距离我们十四千米的地方有一个时令湖,被叫做什么“雪山女神的眼泪”离时令湖十公里的地方,有我们可以看日出的地方。”
顾芥扬手把双肩包扔向后座:坐好,我们又要出发了。”
悍马车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一路上方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只留给顾芥一个后脑勺,顾芥偏头看着他,心里痒,忍不住伸手去勾方也的肩。
方也没防备,被搂了个正着:“顾芥,别闹,好好开车。”说着扭身躲顾芥的手。
顾芥缩回手,目不斜视的看路况:“怎么每次看你都在看窗外,为什么不看看看我。”
方也又转过身去:“你有什么好看的?”
顾芥眼底染上笑意,因为方也不留痕迹的向他身边靠了靠,两个人沉默着,只听见风在耳边的呼啸声,时间似乎停止了,要一直停滞到地久天长。
雪山女神的眼泪名副其实,顾芥把车停下,看见一鄱清的见底的湖。
方也下了车,顾芥紧跟着下车,湖比他想象的要大,湖边有些见高的草被风吹倒,一下下点着湖面。
“这个湖每年春天和夏天会出现。”方也道:“可是它在这里已经待了几百,甚至上千年。”
顾芥从后座拿出外套给方也披上:“它一直在这儿,因为它是自然。”
方也转过头看看顾芥,看见他的眼底:“我也是自然,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
顾芥从后面搂住方也的腰,把下巴放进他的肩窝里:“所以人要一直追逐自然。”
方也牛头蹭了蹭顾芥的头发:“咱们该走了。”
顾芥三两步走到车旁,却听见方也的声音:“顾芥,我想我们需要等一等。”
顾芥顺着方也对目光望过去,一个牧羊人赶着上百只羊朝湖边缓缓移动,顾芥站定,看着羊群。
“牧羊人和羊同我们一样,一直在追逐自然。”顾芥道。
牧羊人扬起手中的鞭子,抽破了空气,发出清脆的爆破声,方也平静地站在孤街身边,凝望着远方。
一直到羊群彻底不见踪影,方也才收回目光,顾芥打开车门,实意方也上车。
车载音乐上一直在播放一首英文歌,名字叫《一路向远方》。
在山脚下,顾芥停了车,从后座拽出帐篷。
方也伸手接过:“我来吧。”
方也搭好帐篷,顾芥拎着几瓶啤酒走到帐篷前聊聊。
方也在顾芥身边坐下:“聊什么?”
“聊…你吧。”顾芥回答道。
方也道:“我有什么好聊的,但你想聊就聊聊吧。”
顾芥道:“先说你的名字吧,你为什么叫流浪家?”
方也笑道:“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也是我的职业,世界上有许多被称为家的职业,但只有我一个流浪家。”
顾芥“嗯”了一声,实意方也继续。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但如果不手术,我只有三个月可活。”方也道。
方也抬头看星星:“我赌了百分之三十,如你所见,我活生生的在这儿,那时候我在想以后一定要随心所欲的活随心。”
顾芥开了两听啤酒,递给方也一听:“我很难理解。”
方也猛灌一口啤酒,笑道:“如果你是吧岁被告诉你马上要死了,你就能理解了。”
顾芥问道:“你就这样整整流浪了七年。”
方也道:不,只有一半的时间,更多的时候是在打工,转去下一个地方的路费。”
顾芥侧头打量方也,短短的寸头,长着一副好皮囊和宽厚的肩,皮肤不知道被哪儿来的风吹成蜜色,他就这样孤身一人在世界上走了七年。
方也道:别光聊我呀,也说说你吧。”
顾芥笑道:“我的人生无趣多了,我在温哥华长大,在英国念的大学,最后到了北京,我满世界出差,只是在工作。”
方也道:“可有的人一辈子只活在一个地方,和他们比,咱们是幸运的。”
顾芥叹一口气道:“我倒是想只活在一个地方,我的房子永远是空旷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我都在工作,我的房子就像艺术品一样,被束之高阁。”
方也看向顾芥道:“和我比你也是幸运的,流浪的人没有家,可你又一个家。”
顾芥喃喃道:“家吗?”
方也点点头道:“对,家。”
西藏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德令哈的土地上,撒在离家远游的人身上。
顾芥是被帐篷外槽杂的人声吵醒的,睁开眼看见方也在帐篷的窗户口向外看。
顾芥凑过去,看见一群人在对面的山上支起锅做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顾芥问道:“他们是旅游的人?”
方也道:“不,朝圣的人,他们和我们一样去拉萨。”
顾芥道:“一般朝圣不都是去冈仁波齐或者可可西里吗?”
方也向顾芥身上靠了靠:“都有信仰的人来说,它们都是圣地。”
顾芥紧盯着正在煮饭的老人,两鬓斑白,手也止不住的抖:“可他已经很老了。”
方也道:“每年都有人死在朝圣的路上,可他们依旧在所不惜,这真的很神奇。”
顾芥拍的拍方也:“得快没油了,附近有没有补给点?”
方也点点头:“两公里外有一个。”
两个人钻出帐篷,方也利落的把帐篷收起来,他们下山碰到那一行朝圣的人又开始了前行,忽然感到方也拍了拍他:“如果你有耐心,你甚至可以在拉萨再次见到他们。”
方也举起手中的相机,朝他们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车开到补给站,顾芥远远的看见几辆房车,几个晒得黝黑的房车佬站在车边抽烟。
顾芥下车给车加油,方也进到补给站里买东西,一个房车佬碾灭了烟,走过来和他搭话:“嘿,兄弟,从哪儿来呀?”
顾芥把油枪抽出来:“北京。”
房车佬呦了一声,说了句四不像的北京话:“北京人儿啊?”
顾芥笑了笑:“不,温哥华籍。”
房车佬连连点点头,望向自己站里的方也:“和哥们儿一起来的?”
顾芥从兜里掏出烟:“那是我爱人。”说完不理房佬震惊的表情,径自向补给站走去。
方也正在看食物的保质期,顾芥把头凑过去,发现时间最远的还有两天过期。
顾芥塞了一支烟进嘴里““乱买点吧,晚些时候看看有没有民宿。”
方也付了钱,管顾芥要了支烟,两个人站在补给站门口抽着房车,房车佬们要走,临走前和顾芥搭话的房车佬朗声喊道:“兄弟,保重啊!”
顾芥笑着用夹烟的手冲房车佬挥了挥。
方也道:“顾芥,你怎么招蜂引蝶的?”
顾芥一脸正直:“这是宣誓主权。”
方也满头雾水,稀里糊涂的上了车。
方也道:“休息一会儿吧,总开车坚持不住的。”
顾芥点头,从后座拽出双肩包。
方也从包里掏出一本书一样的东西:“要看吗?”
那是本相册,日期从七年前开始,一开始有很多人,到后来只剩方也一个,再后来只有风景。
顾芥把相册翻到第一页,望着那张照片,久久不能回神。
照片下面有日期是七年前的今天。
照片里十八岁的方也神采飞扬,站在一座桥上,头发剃的短极了,只留一层青皮在头上。
方也道:“这是我第一次决心去流浪的地方,没想到一晃过了七年。”
顾芥又往后翻了几页,看见照片里方也搂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背景是一片丛林。
“这是我朋友,在云南徒步的时候认识的。”方也道:“他现在在拉萨,我准备去看看他。”
顾芥道:“你的朋友也像你一样吗?走在世界各地。”
“不全是,”方也回答道:“有些仍在世界各地,有些成家立业,开始过安顿的生活。”
顾芥用手指了指照片上的人:“那他呢?”
方也道:“他永远留在了拉萨,不会离开了”
顾芥有些错愕的扭头看方也,方也看见他笑意宴宴,一如初见。
顾芥漫无目的的在路上开了许久,才在一处山脚下看见一间民宿。
老板娘是个大嗓门的年轻女人,女人扯着嗓子点餐的声音震的顾芥耳朵疼。
方也走到吧台前点餐,顾芥从善如流的跟在方也身后,顾芥对吃食没讲究,跟着方也要了一份炒面。
方也突然严肃了起来:“顾芥,无论什么时候,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你要善待生活。”
顾芥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但手上诚实的勾掉场面,转而勾选了米饭。
在民宿吃完饭顾芥和方野又要启程,他们加快速度,为的是多看几碗拉萨的夜雨。
临走时,老板娘靠近方也压低声音说:“你们是情人吗?”
方也先是一愣,接着笑着点头:“嗯,我们是。”
老板娘顿时笑开了,往方也怀里塞了一包牛肉干,嘴里喊着一路顺风。
方也看着怀里的牛肉干哭笑不得,拿出一个塞进顾芥嘴里:“吃吧,小情人。”
顾芥无奈地摇摇头,快步在方也身后走了出去。
三月中旬顾芥和方也到了青海格尔木,他们在格尔木的一个废弃学校里住了两天,里面还住着一个做扎染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儿女们想把他接到市区,可她不乐意,一心守着她的扎染,作坊被拆迁征收,老太太拒绝了儿女们在租一间房的请求,索性在废弃学校里支起大锅继续她的事业。
“这种技术总要有人把它做下去,”老太太笑着道:“我爱它,希望把它做下去。”
五月,他们一路开到那曲,又一直向前开到纳木错。
顾芥站在湖边,西藏的太阳晒得他黑了许多,方也走到他身边,顾芥扭头和他吻了一下。
六月,他们终于到了他们的这次的目的地拉萨。
顾芥把车停在拉萨的经幡下:“方也,我们做到了。”
拉萨太阳似乎比德令哈更加耀眼,给人镀上一层光。
方也从包中拿出了在那曲买的相机,搂着顾街的脖子拍了一张:“嗯,我们做到了。”
“走吧,”方也道:“先去看看我的朋友。”
顾芥跟在方也身后,穿过拉萨七拐八绕的商店,最后停在一家唐卡店前。
唐卡店的店主是一个穿着藏袍的中年男人,手上转着经轮,方也没多说什么,轻车熟路的走到唐卡店的后院。
后院中有个小小的土包,土包前立着一座碑,顾芥觉得碑上的照片十分眼熟。
“他是我在云南徒步认识的那个朋友。”方也道。
顾芥道:“那他……?”
方也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刚查出肺癌早期,他没化疗,而是孤身来拉萨朝圣,在拉萨开一间唐卡店是他的梦想,所以最后他在唐卡店永远阖上了眼睛。”
顾芥道:“肺癌早期,如果化疗及时,他可以活很长时间。”
方也转过身看向顾芥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眼底:“他的情况恶化很快,他不想人生最后时间待在病床上,他想顺心顺意活着。”
方也顿了顿继续说:“就像我说的那样,每年都有人死在朝圣的路上,可朝圣者仍然在所不惜,他也一样。”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时仍有遗憾,朝圣者们来到拉萨,唯平遗憾。
从唐卡店离开后,顾芥在唐卡店旁找到了一家民宿,顾芥从车里拿出背包,方也拿着一串经幡走到他的面前:“南边有个藏庙,很灵。”
皑皑白雪里有一座藏庙,庙前挂着许多迷人眼的经幡。
顾芥完最后一片经幡,开口道:“我要回北京了。”
方也沉默着,半晌嗯了一声。
顾芥叹了一口气:“跟我回北京吧。”
方也眯着眼看太阳:“你知道的,我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
顾芥扭头看方也:“我想让你知道,北京永远有你的家,什么时候你觉得累了,你随时可以回家。”
方也笑了笑:“嗯,回我们的家。”
顾芥在第二天启程回北京,临走时留下了家里的钥匙,小心翼翼的塞在方也背包的里层里。
顾芥登上飞机,方也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消息,只有两个字,墨脱。
顾芥关掉手机,望着窗外格外湛蓝的天,会心一笑,他知道,他的流浪家又开始了新的流浪。
从拉萨回来后顾芥又休息了一个月,在期间他对生活有了新的认知:房子不是用来放置物品,而是生活;食物并不是为了冲击,而是享受。
顾芥辞掉了世嘉贸易的工作,临走时只带走了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他的四年。
他的周扒皮老板跟在他身后,企图用两倍工资留下他:“顾总啊,这样的工资就是这个行业最高的,我还可以多给你批假的,别的公司不会给这么高的待遇啦。”
“秦总,你知道吗?,”顾芥带着笑意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时仍有遗憾。”
秦总不知所云,但不忘冲着顾芥的背影喊:“顾总啊,你要是在别的地方待够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辞掉工作后,顾芥在家里昏天黑地的睡了几天,早晨醒来手机里充斥着猎头的短信和微信的好友验证。顾芥向下翻了翻,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顾芥点开,是季准。
青相贸易 季准: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
青相贸易 季准:对了,我爱人说你爱人拜托他打印了些照片,我寄给你了。
顾芥:多谢。
顾芥打开门,看见地上有一个包裹,顾芥就地打开,发现是方也的那本相册。.
相册后面又加了几张,第一张在墨脱,方也穿着藏袍站在雪山脚下,照片背后有一行字,“我在墨脱,为你祈福。”
往后几张照片,方也越来越向北,直到最后一张,拍的是一张车站的时刻表,顾芥仔细辨认着,最上面的时刻表明晃晃的写着“北京东站。
电话响起,顾芥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方野的声音:“顾芥,你光给我钥匙,也没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啊?”
顾芥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方也,你在哪儿?”
方也在电话那头低低的笑,勾的顾芥心里痒:“北京东站,西边儿的出口。”
顾芥把车开得飞快,抵着北京限速的最高限速开到北京东站,一路上顺的不可思议。
方也正拎着一个包站在东站门口,专心致志地摆弄手机。
“方也!”顾芥朗声喊道。
方也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意,冲顾芥伸出双手:“抱一个吧。”
顾芥紧紧搂着方也,把头搁在方也的肩窝,使劲嗅着方叶身上远归人的气息。
方也轻声说道:“顾芥,流浪的人累了,想回家休息一会儿。”
顾芥从方也的肩窝抬起头来:家永远欢迎流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