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慕稚今夜又有些醉了。
和陆隅跳完那支舞,他便趁着那群同学围上来跟陆隅说话时遛出了人群,经过长桌时见到几杯色泽鲜艳的饮品,慕稚鬼使神差拿了起来。
等散场时,慕宁等人站在后门口,他环视一圈,在人群末尾找到了正慢悠悠走过来的弟弟。
慕稚还带着面具,唇水润润的,一看就喝了不少酒,面具没能完全遮住的脸颊上染着红,见慕宁看他,张嘴露出个笑。
“……”慕宁扶着他,“傻乎乎的。”
他帮慕稚摘了面具,被遮挡了整夜的上半张脸终于重见天日,慕稚果然面色酡红,微眯着眼,睫毛不时颤动两下,眼角的小痣朱砂般殷红。
“认识我吗?”慕宁在他眼前晃晃手,“我是不是你哥哥?”
慕稚先是点头,随后扭头找着什么。
慕宁“啧”了声,“你松琴哥哥已经上车了。”
慕宁要扶着他往前走,慕稚不干了,一甩手,身子晃了两下,继续慢悠悠跟着他们往停车场走,路走得还挺直,至少比另外几位真喝醉了的好。
回到度假屋,慕宁把弟弟安顿好,拉着几个还没喝多的跑去地下室打电动。
陆隅也没喝多少,他玩了几局投篮机,跑去给慕稚倒了温水送到楼上。
他脸皮薄,不敢多看床上的人,往床头柜放了杯子就火速退出去,关门更是跟做贼似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等会儿。
陆隅动作一滞,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眼熟?
“陆隅。”转角处传来声音,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长廊阴影处的廖松琴。
廖松琴往前走了几步,身上还穿着舞会时的衬衫,扣子一路系到了最上方。
他对着陆隅笑了笑,“你哥在楼下找你。”
陆隅不疑有他,“哦好,你要睡了吗?”
廖松琴不答,反而看着他身后那扇闭合的门反问,“慕稚睡了?”
“嗯,我怕他口渴,给他倒了杯水。”
“好。”廖松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目不斜视地走过慕稚门前,进了隔壁的房。
陆隅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蹙眉思索会儿,作罢。
隔壁屋内,廖松琴换下那身熨贴齐整的衣物,穿上宽松的运动服,下了楼。
他找出小锅,娴熟地热了牛奶,又找出木质托盘,连同几粒奶片一起端上了楼。南语在楼下玩射击,陆隅也被支开,他这次不必掩饰,直直进了靠外那间。
房里只亮着盏地灯。
廖松琴踩上地毯,柔软的羊毛极好地消弭了声响,床铺间一片昏昧,上面酣睡的少年对这个外来者的到来毫无知觉。
他慢慢走近,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床头,上面摆着牛奶和椰汁,都是醒酒的饮品。
但这个尽职的哥哥没有把人叫醒。
实木托盘上摆了两粒奶片,在黄融融的灯光下莹润丰腴,看得人口舌生津。
哄小孩的玩意儿。廖松琴想。
随后他捻起一片,递到唇边,在嘴里滚了一圈后压到舌下,在黑暗中压制住某种冲动。
奶片甜腻腻的,不知道慕稚为什么喜欢。他总是喜欢一些廖松琴过去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床上的安抚玩偶,摆在玻璃罩子里的所谓盲盒,还有那些柔软、馥郁,让廖松琴连伸手触碰都似乎成为亵渎的衣物……
他过去从不碰这些。
床上的人含混地哼哼着,真丝被单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半个肩头,廖松琴的目光挪了过去。
那上面有个蚊子包。
大概是骑马时弄的……不对,骑装裹得严实,那些牲畜寻不到空隙,那就只能是在换衣服时。
陆家那小子看到慕稚换上骑装的样子,怕不是眼珠子都得黏上去。
牙根有些发痒,奶片很快被咬碎,廖松琴抬手试了试牛奶的温度,有些烫,还不能入口。
刚到他家时,慕稚被烫到了都不好意思明说,只会吐一吐舌头,好像很苦恼地皱起眉,然后用湿润的唇吹凉牛奶,哪怕这样做无异于杯水车薪,却还是会吹很久。
廖松琴想到这里,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床边。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单薄的被褥上移动。
慕稚还穿着那条宽松的短裤,一条腿横亘在柔软的织物上,脚踝细伶伶,小腿肚削直,用手指抚摩时,却能掬起可爱的肉感。
像是终于找到了落点,廖松琴视线凝滞在那一截光.裸的肌肤上,他的指节抽动着,仿佛随时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举动,把睡梦中的人彻底拉回现实,但最终他只是紧紧攥拳,呼吸粗重地用眼神舔舐着那一抹白,直到唇齿间甜腻的味道彻底消散,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还不能叫醒他。
廖松琴在踝骨处又找到一块蚊子包。在过去几个月,慕稚身上那些牲畜们触碰不到的地方,也有着殷红的痕迹。
即便如此,以往也有他从不敢触碰的地方,那太危险,他会控制不住力道,而慕稚睁眼后也无法承受那样的惊吓。
但今夜,廖松琴就是想让慕稚醒来。
———
慕稚十八岁那年,慕宁终于去往国外接手父母的产业。
家里没有适合照顾慕稚的亲戚,他就想起了廖松琴。
到了入住那天,廖松琴推了公司的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家里,以确保小孩会住得习惯。不料,却在对方上门前一小时接到了紧急会议。
等他从二楼书房里出来,慕稚已经到了。
“哥哥好。”慕稚换了拖鞋,一双乌黑的眼看着他。
廖松琴下了楼,提起他的行李,“和你哥告别过了?”
“嗯,他不许我留在机场,让我快点过来学习。”
慕稚一左一右拎起两个小箱子,很努力地跟在廖松琴身后上了楼,廖松琴让他分一个给自己,慕稚小声但坚定地拒绝了。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慕稚说,“松琴哥哥,你不用太迁就我。”
慕稚正在读高三,学校放了寒假,他自从入住廖松琴家就没怎么出过门,整日窝在房里学习。
廖松琴原本还担心慕稚憋坏,一次过路,却见门边躺着颗脑袋。
他吓了一跳,再一看,慕稚躺在地毯上仰面睡着,脸上盖了本书,看起来是用功中途不慎昏睡了。
廖松琴有些心疼,正要把人叫醒,一看封皮:《聊斋志异》。
他又放下了抬起的手。
慕稚一觉睡到晚饭的点,醒来发现自己侧躺着,书掉在地上,身上则多了薄毯。
楼下廖松琴喊:“吃饭了——”
他连忙爬起来,匆匆下了楼。
没多久到了年关,慕稚和慕宁通了电话,带着很浅的埋怨。
“……马上要过年了。”
慕宁听出潜台词,安抚着,“哥哥也想和你一起过年,这边的事实在拖不了了……我叫廖松琴包个大红包补偿你好不好?”
为什么是廖松琴给?
慕稚先是拒绝,随后不出声了。
住在廖松琴家里已经是种打扰,过年时他自然也要跟着廖松琴去老宅。就连关系亲近的朋友在这种时候上门都有些尴尬,何谈非亲非故的自己?
慕宁那边有了嘈杂的声响,转过头哄了慕稚几句,挂断电话。
老宅里人员稀少,廖奶奶很喜欢慕稚,她知道慕宁两兄弟的遭遇,话里流露出几分心疼。
后几日来拜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慕稚自觉身份尴尬,躲到了廖松琴给他准备的房间里,整日看书做题,倒也不算难捱。
除夕那天老宅里很热闹,慕稚晕头转向收了一堆红包。廖松琴一路护送,报菜名似的悄悄告诉他称呼,慕稚叫人叫得口都渴了,时不时还得蹦出几句吉祥话,直到开饭才被廖松琴带回桌边坐下。
慕稚很久没过过这么多人团聚一堂的年,以往他都是和慕宁两个人过的。
晚间,电视上开始倒数,慕稚静静坐着,杯子里装着廖妈妈给他倒的玉米汁,还热着,杯壁随着电视画面的变化微微反着光,像是也在倒数。
他起身,避开人群,独自上了楼。
慕宁没回消息,慕稚给他掐着点发的新年快乐也没能回,算算时间大概是还在开会。
好惨。
慕稚心疼了一会儿,给慕宁发了个红包,备注“注意身体,我在盯着你”,正要退出去回复班群的消息,门被敲响。
“请进。”
进门的是廖松琴。
慕稚怕他是特地上楼捉人的,觉得自己扫了兴,连忙站起来,“我来拿充电器,马上下去。”
“不急。”廖松琴堵着门,“给。”
是个红包,慕稚没扭捏,乖乖接过,又开始往外蹦吉祥话。
说到廖松琴帅气逼人的时候对方终于憋不住,笑着叫停,“让慕宁听到该吐了。”
他叫慕稚坐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拿出另一样东西。
是把小提琴,曲线优美,琴颈被廖松琴握在手里,衬得它出奇的纤细。
“你哥出国前列了张单子,上面说你小时候很喜欢拉琴。”
廖松琴轻轻拨了拨弦,发出点细微的动静。
“我就想着,家里得有把小提琴。前天终于到了。”
“看看喜欢吗?”廖松琴把琴递给慕稚。
他席间喝了点红酒,没有上脸,却有几分松弛,开玩笑道,“来首难忘今宵。”
慕稚愣愣的,站在原地杵了会儿,真的掏出手机找了谱子,磕磕绊绊地拉。
廖松琴笑得停不下来,把慕稚笑得脸都红了,又止不住跟着弯起唇角。
晚间兄弟二人终于通上电话,慕宁问他这个年过得怎样,慕稚说很好,应该会很适应和廖松琴一起的生活。他有预感,他会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三年后,慕稚相亲被抓,畏畏缩缩坐在廖松琴的副驾。他们都不知道,三年前的家人身份薄如蝉翼,一方稍有越界,就破碎得无法粘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