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去上学要坐同一辆车，丛宣打开车门后跟司机打招呼，话音刚落郁文洲拎着书包坐进来，他立刻坐好，靠在椅背上戴耳机听歌。
早上打开卧室门时正好碰见郁文洲，丛宣习惯性想跟人打招呼，又想起两人现在有些尴尬的关系，将笑容压下去，大步走到他前边下楼梯。餐桌上丛正平表示从今天开始司机会接送他们两人，让他们放学后不要乱跑。丛宣偷偷瞥了一眼，看不出郁文洲有任何奇怪的反应。
出门时丛宣叫住郁文洲，想要将昨晚没说出口的话讲出来，郁文洲并没有给他机会。
“丛宣，我妈跟你爸已经领过证，希望你说话之前仔细考虑一下。”
丛宣有些恼，攥着书包带子朝空中踢了两脚，小跑着超过郁文洲先他一步上车。
连续一周，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丛宣都没有主动再跟郁文洲提起过感情相关的话题，下课时两人会聊到漫画，数学题又或者丛宣喜欢吃的餐厅，周末在家也会一起看动漫。郁文洲很喜欢现在的状态，甚至有些享受。
坦白说，郁文洲对于丛宣的告白并不讨厌，之前拒绝是因为不合适，两个人都是学生，他又是穷小子一个，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现在拒绝是因为不得不这样做。只是丛宣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偶尔丛宣靠近他拿东西时郁文洲会有些恍惚，以为对方是想要拥抱他，有一次已经伸出胳膊，接着尴尬地发现丛宣只是想要喝水。
“郁文洲，你胳膊难受吗？”丛宣拿着水杯有些不解地问他，马上又笑起来，露出酒窝：“需不需要我给你捏捏？”
不等回话就把水杯放下开始捏他的小臂，郁文洲有些难以招架，但并未马上将人推开。
弟弟给自己捏捏小臂，算不上多么了不起一件大事，他这样告诉自己。
郁文洲很快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丛宣比之前还要黏着他，几乎形影不离，在学校时上厕所也要跟着，嘴上说着只是顺路而言，晚上在家抱着习题册敲响他的门，不会的题可以问两个小时之久。偏偏丛宣真的很听他的话，并未再说那些让郁文洲听了会马上摇头说不的话。
再一次，丛宣敲响郁文洲的房门。
“什么事？”郁文洲并未将门完全打开，堵在门口看他。
丛宣穿着睡衣，最上方的扣子没有扣，手里拿着本子和一张试卷：“郁文洲，我有题不会写，看了快四十分钟也解不出来，能给我讲讲吗？”
应该拒绝的，郁文洲想着，明天一早就让叶欣给丛宣找一个家庭教师来补习，最好可以上线上课，这样每天晚上丛宣都能提问。做好打算后郁文洲侧了侧身，让人进去。最后再相处一个晚上，郁文洲把门关上时想，也因此比之前多了更多耐心。
丛宣并没有仔细听他讲，他正看着郁文洲的侧脸跑神。问题这样蹩脚的理由一开始丛宣没有实施，他的成绩并不差，后来发现晚上实在找不出跟人相处的机会才出此下策。
近水楼台先得月，丛宣将这句话当做他的行动指南，每次敲门时都十分坚定。
“丛宣。”郁文洲把笔停下后发现丛宣正看着自己发呆，停顿两秒才喊他的名字。
“刚刚听懂了吗？”
丛宣摇头。今晚要问的题他确实不太会，因此给出诚实的反应。
两人视线对上，丛宣的表情很坦然。郁文洲在心里叹了口气，作为他多年的同学郁文洲对他还是有些了解，指着自己刚刚写下的步骤重新开始讲。
拿着东西出去时丛宣笑眯眯看着他，说他购买了那部漫画的周边，过几天快递就到，也有郁文洲的一份。郁文洲愣了愣，关门前说了晚安。
夜里做梦，看见一个裸着上身的背影，郁文洲不常做这种梦，快要走近时那人回头，赫然出现的脸竟是丛宣。他心里挣扎却控制不住脚下，很快就走到他对面。五点钟郁文洲就醒了，到浴室洗内衣，又想到丛宣的脸，于是开始冲冷水澡。
春梦的主角是丛宣，一整天郁文洲都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将要给丛宣请家庭教师的事情抛之脑后。
敲门声再次响起时郁文洲正坐在书桌边发呆。今天几乎是最近几年脑子最空白的一次，郁文洲僵硬站起身，打开门，再次对上丛宣笑眯眯的脸。
梦里他也是类似表情，郁文洲克制着没有往下想，侧身让人进来。
坐到书桌边后郁文洲才发现丛宣没有拿习题册，只带了平板来。
“什么事？”他这时才想起问他。
丛宣将平板打开，有些不好意思：“郁文洲，我从初中开始就在学习画画，不过没请老师，是自学的，最近刚刚画好一幅画，想让你看看。”
他想问丛宣为什么不请老师，话到嘴边又咽下，只是点头。
不用确认，只是一眼郁文洲就认出他画的是自己，漫画形象很多地方都跟自己重合。郁文洲不怎么意外。
丛宣一直观察他的反应，见他久久不说话，有些着急。
“怎么样？”
“好看。”
丛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平板关上放到一边，将椅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
“郁文洲，你今天很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他凑得太近，郁文洲看清了他左脸上的三颗小痣。人的眼睛怎么能睁得这么圆，郁文洲在心里感慨一句。
“没事。今天有点累。”他心里对丛宣产生一丝愧疚，如果丛宣知道自己做了关于他的春梦，丛宣一定会吓一跳，甚至觉得自己是变态，因此而讨厌自己。
郁文洲不希望丛宣有多喜欢自己，但最起码不能讨厌。
“肩膀不舒服吗？”丛宣动作很快，站起来给他捏肩膀：“我在教室的时候就告诉你，背挺得那么直，肯定会痛的。”
丛宣身上的香味很快飘过来，郁文洲知道那是留香珠的味道。
可能是丛宣衣服材质的原因，郁文洲认为丛宣的衣服更好闻一些。
今天丛宣并未在他房间停留太长时间，拿着平板出去时碰见叶欣来送牛奶，丛宣学之前郁文洲的样子站在门口将牛奶全部喝光。关房门时郁文洲还在门口站着，隔着门缝，丛宣看见他仰头时露出的喉结。
再一次，丛宣梦见郁文洲。
梦里郁文洲裸着上身背对他，丛宣注视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肩膀的线条，很快身体就有了反应。
他常常做春梦，在梦里躺在郁文洲身边时，丛宣会幻想将这件事告诉郁文洲后的场景。
他想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郁文洲，包括梦中的尖叫与哭泣。
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丛宣时是高三上学期，十一月末，放学后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中途丛宣被拦下，郁文洲在一旁看女同学有些羞赧的将情书递给他。
丛宣接了，跟女同学一起往一边走了几步，郁文洲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女同学表情愣了愣，丛宣接话后对方脸上带着笑。走时女同学也跟郁文洲打了招呼。
情书并未拆开，丛宣将它放进书包，想要继续跟郁文洲继续之前的话题，话说完后没有听到回复，转头才看见郁文洲抿着唇，像是并未听见他的话。
沉默着上了车，司机问他们要不要到书店去，往常周五下午他们总要先到书店去买漫画书。
郁文洲在走神，丛宣看了他一眼，朝司机摇头。
晚上丛正平回家，餐桌上说到大学，三人目光都聚到他身上，丛正平笑着表示丛宣可以选择出国留学。他的成绩有些下滑，想要考名校剩下的时间就需要刻苦努力，丛正平不想看他太累，已经提前咨询过，丛宣只需要通过语言考试就能选择一个好学校，实在不行他可以出资。
至于郁文洲，丛正平看着他，思考几秒后表示他完全有能力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当然，想要出国他也会提供帮助。
丛宣表示他要先想想。
“出国听起来确实不错。”
两人并排坐，郁文洲听见他的话后下意识偏头去看，丛宣已经低下头吃饭，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
晚上丛宣没有拿习题册敲响他的卧室门，郁文洲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快要两点依旧很精神。书桌上台灯亮着，一边摆放的是他跟丛宣的合照。是八月份两人短暂出游时的合影，丛宣把照片装进相框摆到他的书桌上。
那时应该拒绝，再一次，郁文洲任由他做喜欢的事。
翻身坐起来，照片上两人的面孔越来越模糊，郁文洲闭上眼，几秒钟后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的父亲很早去世，叶欣一个人将郁文洲带大，中间过程十分辛苦。头几年家里还欠债，郁文洲小学毕业时叶欣终于把债还完，两人生活水平好了一些。
一直都有人在追求叶欣，叶欣担心自己再婚后郁文洲会受会委屈，没有同意过。初中毕业，两个人到餐馆吃饭，叶欣高兴，喝了一点酒，郁文洲借机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不希望叶欣因为一直顾虑自己而错失自己的幸福。
叶欣跟丛正平结婚后状态很好，将丛宣也当做亲儿子看待，丛正平对自己也十分关心，郁文洲知道眼下就是最好的局面。
至于他对丛宣不该有的心思，只要他不说，离丛宣远远的，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上午十点钟，丛宣拿着平板敲郁文洲的房门。
“什么事？”郁文洲没有开门。
丛宣很激动地说漫画更新了，想跟他一起看，又说自己发现一部新番，看完更新后可以看这个。
“丛宣，我不喜欢看漫画了，动漫也不喜欢。”
敲门的手停住，丛宣以为自己听错，偏头将耳朵贴在门上：“郁文洲，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门猛地打开，丛宣差点跌倒，站稳后看向郁文洲。
“我说我不喜欢看漫画了，也不喜欢看动漫。”
他的神情格外冷漠，如同在跟陌生人说话。
“为什么？”丛宣垂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时笑着说：“郁文洲，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不仅不好笑还有点吓人。”
视线从他的酒窝上移走，郁文洲皱眉开口：“已经高三了，丛宣，你没有目标院校但是我有。离高考没几个月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那你之前答应帮我补习呢？晚上我也不能找你吗？”
丛宣又用之前邀他一起过生日时的表情看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郁文洲将手背到身后，跟他对视：“可以让叔叔给你请家教，他说过会全力支持你。家教老师一定比我辅导的更好。”
寂静，几秒钟后郁文洲看见泪珠从他的脸上滚落。丛宣的手背十分用力地蹭过脸颊，而后对他露出一个笑。
“我知道了。”
他转身时走得很慢，不到三步的距离，丛宣走了六步，背后一直没有传来关门声，丛宣在心里数数，希望郁文洲能够叫住自己。
“都是在开玩笑。”他希望听见郁文洲这样说。
关门声响起，丛宣僵住，片刻后转身，看着房门发呆。
丛正平上楼时丛宣还在原地，他把人叫到书房，问他考虑的如何。
“我想跟郁文洲上同一个学校，或者去同一个地方上大学。”丛宣坐在他对面，说话前没有犹豫。
丛正平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一开始丛正平担心丛宣对他们母子两个会反感，已经做好给丛宣做长期思想工作的打算，没想到两人是同班同学，关系本就不错，丛宣对叶欣也十分尊重。
“你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要跟你哥一起。你们两个初中高中时同学，到了大学就有自己的生活了，宣宣，生活轨迹是不可能永远都重叠的。难道以后你哥结了婚，你还打算住到他对面去？”
丛宣猛地站起来，两手交握时十分用力。他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如果郁文洲一定要跟别人交换戒指，在婚礼上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他宁愿在郁文洲结婚之前就死掉。
“宣宣？”丛正平没想到他这么激动：“你要是不想出国也可以，我给你找老师补习怎么样？”
最后定下请家教老师每个周末到家里补课。
吃过晚餐后丛正平和叶欣到花园散步，丛宣倒了果汁，在郁文洲准备上楼前叫住他，杯子递到他跟前。
他的手指很漂亮，郁文洲接过杯子时十分小心，连指尖都没有碰到。
丛宣注意到他的动作，神色有些黯淡，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告诉对方已经听了他的话，家教老师明天就到。
“爸爸请的是大学生，他说年龄相近更好相处一点。”
郁文洲愣怔的神色被丛宣捕捉到。
“是男的还是女的？”只是关心弟弟而言，郁文洲问话前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杯子在手里转了一圈，郁文洲看见丛宣眨了眨眼睛，像是不理解他问这话的原因。
“当然是男的。”
没再多问，喝完果汁后郁文洲上楼回房间写题。
丛宣又倒一杯果汁，站在厨房，嘴唇与郁文洲嘴巴停留的位置重合，两口将饮料喝完。
凌晨一点，郁文洲的房间门被打开，他睡觉时习惯留一盏小夜灯，不算太亮，能够勉强看清室内物件的轮廓。
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成功走到床边，丛宣半跪在一边，注视他的侧脸。
郁文洲睡觉时只有头露在外边，侧身，睡得很沉。
“郁文洲。”丛宣轻声喊他的名字。
“为什么突然疏远我？”说这句话时声音不小，丛宣观察他的反应，郁文洲没醒。
跪在床边看了将近四十分钟，丛宣犹豫着，离开前在嘴唇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回房后将另一片安眠药喝掉，混混沌沌，丛宣很快掉入梦中。
家教老师二十出头，初次到访时郁文洲正在客厅吃甜品。
“朗哥。”丛宣到玄关处跟他打招呼，两人一边讲话一边上楼，到楼梯口时丛宣转头喊了一声郁文洲。
郁文洲抬头听见丛宣说如果他有不会的题也可以问朗哥。
三天前丛宣加了杭朗微信，线上补习。
声音消失在楼梯拐角，郁文洲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将电视打开，看到的依然是丛宣跟杭朗并肩的画面。
杭朗比丛宣高很多，今天来穿得比较正式，进门将大衣脱掉后里边是衬衫。跟他在一起只会显得自己比较幼稚，郁文洲不自觉开始比较。
家里只有保姆在，这会儿出门买菜，郁文洲在客厅里坐了将近十分钟，耐不住站起身。
门很隔音，郁文洲靠近，听不见任何声音。一只手贴住门，偏头将耳朵靠近，只有极微弱的说话声传来，动作持续不到三十秒，郁文洲突然清醒过来，马上站直，转身回房间。
丛正平加班回的晚，晚餐四个人，郁文洲和叶欣坐一边，对面是丛宣和杭朗。
他们不像认识三天，反倒像是三年，郁文洲时不时看丛宣一眼，他喊朗哥喊得很顺口。
可能丛宣早已移情别恋，把自己当做亲哥，喜欢更加成熟的类型。郁文洲想着想着突然没了胃口，饭只吃了半碗就起身离开。
丛宣视线黏在他后背，看他上楼。
郁文洲今天有些魂不守舍。
杭朗走后丛宣端着牛奶敲响了郁文洲的门。郁文洲正在做题，一道题看了近三十分钟，只看清第一行字。
“郁文洲，这道题朗哥刚刚给我讲过，我知道怎么写。”丛宣说完将杯子放到一边，拿另一只笔在草稿纸上写步骤。
他站在郁文洲身旁，写字时胳膊时不时会碰到郁文洲的手。
郁文洲有些走神地看他侧影。丛宣今天穿了件米白色毛衣，头发有些长，思考时会皱眉，抿唇时酒窝露出来，手指很白，指尖圆润，很容易让人产生想要摸一摸的念头。
心里猛地一跳，回过神时丛宣已将步骤写完，笑着问他是不是已经清楚。
说话时的嘴巴很红润，脖子很细，隐约能瞧见青色血管，郁文洲有时分不清丛宣是天使还是恶魔。
起初他站在自己面前吐露心声，装可怜耍小手段也希望能跟自己多待一会儿，现在又装作无事发生，亲近地喊别人哥。他如同恶魔一般引自己走到悬崖边，犹犹豫豫，坠落时又被抓住。
只要看着他，郁文洲跟他对视，只要看着丛宣，每一刻，郁文洲都觉得自己正被天使拥抱。
将人送出门后郁文洲重新坐到书桌前，盯着杯子看了几秒。他其实不太喜欢牛奶的味道，之前叶欣总担心他营养不够，硬逼着他每天喝一杯。时间久了养成习惯，郁文洲渐渐不怎么在意味道。
今天不太想喝。
十一点，郁文洲打开小夜灯上床，睡不着，翻来覆去回想丛宣最近的举动。
谁都不应该有别的心思，这样最好，郁文洲在心里劝自己。
难得失眠，郁文洲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想晚上那道题。
房门被打开，接着是很轻的脚步声，郁文洲眯着眼看，认出是丛宣。
“郁文洲？”丛宣蹲到床边，照例小声喊他的名字。
他的呼吸平稳，依旧睡着。
“怎么感觉你今天白天都不在状态？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丛宣双手搁在床边，下巴枕上去，说话声音很小。
“如果有喜欢的人，那会不会是我呢？”丛宣把自己逗笑：“应该不可能。你每次都给我爸帮腔，强调你是我哥。我知道你是在偷偷提醒我不应该这样。可是凭什么呢？郁文洲，我爸为了爱情跟阿姨结婚，我为什么不能为了爱追求你？我不碍他的事，他凭什么要阻拦我的事？你还帮着他，这对我不公平。”
想要反驳他，一时间想到很多词，最有分量的是乱伦，郁文洲想用这个词敲打他，告诉丛宣他的想法有多么不合情理。
丛宣安静了一会儿，又小声嘀咕别的事，讲他们之前追的漫画最新剧情。
他已经很久没看，措不及防被剧透，郁文洲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
一开始蹲着，二十分钟后丛宣改变姿势，跪在床边，又说将近三十分钟，他越说越兴奋，到最后有些大声地喊郁文洲的名字。
“我真的好喜欢你。”他声音降下来：“什么时候你才能喜欢上我呢？”
离开前丛宣亲吻他的额头。
门关上，郁文洲睁开眼睛，睡意全无。三点半时睡着，旋即落入一个只有他和丛宣的梦，叶欣和丛正平并未结婚。梦里郁文洲在高考结束后向丛宣告白，丛宣很激动，抱着一大束花拉着郁文洲在街上疯跑。夕阳将街道染成金色，丛宣转过头看他，脸上带着金色笑容。
第二天晚上，丛宣又端一杯牛奶敲响郁文洲房门，看着郁文洲将牛奶喝光后露出满意笑容。
郁文洲睡得很沉，原本他打算一直醒着直到丛宣偷偷来找他，结果刚躺到床上不到半小时他就困得睁不开眼。
丛宣再次端来一杯牛奶，两人讨论一道数学题，郁文洲忘了喝，夜里等来丛宣。
牛奶里可能加了东西，郁文洲坐在房间里等丛宣敲门。
“今天有题要讨论吗？”丛宣把牛奶递给他，看见他将杯子放到桌上后问了一句。
郁文洲摇头表示自己要去洗澡，今晚不想喝牛奶，先放着。
“阿姨让我端给你的，算是任务，你不喝，我任务不就完不成了？”丛宣说着把牛奶拿起来重新塞到他手里。
他的表情有些慌张，郁文洲盯着杯子看了三秒钟，点头。
“我洗完澡回来喝。到时候直接把空杯子给我妈，可以吗？”
丛宣笑着重重点了一下头。
牛奶被倒掉，郁文洲闭着眼睛，等待丛宣的到来。
“你晚上怎么突然说不喝牛奶，我还以为你发现我偷偷往里边放安眠药。”丛宣歪头盯着他看，笑起来：“为了保险一点，我明天不往牛奶里加了，还是给你喝橙汁比较好。”
离开前丛宣亲吻他的右脸。
晚上八点钟，丛宣送来一杯橙汁，郁文洲跟他讨论数学题，并未当着他的面喝下。
一点半，丛宣开门进来，半跪在床边，喊他的名字。
郁文洲跟往常一样呼吸平稳。
“郁文洲，果汁里我没加安眠药。”他凑在郁文洲耳边说了一句，郁文洲并没有反应。
丛宣有点想笑，忍住了，先去亲他的额头，接着是侧脸，最后是嘴唇。
只是很轻地碰了一下，脖子马上被握住，丛宣能感觉到他手心出了一些汗。
“哥，周一早上你比我先下楼，我去敲你的门，门没关，书桌上摆着一杯没有动的牛奶。”郁文洲已经知道他晚上做的事，并未阻止，在丛宣看来，这是一个信号——很明显的求爱信号。
“丛宣，你不能这样。”郁文洲声音很低，说话时声音有些发抖。
“不能怎么样？哥，作为弟弟，我只是进一下你的房间，没有做什么出格事吧。”他有些委屈。
“不能......不能亲我。”
丛宣重新将头低下去，贴上他的嘴巴，又去舔他的上唇。
落在他脖子上的手缓慢移动到后背，郁文洲闭着眼，十分用力抱住他。
接吻时仿佛听见呼啸风声。
事情发展跟丛宣想得完全不同，白天郁文洲仿佛对夜里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他讲的任何带有暗示性的话郁文洲全当做听不懂。
夜里他再次进入郁文洲房间，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丛宣，我们现在跟乱伦有什么区别？”郁文洲靠在枕头上偏头看他：“以后晚上不要再来找我，之前发生的事我会当做不知道。”
丛宣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郁文洲为什么会认为他们之间是乱伦。
“我们身上流了哪怕一滴相同的血吗？”
郁文洲皱眉看着他，半晌，轻声跟他解释：“宣宣，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在别人看来我们也是兄弟，我们的名字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他几乎要哭出来，郁文洲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丛宣慢慢蹲下，依旧不高兴。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存在毕业了就见不到面的状况。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不管多久，我们都会回到这个家，所以丛宣，现在是最理想的不是吗？”
如果真的在一起，以后分开再在家里见面时只会让两人都难堪。
丛宣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郁文洲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两人对视，郁文洲最先移开目光：“不是。”
不能将丛宣也推下悬崖，郁文洲看着丛宣泛着水光的眼睛，狠了狠心。
“那之前都算什么？我晚上偷偷跑进来亲你，你为什么不拒绝？”
“丛宣，我跟我妈都住在你家。这是你家的房子。”
丛宣很快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气得脸发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这个意思吗，郁文洲。”
“是。”
“所以你觉得之前都是我强迫你？我亲你时你觉得很恶心，受不了，但是还是忍下了，是吗？”
他的思维太发散，郁文洲伸手去擦他的眼泪，手还没碰到脸颊就被躲开。
“回答我。”
郁文洲闭了闭眼：“算是吧。”
泪水决堤，丛宣感到难堪，站起来往门外走，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跟他道歉。
“晚上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丛宣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睛：“至于什么时候能不喜欢你，我保证不了。”说完不等郁文洲回话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丛正平抬头看见丛宣肿着的双眼，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伤心事。
丛宣随口编了件小事将丛正平唬过去，接着就听见郁文洲问丛正平他房门的钥匙一共有几把。
备用钥匙两把，都放在放映室靠门的抽屉里。一周前丛宣发现郁文洲不再锁房门后就将钥匙放了回去。
晚上丛宣睡不着，三点钟，他蹑手蹑脚往外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去找郁文洲。
门上了锁，丛宣到放映室找钥匙，矮柜上所有抽屉都是空的。
——
高三下学期，两人关系回到原点。
丛宣成绩跟郁文洲已经很接近，学习之余开始写信。应该说是情书，但丛宣写的大部分都是自己闲下来发呆时的想法，中间偶尔夹杂一两句告白的话。
抽屉几乎被塞满，每一封信都编的有号码，也贴上了邮票，只等着写信人寄出。
写满一百封时高考已经结束，丛宣认为只要第一百封才能称为情书。他写下了很认真告白的话，结尾工工整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信封上没有贴邮票，只写了地址——丛宣卧室对面房间主人郁文洲收。
出门前丛宣敲了郁文洲的房门，将信放到门口，在门打开前往楼下走。朋友约他出去玩，马上要迟到。
郁文洲一早被叶欣喊着收拾花园，不在房内。
门被打开，叶欣朝四周看了看，捡起地上信封，转身回去。先把信封上的字念出来，叶欣笑了笑，认为丛宣和郁文洲的关系确实很好。
信纸有两页，叶欣看完，眼前发黑。
郁文洲擦着汗推门进来，发现叶欣嘴唇发白。
“妈，怎么了？”
叶欣用了点力气才站起来，把信纸扔到他身上：“郁文洲，你如果跟丛宣有不正当关系，我立刻去跳楼。”她边哭边往窗户边走，郁文洲马上去拦住她，刚迈出一步就看见叶欣倒在了地上。
救护车来时郁文洲匆忙将信纸装进兜里，去了医院。
血压过高引起的晕厥，傍晚时叶欣转醒，病房里丛正平，丛宣和郁文洲都在。
丛正平见她醒过来，叫了医生，检查并无大碍后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血压会突然过高，是不是忘记吃降压药了。
叶欣的目光在丛宣身上停留了一瞬，笑着跟丛正平说没什么大事，确实忘记吃药了，上午只记着花园的事了。
在医院住了三天，叶欣出院时家里的司机和郁文洲来接。
一路上叶欣都没说话，郁文洲时不时看她一眼，到家后跟着她去了书房。
家里没人，郁文洲解释了半天，一再向叶欣保证自己不会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丛宣不到一岁的时候母亲意外身亡，丛正平工作忙，把他丢给保姆。五岁的时候原来的保姆家里有事实在干不了，丛正平又找了一个，结果新来的待得时间久了发现丛正平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钱给得倒是大方，就虐待丛宣。丛宣的妈妈是美术老师，丛宣小时候也喜欢画画，那个保姆告诉丛正平她的儿子是知名美术学院毕业的，没事的时候可以教教丛宣。丛正平又给她的儿子也发了工资。
没想到她的儿子更过分，跟着她一起虐待丛宣。上课的时候体罚他，下课以后还把人关到地下室里。丛正平发现的时候丛宣已经十岁了，性格很奇怪，被折磨了五年还能拉着他爸爸的手高兴地说自己过得很好。丛正平一直对他很愧疚，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丛宣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要解决问题一定是从你这里开始。”叶欣深吸了一口气：“文洲，你好好想想，丛正平可能会怎么样解决？这件事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你跟丛宣也要说清楚，为了你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好，谁都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叶欣因为忘记吃降压药昏迷的原因丛宣没有怀疑，在她出院后的晚上拿着平板敲响了郁文洲的房门。
郁文洲侧身让人进来。
情书递出去后迟迟没有回复，丛宣见郁文洲的动作，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
“找我什么事？”
丛宣把平板放到一边，坐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郁文洲，我写的情书你看了吗？”
“看了。”
“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在一起？等成绩出来我们报同一所大学，不在市内上，到时候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不会知道。”
“丛宣，如果你再提这件事，我不会再跟你说话。”
出乎郁文洲意料，丛宣听完后没有生气，也没有再哭，他只是站起来，偏头笑眯眯看着自己，轻声开口：“好吧，我知道了。”
夜里做梦，看见六岁丛宣被关在地下室里靠着门哭，醒来时四点钟，郁文洲睡不着，坐到书桌边打开台灯，重读那封情书。
——
丛正平休假，带叶欣到国外旅游，留丛宣和郁文洲在家。
刚吃过午饭，丛宣问郁文洲要不要出去，他有个好玩的地方，想让郁文洲去看看。
去时没有坐车，骑单车将近两个小时，两个人的上衣几乎被汗水浸透。
目的地是郊区一栋别墅，丛宣推门请人进去。
“这是我之前过生日时我爸送我的礼物，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我难过的时候会到这里来。”丛宣带他参观，又让人坐到沙发上，去厨房给他榨果汁。
“我每个月都会过来，所以会有人定期往这边送食物。”
他将果汁放到郁文洲面前，自己喝掉小半杯后靠在沙发上看着郁文洲：“还有半个月出成绩，他们两周后才回来，这两周你想好干什么了吗？”
郁文洲很渴，将果汁全部喝光后才接话：“还没想好，可能会在家里先睡几天吧。”原本是要说把之前没看完的漫画补完，话到嘴边时郁文洲又想起自己曾经说过不爱看漫画了。
丛宣点点头，开始说自己的计划，讲了很多，都是出成绩之后的规划。
“你刚刚问我这两周要干什么，怎么你说的都是两周之后的事情？”话刚说完郁文洲就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困意，闭上眼之前看见丛宣脸上的酒窝，耳边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这两周我已经计划好了。”
丛宣只穿了件浴袍，手上端了一杯水，坐到床边，把吸管放到他嘴边。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解开。”郁文洲将头偏到一边。
丛宣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到桌上，摇头：“解开你会跑的，我知道。”
“丛宣，你是不是疯了？”郁文洲再次想要挣脱，胳膊被丛宣按住。
他低头去吻他，郁文洲躲不了，咬住他的上唇。
双方嘴唇都被咬破，铁锈味夹杂着咸涩，丛宣拉开一些距离，看郁文洲流泪的眼睛，又凑上去吻他。
丛宣给他解开了右手，下一秒手掌就握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扬着头，有些高兴地喊郁文洲的名字：“我愿意死。”
郁文洲卸了力，几秒后扣住他，让他靠近自己，贴住他的嘴唇。
整两周，因为担心郁文洲逃跑，房门一直锁着，大多数时间两个人都在床上。
丛宣哭着喊他的名字，又去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郁文洲动作更快，沉默着不说话。
荒唐又迷乱的梦很快结束，丛宣打电话叫司机将他们接回家。
等人来时郁文洲将叶欣昏迷的真正原因告诉丛宣，丛宣愣了很久，最后表示明白了。
回到家第二天丛正平和叶欣回家，成绩已经出来，两人只差一分。
餐桌上丛正平先是对他们表示了祝贺，问完郁文洲选择的学校后告诉丛宣出国的事已经办好。
郁文洲意外地看向丛宣，丛宣只是笑了笑。
——
本科和研究生丛宣都在国外读，将近七年时间，丛宣只回来过三次。
这是第四次，春节，丛宣表示以后可能会到临市工作。
外边正下雪，丛宣到花园里，郁文洲在后边跟着，两人站在凉亭，有雪花飘到丛宣肩上。
丛宣跑到小路上团了一个雪球，郁文洲跟过去，离他两步远。
雪球落到郁文洲脚边。
郁文洲也团了一个，刚刚好砸到丛宣肩膀上，击中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