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年晁云拖着一身臭汗回到家,打开空荡荡的门,看到出差的箱子还丢在角落来不急整理。
铺天盖地的疲惫和挫折感席卷他。
戚寒跑得太快,兔子一样,人堆里转几个弯就不见踪影,年晁云找遍了沿街店铺也没能逮着他。他猜测戚寒大概本来是打算要回酒吧的,看到自己居然第一反应就是躲,一点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
要是有怨,干干脆脆吵一架,或者当面揍他一顿,年晁云也认了,他最怕的就是戚寒这种避而不见的态度,让他摸不透也掌控不了,他又气又急,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默默起身收拾行李。
肚子叫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年晁云本来是计划好和萧野喝完酒去吃夜宵的,结果被意外统统打乱。
他的意外,萧野的意外,都始料未及。
肚子饿也没有现成的热饭热菜供应他。小年总是有钱,但没什么有钱人的臭毛病,家里请了个阿姨每周来几次大清扫,其他时间那种零零碎碎的家务都是他自己处理。因为他其实很看重私密性,和人交朋友,周到归周到,还是有个界限,不是人人能进的了他的舒适区,戚寒是第一个。
阿姨这几天回老家有事儿,家里屯粮消耗殆尽没人帮他补充,连泡面都吃完了,就只剩几个腐烂的水果堆在角落,还有他没舍得撕下来的便利贴,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容易坏,要趁早吃。
年晁云揉揉眉心,滑开手机找外卖,翻了好几页居然没有一样是合心意的,但要问具体想吃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浑浑噩噩连吃饭的胃口都流失了。
他跑去便利店,拿了三明治坐到桌子边上啃。
大半夜街上人烟稀少,店里倒是灯火通明,年晁云身边有对小情侣在卿卿我我,你一口我一口地喂食,像极了偶像剧里酸掉牙的桥段。
女的说:“没有你做得好吃。”
男的就讨饶:“我这几天忙,你将就一下,回头补偿你。”
说完,还捏捏小姑娘的鼻子,两人对视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玻璃窗上映出年晁云面无表情的脸,他想,这三明治可真难吃。
他想吃饭,想吃热乎的饭,想吃戚寒亲手做的饭。
年晁云和戚寒偶遇三次之后,迅速熟了,年晁云当时只觉得他有趣,在一起消磨时间也不觉得无聊。于是他凭着交朋友的本能,想单方面套近乎,就经常跑去他酒吧待着。
早去待久一点,晚去也能聊一会儿,当然大部分时候两人其实没太多交集。
戚寒给他专门留了个吧台边上安静的角落,年晁云往那儿一坐,两人就在小射灯下面头凑头,一个工作一个也工作,想起来了搭上两句,不说话也觉得自在。
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年晁云量身定做的。
有天他参加了一个不怎么干净的饭局,投资人请了一堆情儿果儿上饭桌,有些看着都没成年,面容青涩骨骼都没长开,还要被一堆老男人左拥右抱,坐腿上喂食,分享各种荤段子,年晁云面不改色地应付着,心里却抗拒地几乎没动筷子。
有好事的先给他塞了个发育良好的小姑娘,看他兴致不高,就又把一小男孩推到他面前,那小孩面色潮红,眼含春色,脖子里带了项圈,屁股后面还插了根摇晃的狗尾。
“小年总试试,刚到的,晚点东街那边没人,可以去。”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奴”了,有人有这癖好,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街裸体“遛狗”,拉皮条的挤眉弄眼,把“狗绳”塞到年晁云手里,差点没把他整吐了。
年晁云找了个借口推脱,强忍半天总算是没甩脸色,毕竟生意场上大家以后还要混饭吃,没戳到底线,三分薄面都是要给的。好在别人看他不喜欢也就没有强求,各管各的玩去了。
不过,小年总同流合污的事儿不做,酒却不能不喝。
所以那晚上,他最后饭没吃几口,红白黄混着喝了一大堆,结束的时候昏昏沉沉,心情极其不愉快。刚包间里出现的那堆小孩里,有人想在酒局之后勾搭他,故意跟着他爬进车里想献身,被他难得恶声恶气地赶走了,开着车门散了半天味儿。
年晁云越想越膈应,就跑去戚寒的酒吧,找了自己老位置把外套往吧台上一甩,气冲冲一副吞了屎的样子。
戚寒在吧台后面干活,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抬头看了他一眼。
年晁云把衬衫扣子松开两颗,一脸死气沉沉地憋角落收发邮件,企图用工作分散心情,中间他还打了个十分钟的电话把某高管狠骂了一顿,挂了之后差点把手机都摔烂了。
戚寒不声不响把手机捡起来递还过去,又调了杯蜂蜜水给他。
“少喝点。”他说,“容易伤胃。”
音质平稳沉静,像山野里干净清透的泉水,神奇地安抚了年晁云的焦躁。
不喝是不可能的,伤胃倒是真的。戚寒不提醒还好,一说,年晁云就觉得自己胃部的痛觉瞬间被放大了几百倍。
戚寒看他脸色泛白,手牢牢捂着肚子,就马上反应过来:“你晚上没吃东西?”
年晁云痛得冷汗直流说不出话来。
戚寒:“我陪你去医院。”
年晁云一把拉住他:“不去,麻烦,一会儿就好,有吃的么?”
戚寒:“等我下,十分钟。”
戚寒匆匆去后厨给他做了软糯易消化的小米粥,还拿来胃药,让他把粥喝完才能吃药。
金灿灿的小米粥冒着袅袅热气,南瓜被切成小块在碗里化开,看着软糯可口闻着香气四溢。年晁云皱起眉头像对着一碗毒药。
“我不喝粥。”他说,“也不吃南瓜。”
小年总挑食,南瓜是他黑名单上常年挂在榜首的东西,粥也是。而且他本来也觉得胃疼不是大事儿,随便塞点饼干一会儿自己就能好。
戚寒端着碗蹲到他面前,像哄小孩似地平视他,轻声说:“胃疼就只能吃温软的,你乖乖喝了,等下才能吃药好不好?”
戚寒的眼睛是一汪潭水,望进去平静无波,却有一种深邃又蛊惑的力量。
年晁云破天荒地把一碗粥都喝完了,南瓜炖得酥烂,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甜,一点也没有他讨厌的味道。
戚寒看着他把药吃完,嘴边开出了两朵酒窝。
“没想到寒哥酒调得好,做饭手艺也是一绝。”
胃疼慢慢缓解了,年晁云有些懒散,趴在吧台上撑着下巴看戚寒。
“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可惜不能每天都吃。”
成年人的相互试探就是这样,像推手一样有来有往,有人得寸进尺,偏就有人愿意上钩。
“你……如果不嫌弃,可以来我这儿吃饭。”
年晁云嘴快咧到了脑后跟:“那我得交饭钱,不能白吃你。”
戚寒低头,耳朵隐约又红了。
年晁云一瞬间想到那种在夏天尾巴上盛放的木槿花,早年他父亲喜欢在花园里种一些,有白有红,还有一些黄色,但他见得最多的还是粉色。花开的姿态青涩又温柔,花瓣像薄雾一样,盛极的时候又带着点惊心动魄的气势。
寒哥真的有趣,初见像雪松,羞涩起来像花,跑得和兔子一样快,一惊一乍的时候,又像被踩着尾巴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