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时御在柴房烧热水。
他是庶子,十岁回时家之前,在市井里过着极为贫困的日子,烧水做饭照顾妹妹,一力揽下,没有他不会的。
烧好了水,送往洞房。
“吱呀——”
门开了。
千城胤精神力覆盖之下,看到那个冲喜的新娘去而复返,又端着个热水盆回来了。
他十分诧异!
时御走过来,放下热水盆。
他用湿毛巾,轻轻地沾取黏连着腐肉的衣料,给弄湿了,化掉一部分黑血块儿,然后用剪子剪。他是个很细心的人,因为照顾了重病妹妹很多年,妹妹那么虚弱,所以他早就学会了动作轻柔。
千城胤没有想到,这个人,跑出去之后,竟然又回来了,没有逃走……
还主动帮他清洗换衣服。
王府里都没有人愿意做,时御是第一个。
“疼么?”时御问道,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
千城胤开不了口。
蛊虫腐蚀血肉的疼痛,他每时每刻,都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生不如死!
相比之下,剪衣服的时候,扯到血肉的疼,根本无足轻重。
“黏连的部分,得剪开。”
时御取了一把剪子。
千城胤的神识凝视着他,极为专注。
时御花了一个时辰,洗黑了五盆水,才帮千城胤清理好了。
他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冰蚕丝的袍子,帮千城胤穿上。
“你穿这个,会舒服点儿,冰蚕丝的料子,不会黏连皮肤。”
千城胤忽然觉得,这人的声音,很好听。
时御把脏水倒了,自己也累趴了,往床上一躺,几乎是秒睡。
千城胤眼角的余光,扫向躺在身侧之人——十六岁的模样,非常漂亮,女孩子极少有这样的剑眉,这样深邃的凤眼,睫毛又那么浓密纤长。薄粉的唇,引人遐思。
只要你不离开,安安分分地待在本王身边。
本王拖着这副残躯,一样能给你最好的庇护。
每到夜里,蛊虫发作的疼痛都会加剧,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今晚。
穿着时御给他换的干爽冰蚕丝外袍,那种粘腻的感觉,减轻了大半,疼痛也很轻易地忍了下来。
甚至——千城胤睡着了。
三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
“你们听说了么,那个时御,‘她’跟胤王睡了一夜啊!”
“天呐,这也太拼了吧!”
“昨晚‘她’就在胤王的房间里吃东西,我都要吓晕了,‘她’还吃得下去。真是服了。”
“我还听说,昨晚‘她’专门去厨房烧了热水洗澡呢,‘她’该不会真的跟浑身溃烂的胤王……”
“呕!”
时御早上起来,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昨天一起嫁过来的几个女人,还有几个侍女、侍卫,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议论着,说得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更绝的是,说着说着,把她自己给说吐了。
长舌妇真可怕。
“怀了?”
时御换了一件很普通的月白色长裙,也没化妆,可他就是那种五官精致到男女通用,颜无敌,就算没有任何头面儿首饰,只是用根月白的发带束了下,都依然令人惊艳。
吐了的,是武馨月,武温侯府的庶女,一样是作为侧妃来冲喜的。昨晚,入了洞房之后,九个新娘里也属她叫的最厉害。
“时御,你少血口喷人!什么叫怀了?我可都是清清白白嫁进御亲王府的!”
未婚先孕这项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时御面无表情:“谁知道呢。”
“你——污蔑我!”
武馨月脸都青了,难以置信地指着时御的鼻子,“优雅的贵族小姐怎么可以污蔑她人的清白!”
时御心道:我可不是什么优雅贵族小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武馨月非常生气。
她抬起手,就要抽时御的耳光。
时御的眸光陡然锐利了起来,速度快如闪电,死死地扣住了武馨月的手腕:“跟我动手?谁给你的勇气。”
武馨月哀嚎:“疼疼疼。”
她听到了手腕脱臼、骨裂的声音。
怎么会这么痛?
不是说时家的十一小姐,是个病秧子弱鸡么?
时御一掷,直接把武馨月的身子,给掷了出去:“滚!”
武侧妃跌倒在地上,摔得膝盖都肿了。
她疼得直掉眼泪。
之前的嚣张跋扈,收敛了许多,看时御的眼神里,隐隐划过忌惮和不甘:“你给我等着。”
放完了狠话,一瘸一拐地跑了。
时御一声嗤笑。
等?
来一次揍你一次!
胤王娶来的这几个冲喜新娘,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妹妹时雨患有严重的寒毒症,每隔七天就发作一次,病发的时候浑身僵硬如冰块,躺在床上关节都无法弯曲,怎么跟这些个女人斗?自保估计都成问题!
正厅内。
原本是该用早膳的时间。
可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根本无人敢动。
丞相府七小姐宁瑶穿着凤穿牡丹的茜素红锦绣袍子,头上也带着华贵的双色芙蓉花钿,往那儿一坐,就是正室风范。
下方,几个侧室垂首挨训。
宁瑶面露威严之色,道:“昨晚,有两个刚过门的妾室,连夜逃离王府,简直是给胤王蒙羞!”
时御心想,就胤王那副模样,人家姑娘连夜逃跑,不是很正常么?
不跑的,要么是还没来及跑,要么是娘家不让。
这跑了俩,还剩下一妻六妾。
宁瑶的目光落在时御身上,微微眯起:“你们几个,要多向时侧妃学习,昨晚只有‘她’一人恪守本分,留下照顾胤王,值得嘉奖。就赐如意堆绣香袋一只,珍珠一盒,白银百两。”
好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了时御的身上。
审视的,嫉妒的,不爽的。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些个冲喜新娘,嫁了个活死人夫君,本就够不爽的了,一个个多少有点心理阴暗。
“多谢王妃赏赐。”
时御谢恩接赏。
正妃宁瑶,看似表扬他,实则是在捧杀。
不过好在赏赐丰厚,以前在时府的时候,身为庶子,每个月只能领到二两银子的俸禄,只是照顾了胤王一晚上,就拿到了一百两之多!
“胤王是大家共同的夫君,姐妹们都有责任照顾,既然都嫁来了,就要好生伺候夫君。”宁瑶拿出了贤妻的端方模样来,“一周七日,姐妹们每人轮值一天,可好?”
时御:“好。”
其他五个侧妃:“……”
时御一阵尴尬。
五个侧妃谴责的目光,落在时御身上——干嘛啦,你为什么要同意啊,你愿意伺候你去伺候,不要拉我们下水!
宁瑶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就这么决定了。”
五个侧妃心中更是愤懑:“……”
她们暗中把这笔账,悄悄记在了时御的头上!
宁瑶保持当家主母的微笑:“今日第一天,就由武侧妃当值吧。”
武馨月崩溃了。
“王妃姐姐,我今日身体不适,手腕脱臼……”
“武侧妃,这是在推脱责任么?”宁瑶的眼神,陡然间严厉了起来,“各位姐妹,既然嫁入了胤王府,就该遵规矩。”
更何况,这规矩是她这个正妻立下的。
刚立下就被质疑,就是挑衅正妻的权威!
宁瑶自然会生气。
武馨月立刻不敢了,瑟缩了下,福了下身子:“是,谨遵王妃姐姐命令。”
规则订好了之后,就开始用早膳了。
一大桌子菜,女人们一想到要轮班照顾胤王,就胃口倒尽,就连王妃也只动了两筷子,就起身走了。
这可便宜了时御。
他一碗接着一碗,吃得喷香。
贵族小姐吃饭都是细嚼慢咽,咬一口包子,在嘴里咀嚼二十下才咽下,时御可不一样,等胤王的这些小老婆们吃完一口,他都已经干掉了一笼子九个豆沙包了!
豆沙包吃完,又喝了红枣葡萄甜粥,加了三勺糖。
旁边的女人,满头黑线,更吃不下去了。
那种甜度,是正常人类能够下咽的东西么?
为什么时御吃那么多,还不胖?!
“我吃饱了。”
“慢用。”
“我也吃饱了。”
……
时御淡淡地撇了她们一眼。把一碗红豆饭、一盘草莓酥糖都笼到了自己面前。
侧妃们一脸菜色地逃离现场。
这是何等的人间疾苦!
真是气人,吃那么多,还那么瘦,身材那么好!
最痛苦的,莫过于武馨月了。
她早饭吃不下,被时御这个重度甜食爱好者给齁到了;王妃又让她今天照顾胤王,她做不到啊!
等到时御吃完早餐回来。
武馨月已经在胤王的房间门口,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了。
“怎么不进去?”
时御黑眸微微眯起。
武馨月要急哭了:“我……我受不住的!胤王已经是个活死人了,何必费劲去照料他,他长得太可怕了,我看一眼都会晕倒!”
时御挑眉。
武馨月哀求道:“时侧妃,我可以给你钱,你帮我轮班吧,一百两,可好?”
这种哀求,让她倍感屈辱。
可是,又毫无办法!
时御:“你,三百两。”
武馨月尖叫:“你趁火打劫!”
时御:“你可以选择自己照顾胤王。”
别怀疑,就是明抢。
“给你!”
武馨月咬牙,她只是个庶女,虽然娘家显赫,但是积蓄和嫁妆也没那么丰厚,三百两还是让她觉得肉疼。
“但是你必须保证,代替我照顾那个活死人,不能出任何岔子!”
“好说。”时御接过三张百两银票,塞进了袖子里,转身往胤王房间走去,进门之前还不忘回头对武馨月道,“下次再合作。”
武馨月被时御颜值暴击了,一阵晕眩。
“疯了。”武馨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失心疯,竟然会觉得时御很好看。
时御心情不错。
走到了千城胤的病床边上。
他看着病榻上的活死人,愣是给看顺眼了:“这才一天,因为照顾你,我都赚到四百两了。”
这是可怕的活死人么?
不,是财神爷。
千城胤的修为非常之高,大承国第一高手!传闻第二高手,都无法在他手底下走过一招!
精神力方面的层次更是达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他虽然躺着,但是他的神识可以外扩到整个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府内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能够清楚地“看到”。
只要他想,不止是王府,甚至是整个皇城,他都能全方位精神力覆盖监控!
他知道刚过门的两个小妾逃婚了。
也知道正妃和六个小妾,商定了轮流照顾他的规则。
更知道第一天轮值的武侧妃就一脸嫌弃地骂他是个活死人,擅离职守,用钱买通了时侧妃,代为轮值。
“我照顾好你,其他几位侧妃也会花钱来请我的。”时御看胤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千城胤:……小财迷。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女人。
对她们是发自内心的漠视。
可三个月根本无人管他,嫌弃他臭了腐烂了,只有这个一点也不娇小可爱的时侧妃愿意伺候他……
还是让他有些触动。
尽管知道,时侧妃只是为了钱。
“昨晚刚换的新衣服,又全部被浸湿了。”时御无奈了,“又要重新换。”
时御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烧了热水,帮他重新擦身,脱掉了那件脏了的冰蚕丝外袍,又给千城胤换了件新的:“你可真重啊,亏得我力气大!换了那些娇娇弱弱的新娘子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哪里抬得动你。”
千城胤:正好,他也不喜欢柔柔弱弱的类型。
他不过天地间一抹游魂,飘荡了千万年,换了无数具身体,这个大承胤亲王,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他为天地所不容。
每换一具躯壳,用了不超过十年,就会出现各种问题,身体崩坏。
他有过很多个身份、活了很多段人生,这片大陆上,许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是他的马甲——大陆七大宗门有三个是他创的,大陆最富有的商号更是他的,胤王是他,院长是他,祖师是他,首富是他,帝国始皇帝是他,魔尊是他,昆仑神主还是他……
像诅咒。
永远是过客,永远无法停留,永远孤寂。
时御:“来,脱裤子。”
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要扯名义上夫君的裤子,“昨晚擦洗得比较草率,双腿没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