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书房
“你有什么打算?”换做别人,邢枭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再等几天,快了。”
巨大的落地窗前,正中的太阳无法直视。
傅淮仰头站在光里,阳光透不过他,只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邢枭直愣愣的看着拉到脚边的影子,一时不语。
傅淮对苏星沅的感情内敛且激烈,如今苏星沅一死,傅淮整个人更加冰冷。
满身透着一股垂垂老矣的死寂。
邢枭不知道该说什么,傅淮肯定已经有所打算。“你知道我的,如果需要的话,我能搭把手。”
邢枭的脸隐在暗处,只有高大偏瘦削的身形落在散光里。
傅淮轻轻笑出来,死水一般的心里,因为好友无原则的关心注入一丝暖意。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知道你有千百种手段,可这事我想自己来。”
苏星沅在一旁,疑惑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们在说什么外星语言吗?为什么每一句话我都听懂,但是他们说的好像还有什么意思在里面。’
就在这时,傅淮的手机响了。
苏星沅探头看过去,是爸爸!
葬礼取消的那天,苏星沅犹豫了一下,本想跟着爸妈一起下车回家的。
可没走几步,一股无形的力量就把他猛的拉扯回来。
他不解的再试了一次,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他和傅淮好像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牵扯在一起,他离不开傅淮!
“喂,爸,你和妈还好吗?”
电话那头,苏父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很好,倒是你,你也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言语间带着浓浓的慈爱。
“我会的,你和妈妈也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和医生说。”
“好好,你别只顾着担心我们,你安排过来的这个姜医生很好,每天都按时给我们检查。”
“嗯,那就好。”
“我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苏父的话说的断断续续、难以启齿的样子。
傅淮洞悉了他的目的,温声说道:“爸妈,相信我,再等几天,到时候我会联系你们。”
“好好好,孩子,别怪我和你妈催促,只要一想到星沅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我们这心里就疼的厉害。”
电话那头,苏父哽咽着语无伦次的说完,还有苏母捂嘴哀泣的哭声。
心脏处又传来剧烈的痛感,傅淮深吸了一口气,怕那边听出不对劲连忙稳住声调。
“爸妈,我这里还有事儿,先挂了。”
“好,你快去忙去吧,不打扰你了。”
苏星沅见电话挂断,担心的朝傅淮看去。
邢枭的视线在傅淮淡绯色却隐隐透着紫气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
“你,自己注意身体,苏家两老没了儿子,以后总不能让他们住养老院去。”邢枭说的隐晦,面对傅淮,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傅淮背对着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好。”
……
接下来,傅淮好像很忙碌,从公司里回来后一头扎进书房,一坐就是一整晚。
苏星沅就默默的趴在他桌边,看着他处理自己看不懂的文件和合同。
作为灵体的他,世界是安静的。
无论他怎么努力,甚至把自己当做一只“鬼”试图弄出点动静来,让傅淮发现他的存在。
结果想当然是没有成功。
苏星沅以为这种日子会很难熬,可跟在傅淮身边的这些日子,无聊会有,却并不会感到孤独。
同时,苏星沅更是深深的感受到了傅淮对他的不同。
——
深夜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苏星沅索性闲逛起来。
这间卧室他不陌生,可也不熟悉,至少他只在刚结婚的时候进来过一次。
‘星沅,卧室的装修是按照你喜欢的风格设计的,看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需要改动吗?’傅淮的眼神是热烈的,对两人的婚后生活,他带着向往。
苏星沅只在门边靠站着,低头摆弄手机的间隙抬头扫了一眼。“嗯。”
傅淮看出他的不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很快就淡去。‘我带你去看看花园吧,我让人种了很多的你喜欢的风信子。’
苏星沅不耐的‘啧’一声。‘傅淮,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段婚姻不是因为爱情水到渠成,如果没有我爸妈的逼迫,我不会答应。’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和你说清楚,我们只是形式上的婚姻。’
‘婚后各自生活,你的事情我不管,我的事情我也会自己拿主意。’
“如果哪一天你找到爱的人,并且有意结婚,我会非常爽快的签字离婚,并且不会要你一分财产。”
苏星沅说完,自顾离开,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视线从未离开他背影的男人。
……
床头柜上一颗玻璃烧制的水滴形吊坠在灯光的折射下,愈加剔透。
靠近水滴下方的位置上,一点粉色瑕疵。
苏星沅歪头看着它,刚开始的时候,苏星沅都没明白为什么离不开傅淮。
直到傅淮把吊坠摘下来往浴室而去的时候,苏星沅才惊觉——不是他离不开傅淮,而是离不开这颗吊坠。
傅淮每次要沐浴完都会第一时间把吊坠带回去。
‘是很重要的东西吧,看起来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直到有一次,傅淮拿起的时候没有带上,他指尖捏着吊坠,醇厚性感的声音淡淡吐出两个字。“星沅……。”
悲哀、思念、愧疚还有浓浓的爱意。
作为灵体的苏星沅只稍稍怔愣一瞬,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冒出来。
一时间,苏星沅终于懂了……
傅淮的爱不是无缘无故,难怪当年宿醉后醒来就再也没找到这颗准备送给慕修齐的礼物。
水滴底部微粉的瑕疵,是当时烧制过程中不小心划破手后溅上去的。
苏星沅想笑,眼泪却不自觉的流出来,复杂的情绪使得他灵体震动不已。
多可笑啊,原来,这颗本来要送给慕修齐的礼物。
这颗因为有瑕疵而不好意思送出去的吊坠,才是自己离不开傅淮的媒介。
被自己嫌弃着的吊坠,被傅淮珍重的随身携带,也成了他们两人唯一的牵绊。
颁奖典礼后台。
安全通道,鲜少有人来的地方。
安逸凡看着眼前俨然是用心打理的装扮,黑色西装贴身的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嘴角习惯性的微扬,端的是温润如玉,稳重端方。
安逸凡忍不住撕掉他这张伪善的脸。
让世人看看他温和的外皮下,藏着多么肮脏令人作呕的血肉。
无人的时候,慕修齐神色不变,眼里却印着讽刺和嘲弄。“安导演,不对,应该是安后勤,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是你做的对吗?”安逸凡直球出击,虚与委蛇什么的对别人可以。
可慕修齐不行,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安逸凡感到作呕。
慕修齐瞳孔一颤,“什么是我做的?!”慌乱只是一瞬,慕修齐立马调整状态反问。
安逸凡早料到他不会承认。“警察和医护人员被你误导是自杀,现场已经被破坏,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可用的线索。”
“你有恃无恐的原因就是这个吧?!”
安逸凡冷笑一声,抬脚向前一步。“不得不说你算计的挺好,不过……这段时间睡的还好吗?”
“我觉得可能不好,你没发觉这几天总感觉冷飕飕的吗?”
“特别是手腕,总是酸痛不止。”
安逸凡压低了声音,神经质的往慕修齐身后看了一眼,又惊恐的移开目光,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安逸凡说话的语速缓慢低沉,安全通道的声控灯恰巧在这时候熄灭。
周围的白色墙体被安全指示灯箱印的一片深绿。
“我跟你说啊,你可别怪我啊,星沅来找我的时候,我有点害怕,我就让他来找你了。”
空旷的安全通道里像一个天然的音乐剧场,安逸凡的声音空灵的回荡。
慕修齐的心不自然的揪紧,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唾液。“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关我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慕修齐居然觉得后背渗出一股凉意。
“你紧张什么?苏星沅生前那么爱你,好东西都双手奉上,他就算变成了鬼,也是一只爱你的鬼。”
“不过虽然是爱你的鬼,如果你见他的时候,也还是要做好准备。”
“啧啧,你知道的,他死后还没下葬,已经不怎么好看了。”
慕修齐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他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你还别说,现在他最值钱的东西是我烧给他的一百克拉的大钻石”
“你说他总是把好东西都给你,会不会抱着那颗大钻石来找你啊。”
安逸凡在颁奖前夕来找慕修齐其实没有目的。
他相信傅淮会出手,而且猜到他在等什么。
知道归知道。
这个贱安逸凡一定要犯!
慕修齐手心里开始冒汗,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双手在黑暗处蹭掉冷汗,强作镇定的说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这些影响声誉的话请你不要乱说。尊重死者。”
安逸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是,你没病吧?星沅这三年来给了你多少资源,你可都舔着脸接了的啊。”
“现在和我说普通朋友,啧啧,这儿又当有立的样子,属实……。”
安逸凡轻蔑的上下打量一眼,正想撇嘴再说点什么呢,就见他惊恐的朝慕修齐身后看去。
慕修齐后背一紧,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安逸放双手合十举到额前,双眼紧闭,嘴里不断的嘟囔着“阿弥陀佛,星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招惹他的。”
“我我我,这就走,你们好好聊啊!”安逸凡身形灵活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
慕修齐本想跟着一起窜出去的,腿脚却跟不听使唤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安逸凡回头看了一眼,冷笑着离开。
众星云集的颁奖典礼上,一个个奖项纷纷发出去。
傅淮作为这次颁奖典礼最大的金主爸爸,c位非他莫属。
苏星沅入行三年,这种盛会他没资格参与,每年这个时候他都是坐在电视前面看直播。
没想到死了还能沾上傅淮的光。
他盘腿坐在傅淮脚边,背靠在傅淮的小腿上,没心没肺的看得津津有味。
“下面有请上一届影帝江宥白为我们颁发这一届最佳男演员奖!!”
随着主持人抑扬顿挫的话语,现场掌声雷动。
所有的男演员开始战术性的喝水,或者轻咳一声紧张的调整坐姿。
苏星沅回头看向傅淮,只见他面色不改,手肘搭在一旁的扶手上,手指微曲撑在脸侧。
长歌行是傅淮请金牌制作人替他量身打造的剧本,整个前期投资几乎是用钱砸出来的。
当时业界知道傅淮的手笔后,确确实实把内娱搅出一个漩涡来。
平时高不可攀的一线小生小花为了争取一个配角,都搞得热搜不断。
相互爆料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普遍。
可到最后,他自己这个内定的主角,却直接在开拍的第一天,就把慕修齐带到导演面前。
至今为止,苏星沅都还记得导演铁青的脸再三询问自己是否确定。
而慕修齐在人物塑造上虽不是太好,但架不住身边全是一线明星作陪。
这也就是慕修齐在杀自己那天,为什么能够笃定影帝的位置非他不可。
苏星沅想不通傅淮要怎么替他报仇,索性干脆就不想了。
一眨不眨的看向台上自己的偶像江宥白。
“很高兴主办方能看得起我,让我第一个知道答案。”
“话不多说,下面有请,最佳男主角获得者——慕修齐!!”
随着江宥白的尾音落下,现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坐在看台下的男嘉宾们就算不愿意,面对镜头扫过来的时候,还是违心的笑得灿烂。
慕修齐经过之前安逸凡的一番操作,此时脸色不是太好。
虚伪的鞠躬后款款走上奖台,此时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他在长歌行中截取出来的照片。
慕修齐接过前辈递来的奖杯,高高举起。
这一幕,通过无数台摄像机实时转播了出去。
场外,慕修齐的粉丝尖叫声盖过了他的致辞。
电视前,手机上,只要有网络的地方,几亿民众见证了新一代影帝的诞生。
“……最后,我更要感谢的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就是前不久逝去的苏星沅,是他……。”
慕修齐话还未说完,就见台下的前辈后辈无一例外都震惊的看着他身后的大屏幕。
台下的南嘉笑容凝固,嘴角的弧度依旧,眼中却尽是惊恐。
慕修齐疑惑的转身,就被屏幕上出现的苏星沅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视频剪辑师是厉害的,场中的音响被调至最大音量。
视频里播放着慕修齐和南嘉陷害苏星沅,将其送到傅淮床上的对话。
有南嘉pua苏星沅他破鞋的身份要想得到慕修齐的爱,就要不断的付出。
有苏星沅每一次把自己的角色捧到‘一脸为难’的慕修齐面前的片段
整整十五部,成就如今慕修齐的剧本和苏星沅送到他手里的片段。
“慕哥,苏星沅身边那个讨人厌的安逸凡也按照你的意思弄走了。你要怎么奖励我啊。”
“小妖精,可别大意,苏星沅身后可还站着一个傅淮呢,正好,我现在拍了几部大片出来,也休息够了,正愁没片子拍。”
“呵呵呵,我明白了,我这就给那边打个电话,现在不是寒冬腊月嘛,我让导演给苏星沅好好安排几个落水的戏码,让傅淮好好心疼心疼。”
“就你聪明,傅淮舍不得苏星沅受苦,铁定又会准备好的剧本给苏星沅,桀桀桀桀。”
“给了苏星沅,不就是给慕哥你的吗?”
紧接着,一段直接没有打码的大尺度床戏,通过现场转播风暴一般,席卷了整个网络。
慕修齐的W博炸了,经纪人和经纪公司也炸了!
慕修齐的粉丝恶心的扔开手机,关掉屏幕直直的就往卫生间或者角落里冲。
【太恶心了!】
【慕修齐不是一直说他和苏星沅是普通朋友吗?】
【以前咱们都被他不经意间误导了!】
【是他误导我们苏星沅不要脸缠着他的。】
【原来我粉了三年的爱豆,真面目居然是这样的。】
【好恶心,他们两个算计人的时候,嘴脸连卖屁股的站街崽都不如。】
慕修齐疯了,他拿起还没捂热的奖杯狠狠的朝大屏幕上砸去。
然而,在他心里重如千斤的影帝奖杯,面对大屏幕却犹如蜉蝣撼树一般,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屏幕上白花花的激情戏刚结束。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结尾。
紧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逮捕令、附带确凿的证据。
一张a4纸,被放大到屏幕上以后,每一个字都是硕大无比且清晰。
本以为是见证一代新星塌房的过程,所有人都没想到是这个走向。
受害者就是慕修齐致辞里,口口声声要感谢的朋友。
真的是讽刺至极!
傅淮冷眼听着周围一声声感叹和唏嘘。
在警察出面的时候不管现场有多混乱,他腰背挺直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
重新坐回车里,傅淮疲惫的闭上眼睛。
回程的路上,傅淮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邢枭,帮我一个忙。”
电话那头的邢枭像是早就料到。“我知道的。”
邢枭一把手术刀玩的出神入化,手术刀,不是只有解剖尸体的时候能用的上——活人也行。
“嗯,谢谢。”
苏星沅此时心情复杂,其实结果出来的时候,畅快是有,报复的快感也很足。
毕竟慕修齐对名利看的那么重,在他达到顶峰的时候,又生生的跌落谷底。
这种打击是慕修齐无法承受的。
难怪傅淮要等那么久,只是为了这一刻杀人诛心罢了。
苏星沅现在不是太在乎这个结果。
毕竟在傅淮发现他不是自杀的时候,慕修齐和南嘉的结局已经注定。
比起大仇得报的快感,苏星沅却更加在乎傅淮的状态。
还有中年失子的父母,好像从自己死掉的那一刻起,他们也都跟着死去了。
……
苏星沅葬礼当天,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有心的人特意创建了有关他的超话,
傅淮送走苏父苏母,独自站在崭新的墓碑前。
抬手轻轻拂过冰冷石碑上笑的明媚人。
“星沅,抱歉让你等那么久才能入土为安。”
“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你说要是当时我丝毫不顾忌会伤害到你,把那些证据给你……。”
“不过,你好像也不会信吧。”
“又如果,我当年早一点出现在你身边,是不是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呵,哪有这么多的如果,我出现的再早,也比不上慕修齐。”
“可是星沅,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要怎么走没有你的路。”
傅淮眼里的柔色像是苏星沅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一阵风就能卷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苏星沅揽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已然泪流满面。
无时无刻不被愧疚侵蚀的心脏疼的麻木掉。
有时候苏星沅真的很想解脱,就这样解脱掉。
就不用再承受这种锥心之痛。
听着傅淮一句一字的否定自己,苏星沅摇着头,抹掉眼泪。
‘傅淮,我在,一直都在呢。’
“别说走不下去,你可是傅淮啊!”
“我没有离开,我一直陪着你的。”
然而,苏星沅无论再怎么努力,他的心意傅淮都感受不到半分。
可他没有停下,一字一句坚定的重复着。
太阳渐渐西沉,傅淮才告别苏星沅离开。
苏星沅看着憔悴疲惫的傅淮,心里沉甸甸的。
明明是天之骄子,却陷入自己这个泥潭,“傅淮。值得吗?”
没有人回答他。
上车后,傅淮像是已经撑到了极限,再也坚持不住的闭眼休息。
苏星沅挨在他身边,头枕到结实的肩上,也假装闭眼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下的时候,一边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另一边却灯火通明,橙色的暖光顺着每一个窗户透出来,充满了家的温馨。
一时间,苏星沅对这栋结婚的时候特意准备的婚房生出了归属感。
管家拉开车门。“先生,到了。”
车内安静如初。
管家微微弯腰看向车里双眼紧闭的傅淮,又小声的叫了一声。“先生,到了,先下车吧。”
等了几秒钟,管家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顾不上尊卑,手下用劲摇了一下,傅淮无意识的朝另一边倒去。
俨然失去了意识。
“傅淮傅淮!你醒醒!”苏星沅也才发觉不对
“先生!先生!开车去医院!”
……
“傅先生情况不是很乐观,忧思成疾,悲伤过度诱发应激性心肌病。”
“傅先生之前应该就已经出现胸口疼痛、无法呼吸的症状。”
“如果刚开始发现的时候,能够及时开导,就不会到现在……唉。”
医生惋惜的摇摇头,傅先生爱人离世的消息还不足月,他现在就把身体糟蹋成这样。
管家急急的拉住医生的手,“能痊愈吗?”
“早一点发现做干扰排解的话还能,现在……。”
医疗器械滴滴滴的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傅淮戴着氧气面罩没有醒来。
苏星沅趴在他的胸口,心跳声在耳边强弱分明。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苏星沅。
脸颊贴着温热的胸膛,他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当晚,流星划过的时候,从来不信命的他还是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下愿望——我渴求不多,只愿傅淮安好。
——京都西郊监狱
慕修齐委靡怯懦的被带到探访室,在看到玻璃另一面的傅淮时,眼里更是盛满了恐惧。
“傅总,傅总,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受不了了。”
“他们打我,没日没夜的打,不让我睡觉,我已经好久没睡过了,我好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我错了,傅总,求求你,让我死都行。”
“这种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慕修齐涕泪横流不顾看守警卫的拦阻挣扎着扑向玻璃。
然而,傅淮今天的出现好像就是来享受的,慕修齐越痛苦,傅淮就越是沉静。
探视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慕修齐眼看着就要被带回到那个无间炼狱的时候,他终于崩溃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目光渐渐狰狞起来,嘴角扭曲的抽动,似哭似笑的声音俨然疯魔。
“傅淮,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苏星沅死了,哈哈哈哈哈,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见到我就疯了一样的黏着我。不知道吧,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苏星沅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好像知道慕修齐要说什么了。
‘慕修齐!!别说!你他妈别说出来!“苏星沅一下一下的扑到慕修齐的面前想要掐住他的脖子。
然而……。
“我悄悄跟你说啊,他认错人了,他把我认成了十年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孩,他把我认成了慕锦辰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锦辰哈哈哈哈哈……慕锦辰,所以,慕锦辰,你知道他在临死前发现爱错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对对对,就像你现在这样。”
“怎么,你以为把我关在这你就赢了?”
“你不是爱苏星沅吗?怎么不陪着他去死。”
“你别走啊,让我看看,再让我看看,我要看着你怎么痛苦的活下去!!”
苏星沅眼看着傅淮走出看守所,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四年后,当时那个愿望好像已经耗尽。
熬到油尽灯枯的傅淮失了以往的俊朗,苏星沅也一直陪在他身边,听他迷糊的时候望着虚空叫着自己的名字。“星沅。”“星沅……。”
一声接一声好像都在诉说着爱。
可傅淮哪里知道,他的唤声从来没有落空过——四年来,一次也没有。
苏星沅一声声的回应着。“哎。”“哎。”一个也没落下。
苏星沅习惯性的躺在一侧,趴在傅淮的胸膛上。
傅淮的心跳停止了跳动,苏星沅握住他枯瘦的手掌,一滴泪滑落到男人的心脏处。
水滴吊坠几乎在同一时间碎裂。
靠在傅淮怀里的苏星沅如点点星光一样慢慢消散。
“傅淮!!”
伴随着一声惊叫,苏星沅猛的从的床上坐起。
巴掌大的小脸冷汗淋漓,点墨似的的眸子里全是惊恐。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随即想到什么一般,他猛的转头在床的另一头寻找傅淮的身体。
下一刻,苏星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触感?”
他扭动着僵硬的脖颈,打量了一眼房间。
纯白的天花板,简约的吊灯,熟悉的房间,
这里……是自己的那所公寓。
怎么回事?
傅淮呢?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
一个念头突然跃然于脑海,
苏星沅不敢置信的掐住手心,真实的痛感传来的时候,他彻底的愣住了。
“我…我重生了?!!”
苏星沅翻身下床,在床头柜上看到手机连忙打开。
2*3*年。
他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了他和傅淮刚结婚的这一个月!
也是他刚刚租了公寓搬出来的这天!
傅淮……傅淮没死!!
巨大的惊喜瞬间盈满心脏,溢上眼睛的时候凝成两滴晶莹的泪珠。
苏星沅来不及换衣服,身上还是缎面的睡衣急匆匆的朝门口奔去。
傅淮,他要去找傅淮!
谢谢老天,给他这个机会!
苏星沅拉开门的同时人就窜了出去,却不料安逸凡正好犹豫着要不要敲响房门。
快要撞上的时候,当了四年阿飘,苏星沅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能穿去。
“啊~~~~”
“哎哟我去!”
安逸凡背部砸在地上,身上还压着没回过神的苏星沅。“哎哟!祖宗,你这是急着投胎啊!快下去快下去,喘不上气了!”
安逸凡拍着苏星沅的背,一张脸憋的通红。
身上的人手忙脚乱的爬开,安逸凡才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我说你是不是想要哥的命,急什么?急你那……”
安逸凡龇牙咧嘴的站起来的时候,就见苏星沅双眼红彤彤的。
既惊喜又委屈,看的安逸凡都忍不住心虚。‘我好像除了阻止他和慕修齐接触,没干什么坏事儿吧。’
不等安逸凡想明白,苏星沅向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他。
“凡凡,我开心啊,见到你真好。”
苏星沅抱的太紧,紧的安逸凡手足无措的推都推不开。
“怎么了?你先松松,太紧了,我要憋……哎哎,你哭啥?不是哥们,你到底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个龟儿…慕修齐!!”
安逸凡慌忙改口,生怕苏星沅不开心。
苏星沅怎么会不清楚,埋在安逸凡的肩上,眼泪流的更凶。
感觉到肩上的湿意,安逸凡彻底慌了手脚。“你是不是觉得上次骂我骂的太凶,现在愧疚了啊?”
“嗐,我又不是不知道,不用那么急着找我道歉的。”
是了,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星沅被慕修齐明里暗里没戏可拍的诉苦中,递出了第一个小成本制作。
刚好被安逸凡撞见,安逸凡一把夺过剧本合同,劈头盖脸的把慕修齐好一顿骂。
自己被慕修齐隐忍的样子一刺激,就和安逸凡吵了起来。
两人不欢而散。
今天安逸凡一大早就来到公寓门口,应该是来找他的。
想起前两天把自己护在身后,怼的慕修齐面红耳赤的好友,苏星沅手下的力道更紧了些。
“凡凡,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苏星沅哽咽着,感受着怀里这具温热的身体泣不成声。
苏星沅哭的情真意切,反倒安逸凡更慌了。
“不是,你别哭了,到底咋回事啊?!我没怪你啊,你把眼泪收起来好不好啊祖宗。”
安逸凡看到一个邻居悄悄打开门探出头来,看到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眼神落在他身上后,一副了然的撇了撇嘴。
“祖宗祖宗,别哭了,我不想当负心的汉子啊。”
被眼泪洗涤过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睫毛上的水汽未干。
好一副我见犹怜身娇体软的娇娇人儿。
“你说话就说话,别他妈对着我放电。”
话音刚落,手被拉住,安逸凡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跌跌撞撞的被苏星沅拉着进了电梯。
“你要去哪?”
“去找傅淮。”
“找傅淮啊,什么?找傅淮?!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把剧本给慕修齐!!”安逸凡怪叫一声。
“不是,我就是,想他了,想见见他。”
“……M的,起猛了,幻听了。”
这时候,安逸凡才发现苏星沅还赤着脚。
眼睛直直的盯着楼层显示。
苏星沅太过专注,安逸凡下意识的没敢打扰他。
安逸凡开着车,等红灯的间隙才抽空打量一眼。
苏星沅沉默不语,不停的搓着双手,眼睛焦灼且急切的看着前方。
窗外的繁华如此陌生,四年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存在,让他生出一丝恐惧。
可一想到傅淮还活着,心里就涌起无限的希望。
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苏星沅任凭泪水打湿脸庞。
他的手因为庆幸和紧张止不住的颤抖。
在傅淮因病痛渐渐萎靡,俊朗的样貌也日渐消退。
苏星沅承受着日复一日的心如刀割。
过往的记忆已经浅淡的不值一提,虽然时不时会跳出脑海,在心上扎一刀。
可更多的,却是在四年间无力又绝望的时候,缓缓升腾出爱意。
傅淮,等我,这次让我来唤你。
早就熟悉傅淮作息的他,直接让安逸凡把车开往公司。
安逸凡被他无形的急切感染,车子停在公司门口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
门口保安上前就要呵斥,却不料车门打开一个人影突然窜出。
没等保安反应过来,那个衣裳不整不人影的就已经消失在眼前。
安逸凡连忙下车,一把拽住正要追上去的保安,把车钥匙往保安手里一塞。
“不用管,刚刚过去的是你们老板娘,麻烦帮我停下车。”
说完就急急的追了进去,原地只剩懵圈的保安。“老板娘?”
总裁办公室。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姿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神情冷淡凌冽,一张脸如刀削一般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搬进去了吗?”
叶栾骅恭敬颔首:“昨晚已经搬过去了,房子手续已经办好,周边环境我看过,很安全。”
“嗯。”
叶栾骅欲言又止,踌躇的开口。“傅总,您刚新婚,这时候分居……。”
傅淮知道叶栾骅的意思,可最后也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他开心就好。”
傅淮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这段婚姻是自己强求来的,他不爱我,甚至恨我卑劣的手段。
傅淮不敢阻止,他怕苏星沅更讨厌他。
没有婚礼,只因为苏星沅不愿意。
没有自己期盼已久的婚后生活,只有冷漠的脸和冰冷的话语。
傅淮知道,苏星沅无时无刻不想逃离他,也不止一次说过他不爱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紧接着总裁室的门被猛的推开。
傅淮眸子冰冷的看过去,就见穿着睡衣的苏星沅站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脸颊因为快速的奔跑,又或是因为心里隐秘的激动而泛着奇异的红。
纵使冷静如傅淮,都没有料到苏星沅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苏星沅看着男人健康的模样,颀长的身形只坐在那里,就像睥睨世间的王者一般。
苏星沅泪眼朦胧的眸子里现出一丝复杂,他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直到手心传来痛感,才让他如梦初醒。
再顾不上其他,苏星沅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
短短几步,踏碎了两世长河、踏碎人鬼相隔的绝望。
苏星沅冲开阻隔的浓雾,踉跄的扑进属于他的满天星河。
力气之大,撞的傅淮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傅淮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向叶栾骅。
叶栾骅愣愣的两手一摊,点点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傅淮……傅淮……傅淮……。”
苏星沅挂在傅淮身上,贪婪的用脸颊蹭着男人结实的胸膛。
实在的触感,有力的心跳声像一缕清泉瞬间注入,抚平了苏星沅的躁动和不安。
太好了,还能这样抱抱你!
傅淮完全愣住,对这猝不及防的拥抱,还有青年一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不似之前的冷淡,好像两个字已经不是称呼,而是另一种爱意的代名词。
怀里是梦寐以求的温软身体,耳边一声声的呢喃证明不是在做梦。
傅淮不禁苦笑,怎么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幻觉呢。
傅淮想要抱住苏星沅的手停了下来,环到他肩上拍了拍。
傅淮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线清润,说话时不疾不徐,温柔至极。
这是傅淮独有的声音。
苏星沅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润泽的眸子停在傅淮脸上,最后在傅淮震惊的时候捧起他的额头,轻轻的吻上他光洁的额头。
——一个充满疼惜的吻,一个迟到多年的吻。
“傅淮。”
傅淮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回神,只无意识的回应。“嗯。”
苏星沅的手刚好撑在他的胸膛,简单的一个音节,手心里是来自胸腔的震动。
苏星沅像是上瘾了一般。“傅淮。”
“嗯。”
“傅淮。”
“嗯。”
说是上瘾,却更像是为了弥补上一世无论怎么哭喊都得不到回应的遗憾。
四目相对,苏星沅眼里揉杂了太多傅淮看不懂的情绪。
可苏星沅毫无意外的看到了男人深邃眸子里的深情。
“傅淮。”
“嗯。”
“傻瓜。”
“……”
傅淮跟不上苏星沅的脑回路,只好凭着对他的了解猜测道。“是之前那个剧本不喜欢吗?你听我说,你现在名气还小,太宏观的剧本你可能还压不住,到时候适得其反,对你的发展……。”
唇上压上来一只手掌,傅淮的话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我不想听这些,傅淮,你叫我名字吧。”
傅淮整个人愣住,脸上更是显而易见的茫然之色。“……。”
好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若是这副傻呆呆的模样传出去,傅淮的人设可就彻底崩坏了。
苏星沅从来没见过一向精明睿智、冷静从容的男人露出这样一面来,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让你叫我名字啊。”犹如撒娇一般的语气脱口而出。
苏星沅声音本就清润,一股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异样的软糯。
傅淮看着他的笑脸身子不由一紧,这样的笑,何曾属于过他,可现在却明晃晃的出现眼前招摇着。
傅淮下意识的开口。“星沅。”
“嗯。”清润的声音大声的回应,俏皮的在心尖跳跃。
傅淮从未有过这种感受,紧接着又唤了一声。
苏星沅雀跃的更加大声的回应道:“嗯!”
宽敞的办公室里好像在无限的回荡着这一个简单的词。
苏星沅满足的一头扎进傅淮的怀里,埋首在修长的脖颈间。
苏星沅的动作像是一个信号,傅淮忐忑的把手小心的放到他腰间。
耳边的呼吸声带着一丝紧张,腰上的手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苏星沅鼻头一酸,刚刚得到抚慰的心再次酸胀起来。
上一世,自己连和他讲一句话都不屑,面对男人的时候除了一次次的恶毒凉薄的驱赶,就再也没有其他。
明明京都里人人敬着供着,想方设法接近的男人,居然在自己面前卑微至此。
他们好像唯一亲密的交集,就是那个他被慕修齐和南嘉送上男人的床上那一晚。
苏星沅不知道当时傅淮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抱了自己。
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夜晚之于傅淮,一定是甜蜜的毒药吧。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傅淮的肩头。“傻瓜。”
苏星沅哽咽着,身子一抽一抽的不能自已。
傅淮哪里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忙不迭的把怀里的人扶正。
看见青年满脸泪痕的样子,傅淮的心尖就是一紧。“怎么了?和我说说好不好,要是真不喜欢那个剧,不拍就是了,我再让人准备其他的。”
傅淮心乱如麻,小心抬手擦掉苏星沅脸上的泪珠。
可上一秒才擦掉,下一秒更大的泪珠又从眼睑处滑落。
苏星沅皮肤本就娇气,被傅淮这么一擦,整个脸颊愈加红了起来。
傅淮懊恼得眉头拧的死紧。“先不哭了,好不好,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别怕,相信我,有我给你兜底呢。”
苏星沅的所作所为都叫傅淮莫名,把所有的原因都想了一遍,最后得到的答案是——这小孩应该是闯祸了。
“傅淮,我疼。”
苏星沅哽咽着说着自己的感受。
看着你病体沉疴日渐消瘦我疼。
看着你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在叫我的名字时我疼。
看着你在梦中才能扬起的嘴角我疼。
看着你强撑着对爸妈说:“没事儿”的时候我疼。
看着你在最后的时间里还把爸妈安置好的时候我疼。
太多了,多得我庆幸只是一个灵体不会被痛的死去,可又憎恨我只是一个灵体,连安慰你一句都不行。
苏星沅哀哀切切的看着自己,傅淮身形一震连忙直起身。“哪里疼?疼多久了,除了疼还有什么症状。”
傅淮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苏星沅知道他吓坏了,连忙拉住他要打电话的手放到自己腰间。“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