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簟秋,组织里发现了叛徒,上头要严查玉家。”母亲对自己说。
“为什么只查玉家?”玉簟秋问父母。
“我们家在洲口有个做生意的远房亲戚,你的户籍和学籍爹都替你打点好了,我们打算把你送过去避避风头,等风浪过去了,再把你接回来。我们……我们和你哥哥暂时走不了,你且先过去。”爹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玉簟秋还想开口再问,可她再没有机会了。
随着火车进站,玉簟秋收回思绪,提着行李走下了火车。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趟自家乡平京驶来洲口的火车,而后调步走出了火车站台,不再留念。
玉簟秋今日穿着在平京念书时的学生装,墨发梳成了两条麻花辫,轻巧的垂在背上,在这个学生运动兴起的时期,这般打扮在人群中实在扎眼。
她本意是叫那位远房姨妈方便找他些,可不想她倒是先找着了那位姨妈。
刚出火车站,她甫一抬头,一眼便瞧着了不远处那个倚着黄包车的倩影。
远瞧着,女人身着款式新颖的蕾丝黑旗跑,烫着当下时髦的卷鬃,身姿绰约,便像一株正值花期的月季,妖冶艳丽,开得热烈。
走上前去,女人的唇上涂着靓丽的红色口脂,面上画着精致的妆,举手投足间都隐隐散发着幽幽的花香,应当是用了香水的。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女人变了低头的姿势,抬起头看向玉簟秋,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一个略显轻浮的笑,才对着她道:“哟,来了,怎么还穿着学生裙呢,你来之前,爹娘没告诉过你当下的时局有多动荡吗?”
玉簟秋直直地看着她。
“知道,只是穿着这身方便你找人。”
闻言,女人又是一笑,却不再提此事,只是回身上了黄包车。
“要走就上来吧,把行李给车夫就行。哦,对了……”
女人话声一顿,又抬眸瞥了一眼玉簟秋。
“我叫玉簟秋。”
玉景是洲口一家商行的老板,本身是玉簟秋母亲的远房表妹,也就是她的表姨,但玉景给她安的名头却是玉景成渝老家世交家的女儿,来洲口念书的。
她对她说,自此以后,她就不再是玉簟秋了,而是解(xie)罗裳。
车夫把二人送到一栋公寓前,替二人把行李提了下来,又收了玉景的赏钱便走了。
这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楼,总共五层,一楼是一家书店,玉景住在三楼,但实际上三四层都是玉景的房产,而三楼的两套房被她打通做了平层。
玉景自己住在最大的主卧,把玉簟秋安置在隔壁的次卧,又专门找了个女佣照顾她。
除了这三间房间外,还有两间次卧,一间书房和一个上了锁的房间。
玉景叫来女佣,向玉簟秋介绍着。
“这是锗锡,打今儿起,就由她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平日也不用给我留饭菜什么的,我不常回这的。”
说罢,又从书房里拿来一袋资料,递给玉簟秋。
“这是关于你身份的信息,你自己看吧。”
玉簟秋接下,却并未直接打开。
“诶,对了,你现在是18岁对吧。”
玉景忽然又冒出这么一句。
“是,怎么了?”玉簟秋答。
玉景微微一笑:“没什么,就问问。”
当晚玉景是在白洋楼睡下的,之后两个月玉簟秋也确实不常在白洋楼里看到她。
次日,已经安排了人来接她去南方大学办理入学手续。
那人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开着一辆进口的福特。
玉簟秋问他是谁,他说他叫阿生,只是一个替老板跑腿的,但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就像一个杂使怎么会穿着法国定制西装呢?
玉簟秋在南大念医学,那儿学子多,闲散的富家子弟也不少,没过多久,她就和同校生混的很熟了。
正巧小圈子的一个富商家的公子哥的生日到了,约了一圈的朋友到歌舞厅去玩玩。
玉簟秋同锗锡说了今晚不回白洋楼的事,锗锡应下,又从客厅茶几的小柜里取出一个信封样的东西,递给玉簟秋,说这是几日前玉景留给她的,是玉景单独给她的零花钱。
信封不算厚实,装的都是票子,大大小小算下来大抵有一千块的洋元。
当晚,是同学几个一起开车去的舞厅。
洲口作为最早开放的通商口岸之一,內外商品交易频繁,因此洲口的娱乐场所也算是金碧辉煌、灯红酒绿了,舞厅外的霓虹灯闪得五光十色,是一种不光彩的花哨。
玉簟秋倚在包厢的酒桌旁,浅碧色的蕾丝旗袍静静地贴在她的腿上,姿态袅娜。
台上的歌女正情谊绵绵地唱着《夜莺》,舞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潮水似的拥挤着,揉杂成一团乱麻。
一只手忽然挑起她额角上的一缕墨发,绕至耳后。
玉簟秋瞥了一眼手的主人,又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手的主人背靠在围栏上,白衬衫的袖子被挽到手肘上。
“你怎么不去那边陪许志明他们喝酒,这可不像你徐少爷的作风啊,今天的陪酒小姐可美着呢。”
赵延生轻笑一声,把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抿了抿唇。
“今天,本也该是我心上人的生日。”
闻此,玉簟秋一挑眉,转头看向他。
“我还不晓得风流如赵延生你也会有心上人。”
玉簟秋话中的讽刺之意明显,但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
“可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庆生。”
玉簟秋不解:“为何?”
赵延生垂下眸子,眼睛里划过一抹黯然。
“因为,我找不到他了。”
语罢,不等玉簟秋再问些什么,赵延生便又提着酒杯回到了小姐堆里去了,仿佛刚才的谈话只是一片虚影,片刻便随风散去了。
台上的歌女也换了首岭南小调,咿咿呀呀地唱着,是玉簟秋听不懂的话。
等吃了酒,喝上了头,几个人又招呼着到楼下舞池去跳舞。
最后剩下了玉簟秋和白家小姐,赵延生自然而然地挽过玉簟秋的胳膊,向白家小姐微笑致歉,随后转身往舞池中央走去,白小姐也未说什么。
本来今日是赵延年的生日,但恰巧又碰到生意上的朋友邀请她来喝酒,玉景也便把他带来了舞厅。
喝过酒,寒暄一会后,洋行老板邀她到楼下跳舞去,她又打赏了些钱,叫歌女换了首岭南小调,才跟着下去。
这第一支舞自然是要和洋行老板跳的,老板与她私交甚久,也没缠着不放,跳完就让她走了。
其实洋行老板请来喝酒的不至玉景一个,但其他人与她并不相熟,且她的地位也不是那些人能招惹的,对于热情邀约,便都推辞了。
此时歌女又换了首歌,热情欢快,是年轻人喜欢的调子。
赵延年搂着玉景的腰,右手执起他的手,粉白的洋裙边与西装轻轻摩擦,随着热情的乐声舞动。
“阿生,今天是你生日,我没什么送你的,就把西街的生意交给你作为礼物吧。”
不等赵延年回答,玉景便感觉背后撞到了什么人,还未回身,就听到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声。
“抱歉,我……”
“解罗裳。”玉景唤出声。
刚才不巧撞上的正是今晚不回家的玉簟秋,她手上还挽着个年轻男子。
见此情形,玉景不禁起了逗弄之心。
“锗锡同我说你今夜有事不回去,我还当是什么,原是有俊俏后生越来玩呀。”
话里的逗弄之意溢于言表,玉簟秋心下了然不理会她的打趣,只自顾地向赵延生介绍起玉景。
“延生,这是我的义姐玉景,你应当听过的。”
说着又转头向玉景介绍赵延生。
“姐姐,这位是赵延生,我同校的学长,金融系的,明年就毕业了。”
闻言,玉景向赵延生伸出手。
“原来是赵小公子啊,幸会,幸会。”
赵延生回以握手礼。
“玉家姐姐竟然认得在下,实在有幸。不知如果在下邀请您和您的舞伴上楼去喝两杯,姐姐可能赏脸?”
这话虽是说给玉景听的,但赵延生的眼睛一直盯着玉景身后的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伴舞赵延年不放,像是一只盯上猎物的野兽。
这是玉景明显感受到身旁的人微微一怔,略有些不愿,她虽不完全晓得个中缘由,却也打算替赵延年挡下这番邀约。
“我倒是没什么不愿的,只是我和我的舞伴就两个人,若都喝了酒,醉醺醺的,只怕没人能开车回去了。不若就我陪着你们去玩玩,让我的舞伴先回车上去吧。”
可赵延生并不想放过他们。
“没事的,只是让您的舞伴上去陪陪您,不喝酒,也不是不可以的。”
说着,便作势要替玉景开道。
见躲不过了,玉景也只好拉着赵延年,硬着头皮上了。
回到二楼包厢,里头只有几个少爷小姐,正巧许志明也在,又与玉景识得,便由玉簟秋把玉景引过去,而赵延生则是把赵延年拉到光线较暗的角落里。
迎着赵延年有些惊异的眼神,赵延生硬生生把他给按在了沙发上。
赵延生上下打量了赵延年一番,才扯起一抹虚假的笑意,阴郁地开口。
“哥,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