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周巽今儿起了个大早,三下两除五套上衣服裤子,洗了把脸,刷了个牙就出了大门,绕着宅子外围跑了十来圈,隔壁的程言飞,在屋里听跑步声儿就知道是谁,一个起身,出门陪跑去了。
“阿巽!”
程言飞叫了一声。
周巽招了招手:“跟上!”
两人的生日,前后相差三天,从出生开始就被放在一起招人逗乐,学会走路之后,更是形影不离。
周家和程家做主的人,在这两人降临时便撂了句话,如果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两个都是女儿,或者两个都是儿子,就形同兄弟姐妹,可惜,天公不作美,拆散了一对准鸳鸯。
结束后两人找了一个空地休息。
“放假前咱就约好一起晨跑,我每天早上都在窗户那儿望,也不见你人影。”程言飞脱下被汗水浸湿的短袖,搭在肩头。
周巽也脱下了衣服,挂在后颈,回了句:“是吗,这么惦记我啊,我不来,你那腿就迈不开了?”
夏季的白昼,属早晨的空气最凉爽,跑步出一身汗,散热又排湿,锻炼和养生两不误。
“一个人跑多没劲啊,有巽哥在,不得一口气炫他个二十圈。”
周巽白了他一眼:“少往我脸上贴金,对了,这次你去省城,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东西?哦,你说录音机啊,那肯定带了呀,巽哥交代的事,铁定办妥了。”
“得,”周巽起身做晨跑后的拉伸运动,“一会儿我过来拿,给你的钱够吗?不够我回头补给你。”
“够了够了,还剩一百多呢,一会儿拿给你。”
“算了,”周少爷阔绰:“去一趟省城挺远的,你留着吧,就当给你的犒劳费。”
程言飞撞了一下周巽的胳膊:“还是巽哥大气。”
“离我远点儿,”周巽一脸嫌弃的说:“一身的汗。”
“你不也一身汗吗,我都不嫌弃你,”程言飞忽然凑近,一脸好奇的模样,像村口的大婶聊八卦似的,“哎,巽哥,听说,周大伯给你带回来一个弟弟?”
“嗯。”周巽应声。
“不对啊,你这脾气,能容忍家里来个不相干的人?我才不信。”
别说程言飞不信,周巽自个也挺纳闷,要是搁以前,周元盛带人回来,他不得把房梁都掀了,这次怎么就收了脾气,难道是因为对方的悲惨遭遇而产生的怜悯之心?
他以前也没这么善良啊,周巽心想。
“周家还没到我当家做主的时候,我跟谁过不去都行,唯独不能和自己老子唱反调。”周巽朝自家大门往回走。
程言飞紧追上去:“这话听着,倒像是我们巽哥受了委屈,看来你这个弟弟有两下子啊,敢惹你。”
前几天下了雨,气温又升了几度,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悄然降临。
伏天来了。
惹他?的确,周家除了周元盛,褚宁是第一个敢怼他的人。
吃过早饭,周巽来到酒铺打理酒具,为明天酿造红曲酒做准备。
“大哥,”褚宁手里拿着早上龚雅琴蒸的腊肉包子,一边吃一边问:“你在干什么?”
“你眼睛长头顶上了,没看到我在干活吗。”
周巽这张嘴,要不是因为他是周家长子,褚宁真想一巴掌轮过去。
“我知道你在干活,我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制酒的舀器。”周巽说。
“有名字吗?”褚宁又问。
周巽抬眼盯着他:“你想学制酒吗?问那么多。”
“我不想学,只是好奇,想看看。”
看来周巽说的那番话还是起了点作用,褚宁说话的语气平和了不少。
“今儿怎么软声细语了?”周巽问,转眼看了看褚宁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哟,胃口也好了。”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个的肚子。”
“想明白了?”周巽说。
褚宁一口闷下手里剩下的小半块包子:“你说的没错,人不能活在别人的言论里,世界上有好听的话多,但难听的话也不少,一句话就能打倒我,以后若是再遇上什么事,那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周巽耳朵里听着褚宁的心得,眼睛里打量着人的脸模,他这个三弟,从来到周家,就没正眼看过人家,今儿这么仔细一瞧,别说,还真是一位俊俏郎,尤其是褚宁的鼻梁骨……
“哎,你刮我鼻子干嘛?”
褚宁皮肤很白,眼睛也好看,鼻梁高,眉毛浓,不怼人的时候,还是中看的,周巽没忍住抬手往人鼻梁上一刮。
“想知道你的鼻子是不是假体。”周巽又开始了。
这可把人惹急了。
“周巽!”褚宁就着手里的竹筒挥了出去。
两人在酒铺里打闹起来,你追我赶。
“刚才还软着声叫大哥,前后不到五分钟就直呼名字,你这叫的也敷衍了吧。”
明明是自个嘴欠,还好意思卖惨。
“那还不是因为你嘴欠!”褚宁拿着竹筒追着人讨打。
“…停停停!有人来了。”
大门口有人朝这边招呼,是程言飞的母亲,手里还端了一个瓷盆。
两人停下打闹。
周巽跑了过去:“张姨,这是…手磨豆腐?”
“是啊,刚出锅的,不多,当尝个鲜。”
周巽接过:“谢了,张姨,还是您手巧。”
“哎,阿巽,”张姨朝着褚宁的方向看去,“那是谁啊?没见过呢。”
“哦,是我三弟。”周巽说。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
“张姨,”周巽没让人说下去:“这么新鲜的手磨豆腐,不得配上一壶酒,正好,刚酿的梅子酒,等着,给你拿一壶,也尝尝鲜。”
“三弟,去里屋的偏房,靠最外边儿的酒坛子,给张姨舀一壶梅子酒。”
褚宁愣了两秒:“…哦,马上。”
女人家爱打听八卦,好奇心大过眼力见。
“…听说是你爸带回来的,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周巽没回答问题,接过褚宁装好的梅子酒说:“您的梅子酒好了,张姨,家里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在这儿都闻到了味儿了。”
“就是一些家常便饭。”张姨说。
“哟,搁着半天,赶巧还没吃早饭呢,那就不耽误张姨吃饭时间,一会儿吃完饭,再陪你唠嗑。”周巽伸手将酒递给张姨,将人打发走了。
褚宁在身后站着,看表情还是有些难过,但比之前有进步,起码没红眼睛。
周巽让程言飞在省城带回一台录音机,这个年头,家里有台电视,都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待遇,要是再有个录音机,不是地主那也得是个恶霸。
抽屉里预先存放的磁带,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这台录音机是自带插电和电池两用的一款,小贵,但物有所值,周巽试了一下,质量和音效比一般的都要好上几倍。
得,钱没白花,周巽心想。
上了电池,周巽从抽屉里挑了个磁带,放入播放的卡槽,然后一手提着录音机出了房门,将设备放在隔壁屋外的窗台上,接着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机里传来了声音:
“Another day has gone,I am still all alone,How could this be,You are not here with me……
Something whispers in my ear and says,That you are not alone,For I am here with you…”
褚宁在房里看书,耳边传来Michael Jackson的这首《You are not alone》,这首歌曲,是褚宁父母离开之前,他最喜欢的一首。
彼时当下,两个少年,一个就着灯光,一个就着月光,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一个坐着看书,一个站着赏乐,两人个谁也没有开口,安静的听完了这首《You are not alone》。
周巽按下重播键,录音机循环播放着这首曲子。
褚宁出了房门,果不其然,只有周少爷有这个花钱的资本。
“什么时候买的录音机?”褚宁问。
“今天刚收到的货,如何?”
“好听。”褚宁说。
“我问的是这台录音机如何,没问你这首歌如何。”
这人还真是难伺候,自己不问清楚。
“放出的歌好听,录音机能差到哪去,能入了周少爷眼里的东西,那都是极品。”
这话周巽爱听,难得。
“哟喂,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夸我呢。”
褚宁又问:“你下午去镇上,是去买磁带了?”
“可不是嘛,家里杵着一个不高兴的主儿,不得想个法子圆场吗,要再让你带着这副脸色让我爸瞧见,回头又是对我一番数落,遭罪的还是我。”周巽说的一脸委屈。
“为什么选这首歌?”褚宁问。
“好听呗,听个歌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褚宁心想,这人说话嘴欠也就算了,怎么做事也像个发善心的大好人,明着安慰还拒不承认。
地主家的少爷都这么谦虚吗?
褚宁看破又说破:“还说我口是心非,你自己不也心口不一吗,听歌不需要理由,那送面呢?也没个理由吗?”
周巽背靠在门框上,没有回答褚宁的问题,他抬头看着天上星星,转而说:“老一辈的人说,人就像天上的星星,如果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星星就会少一颗,每颗星星都认为自己是孤独的,其实,他们一直没发现,在自己的周围,还有很多星星在闪烁,离得近也好,远也罢,每颗星星,是独立的存在,也是群体的汇合,它们从来都不是孤独的个体。”
是啊,满天的繁星,数不胜数,又怎会孤独呢。
“周巽,”褚宁叫了他一声:“你说,我是不是让他们失望了?我是不是…太脆弱了?”
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歌,简单的几句闲聊,竟让褚宁有一丝身轻如燕的错觉。
真奇妙,褚宁心想。
“我们是人,不是神,”周巽说,“人都有感情,但人不能感性,一个人如果始终在一件事上难以释怀,当然了,姑娘家不一样,女孩子天生细腻,看待事物会比男孩子想的多,作为一个男子汉,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周巽转过头,看着褚宁:“失去至亲固然是一件让人无比痛苦的事,你要明白,人要为自己而活,别人能戳你的痛处,却不能帮你过日子,你可以脆弱,但不能一直脆弱,明白吗?”
褚宁看着空中,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我的父母,曾经也在这个世界闪耀过。”
“啪”的一声,褚宁一巴掌拍在周巽的手臂上。
周巽一个激灵,倒不是被打的疼了,是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动手打……”
褚宁摊开手掌,一只血淋淋的蚊子就这样结束了生命。
“那么大声干什么,帮你驱蚊子呢。”褚宁说的有理。
“你确定不是公报私仇,借着驱蚊子的理儿,把上午我说你鼻子假体的事一并报复。”
褚宁忽而笑了一声,浅浅的一声。
看来今晚没白忙活,周少爷的慈悲心,发的值了。
夜深了,周巽伸着懒腰,转身回房里了。
“…录音机你不拿回屋里吗?”褚宁叫住了他。
周巽撇过头,眼睛因为夜深的原由,看上去有些惺忪的倦怠感:“借你听一晚上,明儿记得还我。”
酿酒的过程,简单来说,分三个步骤,过滤,蒸馏,陈酿。
当然,酿造不同的酒,需要的原料就不一样,过程中也有区别,原料多是粮食之类的酒,比如米酒,甜酒,玉米酒和高粱酒这些,过程都差不多,大同小异,一般的果酒,比如梅子酒,葡萄酒这类,工艺流程就相对简单,不过,果酒封存的时间相对比米酒要短,口感比米酒鲜醇,没有米酒容易上头。
酒铺的面积挺宽,两口大锅,墙角放了一个大木桶,靠左边的位置是一长排的酒坛,大的小的都有,酒坛的一旁放了几个木桶,靠右边的位置放置了三个木制柜缸,里面放的是制酒的粮食和辅料。
一大早,周巽带着三小只来到酒铺忙活儿,周元盛和龚雅琴不在家,但也没让几个小的生闲,出门前可是交代了任务。
周启铭和褚宁打下手,小妹年龄太小,捡了个便宜,在一旁坐着观摩三人上工。
锅里盛满了水,周巽用手试了水温:“可以了,启铭去外面拿些柴火,待会儿米下了锅,火势得旺。”
周巽打开其中一个柜缸:“褚宁,过来搭把手,把糯米下锅。”
三人打着配合,忙前又忙后。
天气热,一动就出汗,一出汗就口渴,夏天最解渴的,当属一瓶冰冻水。
“小花,”周巽安排差事了:“去堂屋的橱柜上拿几瓶水,放在冰柜里冻着。”
小妹“哦”了一声,又说:“大哥,我可以再拿些冰棍吗?”
“可以,拿四个。”
“谢谢大哥。”小妹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嘴馋的小猫,”周巽嘀咕说。
褚宁头一回酿酒,新鲜又好奇:“大哥,这要煮多久啊?”
周巽拿来两根长木凳,并排放置,将一个圆形的竹筛放在上面:“你不是说不想学,只想看吗。”
“我好奇问一下不行吗?”褚宁说。
不管怎样,总要先挑了刺说一两句,才肯正经的给人解释。
周巽拿着木杵在锅里不断搅拌,回了句:“大火煮沸后半小时捞出。”
“然后呢?”褚宁好奇的又问。
“然后捞出过滤,再放入木甄中,上锅蒸一个小时,倒入竹筛中放凉,最后加入辅料,今天制的是红曲酒,将红曲米和冷却的糯米混合搅拌均匀,最后入坛,加入适量的山泉水,或者第一步中的煮米水也行,密封三个月,再取出陈酿。”
褚宁听的认真,比上课还专心:“听上去倒不复杂,就是存放的时间太长了,耗时。”
灶台前的周启铭不断的添加柴火,一头的汗水淋漓,接着褚宁的话说:“三月都算短了,有的酒出成品,一年半载都是常有的事。”
褚宁忽然想起来上次见着的竹筒:“上次那个竹筒,又是干什么的?”
外面树梢上的蝉鸣一声连着一声,此起起伏,映着火红的太阳,噪的人心慌。
周巽换了一只手继续搅拌:“那东西,在我们这叫引酒槽,有的酒开封之后,还要进行最后一步,引酒。”
“引酒槽和锅内的引流器相连,发酵后的糯米,经过高温蒸煮后,酒水顺着引酒槽流出,成品的红曲酒就算完成了。”
几个小崽子还挺能干,忙活了一个上午,可算完成了这次的任务。
小妹提着一个袋子跑了进来:“大哥,二哥,三哥,喝点冰水解解暑,还有冰棍呢。”
不知是谁的肚子响了。
“大哥,”周启铭说:“大伯和大妈不在家,我们午饭怎么办呢?”
周巽一口喝了一半:“家里没人做,就去外面吃呗。”
小妹一个欢呼:“太好了,太好了,大哥,我想吃镇上新开的那家烧鹅餐馆。”
周巽一脸怀疑的看着小妹:“你怎么知道镇上新开了饭店,偷摸背着我开小灶呢?”
“是言飞哥告诉我的。”
“程言飞?”周巽不意外:“我说谁呢,他那张嘴,除了粪坑里的屎,就没他不吃的东西。”
“这么热的天,我们四个人,怎么去?”周启铭问。
“家里的摩托车又不是当摆设的,骑呗,”周巽说。
“那也坐不下四个人吧?”褚宁提了一句。
车是一辆改装过的双缸摩托车,
周巽将车推了出来:“小妹不占地,坐前面,褚宁和启铭坐后面。”
周启铭率先上了坐,小妹坐在车头,被周巽单手捞了上去。
“褚宁,”周启铭叫他:“快上车啊,你不饿吗?”
“这算超载了吧?”褚宁说。
周巽插上车钥匙,偏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无语的说:“就你们这小身板,加一块顶多一个周元盛,三弟,你觉得能算超载吗?”
柏杨镇是个临山环水的地儿,山不是很高,水也不是很深,地方不小,经济方面还成,去年被市里提名,和县城融为一体,这事要出个结果,怕是还得等上个三两年。
烧鹅餐馆的老板看清了来人,连忙上前迎接:“哟,周少爷来了。”
周巽点头“嗯”了一声:“来个脆皮烧鹅,一个红烧牛腩,再来盘清水煮虾蘸碟盘,加一个蔬菜汤,外加四碗米饭。”
“好嘞,周少爷稍等片刻,里屋有包间。”
周巽摆了摆手:“就在外边儿吃。”
服务员上了茶杯,老板亲自给四位小主上茶:“周少爷,这都过了午时了,才来吃饭呢。”
餐馆的茶,都是当地自家种茶叶,味香四溢,周巽接连喝了几杯:“忙酒铺里的活儿呗,家里做饭的人不在,总不能喝西北风啊,我倒是无所谓,关键不能饿了家里的小崽子。”
“对对对,”老板笑嘻嘻的说:“周少爷这大哥当的,真是称职,哟,这个小娃是谁啊?”
老板看着褚宁问了一嘴。
“我三弟。”周巽说。
“哦,那……”
“都饿着呢,”周巽说的有些不耐烦:“让厨房快些,再上点儿你们店的小吃,先垫垫。”
几人慢悠悠的吃好了饭,累了一个上午,不得好好奖励一番。
“大哥,”周启铭望着前方一百米的剧院说:“村口公告栏上说,今天大剧院有表演,是省城来的队伍,我们…要不要也去瞧瞧?”
小妹机灵,转而对褚宁说:“三哥,你去过大剧院吗?”
这怎么回答,看周巽的样子,猜不到他是想去还是不想,说去过吧,好像有点不应景,说没去过吧,感觉自己特别想去。
“我……”
“走吧,”周巽忽而说:“也挺久没去了,看看省城的队伍,和我们柏杨镇的队伍,谁更厉害。”
周启铭和小妹爱热闹,两小只朝着剧院门口跑了过去。
周巽和褚宁在后边慢悠悠的走着。
“你们这儿还有剧院啊?”褚宁问。
“有啊,剧院,电影院,唱K的,连酒吧都有。”
“这么有发展前景的地方,不是县城可惜了。”
周巽叼着一根牙签:“你认为县城就好了?乡镇的这些娱乐场所,不分人,小孩大人都能进,县城有规定,未成年人不得进入消遣场所。”
这话褚宁不赞同:“这也没错啊,有些地方不适合小孩子去,明令禁止也没什么吧。”
这话周巽也不认同:“明令禁止是写给大人看的,如果真不适合小孩去的地方,做父母的会比他们想的少吗?故意带自个孩子去那些地方?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
率先到了剧院的两小只还在门口站着。
“怎么在门口站着?进去啊,”周巽说着往里走,被门口的迎宾拦下。
“不好意思先生,请先出示邀请柬。”
周巽上下打量这位没有眼力见又面生的服务员:“邀请柬?怎么,剧院什么时候立了规矩?”
这时走出一个小生:“哎哟,周少爷来了,不好意思,这是新来的,认生,怠慢了周少爷,还请见谅。”
小生带着人朝二楼走去:“二楼有观望台,观看效果更好。”
“今天是什么演出?人这么多?”周巽打眼瞧了瞧,吃饭时就说今儿镇上人怎么这么少,赶巧是来大剧院了。
小生招待人入了坐:“今儿是省城来的队伍,表演杂技的。”
剧院从外面看,不大,走进来才是眼前一亮,先不说表演如何,整个布置都是给人一种高级感,像是名门少爷来的地儿。
褚宁将整个剧院扫了一遍,看的稀奇,今儿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场面,果然,待人接物,都得认人。
女子绸吊,空竹,魔术,踩高跷…,场下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连连拍手叫好。
周巽正看的欢,左肩被戳了一下,一偏头,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身前。
“嘿,周巽,好巧啊,你也来看表演?”
女孩叫唐苒,是周巽的同学。
“我说哪里来的香水味儿,原来是班花啊,”周巽打眼瞧了瞧:“…这花裙子,是阿姨的吧?”
“………”
“…这是今年的新款式。”
褚宁听见两人对话,凑过身瞥了两眼,就周巽这张嘴,对女孩也这么挑刺,真怕他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我说班花,暑假作业完成了没?借我抄一笔。”
唐苒瞄见一旁的褚宁,没回答周巽的话,转而问:“周巽,交新朋友了?长的还挺帅嘛,不介绍介绍吗?”
周巽顺着方向看过去,有些不服气:“有我帅吗?”
“甩你几条街呢。”唐苒说。
见人走了,周巽一个劲的吆喝:“…回头记得把作业借我啊。”
回到家天都黑了,今儿是累也累了,玩也玩了,劳逸结合,不错。
在靠近宅子几百米处,周巽就听见院子内大黑的狂吠声。
到了大门口,几人听见里屋有动静。
“我爸他们回来了?”周巽忽而说。
“没有吧,周叔出门前说会耽误两天,明天才会回来。”褚宁说。
周巽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对!进贼了!”
几人冲人进去,对方有两人,见主人回了屋,想逃跑。
周巽冲上前,和对方交手,周启铭护着小妹,褚宁也慌了手脚。
来不及开灯,周围一片黑色,一丝若隐若现的月光,勉强对抗两小偷。
突然,一个亮色的东西闪过,朝着褚宁的方向挥了过来。
周巽一个回旋踢,解决了一个,再一个转身回旋踢,踢中另一个小偷的腿腕,交手中明显一声衣服被划破的声音传入褚宁耳朵。
周巽受伤了,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见了血色,两个小偷见势不妙,趁机跑了。
现在晚上十点多,村里的诊所关了门,镇上的医院得开车去,周巽受了伤,骑不了车,好在程言飞的爸爸之前学过医,会一些简单的伤势处理。
周启铭在堂屋打电话叫人,小妹刚才吓哭了,加上现在太晚,这会儿花着脸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巽在屋里换衣服,整个衣袖上全是血,褚宁看清了伤口,长长的一道口子,一直在渗血。
周巽拿毛巾按住伤口,头上出了不少汗,好在脸色还好:“好像我才是受伤的那个,你哭什么?”
褚宁吓坏了,呜咽的说:“你流了好多血…”
“死不了。”周巽说。
“程叔,在这边。”
周启铭带着人来了。
程叔看了看伤口,舒了口气:“好在伤口不深,去准备一盆温水拿过来。”
“…我去接,”褚宁抹了抹眼泪,小跑着接了水过来。
程叔清理了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说:“我刚躺下准备睡了,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还有小花的哭声,我又起身穿了衣服,打算过来瞧瞧,刚准备出门,启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
“家里进贼了,”周巽说:“我们在剧院看表演,回来太晚了,当时没开灯,不知道对方带了刀。”
“我们要不要报警?”褚宁问。
“没用,天黑没看清脸,这事报了警也无济于事。”
“那现在怎么办?”褚宁又问。
“一会儿先检查一下家里有没有丢什么重要东西,太晚了,你先去睡吧。”
“我不困…”褚宁说。
“我说让你去睡觉,听不懂人话吗。”周巽冷声说。
程叔处理完伤口,交代道:“包扎好了,可能会疼一两天,这几天洗澡的时候,注意水别沾到伤口。”
周巽应声答应:“多谢程叔,麻烦你了,对了,程叔,我受伤这事,别告诉我爸。”
程叔收拾好药箱:“我不说,不过,你觉得你能瞒得过他?”
也不知是谁告了密,第二天一早,周元盛回了家便开始一通训儿记。
“我说你多大的人了,做事能不能别这么莽撞,你当警察是拿来当摆设的!法律是写给你看的吗!自己非要强出头!现在好了,人没抓到不说,自己还挨一刀!”
周巽自知理亏,这回没和老子犟:“我哪知道对方带了刀,再说了,大晚上的人警察都下钟了,我找谁去啊。”
“那也不能以身犯险!这回伤了手臂算你运气好,万一伤到致命的地方,你想让我和你妈做个空巢老人吗?”
周元盛着实气上头了,自己儿子的脾气他了解,自个没占理,才会老老实实被训这一回,这次受个伤算给了个教训,以后若是再遇上这类事,好歹知道三思而后行的道理。
几个小的也在一旁站着,低着头不敢吱声。
周巽看着不好惹,但是个明事理,对事不对人的主儿,这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管怎样,周巽这次都理亏。
周元盛逮着机会一番说教:“这次还好几个小的没出意外,要是他们出了事,你当大哥的,要怎么和你二叔交代!”
周元盛说着转向褚宁,语气缓和下来:“小宁,你没受伤吧?”
“周叔,我没事,”褚宁说:“你别生气,其实大哥是因为救……”
“褚宁,”周巽突然打断褚宁的话:“回屋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还有启铭和小妹,也去看看。”
周启铭和小妹听话,乖乖的去了。
“我昨晚已经检查过了。”褚宁说。
“那就再检查一遍。”
褚宁站着没动。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周巽带着命令的语气说。
周巽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正在气头上的周元盛。
“来来来,喝口茶消消气,回头把自个身体气坏了,遭罪的还是自己,多划不来啊。”
周元盛接过茶水,沉着脸:“你还说起我来了,骂还没挨够是吧。”
“够了够了,哪有挨骂嫌不够的,不过,爸,当时的情况,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啊,外人路过当没看见也就算了,贼人都进家门口了,我总不能杵外边干瞪眼,看着人偷拿自家的宝贝吧,虽然咱家也没啥宝贝。”
一杯茶喝下去,周元盛的气消了一半:“那还不是怪你,我不在家,转头就跑外边逍遥了,酒铺也不管,你好歹找个人看一下铺子,你到好,直接给我关门,人买酒的一来,瞧见家里没人,这下好了,被人给探了风口,人就是等着机会下手,这么大的宅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能不能长点心。”
周巽接道:“爸,我们周家的势头,柏杨镇的人谁不知道,来的人胆子到不小,敢到咱们家来寻宝,我看啊,来的人很早之前就开始在这附近蹲点了,一瞅着没人,赶紧下手。”
周元盛听出了话意:“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人警察的活儿,你别想着逞英雄。”
周巽可不能白挨这一刀:“我不干什么,一次教训还不够吗,我又不是傻子。”
骂也骂了,气也撒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周巽给老子添了茶水:“爸,你气消了吧?”
周元盛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我气消不了,从你学会走路,我这气就没消过。”
周巽“嘿嘿”的笑了两声:“爸,你这次去省城,生意谈的如何?”
一说到这,周元盛眉头一皱:“别提了,现在的人,口舌都开始挑了,纯天然酿造的粮食酒,物美价廉还嫌弃,我跑了几个地方,约了一个顾主,下个月对方会来一趟,实地看看货。”
后院的水缸一旁,放了一个洗衣台,洗衣机包括冰箱,还有一些家电,都置办在了市里的新房。
褚宁坐在洗衣台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冰棍含在嘴里。
周巽踱着步走过来:“哟,这又是看书,又是冰棍的,三弟这悠闲劲儿,看来是没丢东西了?”
褚宁低头看书,没搭理他。
周巽一把夺过书:“跟你说话呢。”
“我听不懂人话。”褚宁拿昨晚的话堵他。
“至于吗,不就说你两句,小气鬼。”周巽说。
褚宁将书抢了回来:“我这人,缺点不少,最大的缺点,就是心眼小。”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周巽说着靠着洗衣台坐了上去。
“这台子不会塌了吧?”褚宁担心的问。
“你怎么和小妹一样,瞎操心,你当下面支撑的石头是泡沫做的吗。”
褚宁又开始怼人了:“我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行吗?你发什么脾气啊?”
褚宁将书放在一旁,周巽看到了封面。
“你要考教资?”周巽问,“你想当老师啊?”
“不是当,是做一名老师,”褚宁说,“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以后要做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不错,挺好。”周巽应声说。
“你呢?”褚宁问:“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周巽沉默了几秒,说: “想过,但没你想的这么具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对了,明天和我去市里一趟。”
“是要进货吗?”褚宁问。
“去看看新房装修的如何,顺便买些东西。”
夏季的夜晚不比冬天来的早,不到二十点,基本不会暗下来。
录音机还在褚宁屋里放着,周巽没开口要回去,褚宁也没主动还,晚上写完作业,闲来无事,褚宁耳朵痒了,对着录音机直接上手。
对他来说,录音机算是稀奇物件儿,知道这东西不便宜,小心的拨动上面的按钮,没见反应,捣鼓半天也没让机器出声。
身前突然搭来一只手,周巽窜在背在,一手覆在褚宁手背指挥,嘴上念叨:“先按第二个键,再按第三个键,最后按中间的圆形播放键就能放出来了。”
背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还沾了味儿,褚宁知道了,周少爷又贪杯了。
“…哦,谢谢,你又喝酒了?”褚宁问。
“对啊。”
“你每天都要喝一点吗?喝酒会影响智力,你知不知道?”褚宁说。
微醺上头的感觉,比清醒时多了份倦怠,比醉酒时少了些迷糊。
周巽顺势在一旁木椅上坐下:“小酌怡情,生活除了柴米油盐,还有人间至味,懂不懂?”
“再说了,身为男人,就要学会喝酒,以后出身社会,跟人做生意打交道,少不了喝酒这一档,这可是成功的第一步,学着点。”
褚宁琢磨着,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周少爷今儿一番话,褚宁没回呛。
“大哥…”褚宁说,“你以后想做生意啊?”
“…我只是举个例子,你瞎猜什么呢。”
“那以后你想做什么?明年就考学了,你就没什么想法?”
“…周叔的酒窑,”褚宁试探的问:“你打算接手吗?”
周巽仰身,头搭在椅背,微闭的眼睛忽而睁开:“接不接手,我都不会离开这里,明年的考学,也不会走的太远。”
“酒窑是我爸一生的心血,我是在酒坛里长大的,以后他们老了,有心无力的时候,我这个接班人,就得顶上。”
“可是…这是你想做的吗?是你喜欢做的吗?你考虑清楚了?”褚宁疑问三连。
周巽从木椅上站起身,定了片刻,说的轻且实:“喜欢,我喜欢酒,不止是身为男人对好酒的本性,我喜欢酒的野味,更喜欢制酒所带给我那份踏实和满足。”
炎炎夏日,酒窑里的一方热气,都能成为鼓舞周巽的动力。
他是真的喜欢制酒。
确实,周巽制酒的时候,褚宁见过一次,平时懒散又散漫的周少爷,在酒窑里的一举一动,认真且坚定。
别人家的事,褚宁不好多言,今日问的有些多,再追问下去,倒有点多管闲事了。
周巽两手撑在桌沿,褚宁被圈在中间,慢慢的,周巽俯身,悠悠的凑近。
褚宁身子微微后仰:“…你干什
么?”
“别凑这么近行吗…?”
“周巽!你干什…”
周巽侧过头,将手里提着的录音机晃在身前。
“拿回我的录音机啊,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你了不成?”
“哦…”褚宁真想扇自己一耳光,一天天的脑子里想什么呢。
“哦什么哦啊?是我喝了酒,你在这儿上什么头,脸这么红。”
“没什么…”褚宁藏着一份封口的心思,“很晚了,你快回屋吧,我要准备睡了。”
市里的新房,是一套两层楼的别墅,典型的西洋现代风格,房子外面有个小型花园,一块草坪,一个水池。
进屋的大门是铝制的双开门,周巽和褚宁在门口下了车,刚迈出脚,褚宁一把拉住周巽。
“天哪!别…别墅!原来你家这么有钱啊。”
褚宁一直以为,周家说的市里新房,是一套单层房,或者小型的自建房,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有钱人的场面。
“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周巽说的一脸嫌弃,“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们周家人。”
褚宁偏过头,斜眼看着周巽:“怎么了,没见过世面很丢脸吗?”
褚宁来周家之前,一直跟在爸爸妈妈身边,三人在省城生活的时间比较长,不过,居住的地方,在省城郊区,考虑到房租问题,选择的位置比较偏远,日子虽不比周家富态,但是能吃饱穿暖,风吹不着,雨淋不湿,有一个每天都能安心立足的温暖小家,其实也挺幸福的。
有钱当然更好,但最好的,是一家人可以彼此依赖,彼此陪伴,生活辛苦一点无所谓,至少心里是暖的。
两人进了大门,周巽将手里的车钥匙顺手丢给褚宁,接着刚才的话说:“没见过世面不丢脸,表现出一副没见世面的样子才丢脸,人呢,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弱点,才不会被人看笑话,知道吗,三弟。”
褚宁“切”了一声,望着周围高端奢侈的摆件说:“我这叫真实,你那是虚伪,若真是没见过的事物,隐藏的再好,一旦别人问及与其相关的话题,不但会一秒被识破,还会丢了一个大脸。”
周巽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这只能说明那个人运气不好,或者说,他很蠢。”
“你还抽烟?”褚宁一脸惊讶的说。
“我还喝酒呢,”周巽在身上摸索半天,“没带火,得,今儿我成了运气不好的那个。”
屋内的工人在给墙面上漆料,整个楼层,基本的成色已经出效果了,上次周巽来视察的时,屋内还是一片白呢。
领头的工人见来了主儿,上前招呼:“周少爷来了,正说给您打电话呢。”
“怎么了?”
工头手里拿着设计的纸稿,指着一处说:“这儿,就外面靠左边的位置,周老板说这里建一个停车库,位置呢,已经留出来了,不过,之前你说要加修地下室,地下室的位置那就宽了,可以腾出三四个停车位出来。”
“我不是说过吗,地下室我有其它用处。”周巽说。
“太宽了,”工头接道:“我建议呢,可以将车位修建在地下,外面留出的位置可以设计成其它景点。”
周巽想了想,觉得这个工头是真的在为他们考量地点,还挺负责。
“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对了,一楼和二楼的室内装饰,按我给你的图纸设计。”
“得了,周少爷。”
两人上了二楼。
“你改了设计,周叔知道了不会生气吗?”褚宁问。
“他生什么气,我爸又不住这房子,就算他住进来,我改了又怎样,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顶多挨顿骂呗。”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在褚宁看来,周巽这个人,摸不透,一是不好相处,二来,和他聊天更是处处找话噎人,长了一张巨星脸,生了一嘴地痞舌。
“你明明可以同周叔好好商量,为什么一定要擅自做主,最后不但把周叔惹不高兴了,自己还受气。”
褚宁一手搭在扶栏上,刚上过的漆料,透着一股浓郁的气味,不刺鼻,但也不好闻。
二楼一共六个房间,包括一个书房,一个杂物间。
周巽从包里掏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略带微笑的说:“这话听着,像是在说我,又像是在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别自作多情。”褚宁说。
“这房子是留着给我以后娶媳妇的,自然得是我来安排。”
周巽将纸和笔给了褚宁。
“干什么?”褚宁问。
“需要什么物件,还有装饰的要求,往上面写。”
“也有我的?”
“不然呢,还是说,你想一直住在老宅,打扰我爸妈的二人世界吗。”
褚宁拿着笔没动:“你不是说这房子是给你娶老婆的吗?”
“这不还没娶吗,我娶了还能把你赶出去啊。”
这话听着扎耳又中听,褚宁愣了几秒:“以后你真有老婆了,不用你赶我,我也会搬出去。”
这句话听着没毛病,不知道刺激到周巽哪根神经,说来脾气就来:“你这没良心的,说你是外人闹脾气,现在给你留了屋子,你还有情绪了,合着左右都不称你心意呗。”
这下好了,成褚宁不是了。
“你发什么火啊,我没有闹情绪,有新房子住我当然开,只是,以后大家成了家,不得分开住吗?”
周巽发现,自从身边多了个褚宁,自己的情绪好像没有以前那般稳了,随时都会窜火上头:“…以后的事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写就写。”
“我没说不写,周少爷发话,敢不写吗。”
随后两人开车去了市中心,乡镇和城市的区别,一个是片土,一个是块宝,一个抬眼能望到头,一个倾尽一生的努力,都不一定能看到希望。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儿?”褚宁望着窗外,忽然意识到什么:“…大哥,市中心有交警的,你考驾照没?”
这还用问吗,还没成年,想考也考不了。
周巽驾着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一个小巷:“不去市里,附近有一家火锅店,味道还不错。”
褚宁心想,周少爷平常一副惹不起的样子,在法律面前,还是畏惧三分的。
“偷摸笑什么呢,没有驾照很好笑吗。”
周巽停了车,两人进了一家餐馆。
餐馆位置比较偏,这都中午十二点半了,正是午饭时间,店里除了穿着工作服的员工,只有一两桌客人。
“哟,巽哥!”
迎面冲上来一小伙,和周巽来了个热烈的拥抱,此人是周巽的同学,叫韩江恒。
“你小子,放假前说来乡下看我,这暑假都快过半了,人影没见着不说,连个电话都没有,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韩江恒带人进了包间:“你那电话不是被周叔锁抽屉里了吗?”
“你当座机是死的?”周巽说。
这下好了,真把人惹了。
韩江恒连忙说:“你看这,得,小弟的不是,今天这顿我请客,给巽哥赔罪,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周巽使了个眼色,褚宁在他一旁坐下。
韩江恒顾着和哥们叙旧,没瞧见身后还跟了个小白脸。
“哟,这谁啊,巽哥你新教的朋友?以前没见你提过啊?”
褚宁从皮质的座椅上站起来:“你好,我叫褚宁,是…他的三弟。”
“三弟?”韩江恒一脸懵逼,“巽哥,你什么多了个…”
“肚子都在叫了,还上不上菜了。”
韩江恒知道问错话了:“…上上上,马上给您上。”
火锅店的门面,是韩江恒他们自己的家,整个房子六层高,二楼自己人住,三至六楼出租,一楼开了家店,他们不缺钱,就是闲的慌,给自己找事做,人一旦闲久了,就废了。
包间里安置了空调,来了个阿姨上了瓶冰镇水。
“大哥,”褚宁说,“咱们这是第二次没带上启铭和小妹,偷摸开小灶了。”
周巽凑过身:“这是你的荣幸,机会难得,要好好珍惜我给你的特权。”
一大桌子的菜上齐了,韩江恒也跟着一块吃:“巽哥,一会儿吃完饭,出去唱歌。”
“不去,还得回去写作业呢。”
入口的饮料差点没喷出来,韩江恒才不信:“写作业?你要能想着作业这事,你就不是周巽。”
周巽烫了几块肥牛,捞出放在褚宁的碗里。
“…我自己会弄。”褚宁说。
韩江恒看着两人,有种说不出的气氛,周巽对他这个三弟,有些格外的照顾了,这是韩江恒之前从未在周巽身上看到过的,就连周启铭和小妹都没有涮菜的待遇。
韩江恒继续说:“巽哥,配菜还满意吗?味道如何?”
周巽闷了一大口肥牛:“嗯,不错,和以前一样,够味儿。”
韩江恒拿了两瓶饮料,顺给褚宁:“你好,我叫韩江恒,巽哥同学,你刚来这儿吧?有时间来市里玩儿。”
“…嗯,好。”
几人吃完火锅,周巽和褚宁开车去了上次进货的那家店。
店铺老板坐在柜台,一手撑着头打瞌,一边听着桌子上收音机里播放的民间小故事。
老规矩,周巽一进店,顺手抓了一把放在置物架上的米花酥,和上次一样,转身给身后的褚宁喂了一颗,又将手里剩下的几颗全塞在褚宁手上了。
店里来了人,做生意的人耳尖,陈老板眨了眨眼:“哟,周少爷来了。”
几颗米花酥把人吃渴了,周巽又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水,一瓶给了褚宁,一瓶拧开闷了一大口,没了一半。
柜台外围放了两把座椅,周巽顺势而坐:“坐着都能睡着,这么困还不忘看店,陈老板真是敬业啊。”
陈老板习惯性的“嘿嘿”两声:“周少爷不也来进货吗,像您这样的人都没闲着,我就更不能闲着了。”
陈老板将柜台上的一盘酥糕拿给两人:“今儿刚做的酥糕,周少爷尝尝。”
周巽吃了两块:“…嗯,不错。”
陈老板将盘子顺给褚宁:“这位小帅哥也尝尝。”
“…不用了,谢谢。”
“尝尝嘛,自己做的。”
老板太热情了,褚宁不好回拒,拿了两块。
酥糕表层的糖分太黏糊,周巽吃完拍了拍手:“来五十斤面粉,让人直接放车里就行。”
店里来了生意,方才老板还一脸没睡醒的模样,一秒变精神小伙:
“得了,马上安排。”
老板上里屋拿货去了,周巽手里的冰镇水快见底了,褚宁没动一口,连瓶盖都没开。
“大哥,”褚宁小声说:“你以前来这家店,也是这么厚脸皮吗?”
周巽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就我一人搁着吃搁着喝。”
“…那是你硬塞给我的,我可没顺手拿别人的东西。”
入伏的天气,热的人上火,一瓶冰镇水入腹,居然没凉快半分。
周巽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这家店里的老板,还欠我们家一年的酒水钱,一个当老板的人,会连个买酒的钱都还不起吗?我脸皮厚,他脸皮更厚,吃他点东西就是在告诉他,一天不还钱,以后我一进店,准给自个顺些吃的喝的,这叫什么来着。”
周巽想了想又说:“哦,叫明嘲暗讽,懂不懂。”
褚宁“哦”了一声,又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现在不怕牙齿掉光了?”
“你怎么还想着这茬,这么记仇吗,做人要像我一样,心胸开阔才是为人的基本准则。”
褚宁才不会听他自以为是的道理:“对啊,我就是记仇,我说过,我心眼小。”
回家前,褚宁朝对面的店铺望了几眼,门上挂了一个“今日外出,暂停营业”的牌子,原来是心念上次的烤串了。
周巽识破的说:“别看了,今儿你运气不好,赶上人店家不在。”
“吃不着我看两眼也不行吗。”褚宁低声说。
“以后来市里的时间不少,下回带你去吃,行了吧。”
一听这话,褚宁眼睛都亮了:“那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再说吧,快点上车,你站外边儿不热吗。”
褚宁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坐在驾驶位的周巽吓了个激灵:“…你能不能轻点,回头车门坏了你得报修。”
回了家,周巽将面粉抗进堂屋:
“妈,你要的面粉,我放橱柜里了。”
里屋是厨房,龚雅琴正在忙活儿晚饭,朝着外面吆喝道:“阿巽,把面粉拿进来,一会儿要用。”
周巽又将面粉抗进厨房,脚还没迈进门槛,就闻到了肉香。
灶台上出锅了几盘菜,周巽凑近闻了闻:“哇,好香啊。”
又偷摸吃了一口:“…嗯,好吃,老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龚雅琴手里忙着切菜:“那有筷子呢,你洗手了没就上嘴吃了。”
“妈,今儿什么日子啊?炒这么多菜。”
龚雅琴笑了笑:“今儿是你生日,自个也忘了吧。”
别说,周巽还真忘了,其实,他压根就没记着生日这事。
“今儿要不是你爸提了一嘴,我都差点忘了。”
周巽瞄了一眼面粉,嘴角一勾:“这面粉,不会是给我做长寿面的吧,那也用不着买五十斤啊。”
褚宁说的没错,这人脸皮确实挺厚。
“想这五十斤面粉全用在你身上,你到想的美,多买些囤着,省的往市里跑,麻烦。”
“来不及做蛋糕,今儿就吃一些家常便饭,等明儿个去镇上订一个,把蛋糕补给你。”
褚宁在外边儿听见了,小跑进了厨房:“大哥,你今天过生日啊?”
“对啊,怎么,想给我买礼物啊。”
周巽看了看手表,说:“时间还早,现在去镇上挑礼物还来得及。”
“你开车送我去?”
“你想得美。”
“…那你还想要礼物。”
周巽又来了脾气:“嘿,我过生日,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啊,让你说几句好听的话很难吗。”
“周少爷如此尊贵的身份,听到的好话还少吗,也不差我这几句。”
周巽踱步到褚宁身侧,俯身凑近:“还就差你这几句…”
褚宁拿不透周巽,这个人嘴欠,每天不找他挑些刺心里就不痛快,顶上两句还发脾气,可有时候,褚宁发现,周巽时不时会冒出一两句好话,按理说,好话听着舒心才对,可褚宁听到耳里的好话,仿佛像一根细针,扎进皮肤的表层,让他心里一阵酥麻的痒。
周元盛去了地窖,取了两壶酒,儿子过生日,总得表示表示,嘴上说归说,该疼的也得疼。
周巽赶巧,迎面碰上刚从窖里出来的周元盛,一眼就看见手里提着的两坛酒。
“十几年的陈年老窖,周老板今儿怎么舍得拿出来了。”
父子俩一个样,刀子嘴豆腐心,都是嘴硬心软的主儿。
周元盛也是个嘴刁的人,故意说:“这窖里的酒,你拿的还少吗?”
“这酒酿出来,不就是给人喝的吗。”
“你懂什么,人是越长越老,酒是越放越香。”
周巽说的有理,周元盛接的恰当。
“你是制酒的行家,懂的自然比我多,”周巽接过酒坛,两父子朝前院去了。
“今天和小宁去市里,怎么没带上启铭和小妹?”周元盛冷不丁防的问了一句。
“啊?”周巽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哦,就去买了五十斤面粉,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带多少人和你买多少东西,这两者之间没大多关系。”周元盛说。
周巽听出老子话里暗藏了其它意思,问:“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自己的儿子,周元盛清楚,家里两小的,从走路开始,就跟在周巽屁股后面,三人虽没有直属的血缘关系,但相处的十多年,也跟亲兄妹没差了。
“你带上小宁,”周元盛说:“把启铭和小妹撂家里,就不怕两小的闹心?”
周巽愣了一下,明白了,随即说:“是二叔又在你跟前唠叨了吧,说我什么了?说来听听。”
“你当大哥的,做事之前还是要考虑考虑身边小的,”两人在堂屋外的木椅上坐下,周元盛接着说,“上次去市里,你骑摩托车不方便,这次开的车,怎么没带上启铭和小妹?”
下午的气温比白天降了不少,一会儿入夜,天气就稍微凉快了。
“这话你是说给我的,还是二叔说给我的?”周巽冒出一句。
“有区别吗?”周元盛问。
“当然了。”
“要是你的意思,我听,以后多注意就是了,要是二叔的意思…”周巽“哼”了一声,“他以后再和你说这些,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得了。”
“你这孩子,”周元盛这话不好说,“就算你二叔不说,我也会提几句,你出门后,小妹一脸委屈的跑我这来,说你怎么不带上她一块去市里,小孩子喜欢热闹,想往外跑,启铭嘴上没说,心里可是别扭。”
周元盛的话,周巽明白:“爸,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初二姨走的早,你顾念兄弟情义,让二叔他们来咱们家,当然了,一家人嘛,分开住也好,一起生活也好,这些都不重要。”
厨房传来擀面的声响,长寿面要下锅了。
“不过,我周巽做事,不喜欢别人往头上扣顶帽子,我既是家里的大哥,做什么自是由我安排,我们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小妹就算了,只要启铭没给我脸色,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周元盛处事的原则,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小辈之间事,长辈只能建议,不能强迫,孩子们渐渐大了,很多事得他们自己去衡量。
一大桌子的佳肴,配上陈年的老窖,一个字,爽。
长寿面上了桌,小妹机灵,开口说:“今天大哥过生日,怎么没有生日蛋糕呢?”
“蛋糕没来得及订,明儿给补上。”龚雅琴煮了一锅鸡蛋,一边冲着凉水一边说。
小妹:“以前大哥过生日,要是没有蛋糕,能把饭桌给掀了,大哥的脾气,比以前好了不少呢。”
周巽:“………”
“…我什么时候掀桌了,还有,我脾气一直都很好,是你太调皮,我发火也是你惹的。”
小妹“略”的吐了吐舌头。
一圈人挨个送了祝福,开开心心的吃着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