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晚上十一点半,温悸尘在办公室换衣服,老搭档徐韫凯站在门后面提议去吃点宵夜。
温悸尘开口:“阿凯,开你的车还是我的车去?”
“不用开车,走路去就在医院后面两条街的地方。”
“行吧,对于吃你比我在行多了,这一点我可不能和你比。”温悸尘整理白色POLO衫的领子,三十三的人了,除了头发没有少,那那都成为了病患信任的样子。
再一看同样是三十三的徐韫凯,穿着时尚,破洞裤破洞T恤衫,别提有多潮了,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小姑娘的眼球。
“兄弟,你能不能下次和我出来不要穿这么老气的polo衫,你在医院让病患信任就算了,出来你能不能穿的潮流一点,能不能跟上我的步伐。”徐韫凯一边看路一边说。
“是啦,是啦,谁不知道你是仁晨整容整形医院的花蝴蝶。”
温悸尘也不惯着他,他们两人高中在一起,上大学也在一起,现在工作了还在一起,两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往,也不怕对方会不会生气。
徐韫凯在成为花蝴蝶的路上越走越远,温悸尘倒是渐渐成为了病患和家属眼里信任的样子,穿着越来越无趣,夏天最喜欢穿的就是polo衫配休闲裤,衣柜里就看不见其他的夏装。
七月的禺城正式进入了夏季,虽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可是地表的温度还是很热情。路边上的烧烤摊上正烤着串,串上的油滴在碳上,蹿起一团火焰,照的烤串的小哥红艳艳的。
“真热啊,早知道就开车去了。”徐韫凯开始抱怨了。
“谁让你要当花蝴蝶,你看你穿的牛仔裤配短靴能不热吗?禺城的夏天你还敢穿成这样,你不热谁热。”温悸尘面无表情的说。
徐韫凯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故意问道:“我说,这三年我们几乎天天混在一起,你咋就不找一个女朋友,你看我现在虽然没女朋友可是偶尔我也出去觅食,你怎么就耐得住寂寞,你没有需求吗?”
“工作都那么累了我就不太想去想那些事情。”温悸尘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吃,能不能快点,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就在前面那条小巷子里面。”
温悸尘加快了脚步,一进巷子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吸引了,巷口第一家店门前坐着一位青年,青年剃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耳朵上戴了很有品味的耳钉,上身穿着黑色无袖T恤衫,翘着一只腿,闭眼靠在玻璃门上,手上夹着抽了一半的烟,看样子是在休息。
温悸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青年,不知不觉走过了第一家店,后面追上来的徐韫凯在后面喊道:“悸尘!你走过了,是这里。”
他转身一看,徐韫凯已经站在那家店门口了,门口的青年这时候也不再闭着眼,缓缓睁开眼朝温悸尘的方向看去,他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背抽了一口手上还剩了一小截的烟,又看了一眼温悸尘才把烟蒂扔掉,用脚捻灭起身进了店里。
折回店门口,温悸尘才发现这是一家川菜馆,他问:“你要吃川菜?我们不是都不太能吃辣吗?”
“哎呀,你还真是老了,不能吃不代表不能尝试啊。”徐韫凯一把搭上了温悸尘的肩膀将人勾进了店里。
圆脸服务员见他们坐下,马上询问道:“两位能不能吃辣,如果不能吃辣提前告诉我,我会提醒后厨的师傅少放辣椒。”
徐韫凯说:“我们就是来吃辣的,不用提醒后厨的师傅特别关照了。”
“你要是想第二天去肛肠科,你就使劲作吧。”温悸尘看着菜单低头点菜。
他点的菜还相对正常就是一些家常小炒,而徐韫凯点的菜让温悸尘额角挂起了三条黑线。
圆脸服务员看着他们点的菜又询问一遍,“两位真不需要少辣?”
“不需要,正常做就好。”徐韫凯说。
“我看你是疯了,你什么时候吃过这么辣的菜,你到时候去肛肠科不要叫我。”
温悸尘眼睛快速扫过店里,店里只有他们这一桌人。
生意还真是惨淡啊!店开在这样的巷子里生意会好到哪里去。
这时,圆脸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是徐韫凯点的兔头,温悸尘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三个兔头,说:“这东西你会吃?”
“不会”徐韫凯戴上一次性透明手套去拿兔头,“试试不就知道了,不会吃就瞎吃呗,就是吃个乐趣。”
温悸尘看着徐韫凯拿着兔头一顿猛啃,辣椒油顺着手套流到了他手臂上,是又无奈又好笑。
没一会儿,徐韫凯就啃完了一个兔头,说是啃完实际是嗦完,他盘子里的残渣里的兔头还是完完整整一个头。
“你是在像我表演如何完成的嗦一个兔头吗?”温悸尘无奈的说,“不会吃就不要点,你看看你吃的真是一言难尽。”
徐韫凯被辣的斯斯嗦嗦的吸气,“你好意思说我,我好歹还敢吃,不像某人根本不敢下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说我哟。”
温悸尘不和他争辩,他就是不敢吃,但是嘴上却不承认,转着碗上面的筷子等自己点的菜。
十几分钟之后,温悸尘点的菜都上齐了,他悠哉悠哉的吃着自己点的那两道小炒,别提心里多舒服了。
徐韫凯看他吃的太舒服,心里不得劲,原本他带温悸尘来这家川菜馆就是想看看他不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他诡计没得逞自己被辣的不行。
“哥,要不你试试这个兔头。”徐韫凯殷勤道:“要不,再试试这道猪脑子?”
温悸尘微微抬眼,看着徐韫凯的香肠嘴,知道他小子肯定没憋好屁,“好吃吗?”
“那肯定的啊,你是不知道这兔头有多香。”徐韫凯说完这话心虚的看了一眼盘子里还剩下的两颗兔头。
“那我试试?”
徐韫凯连连点头,脸上带着猎物就要上钩了的得意的笑,说:“肯定不会骗你,好兄弟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悸尘一面戴手套,一面看向徐韫凯,把手伸向兔头,拿过一颗兔头放进自己的碟子里,迟迟不见他吃。
“你到是吃啊。”徐韫凯等不及了。
温悸尘看了一眼他,摘掉了手上的手套,拿起筷子吃自己点的小炒。
“温悸尘!你大爷,你耍我是不是。”徐韫凯不干了,急了。
“哈哈!”温悸尘笑出声,“你每次都想耍我,你好像都没成功过,你嘴巴都辣成香肠嘴了还想骗我吃,你怎么不照照镜子先。”
徐韫凯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失策了失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吃辣嘴巴会肿成这样。
就在徐韫凯懊恼自己失策的时候,温悸尘在他点的菜里吃到了一坨没有化开的盐巴,他瞬间喊出:“老板!换一下这道菜。”
那圆脸服务员一听有人要换菜,赶忙上前去问:“你好,菜有什么问题吗?”
“太咸了,再加一道炒青菜吧。”
温悸尘并不想为难服务员,他只是纯粹的想要点一道青菜,毕竟大晚上的吃太咸不好。
服务员恭恭敬敬的点头,一溜烟跑进了后厨。
服务员走之后,徐韫凯还想忽悠温悸尘吃兔头和猪脑子,温悸尘就是不上他的当,这可把徐韫凯愁坏了,一个人闷头喝啤酒。
就在徐韫凯觉得没意思的时候,一个身影朝他们这桌走来,把手上端着的青菜放在桌子上说:“尝尝这道菜,应该不会咸了。”
他转身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徐韫凯盘子里的食物残渣,掀帘子进了后厨。
“嗨”徐韫凯说,“还没见过上菜这么酷的服务员。”
温悸尘侧过头盯着帘子看了看,“你觉得他是服务员?我看未必,这么酷的服务员可能早就被老板赶走了。”
两人一边讨论酷酷的服务员一边享受惬意的夜生活,两人像这样的夜生活屈指可数,不对,这样的夜生活对于温悸尘是屈指可数,他平时除了医院就是家,很少出去夜生活。作为一名医生他深知身体健康是多么的重要,在徐韫凯眼里他的生活就是苦行僧的生活。
忽的,酷酷的服务员坐到了他们这一桌,面前的盘子里还有一只兔头,他不管不顾的说:“兔头要这样吃,才有它的滋味。”
他先把兔头的嘴扒开,把它掰成两半,又掰成四瓣儿,嗦完其中一小瓣儿,手里不知不觉多了一小块骨头,他用那块小骨头不紧不慢的把剩下的肉剃干净了,一分钟之后盘子里只剩下光溜溜的一堆骨头。
徐韫凯看着对方盘子里的骨头,又看看自己盘子里那颗完整的兔头,对这人来了兴趣。他转头一看温悸尘的盘子,更是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悸尘也把盘子里的兔头吃了,骨头明晃晃的摆在他的碟子里。
“嗨,你叫什么?”徐韫凯问。
“陈晓星,这家店的老板。”他淡淡回答,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又说,“爆炒腰花要趁热吃,冷了会有尿骚味。”
温悸尘盯着那道他点的爆炒腰花,失神回了一个“哦。”
陈晓星没在他们那桌多留,便进了后厨,凌晨一点刚到,店里隐隐能听到一阵一阵的唉吟声。温悸尘想要再听得清楚一点的时候,店里涌进了一批客人,吵吵嚷嚷的声音淹没了唉吟声。
两人吃的差不多,徐韫凯去结账,温悸尘在巷子口等他,两人又走了回去,路上徐韫凯感慨道:“现在这么会做生意的老板不多了。”
“什么意思?”温悸尘抓着polo衫领口散热。
“你后面点的那盘青菜,那小老板没有收钱,他看着比我们都小,可是做生意比我俩都强。”
“……”
温悸尘脑子里回想陈晓星一副淡然坐到他们那一桌时的表情,“他看上去确实不一般,年轻人的那种倔强和不服输都在他脸上写着。”
“温医生,你未免观察的太细了一点吧,别人的倔强都看的出来。”
被徐韫凯这样一提,温悸尘自己愣了一下,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看见他靠在玻璃门窗上休息时既放松又不放松的状态?
“我不得不承认你在对待病患的情绪上面比我细心,说不定你确实是看到了他的某一面。”
温悸尘没有搭理徐韫凯,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陈晓星专心致志的教他们吃兔头的样子,那样子在温悸尘看来很是魅惑,他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
“悸尘,今天我不回去了,去你那里睡。”徐韫凯踢开了一颗小石子。
“嗯?”温悸尘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上去你那里睡,太晚不想回家了,明天还要回医院懒得跑了。”
“……”
为了上班方便,温悸尘在医院附近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公寓,徐韫凯偶尔也会像今天一样太晚不想回去的时候就去他哪里住,久而久之他的公寓里就多了一间徐韫凯的房间,也多了一点徐韫凯的东西。
“你家的大房子不住,干嘛老是来挤我的小公寓。”
“你还是不是兄弟了,晚上三百多的宵夜都是我请的,在你家睡一晚上又怎么了。”
两人骂骂咧咧的进了公寓,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晚上临睡之前,温悸尘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没翻两页就躺下了,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梦里一模糊的身影骑在他腰上……
夜里他出了不少的汗,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一掀被子发现萎靡了很久的小老弟格外精神,平角底裤还……。
他换好衣服去外面的浴室洗澡顺便洗裤子,不由得感叹起,三十三岁的老男人了还出现这种状况简直是丢脸啊。
洗完澡出来,他手上抓着洗好的底裤,撞上了去上厕所的徐韫凯,他一看就明白了,都是大男人谁没有过啊,“老哥哥,昨晚的腰子看来很补啊。”
温悸尘淡淡的说:“我根本没吃好吧。”
“哟!”徐韫凯贱贱的说,“哥哥准备释放了?看看弟弟如何啊。”
温悸尘抬手就朝他脑门子上弹了个闷响,“我比你只大三个月,不要老哥哥老哥哥的叫我,不老都给你叫老了。”
徐韫凯被弹懵了,脑瓜子嗡嗡响。反应过来之后大声朝阳台喊道:“温悸尘!你还真下死手,给我弹傻了你就养我一辈子。”
“到时候我就把你卖了,我还养你干嘛,养一个傻子多费劲啊。”温悸尘一边挂底裤一边回应道。
徐韫凯穿好裤子,手都没来的及洗就冲去阳台,“你太没良心了,你还在我们家医院工作,我傻了你不养我就算了,你还想卖了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我不想在你家医院工作的,是谁硬缠着我去的,要不是看在那么多年的同学份上我才不愿意和你一直绑在一起,你知道你多缠人吗?”
温悸尘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就抱着他的腰轻声问,“真的不能一直像这样在一起吗?”
“嗯”温悸尘垂着双手说,“不能。”
“哎呀,不能就不能吧。大老爷们的干嘛要一直黏在一起,怪腻的。”徐韫凯放开温悸尘的腰,话锋一转。
“上班吧,徐医生。”
温悸尘拍拍他的肩膀,徐韫凯只要在他家过夜第二天一早肯定抽风,他都习惯了,全当徐韫凯又一次脑子不好使搭错了经。
经过前一晚和早上那么一出,温悸尘上午那台双眼皮的手术做的心不在焉,下了手术台回到办公室,他靠在椅子上休息,一开始还能好好休息,到后来他老是想起梦里的人,慢慢的将梦里那人贴上陈晓星的脸,他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大白天自己竟然……
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温悸尘先离开了医院,他去了‘星阳川菜馆’,站在巷子口他又看到了那个青年坐在玻璃门前,他穿着白色T恤衫,粉红色短裤,刘海遮住额头,样子很乖。
走近一看,他发现门口坐着的青年和陈晓星几乎一模一样,要说现在这个青年看着很乖,那么陈晓星就是看上去坏坏的那一款。
温悸尘在店里点了一份小炒和米饭,圆脸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他是前一晚上来过的客人,上菜的时候服务员笑嘻嘻的说:“我们老板说回头客都送一瓶饮料。”
温悸尘看着桌子上的瓶装可乐,回道:“谢谢。”
中午十二点半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原本以为开在小巷子里的馆子会没有什么人来光顾,温悸尘没想到小十张台面的店里坐满了人,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
他选了靠玻璃窗的位置坐着,一面吃饭一面观察外面青年的举动,青年乖的出奇,一直坐在那张红色圆凳上,歪着头看不远处的一棵树,树上有两只叫不上来名字的鸟正在互相啄对方脖子上的羽毛。
温悸尘朝着他的方向盯着那对鸟,突然一道黑影遮住了他的视线。窗外的陈晓星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上身穿着的还是那件无袖黑T,两条胳膊上挂着汗珠,下半身穿了一条黑色牛仔裤,露出的小腿均匀又有力量。
陈晓星透过玻璃与他对视一眼,温悸尘礼貌的朝他点点头,转头吃饭。
吃饭之余,温悸尘的目光一直跟着陈晓星,他看着陈晓星把那个青年从他眼前牵走,消失在人满为患的小店里。
这顿饭,温悸尘比平时吃的都慢,直到接到徐韫凯的电话才离开。
回到医院,温悸尘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徐韫凯坐在他的位置上,问道:“你中午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你不会有什么秘密不想我知道。”
温悸尘走到衣架旁脱掉身上黑色的polo衫,换上医院为他们专门准备的夏装,拍拍椅背说:“上班时间快到了,你还不回自己的办公室,一直在我这里懒着是几个意思?”
徐韫凯转动椅子,面对着他,抬头问,“你中午去哪里?为什么不等我?”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问我去哪里,好兄弟也要有点私人空间,不能天天赖在一起。”温悸尘又拍拍椅背说,“快回你办公室去,你不是下午还有手术吗?”
“你来手术室观摩吗?”
“我整理一下档案,有时间就去。”
徐韫凯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在办公桌前说,“三点半的手术,你记得看一下时间。”
“嗯”温悸尘打开电脑。
三点半,温悸尘如期出现在手术室里,徐韫凯正在做的是面部线雕,难度不太大,像这种手术不应该有两名技术不相上下的医生出现在手术室里,可是大家又都习以为常。
其中一位大眼睛护士调侃道:“温医生,又来观摩老搭档做手术啊。你们三年前搭档做过一台唇腭裂手术之后,只要有时间您就会来观摩徐医生的手术,真不愧是我们仁晨的两把手。”
温悸尘沉默看着徐韫凯做手术,没过几分钟他就出了手术室。
这次他没有像以前一样,一直在手术室待到徐韫凯结束。
晚上,他又去了‘星阳川菜馆’一直到吃完最后一口饭他都没有见到陈晓星,回医院的路上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徐韫凯挽着一个黑色长裙的女人,背对着他走过对面的马路。
徐韫凯身边总是不缺女人,也许是因为他长得不错,身高也很高,穿着还很时尚才那么招女人喜欢,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父亲是仁晨的院长。
不过,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徐韫凯每个分手的女朋友最后都会折回来找他整容,这一点温悸尘就觉得自己不如他。
温悸尘虽然谈过女朋友,可总是打不破三个月的期限,老是这样后来他也就累了,不再对感情这种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上心,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工作上。
三十三岁的男人越来越成熟,眼看着活成了患者和家属信任的样子,还老是被医院的小护士调侃他是某POLO衫的代言人,因为一到夏天他基本每天穿着不同颜色同一款式的polo衫去上班。渐渐的同事们明面上叫他温医生,背地里却叫他polo衫王子。
在医院整理完档案,温悸尘一看腕表都九点多了,收拾好东西下班。走到一条三岔路口他停了下来,右边那条路一直直走可以到‘星阳川菜’的巷口,左边那条直走就能回公寓,他站在从医院出来的路口上犹豫片刻,踏上了回公寓的那条道路。
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温悸尘听见有人进了他房间,他微微起身对着门口站着的人说:“喝酒了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你站那里干什么。”
门后的黑影久久不说话,就那么靠在门板上发出粗壮的喘息声。
温悸尘无奈的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后抓着对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蓦地,他的腰被一双手紧紧抱着,那人把额头抵在他后背上喃喃道:“就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好不好,你不要谈恋爱,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
“阿凯,你又喝多了。”温悸尘叹了一口气松开腰上的手,把人牵回隔壁的房间。
不用想,徐韫凯又去了酒吧,他爱玩从来不会让自己落入寂寞,温悸尘有时候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喝醉酒就抱着他胡言乱语的朋友。
一早温悸尘在卫生间洗漱,徐韫凯顶着宿醉之后浮肿的脸靠在门框上说:“我又跑你这里来了啊。”
“嗯”温悸尘吐掉嘴里牙膏泡沫,喝水漱口,出了卫生间。
看吧,徐韫凯老是这样喝多了就断片,没有一次想起过自己喝醉以后说的话,温悸尘自然也从来没把他的醉话当真过,依然按部就班的过着他的生活。
早餐二人在公寓附近吃的牛肉粉,温悸尘给的钱。每次徐韫凯宿醉,就会缠着温悸尘给他买这家的牛肉粉。
从粉店出来,拐了个弯他们踏上了去医院的那条直道,温悸尘说:“中午你不要等我吃饭。”他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你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陪你。”徐韫凯踢开了脚下的鹅卵石。
“不用,你帮不了。”
“你要去哪儿?我一起去不可以么?”徐韫凯朝温悸尘露出一个笑脸。
“你不能去。”温悸尘挺直腰板盯着前面笔直的道路。
“哥,你现在对我还有秘密了,你以前可不这样。”
“谁没有一点点秘密呢?我又不是你的心脏。”
温悸尘撂下这句话加快脚步通过人行道,信号灯跳转到红色,徐韫凯站在原地看着他拐进了另一条道路。
中午午休时间,温悸尘从办公室的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换上,行色匆匆出了办公室,走到一楼大厅一位小护士惊讶的盯着他说:“温医生要出去啊,您今天的装扮很不一样啊,白T牛仔裤加运动板鞋,简直就是阳光少年啊。”
温悸尘笑笑,“是吗?没有老气横秋的样子吧。”
小护士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温悸尘就这样和小护士聊了几句,他脱掉了polo衫这件事在医院里快速传开,有不少人猜测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风格,也有人猜测他可能就是单纯的想换换风格,也有人觉得他是要谈恋爱了。
他去了‘星阳川菜馆’刚刚找位置坐下,圆脸服务员就跑了过来,说:“还是一盘里脊肉炒青菜和米饭吗?”
温悸尘轻笑,“是的,这是我第三次来你就记得我要点什么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其他不行,记住客人的口味最在行。您第一次来的时候穿的是白色的上衣和今天穿的一样的颜色,点的爆炒腰花一口没动,有一道菜您觉得咸了星哥炒了一盘青菜送你。”店里吃饭的人还不多服务员和温悸尘就多聊了几句,“第二次来,您点的就是里脊肉炒青菜和米饭,这次我就大胆猜测您还是会点这道菜。”
“是吗?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自己怎么觉得有点讨厌呢?”
“这有什么,客人刁难我们才会有进步,这是我星哥说的,你那道没动过的爆炒腰花,星哥最后叫我端回后厨,等收工了他反复试菜到底哪里有问题,这道菜是星哥最拿手的,从来没有客人点了之后一口没动过,您是第一位。”
温悸尘顿时哑然,“你们老板很敬业。”
菜端上来服务员还是送了一瓶可乐给他,以往只喝白水的温悸尘又一次喝完了一瓶可乐,这次和上一次一样,他还是没有和陈晓星说上话,准确的说三十分钟的用餐时间他就没见过陈晓星的身影。
虽然没见到人,他回去的路上心情莫名的愉悦,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温悸尘回到医院大门口就看见徐韫凯蹲在水泥柱子旁边抽烟,地上已经有了好几颗烟蒂。
“去哪儿?看着心情不错啊。”徐韫凯丢掉手上的烟,跟在温悸尘后面进了大门。
“吃个饭,没去哪里。”温悸尘淡定朝楼梯走去。
“有约会?”徐韫凯跑到他身边和他同一个频率上楼梯。
“没有。”
“那你干什么穿这样,这一点也不像你,你还是穿polo衫最像你。”
“那只是你眼里的我,我什么样都是我。你不要带着滤镜看我,成熟一点。”温悸尘看向徐韫凯淡淡的说。
“是你经常穿成那样,让我有了固定印象,你现在说我不成熟,你怎么不说自己穿的太成熟了,让人想不起你大学时候的样子。”
“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这是在医院,而且还没过午休时间。”
徐韫凯跟着温悸尘进了办公室,“那又怎么样,整个医院都是我们徐家的,我说话大声一点怎么了?”
“……”
温悸尘换掉身上的白T穿上白大褂,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
“你怎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温悸尘坐到办公桌打开电脑。
“说说你和谁一起吃的饭。”徐韫凯突然趴在桌子上问。
“没谁,我一个人吃的。”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温悸尘呼出一口气,“三十多了又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做什么都绑在一起,高中在一起大学在一起,工作还在一起,你不腻吗?”
“我不觉得。”
温悸尘放下手上的鼠标,盯着他说:“我觉得挺腻的。”
徐韫凯瞳孔震动,小半天没有说话,他站直身体说:“哦,我回办公室了。”
温徐两家是好朋友,温悸尘的父母早些年带着妹妹出国读书去了,只有他留在了国内。
高一下学期徐韫凯因为身体不好突然转到他读的高中,他后来才知道是两家的母亲商量的结果,说这样温悸尘可以在学校照顾徐韫凯,这一照顾他从高中一直照顾徐韫凯到现在。
徐韫凯走后他心里有些烦躁,临近傍晚的时候,下起了暴雨。
今天没有排手术,温悸尘在办公室写了一下午病历,他正在写的是一位叫秦明的男孩的病历,这男孩做的是用自身耳骨垫鼻子的手术,听说他还是一个小明星,温悸尘看了一眼病历上的日期,秦明差不多该回医院复诊来了。
关掉电脑,温悸尘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就是这么一小会儿他想起圆脸服务员说的话,他想知道在后厨炒菜的陈晓星到底是什么样的。
看着窗外的大雨,他有点希望雨赶紧停。
天彻底黑透了,雨一点也没见小。
温悸尘查过房正准备去食堂吃晚饭,徐韫凯拿着两饭盒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我看雨下的挺大的,你应该不会出去吃饭,我就去食堂给你把饭打来了。”
“谢谢。”温悸尘走过去拿过徐韫凯手里的饭盒。
徐韫凯走到办公桌前,拖了张凳子坐下,一声不吭的吃饭。他没吃几口又放下筷子问:“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温悸尘继续吃饭。
“你可不可以不谈恋爱?”
温悸尘把筷子架在饭盒上,正对着他说:“你可以谈恋爱,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是三年都没谈恋爱了吗?为什么突然就要谈恋爱。”
窗外刮起了大风,雨水打在玻璃窗上霹雳吧啦响。
“我要结婚的,当然要谈恋爱啊,你说的是什么话。”温悸尘语气平静。
“所以这几天你都是出去相亲了?”
“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如果你不吃了就回你的办公室去。”
“你能不能不结婚。”徐韫凯幽怨的盯着他。
“阿凯,我们都长大了,我不可能还一直照顾你,你读书的时候身体不好我可以照顾你,可是你现在已经三十多了。我也会有恋人以后还会有爱人和,你不可能和我一辈子都在一起。”
徐韫凯冷冷的说:“我就问你能不能不结婚。”
“不行。”温悸尘干脆利落回道。
徐韫凯唰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用手扫掉了他面前的饭盒,眼睛红红的瞪着温悸尘。
“你够了,不要在医院里耍脾气,我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哄你。”
说完这句话,温悸尘绕过徐韫凯出了办公室。
等他拿着扫帚和拖把再次回到办公室,徐韫凯还站着。温悸尘看了一眼他,自行收拾起了地上的饭菜,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温悸尘把办公室让给了徐韫凯,他独自去了天台。
雨没有傍晚时分下的那么大了,渐渐变成了绵绵细雨。
温悸尘眺望远处的霓虹景色,手伸进白大褂的兜里摸了摸,又把手拿出来在两边的裤兜里拍了拍。没有烟,他忘记带上了。
他想起小时候徐韫凯并不喜欢和他玩,他讨厌自己总是在学习。到了高中他们才开始一点点亲近,到大学就更加亲密了,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高三那一年,温悸尘的妹妹不小心烫伤了,好了以后留下了一个伤疤,他报考了整形外科这个专业,徐韫凯也报了同样的专业。
十一年的大学生活,基本是和徐韫凯一起度过。十一年里他和徐韫凯都有过女朋友,只是他每次超不过三个月,而徐韫凯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也没见他想稳定下来。
他想可能是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徐韫凯才对他有了依赖。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斩断徐韫凯对自己的依赖,彼此开始彼此的生活。
“就知道你来了天台。”
温悸尘听出是徐韫凯的声音,他就那么直直的站着没有回应他。
“你每次生气就会来天台,狠狠抽上半包烟。”徐韫凯看了看温悸尘脚下说,“今天没抽,是不是忘了带了?”
他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烟递给温悸尘,继续说:“你看我这么了解你,你怎么舍得抛下去我去结婚呢?”
温悸尘接过他给的烟,从烟盒里抖出一根叼在嘴上,说:“火”
徐韫凯把夹在手指上的烟含在嘴上靠近温悸尘,一只手死死地箍着他的后脑勺往前一带,用他含着的烟点着了温悸尘嘴上叼着的烟。
温悸尘微微皱眉,推开徐韫凯,转身扑到了水泥护栏上,轻轻吸上一口烟后夹在手指上。
细小的雨水掉在那点星火上,慢慢被浇灭。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徐韫凯问。
“……”温悸尘盯着手上已经灭丢掉的烟,说,“以后你少去我家。”
“她是谁?长得漂亮吗?”徐韫凯声音有些沙哑,故意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他挺好的。”
“那就好,看来以后我就不太方便再去你那里住了,毕竟不能打扰你的二人世界嘛。”
“你也早点稳定下来不要让叔叔阿姨一直担心你,少去点酒吧。”
晚上下班温悸尘没有马上回公寓,散步去了河边,河堤上围了一小圈人,他上前一点,原来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穿着杏色上衣和牛仔裤的青年在吹陶笛。
温悸尘不懂这些,曲子听上去很轻快,但是他还是在曲子中捕捉到了一丝忧伤。
要什么样的情感才能吹出这般滋味的曲子?
温悸尘想要看清那人的面貌,于是往前挤了挤。
一曲吹罢,掌声如雷。
“好!小伙子吹的好。”大叔掌声最响,肉眼可见他的双掌迅速泛红。
“小伙子,再来一曲。”一大姐对他流露出了爱慕之情。
“小哥哥,你吹的真好听。”年轻小姑娘疯狂打call。
温悸尘也忍不住为他拍响了欣赏的掌声。
一阵夸耀之后,背对着听众的演奏者终于转过了身,温悸尘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咯噔漏掉了一拍。
陈晓星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谢过大家的掌声,人群逐渐散开。
温悸尘稳了稳声音说:“陈老板晚上好。”
“你……晚上好。”陈晓星皱眉看他。
“哦,我叫温悸尘,之前去你店里知道了你的名字。”
陈晓星把陶笛装进丝绒袋子里,“我记得,你来店里点了一盘爆炒猪腰一口没动,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没有动那一盘菜。”
温悸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动,他想了想说:“当时看朋友辣的不行,所以就没动,没想到给你造成了困扰。”
“嗯?”陈晓星一楞,怔怔看着他。
“服务员说你一直在找那道菜的问题。”温悸尘解释道。
“哦。”陈晓星眼前一亮,“现在不找到问题了嘛。”
“呵呵,是啊,找到了。”温悸尘说,“又下雨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我哪里坐坐?”
陈晓星邪魅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