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林景深爱我的时候,
说我是他心中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我给了他一拳,
「大男人之间讲这些,不害臊?」
可后来感情消失了,我成了他身边人人都能辱骂欺凌还不准叫嚣的对象。
直到被霸凌致死,林景深抱着我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凡凡,我错了,哥哥错了。」
高考完我满心欢喜地去见林景深,他却带着三十个人把我拖到了一间废弃工厂。
「叶艺凡,你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随后那几十个人如洪水猛兽般朝我扑过来,一个个像要把我撕碎。
他们的拳头和脚掌没有明确的目标和力度,但落在我身上的每一刻都会衍生出钻心的疼,我透过无数个身形的空隙,挣扎着看到林景深的脸,不屑、麻木……还有好多。
虽然已经被打得不太清醒,但我依然能记得烟头烫胳膊的感觉,铁链磨锁骨的滋味,臭水混合着尿液从头顶倾盆而下时的绝望,还有林景深的那句:
「你好他妈脏啊!」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没想到因此越发激起林景深的恼怒。
他从人群中冲进来,一把拽住挂在我颈脖间的项链,猛地扯下来。
「不,不——!」
就在我的眼前,他将那条项链踩得稀碎。
如同先前的斑斓美好瞬间在此刻化为淡影,林景深暴露出来他的本性。
在那漫长的三天三夜里,我就像活在真空里。
被眼前的人霸凌了一轮又一轮。
他们把摄像头怼在我的脸上,逼我下跪求饶叫爸爸,用刀口一道道在我的皮肤上作画,更有甚者对着我的脏肺脾重拳出击。
只因为得到了林景深的默许。
可我何尝不是一巨困兽,那三天里所有人对霸凌我的原因闭口不提,好似把我当做一个傻子。
那次霸凌我被抢救了整整十天才勉强捡回来一条命,然而当我醒过来后本以为是场痛苦的隔绝,直到南城出了一则新闻。
于是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我跪在林景深家门口向他道歉。
虽然换来的又是接二连三的毒打。
但往后的每次都要比第一次能接受得多。
在我们高考期间的六七八号,林景深的亲生妹妹正过着惨绝人寰的日子。
而那场犯罪的元凶,是我的父亲。
一个赌鬼酒鬼本就没对我给予过多么伟大的父爱,临了居然还亲手毁了我的幸福。
可只要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就该受着。
所以无论林景深用着怎样的手段在我身上泄愤,我都尽力迎合着。
然而这份乖张引起旁人生理性的不适。
「你丫的骨头硬一点啊,不然这么玩儿一点都踏马不爽!」
「吁~叶艺凡,别哭了,叫声爹就少打你一巴掌好不好?」
「呸,狗东西,跟你爸一样软!又软又贱,你怎么不去死啊?!」
在我睁着眼的每一刻,都能看到林景深悠然自在地坐在前面,像是欣赏一出戏剧般品尝着红酒。
我挣扎着,使出全身力气往前爬想当面和他说句对不起,可刚摸上他那双纯白的全新款球鞋,我却被猛地踹开。
「呸,别他妈碰我,都给老子染脏了!」
随后我又被身后的那群恶魔拖拽回去,继续新一轮的凌辱。
在所有人都期待未来的那两个月,我每天都像置身地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一遭。
那次之后我没再见过林景深,不过每次依然会被他所谓的小弟围堵。
再后来我把志愿报到了距离我们原来约定最远的地方,带着我妈逃了。
这样应该就会距离痛苦远一点吧?
其实我不想做逃兵的,可我知道只要我在林景深眼前就会唤起他的悲伤,哪怕挨揍也都是虚的,所以我妥协了。
直升上本校研究生的那天,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爬到新宿舍的三楼就不行了,累得直喘。
以前身体落下的病,过了四年都不见好。
深呼吸一口,我刚想再往前跨一步,这时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怔怔地出现在我面前。
看见对面手背上的纹身,我愣了一下。
虽然重新纹了个图案,可还是没能遮住当年我错落的那一笔。
「怎么?不认识了?」
指尖即刻开始发颤,即使有些无法直面那张脸带给我的恐惧,但我尽力表现得正常一点,也算是礼貌的重逢。
「不会,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你。」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阴冷邪恶的画面,被扇巴掌,被烫烟头,头往铁器上撞得咔咔作响是什么滋味儿,在短短的几秒钟被我回忆了个遍。
我朝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甚至有些冲动想搭上他的肩。
林景深姿势慵懒地再朝下走一个台阶。
脸部贴近,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我。
「几年没见,你怎么还是个病秧子?」
我扶了扶鼻梁微微滑落的眼镜,没有作声,实际上手心早已紧张地浸满了汗液,但眼神却死死盯着他耳垂上的骷髅钉。
其实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的,但我不敢多问,因为生怕自己知道什么更难以让人接受的消息。
可曾经毕竟接触过那么久,林景深早已对我熟透了。
所以怕什么来什么。
「以后就是同学了,我也是机械工程的,有空一起打球啊,我记得你当年球技不错。」
稍后他语气一顿,略带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高强度运动。」
话音刚落,林景深双手插兜淡然地从我身边路过,一如曾经每次羞辱完我后潇洒离开的样子。
只有在这时候,我凌乱的呼吸才敢慢慢恢复正常。
之后爬上阶梯的每一步我都颤巍着,仿佛刚刚见到的根本就是阎王爷。
可更多的是想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那年高考我特意选择了距离林景深最远的地方,可没想到如今时过境迁,我们居然又遇到了。
倘若是林景深知道我在这里,故意为之,那他做出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要知道,这儿可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努力一下都能上的学校,他一个清北生,实在没理由来一个这么不入流的大学上研究生。
我不敢往深处想。
因为害怕是我预料到的那个结果,更害怕他这次又想叫我重温地狱。
林景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没想到刚入学的第一天,他就已经与我身边的室友打好了交道。
而我甚至连一些人的名字都叫不上。
「嘿哥们儿,一起玩儿两把啊。」
李鑫宇向我发出邀请时,我正在吃药。
瞥头过去,我看见林景深正坐在他大腿上,那姿势好笑又暧昧。
「不了,我不会打。」
我没有说假话,但的确引起一个人的嘲讽。
「那你这几年都学会啥了?做书呆子?还是药罐子?」
我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做人闷子。」
其实无论做什么,不都拜他所赐吗?
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那时候林景深说我阳光又乐观,不然也不会吸引住他。
可我转眼被他驯服成了这样。
想着想着,暖壶里接起的沸水一瞬间浸透我的手心,但在我还未来得及弹开的瞬间,反倒是林景深上前一把拽住我,将我的手甩开。
「你有病啊?学傻了吧!」
我下意识地说了声「对不起」,让面前的男人微微一楞。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呢?
是曾经霸凌时我的道歉,还是察觉到我们之间竟然已经这么生分了。
林景深随后收回微微湿润的眼眶,表情有些不悦,他挑眉道:
「怎么,你怕我?叶艺凡,你真没种。」
这一次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走了,背影带着只有我能感知到的怒气。
按照以前,这个时候我往往会快步跑上去搂住他的肩,在一声声犯贱的「林哥哥林哥哥」中让林景深逐渐灭掉火气。
但现在我不敢了。
我只会庆幸,幸好刚刚没挨他的巴掌。
躺在新床的第一个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眠,眼前满是林景深的脸。
回想起我和他的那一年,好像把什么都经历了个遍,但又什么都回到了起点。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虽然时间有些久远,但我依然能清楚的记得那个模糊的点。
那天是我18岁,然而过得很不如意,因为复读。晚自习后学校所有人都走了,我见只有林景深一个人在操场,于是找他借了颗球。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他和我一样,过着不如意的十八岁。
林景深是我复读那届的理科第一,而我这个名副其实的差生自然和他接触不到一起,不过因为有了那次交集,之后我们熟络了很多。
再后来……好多或快乐或痛苦的记忆。
但我不愿再在此时拾起。
第一堂理论力学课,林景深很自然地坐在了我前面,不过和我室友调换了个位置,所以他瞥头的每个瞬间都能注意到我。
我努力装作没看见,只认真地听着课堂上老师在讲什么。
不过自从那件事情过后,林景深从来就不是喜欢要我如意的人。
在我听讲最费力的时候,他一只手在我面前伸过去,想给隔壁递只笔,但却「恰巧」碰倒了我敞开散气的杯子。
滚烫的热水瞬间浸湿我摊开的整个课本,密密麻麻的笔记在上面晕染出黑色的花来。
林景深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啊。」
但我的重心只会放在他肆意升起笑容的嘴角上,像嘲讽,更像玩弄。
我略带报复性地回了他一句「你好幼稚」。
让对面的人拉下久违的黑脸。
但很快我就承担了这次任性的后果。
林景深当着众人的面将一碗羊肉面从我头顶泼下去的那刻,我隔着眼前的瀑布帘看见好多张开怀大笑的脸。
记得曾经我对林景深说过:
我最讨厌羊肉面。
这么看来他还真细节啊,故意刺激我。
「我就是幼稚,你有本事,反击我啊。」
我抬头,为了能将他的脸看得更真切一点,取下了沾满油渍的眼镜框。
「所以你来这儿,还是为了霸凌我吗?」
「霸凌?呵呵,别说得那么吓人,我们不是好朋友嘛?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这么跟你玩?」
我顿了顿,突然有些想哭。
「林景深,我不是怕你,我只是让着你,要不是因为你妹……」
话还没说完,男人猛地打断我。
「够了!你他妈闭嘴!」
挨上重重的一拳后,我应声倒地。脑袋嗡嗡作响,像是又回到了无数根管道插进我身体的时候听到的仪器声。
闭上眼的最后几秒,好多人喊我的名字:
「叶艺凡,叶艺凡,你怎么样了?」
不过只有林景深的声音最让我清晰:
「别管他,死不了!」
随后还作势地朝我身上踹了两脚。
像是把我看做一团垃圾。
林景深,下辈子如果有人在你十八岁当天找你借球记得千万别给。
没醒过来之前我以为我要死了,潜意识里里只有这样一句话反复印刻。
可我还是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哼,居然又活了。」
自嘲完后我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拔掉针头。
回寝室时,林景深似乎没料到我的出现。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话语间夹杂着一些怒气。
「住不起。」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课本,打算出门。
然而对面的男人飞快几步冲过来拉住我。
「回去。」
像是命令。
眉宇间的担忧不言而喻。
「所以你做这套是给看呢?打一巴掌再给颗枣?你我都不是小孩子,林景深,那件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想结束了。
可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我拽到天台。
「结束?怎么结束?你他妈告诉我该怎么结束?!」
我看着林景深怒目圆睁的样子,突然有些乏味。
「那你就全心全意的恨我,别他妈偶尔摆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再隐忍着说恨我。你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