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要说原著里这对夫妻给祝樾留下的印象,就是两个汲汲营营,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渣滓罢了。
他在停下和离开间犹豫了半秒,自觉无话与两人说,又想起方才张妈说霍家的人已经到了,干脆当看不见,面不改色地朝大门外走。
“你给我站住!”
原本等着人来问候的祝云昭面上挂不住,只当祝越还在赌气,朝着背影呵斥道:“看到我和你叶姨站在这,连招呼都不知道打,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站在他身旁的叶筠更是眯起一双细长的眼,掩唇阴阳怪气地笑了声,继而轻蔑道:“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你还能指望他有多少规矩?”
联想到这样的侮辱原主不知受过多少,饶是祝樾再好的性子,难免都起了三分火气。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向这对夫妻,目光里一片坦然,不卑不亢道:“二位倒是出生名门,有人教养,如今生意做不下去,不还是照样干出卖子求荣的事么?”
“还是说,卖孩子这种事,就是祝家和叶家的规矩?”
“闭嘴......你胡说什么!”
祝云昭被噎得一愣,眼底划过不可置信,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自己这个儿子一般,将祝樾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紧皱起。
祝樾微笑:“我有没有胡说,想必两位比我清楚。”
身为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油条,祝云昭最会权衡轻重,在短暂的失态后,很快调整好表情,言语间不再疾声厉色,一副硬的不吃就来软的,要晓之以情的模样:
“这次是有些委屈你了,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气,但送你去霍家,那也不是害了你。你长得好,霍君泊又恰巧喜欢男的,来日你要真得了他几分青眼,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见祝樾没反驳,他继续大言不惭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好,忽视了你,如今你就当帮爸爸一个大忙,这样,这张卡你拿着,以后每个月爸爸给你打五十万,你自己留着花。”
说着从钱夹里掏出张卡,示意身边的佣人递给祝樾。
所谓打一棒给颗枣,祝云昭无耻的嘴脸在此刻纤毫毕露,只叫祝樾觉得恶心。
但余光瞥见听完这段话,面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的叶筠,他心中甫一思索,便大大方方地伸手接过卡片,还不忘提醒:
“既然如此,希望祝老板不要忘了自己说的话。要是哪个月钱没到账,我得罪霍总事小,让霍总连带着嫌恶上祝家就事大了。”
这下面色难看的不止叶筠,连祝云昭也彻底沉下了脸。往日里的祝越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虽说看上去阴沉沉的不爱搭理人,实际上又蠢又怂,稍微唬上两句再给点甜头,就不愁他不乖乖听话。
正因如此,他才敢打起把人送给霍君泊的主意。
能按一颗听话的棋子在霍氏掌门人身边,对盈安总归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况且祝越的容貌随了他母亲李玫八九分,越长大越漂亮得扎眼,倘若霍君泊真被美色蒙了心,还愁盈安将来没得发展吗?
原本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妙极,却被眼前性情大变的祝越兜头来了一闷棍。
曾经的青年面上冷,心却软,最好搓磨拿捏,偏偏今天的这个,外表倒是软和了,里子却硬了起来。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被人调包了。
眼见棋子似乎正在脱离掌控,祝云昭甚至隐隐产生了一丝后悔之意。
只是霍家派来接人的车已经停在了大宅外,临时反悔只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他只能压下心底的烦躁不安,最后冷下声威胁:“钱,我当然会给,但实相你最好别惹出什么麻烦,否则你以为祝家倒了,你又会有什么好下场?被弄残弄死都是轻的,就你长得这幅模样,怕不是要遭更大的罪……”
男人故意拉长了语气,未尽的言语里皆是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
他说完心中暗自得意,还不忘观察着祝越的脸色,谁料对方非但没露出他想要的害怕神情,反而轻呵一声,转身离开。
脚步声不停,鞋面在花纹繁复的地板上踩出细响,仿佛一支越奏越快的曲。
即将走出大宅的那一刻,祝樾再次回过头。宅门外七月的日光照在青年苍白的脸上,令他整个人好似一捧快要化开的新雪,那道清凌的视线掠过身后两人,没有责难愤恨,甚至称得上平静,却莫名叫祝云昭和叶筠心虚不已,各自撇开了眼。
祝樾在心底替原主和这个人渣父亲彻底道别。
他不知道原著里的祝越,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都想到些什么,才会选择主动走向死亡,但毫无疑问,祝家和祝父,是他短暂人生中一切悲剧的根源。
他既然接替了这具身体,就有义务替对方好好活着,第一步,自然就是和垃圾划清界限。
随着花园沉重的铁栅大门“哗”地一声打开,祝樾注意到那辆停靠在草坪外的纯黑宾利。
车具的安保措施做的极佳,玻璃反着深色的光,站在外面丝毫窥不见内部的情况,他犹豫了一瞬,打算绕到驾驶座,请司机打开后备箱。
不料还没来得及挪步,就见驾驶室的车门打开,戴着白手套,身着的正装男人大步朝他走来。
等到了近前,男人微微躬身,喊了句“祝少爷”,接着麻溜拎起祝樾身旁的箱子,还不忘替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向来出行只靠双腿和公交的祝樾,被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到,愣了好几秒,才轻声说了句谢谢您,却看到男人脸色微变,只干巴巴连道两声应该的,便火速带着箱子撤离。
顺着他逃离前的视线,祝樾略带惶惑地往车内看去,这才发现,后座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和对方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祝樾几乎忘记了呼吸。
男人年纪至多三十岁,周身气质无不矜贵,隐隐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睫毛纤长,眸如点漆,五官生得极为立体出挑,连下颚线的弧度都臻至完美,俊得让人移不开眼。只可惜明明是无可挑剔的面容,却从眉心透出一股缺乏生机的郁气,阴阴冷冷的,仿佛一株生在暗处,常年不见天日的藤。
如果说祝樾的面色只是营养不良的苍白,那对方垂在膝上攥紧的手,大概是近乎透明的惨白。被西裤紧紧包裹的双腿修长笔直,右侧膝弯处却多少显出些异样,像是命运对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开下的恶劣玩笑。
超越常人的容貌、阴冷独特的气质、还有残缺的右腿,如此种种,都在指向一个名字。
原著里最大的反派,霍君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令司机感到害怕视线,此刻沉沉锁在祝樾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却显得格外专注,甚至专注到有些偏执,如刮骨一般,不肯放过自己身上任何一个细节。
祝樾恍惚间有种被凶兽盯上的寒意,后背也冒出几滴冷汗,不禁在心里苦笑,这就是来自原著反派大佬的压迫感么?
他来不及思考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能先乱七八糟地给自己打气:
祝樾,稳住,不要慌!
想想看,你可是连一整个彩虹班的小魔头们都能哄得服服帖帖,金太阳幼儿园里的明星老师。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进阶版超级大魔头罢了!
相信自己,祝老师,你可以的!
“上午好,霍总,我是祝越。”
青年打招呼的嗓音清亮又温柔,如同清泉流过耳畔,又不偏不倚地撞上心间石扉。
这时恰巧一阵风吹过,卷起他额前微长的发丝,祝樾下意识眨了眨眼,将碎发别至耳后,接着朝男人微笑着伸出手。
然后...
没有然后了。
未等到想要的回应,祝樾也不觉尴尬,自然而然地把手收回,之后拉上安全带,安静坐好。
毕竟代入班里那几个相对内向的小朋友,第一次沟通时不理人,完全可以理解嘛。
不过话虽这样说,他却始终留意着身旁的动静,眼角余光里,霍君泊终于松开了紧攥的手,原本在对视时抬起的头也垂落下去,大半张脸重新没入阴影中。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他低头的瞬间,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从面庞滚落,又迅速消失在深黑色的衣料上。
这个人...是在哭吗?
载着霍氏掌门人的车子平稳而低调的驶离祝宅,全程没有惊动除了祝樾外的任何人。
随着路途行进,窗外的景色逐渐改变,原本依山临水的独栋建筑,逐渐被繁华拥挤的市区替代,不时有过往的行人侧目,对着这稀罕的车标露出咋舌表情。
周日的上午,街面上格外喧嚷,人行道旁违规停靠的自行车三三两两,被一溜烟跑过的少年们撞歪过去,又匆匆扶正;路边的早餐铺已临近打烊,搭着白巾的老板正卖力擦拭灶沿,顺带抬头吆喝铺内的妻子,把没卖完的笼屉收下去;树下阴凉处聚着一帮大爷,围着棋盘杀得起兴,竹编的蒲扇左右摇,悠闲似神仙。
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安谧画面,恰恰是祝越最为喜欢的。
儿时在孤儿院的无数夜晚,年幼的祝樾都靠认真想象未来要买的房子,来抵御胃袋空荡荡的饥饿,和薄被里不断冒出的寒意。
那个房子不用多大,但附近一定要有家能吃到包子的早餐店。床褥是软和干燥的,厨房没有老鼠跑来跑去,厕所也能接到干净的水。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养一只小狗,这样即使冬天冷,抱着小狗一起睡就能暖和起来。
祝樾被这幅热闹的街景吸引,逐渐朝车窗一侧偏过头。于是停留在霍君泊的目光里的,只剩一小节莹润的下巴,和挺翘可爱的鼻尖,被洒进的光线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
他痴痴地看着,刚才没敢伸出去与祝樾相握的手,不自觉往对方那挪动了半分,很快又清醒了似的,迅速缩回原来的位置。
他不能。
......也不配。
担心看窗外太久会惹来反派的不悦,祝樾只欣赏了一小会,便克制地收了视线。
他不清楚霍君泊叫人把车开到这里的目的,按照原著里的形容,祝越被变相软禁的地方,是在人迹罕至的半山别墅里。
这倒也不是反派故意为难,而是自儿时右腿残疾后,霍君泊就厌恶去往人多纷杂的地方,未遇到原主之前,他已经在那栋别墅里独居多年。
所以现在是要来办什么事吗?
可这里也并非霍氏所在的CBD商圈,更像是普通人生活的居民区。
当车子鸣笛两声,与小电驴擦肩而过,拐入一旁的小区时,某种剧情依稀在崩塌的预感快要达到巅峰。
似乎从今天早晨,自己拎着箱子离开祝家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和他看过的原著对上:
莫名出现在来接自己的车上的反派、余光里那滴不知错觉与否的眼泪、还有此刻怎么看,都和原著描写里极尽浮夸的豪门日常不沾边的地点。
好消息:穿书前看过剧情,而且自己记性向来还不错。
坏消息:好像穿了个假的。
祝樾:笑不出来:D
驶过一整片三四层高的花园洋房,车子开进了小区后排连栋别墅的地库,最终稳稳停住。
没有霍君泊的发话,祝樾不敢擅动,继续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却看到司机忙不迭下车,绕过来替自己拉开车门。
这下祝樾是真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抽搐了。
难道该被这样妥帖服务的,不是身为老板,且腿脚不太便的霍君泊吗?
自己哪里敢逾越到这种程度啊!
他轻声道谢,却没有直接下车,而是扭过头,用目光无声征求着霍君泊。
祝樾想,让自己先下车会不会对方的意思,只因不想被看到将身体移至轮椅时可能的窘迫。
霍君泊被那道澄澈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软,几乎是一瞬间,想起那些被掩埋心底的旧事。
上辈子两人刚住在一起时,祝越看向他的眼神也时常如此。带着几分并不迫人的探寻,更多的是鼓励与包容,像在说“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在那样温柔的目光里,似乎无论自己提出怎样的要求,都会被尽力满足。
只恨那时的自己被仇恨蒙蔽双眼,心底充斥着腐烂阴暗的念头,先是怀疑祝越是受了祝云昭的叮嘱,刻意讨好自己。
在查到两人已近决裂后,又觉得对方是可怜他,同情他残缺的右腿,故而偏激地选择对那些好意冷眼相待。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祝越的关心,原来并不只给他一个人。
生性乐观善良的青年,总是会尽力照顾所有他觉得需要帮助的存在。不管是身患哑疾的赵叔、偶然遇到的走丢小孩,甚至受了伤脏兮兮的流浪狗,都在祝樾的照顾之列。
他把每一件落入泥潭的东西捡起来,洗干净,细心修补好上面的裂缝,再捧回原本的位置。
别人不要的,祝越拿来当宝贝。
可偏偏就是这么好的人,上辈子却因为自己……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令他心肝俱裂的画面——腥稠黏腻的鲜血洒落满地,即使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法止住,青年那双明亮又澄澈,总是透着股勃勃生气的眼睛,一点点在自己的怀中失去光彩。
霍君泊的眼底不受控制的浮出血丝,他攥紧拳,牙齿咬得磕磕作响,才将身体里撕裂般的痛楚暂且压抑住。
不行,不行,别发疯,会吓到祝越,别发疯……
而一旁安静等待的祝樾,眼睁睁看着对方本来已经柔和几分的神色,霎时又变得难看起来,额头青筋暴露,牙关紧闭,身体也隐隐地抖,像是正在忍受什么常人难以承受的剧烈疼痛。
再联想到方才的那滴泪水......
难不成霍君泊有哪里不适,一路上都在苦苦强撑?
他突然记起,原著设定里,反派腿上的旧伤极为严重,每逢阴雨天都剧痛难忍。似乎是当年那场绑架的救援拖得太久,腿也伤得太重,以至于即使后来截了肢,也还是落下无法根治的暗疾。
每当腿疾发作时,霍君泊都会疯狂摧毁周遭的一切事物,扔、砸、摔、打,直到没有东西可供他发泄时,就会开始伤害自己。
原主有次因为躲避不及,意外看到他将脚狠狠踩进碎玻璃中,鲜血流了一地,他却好似痛快地笑,从此更加惧怕起这个凶神。
想到对方痛起来自残的场景,祝樾已经顾不上考虑后果,他飞快朝霍君泊靠近,没等对方拒绝,一只手熟练地伸向后背轻抚,另一只不断替人拍顺着心口,试图让对方放松一些。
即使身型比霍君泊小一大圈,他还是尽力把人半圈在怀里,嘴里不住安慰着“没事,没事的”,说话间隙,朝站在车外的司机焦急询问:“霍总好像身体不适,您知道哪里有他的药吗?”
司机吴岳早被老板这幅模样吓愣了。
他虽然给霍君泊开了两年的车,但却鲜少和对方交流。今天前往祝家之前,这个向来冷漠的老板却破天荒开口,叮嘱他凡事要以接到的那个小少爷为先。
他一个打工人,眼观鼻鼻观心,自然是按照霍君泊的要求来。
但现在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吴岳想到一种可能,冷汗顿时刷刷而落。
不会就因为祝少爷和自己多说了两声谢谢,把老板气成了这样吧?!
前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霍君泊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出了问题,严重的幻听幻视,已经令他模糊了现实和虚妄的边界。
在幻觉深处,那个名叫祝越的青年并没有离开,依旧会在每日清晨笑着和自己打招呼,说今天的早饭,是世界第一好吃的鸡蛋饼。
白日趁太阳还没变得毒辣,他会像只勤劳的小蚂蚁,一趟趟把盆里的花草搬进搬出,待闲暇时再找个檐下的阴凉处,做做手工,或是翻开从架上新淘来的书。
到了晚间,山里的温度降下去,他便带着养好伤的流浪狗在草坪上遛弯玩闹,不时抬起头,举起大狗柔软的前爪,朝帘后注视他们的自己挥手。
而霍君泊整日坐在窗边,盯着这样诡异却温馨的画面,从太阳升起,看到最后一丝光线被黑夜吞没。
面对不吃不喝的他,管家赵叔的神情总是无奈而悲戚,头发花白的老人,把食物和水递到霍君泊的眼前,张嘴“啊啊”地催促,却只能收到无动于衷的摇头。
右腿的伤口也奇怪的不再痛了,似乎有什么更严重的伤口正在身体里溃烂,让原本的痼疾变得微不足道。
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棵即将枯死的树,生命在急速地流逝,不管明天会不会下雨,有没有太阳,都不会再活过来。
直到刚才,被这一世的祝越拥住的刹那,霍君泊才有种终于被人从淹没口鼻的深水里地捞出,得以确认自己尚且活着,而不是早已溺毙在那片水底的真切感。
他忽然想,或许不管哪一个世界,祝越都是救自己的人。
因为半拥的动作,青年靠得离他很近,略微急促的呼吸被颈侧敏感的皮肤捕捉,带着不自知的亲密。
霍君泊闭了闭眼,贪婪又克制地嗅了口对方身上的味道,即使不是从前那股熟悉的橙花香,也依然让人迷恋得头晕目眩。
那双手还在胸口和背后柔柔拍抚着,微薄的体温透过衣料,逐渐沾染到自己的皮肤,心跳声愈演愈烈,咚咚,咚咚,急促地敲击在骨膜旁,几近震耳欲聋。
感情上他甚至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但理智又在告诉他,再这样放任自己沉湎,恐怕很快就会引起祝越的怀疑。
霍君泊不愿眼前这个通透纯净的青年,知道任何有关前世的黑暗过往。这一世的祝越,只需要走在自己铺就的路上,永远轻松快乐、平安健康。
而亏欠他太多的自己,应该安分扮演一个不会逾越的友人,陪伴他走完其中一段路,再于合适的时间送上祝福,默默退场。
脑海里的念头百转千回,挣扎良久后,霍君泊终于狠下心,虚握住那节细白的腕,将其推回原处。
却因为实在舍不得,哪怕眼皮直抖,半天也没能松开手。
这幅犹犹豫豫、不干不脆的模样,落在司机吴越的眼里,就有点自家老板在趁机占便宜的意思了。
啊呸,可恶的资本家!
亏他还以为对方真出什么事了,原来只是趁机演戏,博得小男友同情罢了!
倒把自己这个电灯泡吓一跳!
吴岳磨着牙想。
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在安静的地库里蔓延,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眼见霍君泊的脸色如同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半分钟前还差得厉害,转眼间又好了不少,祝樾心底犹疑,只能放轻语气,试探着问道:“霍……霍总,您现在,还好吗?”
“咳,我没事。”
霍君泊避过眼神,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恰到好处的成熟深邃。
以及在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对刚才自己一切神经质举动的合理解释。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祝越曾经开过的一个玩笑:‘每个总裁,都有属于自己的管家、私人医生和胃病’。
管家和私人医生,自己确实有。
而且对方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来着?
于是霍君泊沉下嗓音,面容肃然道:“我有胃病。”
想了想又补充道:“刚才是有些不舒服。”
还不忘强调:“但现在已经好了。”
认真倾听的祝樾点头,心道,果然是胃病啊。
等等......胃病?
霍君泊除了腿疾,竟然还有原著里没有提到过的胃病。
原来小说世界里,当真每一位霸总都会有自己标配的胃病么?
祝樾暗自叹息,只觉得明明疼到偷掉眼泪,连表情都抽搐扭曲了,却硬要装作没事的大反派有些可怜。
他根本没相信霍君泊所谓的“现在已经好了”,胃病是长年累月的不良饮食导致的,剧烈发作起来哪有那么快缓解,大概是这具身体里的病痛实在太多太久,到最后几近麻木了。
这么一想,他哪里还忍心拆穿对方的这点逞强,只乖巧地将手腕继续搁置在霍君泊的掌心,丝毫不去问为何之前不愿意理会自己的示好,现在又牢牢牵着不放的理由。
那双湿漉漉的,如同落了一场秋雨的眼眸里蕴着关心,无声润过霍君泊焦土遍野的心田。
他听见祝樾的声音,朦朦胧胧的,温柔又和缓,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既然是胃病……就要靠细细地养才能好,您今天来祝家接我之前,有好好吃早饭吗?”
霍君泊下意识摇头,沉默了几秒,又急忙改口:“吃了。”
他为在祝越面前根本无法好好掩饰自己而感到懊恼,这个人一旦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他的灵魂似乎就要飘起来了,不管不顾地,直往对方那里去。
“你不用操心我,操心好自己就够了。”
然而慌乱间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却又止不住后悔。自觉语气太硬太重,怕祝越听了难受,只能尽力找补,干巴巴道:“没有骗你,是真的没事。”
说着,仿佛为了佐证自己没撒谎,霍君泊拉开了车门,长腿一迈,直接站在了地面上。
价格高昂的定制西装,完美勾勒出他优越的身型,隐约露出其下肌理的漂亮线条,肩宽腿长,腰线劲瘦,脊梁挺拔得如同覆雪青松。
男人俯下身,这一次,换他朝车内的人伸出手,深若寒潭的眼底,倒映着的全然是对方的模样。
于是一时间坚冰消融,万物春生自由。
他轻声说:“走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