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下课时间一到，老师前脚刚慢悠悠走出教室，刘烨眼巴巴看着江唳抄起书本就往外走。
在一片急匆匆往食堂赶去的大学生中江唳格格不入，他逆着人流走，向大门走去。
江唳也不知道他急什么，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他边等车边想：大概是菜比主播一脸期待的样子不太想让人辜负。
毕竟他江唳说到做到。
打的车离大学城没有太远的距离，顺直拐角没几分钟就到了，江唳坐上车，顺手点开直播软件想看看季予在干什么，结果发现季予已经到点下播了。他早早播完下午场的五个小时的时间量，这会时间跳到五点半，他应该正在吃饭。
江唳已经提前摸透了他的直播时间。
早在季予对他和盘托出的时候，他就开好了小号，还意义不明的给季予的直播设置了特别关心，如果季予开播，软件会推送提示消息的。
他手指一滑退出软件切进微聊，给备注为【菜比撒娇怪】的人发出消息询问：［在吃饭？］
“撒娇怪”回复的很快，他发出的话带着一种雀跃：［我没！你回来了吗？我可以立刻上线！］字里行间都是高兴，像是在等着他的消息，时刻待命回复一样。
江唳看着那几个感叹号笑了一下，谁说文字是苍白的来着？这不挺有情绪的。
江唳没急着回复他，先瞄了眼手机上显示的路程，他家在别墅区，离学校距离还挺远的，大概还要二十多分钟才能到家，于是他敲字嘱咐：
［还没到家，你先去吃饭，再等一会我就来。］
季予很乖，回复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后就没了动静，这次应该是去吃饭了。
江唳是这么以为的。
结果消息铃声才刚消停没多久，他手心里握着的手机就又响起“叮”的一声提醒，江唳疑惑地一挑眉，翻开手机查看究竟，发现锁屏上赫然弹出一条推送：您的特别关心主播【别吃鲫鱼】开播啦！快来给Ta捧场吧~
直播的标题被隐掉了。
江唳缓缓扣出一个：？
这菜比主播不好好吃饭，怎么又跑去开播了，不是刚下播没多久？
直播间内，季予的粉丝们也一头雾水，收到平台的提醒后纷纷涌入直播间。
粉丝们抬头一看。
直播间的标题是——吃播。
江唳的小号混在粉丝堆中，敲出一个被大众淹没的问号。
画面里的季予将长发随意地扎了一个低马尾，松垮垮的居家服的领口滑落至肩膀，露出大片肌肤。
江唳视线刚触及那一片白皙皮肤时就好像被刺到眼睛一样，下意识地就偏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
粉丝们在弹幕上嗷嗷嗷叫季予注意尺度，还有人调侃他“老肩巨猾”，季予这才惊觉衣服的滑落，连忙拉起来遮严实。
江唳也惊觉：“不是，我刚刚害羞个鬼啊？”
同样都是男的，看个肩膀怎么了，不就是白了一点、锁骨形状漂亮了一点……
不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江唳赶忙遏制住乱飞的思绪，将注意力拉回直播上。
季予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提着刚到的外卖，倒真有吃播的噱头。
首先有弹幕扣出问号，季予边拆包装边推着眼镜挑弹幕回复。
【宝宝怎么又开播啦？】
季予弯眉一笑：“朋友要来，先开播等着，就干脆把晚上那份一起给播了。”
【哦？终于舍得吃饭了？我以为你不到饿死不肯吃饭呢】
季予熟练的装可怜：“嗯嗯，饿饿，饭饭。”
粉丝们都知道，［别吃鲫鱼］是一个挑食且不爱吃饭的22岁“巨婴”青年，一生奉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吃饭的规律全凭今日心情好坏，心情好了就早中晚饭准时准点做乖乖宝宝，要心情不好就得去医院打吊针了。
粉丝们天天催他好好吃饭一日三餐不要落，他从来都是嘴上“好好好”的答应，实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简直就是假性乖巧！
结果今天破天荒的，这位“巨婴”宝宝不仅乖乖吃饭，还特地开直播吃饭，非常有故意给谁卖乖讨巧、作秀的嫌疑！
直播间的观众都是人精，个个都能觉察到这份特意，于是立刻有人提问：【今天怎么这么乖？故意做给谁看的！？】
【？宝宝真的迎来春天了？？？】
【鱼鱼闷声干大事，不把我们当家人】
【别的不说，压典韦妹妹一票！】
【+1！】
眼看着弹幕们马上要幻想一部恋爱大剧的趋势，其主角还是他和“典韦妹妹”，季予哭笑不得，赶紧叫停：“没春天啊，现在是夏天呢。”
接着他又说：“确实是故意播给人看的，朋友叫我好好吃饭，我吃给他看，顺便水个时长呗。”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炫耀。
【哟哟哟哟哟哟哟还朋友，还顺便，还炫耀哟哟哟哟哟哟哟（嫉妒的嘴脸.jpg）】
【纯路人，你们城里人都把暗恋对象叫做朋友吗？】
【孩大不中留，我终于切身体会到这句话了，心寒，真正的心寒！】
【你一句顺便毁了我的满心欢喜，多年来的陪伴终是抵不过天降！】
【所以朋友是谁？不说我就造谣了啊！】
【典韦妹妹再得一票！】
弹幕越说越夸张，季予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他们展开了无尽的幻想，屏幕外的江唳不动声色的把这些言论尽收眼底。
本应该是不舒服的，毕竟这样的编凑在他的视角看来有些怪异，他是男的，纯直男，被一群人把他和另一个男的凑在一起难免会有些不爽。
但是江唳没有，他没有想法。
季予也没有反驳这些，因为他正专心致志的挑着外卖里的葱花，一点一点的挑，大有种不挑完不吃饭的意思。
弹幕们也注意到这一点，停下发散的想象力，刚准备发话提醒季予赶紧吃饭，就听见画面里传来“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本在专心挑葱花的季予腾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停止挑葱花的动作，乖乖地吃起饭来。
弹幕：【？】
弹幕：【……？】
弹幕：【……………？】
【宝宝，是有人在威胁你吗？】
而手机里，那条“威胁”消息还躺在锁屏页面：
“典韦妹妹”（江唳版）：
［我在看，好好吃饭。］
……
江唳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
滴车载着江唳通过别墅区门口保安的放行，一路驶过好几栋装潢精致的房子，最后在最为高调的这栋门前停下来，司机目送江唳下车的眼神都带着羡慕。
江唳是个真少爷。
这栋偌大的别墅从外面看很奢华，但其实内部的装修风格很低调，大片都是白色的铺盖，没有其他醒目的色彩，导致房子里不开吊灯时会显得冷清，但只要一开客厅的主灯就会有暖黄的光线打下来，能平添出温馨的氛围。
客厅最显眼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合照，内容是一对看起来很恩爱的夫妇，女人高贵而优雅，男人温和谦逊，他们挽着手对着镜头，笑容幸福。
不止如此，客厅的大小角落里也有不少相框装点，里面的主角也无一例外都是这对夫妇，仅有几张相片里能看到一个黑头发垮批脸的小少年的身影。
那是江唳。
江唳对此早就习惯了，倒不是他的父母不和他拍照，只是这二老实在是非常恩爱，恩爱到不太能容得下他这个爱情结晶，连拍全家福都是他俩在那酿酿酱酱，江唳像一个画面外的局外人。
这也是他拍照垮批脸的原因，无语，实在是无语。
江唳随意将书扔在茶几上，给季予发了一条他到家的消息，照例得到季予的秒回。
小猫点头的表情包打头阵，随后跟出季予的回复：［欢迎回来~我也快吃完了，随时等你上线！］
……
怎么感觉……这对话有点熟悉呢。
江唳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
……好家伙，他的老父亲下班回家的时候他妈就是这么和他腻歪的！
江唳神色古怪的盯着那句“欢迎回来”后面的波浪号，心里暗骂：都怪弹幕的那些胡言乱语，让他也浮想联翩了！
江唳挥开那些荒谬的想法，高冷的回复季予两个字：［上线。］
季予早已在游戏里等候多时，在看见那个熟悉的粉嫩头像亮起的一瞬间，就立刻眼疾手快地发出邀请！
江唳点了同意。
江唳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来惹这个麻烦精，但在季予开着麦跟他撒娇说想玩瑶大杀四方的时候，他一点没犹豫的就拒绝了来自宋哲时的直播邀请。
并无视了大号里狂响的直播提醒。
他找借口掩饰：都怪宋哲时说他带不动妹，我只是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语音那头的季予撑着脸在跟弹幕碎碎念：“我想玩瑶的，但是我不太会，要是玩菜了队友会不会骂我……”
这话更像是在对江唳说。
江唳当然听明白了，无所谓表示：［有我在，想玩就玩。］
［……姐姐带你大杀四方。］
季予盯着游戏聊天界面的话，脸有点热。
他不太直，说白了，他是个同性恋，听到一个目前有好感的男生对他说这种有暧昧意味的话，季予难免会有点面红耳赤。
虽然在江唳眼里，这应该只是一句最普通的应和。
季予目光不自然的飘开，支吾一声好。
江唳目光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细节，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游戏就响起了开始的音响。
在机械女音冰冷的开场白下，这个细节也就被暂时略过。
……
不得不说，直男真的很会无形之中撩人，季予玩完第一局最大的感想就是如此。
一整局下来，作为辅助的瑶瑶季予，居然拿到了整整十三个人头，其战绩比他当时在“典韦妹妹”那虎口夺食来的还要漂亮，季予爽歪歪地打开战绩一看，他全程就死过一次而已，这一次还是因为他的野王“姐姐”太过嚣张，别人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拿季予出气，对面五个人合伙蹲点，硬生生把他团死的！
当时的战局里，对面打开全部聊天屏，在聊天栏里愤恨地打出一句话：打不过你我们就打你妹子！！见一次打一次！！
季予当时乐的不行，一只手捂着嘴，抖着肩膀憋笑。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闪过一片又一片的“哈哈哈”，其中还鱼龙混杂着几句“kdl”。
季予对此是笑哈哈，倒是江唳先不爽了，操控着角色澜回城接复活的瑶妹上身，然后又一路冲到正在打龙企图扳回局面的对面五人面前，一顿操作猛如虎，咻咻咻！
那五人便尸身遍布龙坑，只能徒劳地看着灰色界面里的澜顺手收割走他们辛辛苦苦打的小龙，其嘲讽程度就连季予都暗叹畜牲。
再然后没过多久对面就投降了，速度很快，季予合理猜测是心态打崩了。
阿门。
接下来几局皆如此，江唳频频送人头养肥季予，季予打的轻松，就开着组队麦软着语调喊他：“谢谢姐姐。”这样明知道对面性别还故意模糊称呼的暧昧。
而每当季予说谢谢的时候，江唳都会抬头看向电脑屏幕里的季予，显示屏的尺寸很大，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季予的表情变化，就像是季予当面对他撒娇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两人都心照不宣，默认这样的氛围，只有弹幕里的粉丝真情实意地敲出一句又一句的“kdl！！！！”
时间飞速流逝，仅是几局下来就到了季予下播的时间，在下播之前，粉丝们以季予“重色轻友”的罪名勒令季予再陪着他们们聊会天。
季予伸个懒腰，在微聊里跟下线的江唳说了句再见并附赠三个小猫.jpg后，才慢悠悠回复粉丝们：“好——。”
大家聊的都是些家常趣事，季予很喜欢听这些，会架着眼镜凑近屏幕认真的看，然后发出愉悦的笑声当做回应。
也有人问季予的家庭日常，他看到这条弹幕时先是愣了一会，然后撑着脸仔细思考：“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无聊的时候打打游戏，何等幸福呀。”
江唳能听明白，他在弱化题目中“家庭”的存在，不仅是江唳听得懂，大家也心知肚明，只附和的说羡慕这样的猪猪生活。
季予打算再念一句弹幕，结果嘴巴刚张开，话音却顿住了。
江唳皱眉看向弹幕列表，在大片闲聊的队伍中瞥见一句不对劲的话：“你一个男生这么菜还打什么游戏，退游吧，垃圾。”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滚动的弹幕淹没了。
然后又有大片的刷屏言论覆盖过来。
无一例外是在骂季予菜，粉丝的几句问候在其中夹缝存生。
季予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
季予刚直播那会，这样的弹幕简直多的数不过来。
互联网总是多样的，有善意的言论也有恶意的批驳。
在后来粉丝基础固定后，这样的言论就逐渐减少，到最后消失不见，只是没想到现在又卷土重来。
键盘侠一个字就能敲出沉重的水花，他们要看的就是主播们变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
季予以为自己直播这么多年，心早就跟铁板一样硬了，没想到心只是变成了不锈钢，一拳下来还是会留下痛的痕迹。
粉丝们看见恶意弹幕后立刻就开始反击，各种脏话满天乱飙，她们还能腾出时间来安慰季予，一句又一句的“宝宝别看妈妈帮你骂”让季予看了更加想哭。
其实季予难受的不只是被嘲讽，他难受的是这条评论牵扯出来的一系列回忆。
他抬起手想按下播，手机却先人一步的响起消息提示音，纯白色的屏保上弹出一句话：［别听黑子瞎说，你很棒。］是江唳发来的，他一直在看直播，看见他从开心到难过。
这些话簇拥在一起，组成了一把小锤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不锈钢的凹陷锤回来了。
季予冲着直播间的大家笑笑，想按下播的手指变了方向，先把那个挑事的垃圾封禁踢出直播间，然后安抚大家说：“我没事的，你们不要生气呀。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无人在意，所以要来网上寻找存在感，我理解并尊重——所以送了他禁言大礼包还顺便让房管举报了一波，以后他就能清晰知道自己曾经存在过大家的视野中了。”
“好了，大家都骂累了吧，辛苦辛苦，时间不早了，大家晚安！”
直播的画面定格在季予笑容的最后一秒，江唳按下灰色的“直播已结束”，界面自动退出到直播推荐里。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江唳知道他看见了，想再追加一句安慰。
做主播这一行总会受到莫名其妙的恶意，江唳也是主播，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情境下的心情。
黑子被禁言也会切小号再来，江唳明白季予肯定也明白。
左思右想后，江唳还是犹豫的发出一条消息。
……
季予那边下播后，他就直直躺倒在床上，头顶的天花板是典雅的米白色，悬挂着一盏精美的水晶吊灯，灯光白的晃眼，他眯起眼睛，又想起方才那些言论。
他以前不是没回答过。
“你为什么这么菜还要打游戏？”
——“没有为什么，小时候就开始玩了。”
家里面没人陪我，我就天天抱着个手机游戏打。
“打那么久还那么菜？”
“因为我不喜欢打游戏啊。”
我只是害怕无聊。
害怕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害怕冬天冰冷的床，我身子也好冷，不论怎么团吧团吧缩起来都捂不热，我只能瑟瑟发抖，躺在父母的床上捱过春夏秋冬。
季予爱听粉丝们的家庭日常，因为这样一个温馨甜蜜的词汇在他的生活中很陌生很陌生。
季予的父母都很有钱，都是不服输的那一辈，各自在外漂泊打拼，季予表示理解，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们，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或许爱和钱总有一个要失去。
他只是会在一些节日里坐在阳台上，眼巴巴的看着其他房子里灯火通明，羡慕对面窗帘上家庭和睦的剪影。
季予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工作结束了，却只有母亲一个人回家，母亲告诉季予说其实他们早就离婚了，各自都有了新家庭。
季予当时沉默，而后说：“没关系，谁来抚养我？”
“放心，我不会强硬的加入你们的新家的，”一向温言温语的季予这会语气冰凉，却还是带着笑的：“但我离成年还有一年，谁给我抚养费呢？”
毕竟是骨肉，母亲于心不忍说：“我和你父亲都会给你一笔钱，够你花几年了，不够再和我们要，好吗？”
“好啊，谢谢您，季阑女士。”
这就是他的家庭，没有日常，他们从来都是匆匆来过又匆匆而走，这一次就彻底把他丢下了。
季予后来没去参加高考，他的专业荒废了，于是他拿着母亲给的那笔钱换了一套高配电脑，每日每夜的玩着游戏，他通关了很多单机小游戏，最后才将目光移向当下正火热的游戏峡谷，不过他打PVP真的很菜。
这栋小别墅也成了他的了，这是父亲给他的馈赠。
他好无聊，好无聊。
后来无意间逛见有人直播游戏，他索性也就试试了。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季予不是个爱缅怀过去的人，他只是庆幸当初选择了直播，至少拥有了一群喜欢他的粉丝。
也庆幸遇到了江唳，庆幸为何呢？他不知道也不重要，因为感情会在时间中给出答案的，现在已有依稀的轮廓。
“叮——”，熟悉的消息提示音，季予已经能猜到是谁了。
季予翻过身摸索着刚刚被他乱扔的手机，摁开锁屏，江唳发来了一个小表情，不同于他的冷淡气质：［小猫鼓励.jpg］
季予噗嗤一声笑了，好笨拙的安慰。
他翻过身趴在床上，认真地点开表情栏，给江唳回复三个［小猫谢谢.jpg］
江唳秒回一个摸头的表情。
季予盯着这个表情。
刚刚的问题好像现在就有了答案。
好像是喜欢。
自那天之后，江唳和季予的双排频率越来越高了。
季予惊奇的发现，和江唳双排的这几天，粉丝数量一直是上涨的趋势，弹幕里也渐渐多了些生面孔，刷着什么“垂直入坑”“好磕好磕”之类的，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季予其实有些怕生，他的人气不冷不热，因为不是技术流，也没有搞笑的段子，光是一张脸撑起来的直播能有这寥寥几千人看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些不知道从哪寻着味来的新粉丝让季予不安，他是一个活在舒适圈里的胆小鬼，在习惯了一批人之后要花比较长的时间才能适应第二批，这也就导致他最近的直播没有以前放得开，也鲜少撒娇卖乖了。
江唳也有些郁闷。
撒娇怪突然不爱撒娇了，什么意思，过了新鲜期？
最近的季予，只有在游戏内打不过对面时才会略有些拘谨的喊：“姐姐救我——”
江唳一边郁闷，一边操纵着角色去救他。
耳机里季予好像张开嘴要说什么，浅浅的呼吸声停滞一下，最后泄出来的只有一句礼貌的：“谢谢。”
江唳：？
什么意思，现在连姐姐都不喊了？
你们男人就这？过了新鲜感就这态度！
他生气地朝电脑屏幕上的季予看过去——季予今天好像刻意收拾过自己，一头红色长发不再是随意的绾起或披在肩头，而是将头发束成了半扎发，风度翩翩的金边眼镜取代了那呆头呆脑的粗黑框眼镜。
他的脸部线条本就优越，平常懒散散的是慵懒风，这会一捯饬，显出几分文质彬彬来。
乍一看像个衣冠禽兽。江唳是这么想的。
直播反馈的画面有一定的时间延迟，这会刚好反馈到季予说谢谢的前夕。
画面中，“衣冠禽兽”下意识张开嘴，一个“姐”字的将要在口中成型，结果他眼睛不知道瞥向了哪里，又蓦地将“姐”吞回去，变成礼貌又客套的“谢谢”。
江唳顺着他的目光寻找，从那个角度看的话，季予那一眼应该是看到了弹幕？
又有黑子？
他趁着游戏还没开局，手掌覆上鼠标滚轮翻找着之前的弹幕。
——［鱼鱼宝宝打不过就喊外援，着实好笑！］
正常弹幕，嗯。
——［典韦妹妹还真随叫随到，呜呜呜真好］
夸我的正常弹幕，嗯。
——［今天也我家cp也上大分！］
？
——［追饭已更新今日份糖点~各位雨点下播后欢迎来吃饭！］
……字我都认识，怎么拼一起那么令我匪夷所思。
江唳再往前翻了些，没看到有黑季予的言论，大部分都是什么cp、什么好磕之类的胡言乱语。
江唳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
作为一个网上冲浪大学生，他碰见意义不明的词汇时会迸发出强烈的求知欲，他默默把这些佶屈聱牙的词记在心里，等下播去一探究竟。
……
季予觉得今天的直播时间格外漫长。
他今天刻意收拾了自己——其实也不算，他最开始直播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到后来和粉丝们熟络后就变得随便闲适了。
如今又回到那幅板正的样子，开播时还收到了老粉丝的调侃。
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5万+了，明晃晃的数字5后面挂着一连串的零，看的季予心惊胆战。
这是季予前所未有的关注量，他难免会拘谨起来。
这多出来的几万新面孔，如果对他感兴趣，那就能为他冷清的粉丝数添砖加瓦，而反之，他们也能成为谩骂他的黑粉，或是“啊，我对他没有好感”的纯路人。
人红是非多，这个道理他懂。
季予边直播边盯着弹幕的走势，一有人发出建议性的评论他就会跟着修改自己。
弹幕说：［主播怎么打不过就喊人？］
弹幕还说：［还玩软辅啊，男人怎么玩软辅，还掐嗓子喊姐姐。］
虽然这些言论没发出来多久就被贴心的小房管删掉了，但季予还是不可避免的记在了心里。
于是在那句“姐姐真好”将要酝酿成型时，他一转弯，只剩下一句谢谢。
但江唳没有回应。
经过这几天的双排，江唳不再像刚认识那会惜字如金。
他会在游戏之余切去微聊里夸赞季予的血池给的及时；也会在季予吱哇乱叫求救的时候发一句“正在赶来”的快捷发言；在季予甜甜地说“谢谢姐姐”的时候，他又会发一句干的漂亮做回应。
但今天江唳没有回应，微聊、或是快捷语言，什么也没有。
季予也没注意到江唳的沉默。
季予时刻在想着修改，修改自己，让大众满意。
于是今天这场直播格外沉默，两人都怀揣着各异的心思，无暇顾及其他。
……
时针很快跳到十点，季予到下播时间，两人相互道了个再见后就各自扎进自己的世界。
江唳把发烫的手机放在一旁散热，不忘初心的在电脑浏览器搜索栏里输入了“追饭”。
网络有些卡顿的转了一下，下一刻弹出的文字便铺天盖地的占据了他屏幕，其中不乏有——“r18■■×■■”、“abo世界观■■”、“性转■■”等等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文字。
很多内容都被隐去了，只能看见这些黑体加粗的标题。
篇幅很长，是类似于小说平台？
文章的底部还附上了软件链接，江唳犹豫再三，最后秉持着“不懂就学”的态度点击下载。
片刻，软件下载好了。
江唳抱着学习态度点进去，在无知无觉下推开了一道新世界的门。
……
另一边的季予下播后，疲惫地回到床上蜷进被子里放空自己。
待他从“正襟危坐”的心情中松懈出来，他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今天的江唳好冷漠！
微聊提示音安静到像开了静音，季予反复翻看了好几遍。
跟江唳的聊天框还停留在直播之前，他叫他上号。
他捂了好几天的冰川，好不容易有点融化的趋势，现在又有愈合的迹象。
季予顿时又有些郁闷，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
自从那天之后，季予就彻底摸清楚自己对江唳的感情。
喜欢，虽是尚还模糊不清的喜欢，但已经初见雏形。
可他摸不准江唳的态度。他们这几天的相处，在不知道真实情况的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在暗生情愫，暧昧不清。
季予甚至能在微博刷到他和江唳的同人图，不过江唳的形象是长发飘飘的女孩子。
可季予明白，江唳是男孩子，他也是。
世上哪来那么多同性恋，还被他一找一个准？
并且，江唳在游戏外从来不主动找他……
想到这，季予又戳了戳安静如鸡的手机，郁闷到了极点。
他甚至胡思乱想，是不是江唳看到了什么言论，才又对他冷冰冰。
那些弹幕？还是粉丝们画的cp图？
因为喜欢，所以会胡思乱想。
因为喜欢，所以不希望江唳看见他的不堪。
他一直一直，都是一个自卑又难堪、又敏感到让人讨厌的人。
就像现在，季予窝在被子里对着手机屏幕斟酌又斟酌，一句话删删减减到最后，他才犹豫地按下发送。
［在干什么？］
［小猫探头.jpg］
季予盯着这两条平淡无奇的话，精致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线照的亮亮的，但他的眼神却落寞下来，对自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胆小啊，季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