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凌听当机立断拔腿就跑,他不要命地想穿过马路去堵一辆车,可现在凌听根本动不了,他眼前一黑被人用手捂住眼睛,凌听丢开手里的东西想挣扎,突然一棒槌抡在他的后脑处。
针扎似的疼痛刺着他的后脑,凌听有五六秒钟是没有意识的,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可他的手脚都被人死死控制住,他根本无力挣扎。
凌听似乎所有的感官都退化,仅余一颗律动的心脏,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凌听用尽全力咬了自己的舌尖,血的咸腥和刺痛使他暂时搏回一缕意识,忍着要炸裂的脑袋,他回头看向始作俑者。
“于晓光…”凌听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
被唤作于晓光的人歪了歪脑袋,咧出一抹寒渗的笑,道:“是我,最近过得可好?”
于晓光面容阴狠地掐住凌听的下巴,迫使凌听张开嘴,澄黄色的蛋液裹着尖锐的蛋壳被强行塞进凌听嘴里。
“好吃吗?”于晓光十分满足地拍拍凌听痛苦的脸,“痛苦吗?”
腥味一钻进鼻腔,凌听的肠胃开始翻搅,加之难以忍受的眩晕感,凌听难受的爆炸。
于晓光眼里闪过得意的快感,他面容狰狞,怒道:“放心,没有人会救你的,虽然我很想让你死。”
似乎说到了凌听的心中伤痛处,凌听悲痛道:“是她欠你的!不是我!你去阴曹地府找她去!她是个疯子,她疯任她疯,不关我和其他人的事!赔偿款你只要给我时间,我这辈子肯定能赔给你。”
于晓光笑了,他抓着凌听的头发将他摁在地上,骂道:“母债子偿!天经地义!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可你就不一样了,你还有个聋子妹妹,哟,想起来你还有个妹妹,哦,还有个腿脚不好的姥姥。”
“你想干什么?”凌听奋力挣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哭得泪眼模糊不止。
于晓光反手打了凌听一巴掌,掌风凌厉,扇的凌听嘴角出血。
“我想想啊…要不等哪天把小聋子变成小瞎子?”
“她是害了你们一家,我知道,现在她已经死了。我不奢望你能平息怒火,只希望不要再继续伤害我其他亲人,没有请你开恩,也没有辩解,我以后会替我死去的母亲偿还债务,尽我所能弥补亏欠。”
于晓光啧了一声,道:“说实话,你真惨。遇到了个你妈那样的人。凌听你给我记住了,我现在的家破人亡不会因为你母亲的死就此作罢,你们家永远欠我两条命!”
说罢,于晓光往凌听的腹部死命踹了一脚之后离去。
凌听两眼昏花地仰躺在地上,昏黄的灯光也刺得眼睛生疼,他再也忍不住,屈辱、委屈、不甘、悲痛的情绪宛若洪水决堤,将他整个人整整淹住。
要不就溺毙其中吧。
他真的好累,累到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有那么一瞬间,凌听已经放弃求生的意识了,他眼前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冷。
十八年的经历恍如走马灯在他脑海一一划过,没有黄澄澄的大片油菜花田,黏牙的蜜色麦芽糖也鲜有,能在黯淡的灰白色墙壁上涂涂画画是难得的亮色。
可在黎明被无尽深渊吞噬之前,凌听似乎听到了一道刹车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幻觉。
无人救我。
“你还好吗?”
一个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凌听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沙哑。
凌听认得这个声音,他瞬间睁开眼睛,在求生和欲死的煎熬中暂时清醒。
盛满空洞死寂的眼眸像是被点亮了,犹如枯木逢春,被凝成冰霜的血液一瞬间流动了。
凌听落了一滴泪至发青的唇边,声音嘶哑:“救我。”
*
凌听再睁眼时,已经躺在医院了,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右手挂着点滴,后脑勺的尖锐撕痛感让他差点晕过去。
许是有人听见动静,病床的隔帘被拉开,一个短发的红衣小女孩儿扑到他的床边,哭丧着脸,含糊不清地说:“凌听,你把我吓死了。”
凌珑一年前突发性失聪,可医生仔细检查过后并没有失聪的病灶和征兆,便诊断为遗传性失聪,事实上确实如此,凌珑的爸爸的右耳也是完全性失聪。
现在凌珑说话像是嘴里含了块儿东西,不清不楚,好在她是在七岁那年失聪的,上过幼儿园,已经具备常见的生活词汇,现在凌珑靠着助听器,勉强能表达。
相比一周前,凌珑吐字清晰了不少,这对凌听来说是一个惊喜,也不惜他这几年来想方设法挣钱给妹妹看耳朵。
“你后面的头发没有了。”凌珑指了指凌听的后脑勺,眉头蹙起,可能是哭过眼皮是红肿的,她努努嘴道:“哥哥你疼不疼啊?”
“肯定很疼。”凌珑咿咿呀呀地念叨一堆,随后又拿出了三个一次性杯子倒水,“凌听喝水,另外两个哥哥也要喝水。”
另外两个哥哥?
凌听一怔,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心想,凌珑本来该在家的,怎么突然到医院了?我是被谁送到医院来的?
宋于!凌听想起来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宋于拿了几张化验单和片子,周澄拎着一塑料袋的药品。
“醒了。”宋于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凌听,顺手将化验单和医生开的药装在一个袋子里。
“哥哥喝水。”凌珑礼貌地将杯子递给宋于和周澄,然后甜甜地道了一声谢谢,便坐在凌听床尾乖乖看书。
凌听知道自己此刻形象不好,满脸血污的,后脑勺又秃了一块儿,他不自在地拉了拉被子。
对上凌听闪躲的眼神,宋于解释道:“我和周澄是骑单车路过,看到你躺在地上受伤昏迷便把你送到医院,向你班主任要了你家的联系方式,你的妹妹接住了电话,听说你受伤了在医院很害怕,哭喊着要来医院找你,所以最后周澄接你妹妹来的。”
听完此话,凌听跟凌珑对视一眼,后者揉了揉眼睛显然困了。
“姥姥呢?”
“姥姥在家,她腿脚不好,是宋于哥哥骗她说你只是摔了一跤,无大碍。”凌珑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谢谢你,见笑了。”凌听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狼狈的心情。
后来在凌听的强烈坚持下,他当天晚上就出了院,问他原因,他只说明天还要上课,不能耽误课程。
周澄先送凌珑妹妹回了家,忙活完,他也快遭不住了,眼皮子都耷拉着。
“你也先回去吧,这么晚了。”凌听的头上包着纱布,白体恤也脏兮兮,但一双明亮的眼睛依旧温暖,似乎对于今晚的遭遇没有任何的怨怼。
宋于盯着凌听的眼睛看了两秒,没说话转过身去。
凌听只当宋于也走了,他拿出身上带的钱包和银行卡去缴了费办出院手续。
今天这一趟医院,大半个月又白忙乎了,一想到账户余额他就头疼。
凌听整理了下领口,短袖褶皱的领口烂了个洞,软塌塌地搭在锁骨上。
医院里都是匆匆忙忙的人,或悲痛,或欣喜,或焦虑,就算是穿的破破烂烂,也无人在意。
出了医院门,凌听环视一圈,发现宋于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似乎在等人。
暖黄的灯光将宋于笼罩,光圈打在他头发上有淡淡的光泽。
凌听不想惊扰这一幅圣洁的画,下意识地用手再次扯了扯发皱的衣领,低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不报警吗?”
凌听站住,回过头时宋于已经走到他眼前。
宋于背对着光,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无波澜。
凌听左手背到身后轻轻握紧,他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毫无遮拦的笑,道:“没事,我和他之间有点儿过节,一时间气不过。”
宋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疑惑凌听的做法,“随你。”说罢便走了。
见他身影逐渐融入夜色,凌听的心也归于平静,他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
出了医院后走了十几分钟到了警察局,推开门道:“我要报警。”
*
凌听请了两天假,周五的时候再去上课,他和平常无二,只不过头上多了个纱布,嘴角多了个拳头印。
路过学校小花圃时,凌听和猫大黄打了声招呼。
猫大黄回他一声“喵呜”。
八卦谣言传播很快,一传二,二传四,凌听回到教室座位时,有好心的人已经开始问他伤势如何。
凌听算不上有多开朗,但待人礼貌,相处自在,所以很多人都对他抱有善意。
“你被人伤到了头,有没有报警啊?太可恶了光天化日的。”
“报警了,也抓他了。”凌听如实回答。
“你是认识他吗?是熟人作案吗?”
凌听不想再继续讨论此话题,他拿出课本道:“我不认识他,可能是醉了酒撒酒疯吧。”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上完便是周末,凌听正在提前收拾东西,班里此时也私语窃窃。
“我们学校的那是黄色大橘猫听说咬伤了人,学校准备送出去呢。”
“那只猫在我们学校有几年了,可是我们的学长。”
“大黄学长性情挺温和的,从来不咬人,怎么今天破戒了?”
“不知道,被咬人不愿意,非要学校给个处理,他家里有点儿背景,可能学校真的会把学长送走。”
恰巧班主任在放学前提到了此事,问学生们有没有人愿意领养的。
凌听想养,不过他的妹妹似乎有点怕猫,所以犹豫了下。
“老师,我想领养。”一位同学举手了。
凌听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班里的高驰,是个普普通通的男生,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他经常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而且额前的刘海总是留长搭在黑框眼镜上,显得整个人有些猥琐。
因此班里的女孩子大都不喜和他打交道。
凌听几乎没怎么和高驰打过交道,他潜意识里觉得高驰这个人不太对劲,也可能是他多虑了。
放学后凌听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些消毒材料,打算回家自己换药。
出来药店门口,凌听便看到高驰提着笼子从校门口出去。
大黄学长似乎很焦躁不安,不停地喵喵叫,用爪子扒拉笼子。
高驰忽然手腕一翻动,笼子失去平衡。大黄学长一下子顺着笼子的倾斜翻滚到底部,发出凄惨的叫声。
像是故意一般。
凌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鬼使神差地跟在高驰的身后,距离不远不近,而且路上有很多遮挡物。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到了一处隐秘的树林,旁边有条河。
凌听躲在树后,一举一动地观察高驰的行为,此处人少车少,算是安静,他下意识地抬头,也没什么监控。
高驰将书包里的厚手套拿出戴上,很粗鲁地将大黄学长从笼中薅出,大黄学长不断挣扎想要逃跑。
忽然高驰发了狠,攥住大黄学长的头将整只猫摁进水里。
大黄喵喵叫的撕心裂肺,不断扑腾着溅出了不少水花。它伸出爪子想拼命攻击反抗,但无奈高驰戴了很厚实的手套。
凌听吃惊地深吸一口气,原来是打着好心领养的幌子,实际上却是虐猫的勾当。
凌听着急地扔下书包,想去救猫。
可有人比凌听速度更快,一块儿石子忽然划破空气正中高驰的手背。
高驰吃痛,瞬间松开了手,大黄学长趁机摆脱挟持,灵活地游向远处,不给高驰再次碰到的机会。
高驰捧着手,脸上痛苦不堪,钻心的疼痛从手背蔓延到整个胳膊。他还是带着手套的,可见攻击他的人力道之大。
见虐猫不成,也不占理,高驰像过街老鼠一般,灰溜溜地瞄了一眼宋于和凌听,低头快速逃走。
见高驰要跑,凌听岂能如他愿,作势要追。
可高驰是个看着老实实则滑头,他在地上抓了把泥土往身上扬。
凌听:“……”
等凌听再睁开眼睛时候,高驰已经没影了。
“这无赖。”凌听将身上的泥土抖落,好好的浅色体恤愣是染了深一块浅一块儿的印子。
凌听将鞋子脱了,到河水边洗了把手,后又淌水将大黄学长从水里捞了出来。
“喵…”大黄学长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舔着爪子不停喵喵叫。
凌听蹲下来也帮助它清理毛发的脏东西。
宋于将弹弓收回,走到凌听身边,也不言语,只是低头看着一人一猫。
“要不要养猫?”也不知怎的,凌听话不过脑忽然开口打破两人一猫的沉默。
宋于没回答。
凌听用眼角余光捕捉到宋于依旧不动声色。
一阵风吹过,凌听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抿了抿唇道:“大黄学长性格很好的。”
“我不能养。”宋于只是盯着猫看,没有流露出任何亲近之意,像是在看一个玩具,而不是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