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医院走廊行人稀疏,静悄悄的。
桑吉戳着单子对我说:“你不是没事吗?这几个字是什么?中、度、抑、郁!”
我坐在凳子里捂住耳朵:“我识字,不用念了。”
这个病听着就跟心脏病一样,不好治还烧钱。
我本能抗拒:“不治了,我没钱……”
“医药费我替你交!”
“小声点说话,小护士看你好几眼了。”
他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你给我好好看病,好好活着,别找借口整天胡思乱想……不就是被男人甩了吗,我都知道,我告诉你,你就是被他PUA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啊。”我不满地小声反驳。
“我怎么不知道,我……”他顿了一下,似乎不想说下去,“行了,好好吃药好好治疗,争取重新做人早日出院。”
手里的病例单被我攥出褶皱。
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锲而不舍地敲我的门。
我想着也就问了:“桑吉,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很好啊,你是我朋友。”
他不假思索,坐在我旁边,想了想补充道:“当我谢谢你吧,我那天在喷泉公园唱歌的时候其实心情贼不好,要不是遇见你,我可能真的觉着自己狗屁不是,向我爸屈服,以后再也不唱歌了,一代巨星就此陨落……”
“你送了我满琴盒的玫瑰,又陪我看烟火,我就觉得眼前的都不是困难,我就是喜欢弹琴,喜欢唱歌,再逼我大不了就跟我爹一刀两断!”
我:“……”
被感动了,但不完全感动。
熊孩子都是什么脑回路啊。
·
治疗初期并不顺利,面对心理医生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默默流泪。
主治医生是个叫宋绾的温柔女子,很有耐心,之后加上催眠疗法与药物控制,从一天去一趟医院变成一周去一趟医院,再后来我只需要一个月去做一次心理疏导。
那时,京都的夏天到了尾巴,我在一家蛋糕店做帮工,虽然拿着微薄的工资,但每天傍晚下班都买得起一束带回家的鲜花。
之前住院不得已动了章陌生给我的那张卡,想补上一并还给他,但现在还差不少钱。
工资除去房租水电日常消费,月底很难剩下,我便想找个别的兼职做。
因着之前的经验,打算继续做美食视频博主,但发出去的动态总是浏览者寥寥,我正换想一个账号重新开始,桑吉介绍我去他驻唱的酒吧做兼职:“你不是总抱怨晚上没的事做吗,我跟酒吧老板说你会调酒,他说可以过去试试看。”
章陌生爱酒,家里有专门收藏酒的木柜,连带着我也略知一二,各种基础的鸡尾酒几乎都会调。
我选了几种擅长的调出来,老板一杯杯挨个尝,“啧啧”地品了一会儿,评价道:“还行……盘尼西林有些过酸,但曼哈顿里怎么也加柠檬汁?太酸了。”
习惯在各种酒品里加柠檬汁,是因为……章陌生爱吃酸。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我忙道歉,这面试估计是泡汤了。
老板手指敲击桌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最后将目光停在我的脸上:“你长得不错,先留下来看看吧。”
这个看脸的世界!
我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事后桑吉拍着我的肩笑:“我就知道行,光你那张脸放在外面他就能多卖几瓶酒。”
工资给的很高,凭脸进没什么丢人的,赚钱嘛,不磕碜。
京都大街第一片黄叶落下的时候,我补齐了卡里的一百万。
该找个机会把钱还回去,我发了个消息给章徐羽,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章徐羽说不用,“老板今晚去你在的那家酒吧聚会,直接把卡给他就行。”
“好。”
……
嗓子莫名酸涩,一定是因为太渴,我给自己点了杯长岛冰茶。
“小孟,别坐着偷懒,三十号包厢来催了。”
还好酒吧的夜里足够热闹足够忙碌,使我没有时间多想。
不料我推开三十号的包厢,看见章陌生坐在正中。
章陌生今天穿的骚包,真丝衬衫解开两枚扣子,大刺啦啦地露出锁骨,趴在他怀里的人恰正在那里烙下一个吻。
灯光交错,我尽力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将推车推进去,小声道:“各位点的酒都在这里了。”
接着转身快步离开。
“等等啊!”
身后有人叫住。
我一动不动。
“你转过来我看看。”
这人的声响亮,一时场子都静了,里面桌上打牌的人也都降低的交流的声音。
我只得转过去,依旧努力垂着脑袋,将脸藏在灯光的阴影里。
眼尖的道:“这不是陌生那天带走的那个……”
一瞬间,数道目光如针尖般落在我头顶。
有好事者:“呦真的假的,抬起头来让我也看看……”
我绞着手指不知所措,背上起了冷汗。
一道冰锥样的冷声落下:“不是。”
“闲的你们。”
章陌生懒洋洋地放下腿,他身边的小男生有眼力地趁机爬到他身上,在我的视野中长腿交叠。
那些起哄的声音顿时都熄了,我如蒙特赦,忙出去,门关上的最后的一刻,我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就说嘛,被陌生藏那么紧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刚才那个也不错,小制服穿的,那腰那腿,啧啧……比张怡看着还带劲。”
被开玩笑的人急了,吵嚷了几声最后都淹没在一片笑声中。
之后这一夜都心不在焉,有关三十号包厢的服务我一律找借口推开,唯有那张卡就放在贴着腿的口袋里,像一个随时提醒的按钮。
我只好再发消息给章徐羽:“你在哪里,我还是把卡给你吧。”
章徐羽过了一会儿才回我:“来三十号包厢,老板喝醉了,我正扶他回去。”
走廊的洗手间里,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我告诉自己冷静,镇定。
清醒点,没事的,还了卡后这笔糊涂账以后就当跟他扯清了,再不联系。
我抬起头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男人。
章陌生阴沉着脸,似乎是醉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吓了一跳,转身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狭长深邃,暗含凶光的视线危险地扫过我的脖子,四周凉飕飕的。
我不由地瑟缩:“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