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是活人祭祀。
古人相信以活人做祭品送给神明，会使神明欢欣，免除灾祸，降下福泽。
这种行为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废止。
被废止的不仅仅是活祭，连祭拜本身都只能局限于对亲属、英烈寄托哀思，明面上任何人都不允许求神拜佛。
艮岭村的村民在偷偷拜神，甚至献祭活人给所谓的峭仙人。无论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祭品的下场一定凄惨。
没人会信婚嫁的幌子，除了艮岭村的人。
“我不知道。”桃桃摇头，“峭仙人是神仙，神仙多娶几个新娘子也没关系。”
“好吧，那你知道峭仙人接亲的地方在哪儿吗？”燕离心问出了关键问题。
桃桃虽然好哄，但并不愚钝，她马上警惕起来：“仙人洞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进的，我才不告诉你们。”
远处的村民看到他们和桃桃聊了这么久，终于按捺不住，拿着农具朝他们走过来。
“谁叫你同他们讲话的！峭仙人的新娘子要守节！”其中一个村民大声呵斥桃桃，“还不赶紧回家去！”
桃桃的眼眶倏地红了，捏着衣角半天不敢说话。
“吼那么大声做什么？”燕离心用同样的声量呵斥回去，“你在教峭仙人的新娘子做事？！”
那几个村民没想到势单力薄的外人也敢开腔，纷纷提起手中的农具，摆出副驱逐的架势：“艮岭村不欢迎你们，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燕离心火气上来，一撸袖子就准备和村民们干架。乐昭见情况不妙，连忙拦住他，小声嘱咐：“跟他们起冲突没好处。”
一旁的桃桃抽抽鼻子，不再说什么，抹着眼角往村子里跑去。
村民们都注意着避开她，好像怕粘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燕离心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对村民比了个中指，和乐昭一起回到了车里。
村民们见他们走远，便不再咄咄逼人，回到了之前的距离盯他们的梢。
“你和他们打起来也没有的，更没人会说这个峭仙人的事了。”乐昭拿出天道司给的资料，掏出笔来记下几行文字，“按他们的说法，峭仙人就是地震的元凶。只是不知道这位峭仙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村民们崇拜的一个虚无缥缈的偶像。”
“就算是假的，拜多了也可能成真的。”燕离心歪着脑袋看乐昭写字，脸上还带着吵架吵到一半的不甘心，“就算是真的，都吃人了，怎么都只能说是妖怪了吧？”
“这附近没有妖怪。”乐昭的笔头一顿，“刚过来我就看过了，艮岭村感觉不到妖魔身上那种不舒服的气息。”
燕离心颇感意外：“我以为你是个纯外行？”
“我的家人都是伏妖师，只不过不在天道司而已。”乐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随口解释一句，继续往下分析，“不管峭仙人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得先找到他，如果能问到峭仙人接亲的地方就好了。”
他们出来的本就不早，此刻日头西下，艮岭村半数淋着夕阳，半数落在山阴里，寂静得找不到几分生气。
燕离心一竖手指：“我半夜把她偷出来？”
“那你不如半夜把村民杀了。”乐昭没好气地说。
“我倒是想呢。”燕离心说，“要不你来，先把那老头儿杀了，我保证不举报你。”
乐昭当他在开玩笑，叹了口气，按下车窗。
外面的空气越来越冷，村子里零零星星亮起灯光。峭仙人接亲的地方想必就在艮岭村落户的山上，但村屋的分得太散，辐射了小半个山头，如果他们贸然满山乱找，八成会被逮个正着。
“得想想那地方会有甚么特点。”乐昭说。
“血腥味重吧？”燕离心也放下车窗，趴在窗沿上，“如果献祭间隔得久，腐尸的味道也会比较重……嗨呀，叫个会看风水的就好了，我没学这个。”
“那就是凶煞之气聚集之地吧？”乐昭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将手指抵在唇边，“这种地方倒是可以试着找找。”
燕离心眼疾手快把他的手掰过来，啪地一下拍了支钢笔给他：“什么年代了还在用传统方法画符？咬破手指多疼啊？这只笔的墨水混了朱砂，一样的。”
乐昭欲言又止，将信将疑地用燕离心的钢笔画符。
“不过有点儿小缺陷。”
“什么？”
“容易断墨。”
乐昭看着眼前在最后一竖没了墨迹的符纸，长出了一口气：“你知道画符得提一口气不能断吗？”
“……你多试几次？”燕离心往车玻璃边缩了缩。
乐昭甩了甩钢笔，先在手背上画了了两道，确定笔墨流畅，才开始画符。
他挽起袖口的时候，露出缠绕在手腕上的铜钱手串。手串看起来很有年头，被红线串联着，穿线的技巧不错，因而看起来并不土气，还有些漂亮。
燕离心瞳孔一缩：“你有这种神器，还怂那群村民干什么？这不得在村里杀个七进七出？”
乐昭心无旁骛地画完符咒，松开手，那符纸边顺着车窗飘往深山。他望着符纸离开的方向，直到深黑的山林亮起一点不显眼的幽光，再慢慢熄灭，他才有空回答燕离心的问题。
“这不是我的东西。”乐昭拉下袖子重新将手串遮住，“我没有获得承认，就没办法使用它。”
“要谁来承认？”燕离心问，“我说你能用，这样行吗？”
“你说有什么用……”乐昭不以为意，随口断了话题，推开车门，“走吧，在那个方向。”
符纸寻到的地方和村子有一段距离，方便他们在不惊动村民的前提下抵达。
此时是吃晚饭的时间，外面也没有村民看着他们。乐昭和燕离心小心避开村屋的窗户，往深山行进。
山上乱枝丛生，几乎看不出路，燕离心一抖胳膊，袖子里滑出把漆黑的笔直的短刀来。它委实太黑了，一尺来长的刀身分不清哪里是刃哪里是把，唯独刀尖斜下去的一点锋芒可以辨出它的头尾。
燕离心持刀砍出路来，边砍边抱怨：“难怪峭仙人脾气这么大呢，给他上供连条路都不修。”
“村民平时肯定不是这样上山的，”乐昭帮他按住拨开的枝条，以免弹回燕离心后脑勺：“方向没错的话，应该可以找到他们平时过去的路。”
他话音刚落，燕离心面前阻碍的灌木便空了，露出一条遍布石子的小径来。
燕离心将刀刃在臂弯间一抹，重新收回袖子里。
这条小径的尽头是一道狭长的天然山洞，外面天色已晚，月光朦胧，照不进洞里。燕离心打开手机照明灯往里探了探，山洞似乎很深。
“你在外面待着，我进去看看。”燕离心说。
乐昭对燕离心实在没什么信心：“我和你一起去。”
“你胆子还蛮大的嘛。”燕离心并不推辞，先一步进了山洞。
山洞嵌在崎岖不平的山壁上，周围草木遍生，如果不是道路直通洞口，其实很难看出来。
洞口纵向开裂的洞口不大，两个人并排稍显拥挤，但往里走上一段距离，山洞便开阔起来，不抬眼都望不到洞顶。
山洞里的土地被休整过十分平整，再往里已经差不多有小学操场那么大。燕离心左顾右盼间，光线隐约照出了个石雕模样。
由于离得太远，他准备再靠近些，谁知脚下一空几乎就要载下去。好在乐昭在他身后拽住了他后衣领，勒着脖子把他扯了回来。
“你看看路！”
燕离心一低头，他们面前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坑洞，足有两三米深不说，底部还插满了几尺长的竹刺。
倘若真的摔下去，估计全身要被戳出好几个窟窿。
燕离心震怒：“太阴险了，居然挖陷阱！”
乐昭松开手：“没谁会把陷阱挖得这么显眼。”
陷坑占据了山洞很大一片面积，一股浓郁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灯光映照下，那些竹刺上多数已经沾满黑红的血迹，一些尚未完全腐化的骸骨卡在竹刺之中，裸露出骨头框子的眼睛“看着”两位不速之客。
看骨骼形态和没有烂透的面容肢体。死在这里的人不止有小女孩儿。
“峭仙人还是真是前卫，男女老少不挑啊。”燕离心将照明灯打向先前一闪而过的石雕。
那里有一座木头搭的架子，一个饮料瓶那么高的石头雕像摆在高处的平台上，立于无数尸骸之上。
隔得太远，雕像的面貌看不清太清，只能勉强辨出个端坐的人形。
乐昭还想找到更多线索，余光瞥见燕离心蹲在地上摸石头，找到块趁手的之后，他颠了两下，像是要把那座雕像砸下来。
燕离心幼稚的事干得不少，乐昭难得不想拦他，但燕离心比划两下后面色一沉：“我们得走了。”
“什么？”乐昭不解。
燕离心心口合一，说走就走，乐昭跟在他身后快步往洞外走。
只是一转身，他背后无端生起寒意，就仿佛有不好的东西在背后盯着他一样。
燕离心顺着山道噔噔噔往下跑：“回去摇人，就我们俩太危险了。”
“这破村子不是封建迷信。”
“那玩意儿是个真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