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宠爱晚来

宠爱晚来

    宠爱晚来

  • 作者:九月东云分类:现代主角:余星河 陆珩来源:番茄时间:2023-08-21 11:34
  • 《宠爱晚来》是一本由作者九月东云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余星河陆珩是小说中的主角,宠爱晚来主要讲述了:余星河是真的完全没法理解身边的人在想什么,之前他在的时候,大家都嫌弃他,可现在大家似乎都爱他。
  • 立即阅读

精彩段落

滔天的大火的黑夜中舞动成令人生怖的模样。在这个远离市中心的别墅区,B市有钱人集聚的地方,本来根本不可能发生火灾,却在这个夜晚伸出了它的獠牙。平日里郁郁葱葱、令人称赞的绿化树木们仿佛狞笑着的鬼影前来收割人们的性命。

人群中传出的破耳的尖啸声、哭喊声、警笛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里扭曲着,编织出一张令人胆颤的大网。

熊熊燃烧的火海前站着位少年。

在这寒冷的夜里就身着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

左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一片深红,衣袖还在不停的往下渗血。

脸上的焦黑烟熏痕迹,使少年的面容并不清晰。

他站在大火前盯着面前的三个人,其中两人与少年的年龄差不多大,他们搀扶着那位上年纪的中年男性,关切的询问对方是否安全。

翻飞的火焰在少年背后肆无忌惮的扩张着,令人窒息的刺鼻烟味萦绕在少年周围。

面前的三人确认好对方的安全,仿佛才想起面前的人。

年长的那位男性犹豫的抬起手,似乎是想叫少年过去。但他的动作实在太轻微了,也仅仅是刚抬了抬手指,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不动了。

这微小的动作连旁边扶着他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但就算是这么小的变化,一直注视着他们三人的少年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但出乎年长男性的意料,平日里对他说一不二的少年,这次没有听从他的指令。在看到他的动作后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手指正对的方向。

这个行为男人有了一瞬的错愕,心头刚浮起一丝的不悦。正打算大声呵斥少年一句,就看到对方的嘴唇微动,好像在说些什么。

但由于周围的环境过于嘈杂,自己也刚从火场中被救出来,还处于有点头晕目眩的状态,完全没注意到少年在说些什么。

不等他再问一句,就看到少年抬起头来,冲他扬起了一个笑容。

他一下愣住了,忘记了要问少年的话,那是他从未在少年脸上见到过的笑容。

这个笑容很平常,平常到会出现在每一个20多岁的大学生的脸上、平常到走在大马路上也能随处可见。

但就算是这么平常的笑容,他也从未在少年脸上见过,或者说他从没见过少年笑。

他见到对方最多的场景,永远是对方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他面前,用冷静淡然的表情完成他提出的一切要求。

此刻在这种劫后余生场景下,骤然见到少年冲他笑,他才意识到这个人也是个二十来岁还在上学的孩子。

还不等他反应对方今天的反常表现,就看到少年转过身向着火海走去。

少年的行为令男人来不及思考对方的古怪。

男人急忙站起来,也顾不得面子的大喊:“余星河,给我过来。”

余星河听到后也只是蜷缩了一下手指,脚步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男人见余星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的就想发脾气,这是余星河第一次违抗他的话。

被反抗的不悦令他语气愈发不善了起来。“星河,救了我一次就能让你没大没小了吗?我可是你父亲!”

余星河听到父亲的指责,顿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

他的父亲余宏深被他的两位哥哥搀扶着,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火舌撩的破破烂烂。

纵然是这么狼狈的时候,这位在B市大名鼎鼎的余总还是尽量挺直了腰板,不失风雅,表现的像个人上人。

余宏深估计也是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刚刚背着自己从火场里死里逃生,不好发作。尽管心中有所不满,还是压着没发火。

旁边的两人也抬起眼看了过去,眼看着父亲抑制不住不满的模样,也跟着喊到:“余星河,父亲叫你过来听不到吗。”

余星河看着搀扶着父亲的大哥,又看了眼站在他们身后,拿着毛毯准备给父亲披上的二哥。自嘲的笑了下‘这才像是一家人的样子’。

而自己,就和父亲衣服上蹭上的血一样。只会拉低他们一家人,让他们显得污浊不堪。

而蹭上自己血的那件外套,被二哥从父亲身上毫不犹豫的脱下来,扔在了地上。

在这个混乱不堪的地方被无数人践踏,染上灰尘,最终变成了一副主人也不认识的模样。就算这样,还会被路过的人用嫌弃鄙夷的目光看一眼。

而剥除了自己的余家三人,看上去又再次恢复了那副熟悉的、在外人面前指点江山的精英模样。周围的每个人都对他们毕恭毕敬。和地上那件肮脏的、沾满血水的旧衣服格格不入。

此刻,余宏深的眉头微微颦起,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凌厉的看向余星河。

而余星河只是这么停了一下,又继续转过头向火海里走。

余宏深被对方的举动惊到了,这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而是生气。

被对方接连无视的愤怒,让余宏深的面部扭曲了一阵。“余星河,你想干什么。”

余星河走到别墅前转过头来,看着余宏深眼底盛满怒火的样子。

余星河身前高高蹿起的火苗,令余宏深的面容更加模糊诡谲。

这个表情他已经见了太多次了,自己好像每次去见对方,无论交谈的内容是什么,最后的结局好像总是会出现余宏深的这张脸。

张牙舞爪的火焰已经可以碰到余星河了,肆虐的火焰在余星河面前飞舞着,仿佛要把他一起拉入这座燃烧的乐园。

身前的温度并没有令他感到温暖,只会让他感受到更加疼痛。

余星河盯着余宏深他们的样子,就像是要把这幅三口之家的样子刻在心里,没有了自己的一家人看起来无比和谐。

他对着余宏深轻轻说了句“再见”。

明明刚刚还听不清的余宏深很奇怪的听到了这句话,他看到余星河上下嘴唇缓慢的相碰了下又张开。

不知道是耳朵听到的,还是心里听到的,在这繁杂吵闹的人声中,‘再见’两字如惊雷般响起。

余星河转身,毫不犹疑的走入了火海。

他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被风吹的鼓起来,连火光都能清晰的透过来。好像一只要振翅飞入光里的蝴蝶。

余家三人都没有想到,余星河就这么踏入了大火中。

余宏深先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周围的消防员大喊道:“快救人!我儿子还在里面!”

余家兄弟只来得及稳住余宏深,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大火中的别墅,似乎不能理解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火警们反应过来率先冲上去,但大火肆虐了这么久,早已不是刚起火时的样子了。

火光的深蓝色的空中飞舞,蹦炸出一两朵小火花闪耀着,抬头望去,满天都被渲染成了绸缎般的夕阳色。

以现在的火势,明显是有去无回了。

消防员们都在别墅门口犹豫着,没一个人能踏进去。

余星河感受着周身的灼热,尽量避开火势严重、已经明显不能走人的地方。

火焰嘶吼着向他扑去、缠绕上他的身体,企图消灭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余星河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烧伤,房子里横七竖八的东西也给他造成了影响,余星河现在走路都在摇晃,伤势让他不能站稳。

四周浓烟飞窜,同时影响了他的视线。

尽管在大火中什么都看不到,余星河还是凭借对这个房子的熟悉程度,来到了他想去的地方。

这个房间也已经被大火吞没了,余星河尽量找了一处还能下脚的地方。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发现还没有被损坏后,攥紧手,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意识朦胧不清时,余星河想到:

“没有人期盼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想去一个能有人喜欢我、爱我、让我能变的有意义的地方。”

余星河在昏迷前一秒,仿佛看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遮盖住了自己,之后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了。

“滴答、滴答”,输液管里的液体一点点顺着管壁划落,留下一串水痕。输液瓶里的液体眼看就要见底。

“笃、笃、笃”,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仿佛知道房里的人不会有任何回应,敲过后没等多久就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位护士小姐,手里还拿着个新的输液瓶等着换。

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窗的阻碍,照亮了房间正中央躺在床上的人。

病床上躺着的人,就像一个木乃伊一样,全身都被绷带密密麻麻的包裹了起来,能露出来看的皮肤几乎没有。

医者仁心的护士小姐看着昏迷不醒的病人,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258号病人刚送到医院的时候,严重的令人惨不忍睹,几度踏入死神的怀抱,进了好几次ICU才终于抢救回来一条命。

现在命虽然吊住了,之后能否清醒,醒来后是否能康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都不好说。

抢救回来后,这位病患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两个礼拜,到现在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连带着那晚送这位来医院的先生,都在隔壁病房一起住了两个礼拜。

护士小姐惋惜的看了眼258号病人,看液体输完后,动作利落地换上了新的。

调整了一下输液瓶,看没什么问题后,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

隔壁病房

西装革履的男人恭敬地站在病床边,微微弯腰向床上的人汇报着。

病床上的人同样被绷带结实的缠了好几圈,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这是这一副让别人看了,都要在床上修养三个月的伤势。但男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现在这种状态下还在工作。

“笃、笃”,门口响起了两声轻缓的敲门声,站在病床前汇报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微微直起身来,喊了声:“请进。”

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先是向里看了一眼。

然后以病床为中心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才进入病房,熟稔地打招呼:“老陆,感觉怎么样啊。”

床边男人看到来者,微微后退一步到墙角边站直,仿佛不存在一样将自己隐藏到阴影里,将说话的地方给二人腾出来。

包裹的同样像木乃伊的陆珩抬起头,看了一眼人,又继续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一沓资料,对来人完全不施予一个眼神。

进来的男人穿着标志的白大褂,很明显是个医生。

“老陆,我可是特意在我珍贵的休息时间来看你的,你理我一下啊!”,男人用搞怪的声音大声抱怨道。

“没必要,不需要”,陆珩从头到尾都没抬过一次头,专心的翻阅他手里的那份文件。

“哇,资本家可真无情。真是白瞎了我为了救你跑上跑下的。”男人嘟囔着,但声音可一点都不小,还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瞪着陆珩。

陆珩就像没听到一样,还对床边站着的助理挥了挥手,指了指对报表上不满意的地方,让对方回去修改。

男人见陆珩不理自己,转过了身,佯装要走,嘴里还念叨着:“不理我啊,那我走了啊”,说着就迈出了脚步,“隔壁那位也不管了哈。”

还没等听完,陆珩滞了一下、然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第一次抬起头来看男人,“站住,他、怎么样。”

男人立刻停了下来,转过身,脸上笑眯眯的,“诶,老陆,隔壁那位什么人啊,第一次见你对人这么上心,还搞回来这么一身的伤。”

陆珩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男人被陆珩这么一直盯着看,也不免有些尴尬,“算了、算了,不问你了,反正你也不会给我回话的。”

男人摸了摸鼻子,站直了身体,语气也稳重了些:“隔壁258号病人属于特重度烧伤情况,面颈部、四肢、躯干烧伤达86%,内脏多器官都都不同程度的损伤,几乎把全市的血库都给搬过来了。低血容量性休克、中度吸入性损失、急性肝功能损伤、急性心肌损伤、低蛋白血症、中度贫血。”

“话说这人你从哪儿找来的,他自己本身身体上就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毛病,能顺利活这么大都挺不容易的了”。这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打趣陆珩,没个正形。

陆珩低着头沉默了一下,又抬起头看着男人,“现在,会疼吗?”

男人嘴边的笑容顿了一下,慢慢的扯平了嘴角,这是他第一次看陆珩这么颓败的样子。

这个家伙小时候遭遇过的那些事情,放那个人身上都是会毁了人一辈子的,这家伙硬是死扛,都没受到一点挫折。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珩流露出的,类似于伤心的情感。

男人也再没用开玩笑的语气,眼露不忍地说道:“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还对外界没有什么感知,但等他醒来以后。。。”

男人沉默了下没继续说下去。

陆珩急忙催促:“怎、怎么样。”

“你先别着急,第一个月肯定比较难熬”,男人知道陆珩的性子,直接没有隐瞒的把可能会发生的后果都告诉他,“首先肯定要清洗创面、大小便失禁不能控制、眼睛睁不开看不到、无法正常进食、每天剪水泡、撕掉身上烧焦的皮肤。。。”

陆珩还没听完,光是听到这些,整个人的情绪都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这些肯定是会很痛苦的,但也不是绝对会发生的,具体还是要看恢复情况”。

男人见到陆珩这个样子,也不忍继续说下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医生一样,每天见惯了苦痛与磨难,对这些会令人难以承受的东西感到麻木。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先继续回去忙了。”

陆珩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坐在那里。

男人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默默打开门出去了。

站在旁边的助理也默默低了低头,颔首示意后跟在男人身后出去了。

陆珩全程没有抬头看这两人,房内仅剩他一人沉默地低头坐在床上。

陆珩所在的这一层病房是整个医院内最高级的单人房,巨大的落地窗让阳光能充分沐浴到整个房间,期望能让病房内的病人感受最细致的呵护、时刻保持心情愉悦。

但医院的这些考量完全没有让病房内的人感受到。

病房内各项精细的布置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细小尘粒;窗边的绿植在温暖的照耀下,尽情舒展着枝叶、伸了个懒腰;肥硕的叶面上划落了一颗水珠、这是医护人员一大早就来照顾过的痕迹,那一颗水滴‘啪嗒’一声滴落在土壤上,这一小块的土壤瞬间变深,水滴渐渐不见浸透下去。

房内一切都透露出欣欣向荣的期盼,除了房间正中央的病床上。

明明是整个房间的中心,是一整个房间的主体与灵魂,现在却透出颓败的灰暗气息。

这是整个房间内唯一湮没于黑暗中的地方,刺眼的阳关也穿不透这里。

床上人的表情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隔壁258号病房,话题的主人公还无意识地躺在这里,丝毫不知道隔壁病房因为讨论他的病情,陷入了一种怎样的漩涡。

在隔壁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258号病人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之后抽动的幅度大了一些,惊动了手指上套的监护仪。

“滴滴滴”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病房,护士站的医护们一听到声响,全都骚动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蜂拥而至,对床上的病人进行检测。

方才连风吹过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的病房,此刻充斥着医护们的喊叫、仪器声、记录时笔尖的唰唰声、搬动各种设备的哐当响,整间房子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乱作一团。

在丁零当啷的一阵吵闹后,病床上的人终于对他们的行为做出了反应。围观的实习小护士们都控制不住的弯起了眼角,口罩下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在时隔半个月的昏迷后,258号病人恢复了意识。

眼前有光在晃动,意识渐渐回笼,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者说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疼,四肢承受了过于巨大的疼痛,血液仿佛全都噼里啪啦的炸开再凝固,如针尖扎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过于密集的疼痛让人麻木、四肢都冷到发颤,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叫喊出来。

但他的喉咙也受到了损伤,只能从微微翕动的嘴唇里泄出两声沙哑的、微弱的呻吟声。

他忍不住想翻个身把自己蜷缩起来,但好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现在的他连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这一切都令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此刻的他恨不得能立刻死去,也好过忍受这一切。

有人在他的周围大声地呼喊些什么:“余星河、余星河患者,可以听到吗?现在有意识吗?”

原来我的名字是余星河吗,意识渐渐回笼,余星河脑内闪过几个片段,滔天的大火、父亲漠视自己的表情、兄长轻蔑地看向自己、佣人背着自己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样子,原来我还活着吗,为什么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是父亲送自己来医院的吗。。。

护士还在耳边大喊,估计是害怕他的耳朵因为火灾的缘故听不清,“余星河,能听到的话,可以尝试动下手指,给我们一点反应。”

余星河不想让护士继续咋自己耳边吵吵闹闹的,忍着疼痛张合了下手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余星河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有反应!”护士大喊道:“病人有反应了!”

距离余星河清醒过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刚醒过来的那几天,余星河每日高烧不断,几乎没下过38.5度,最严重的一次甚至达到了41度;再加上眼睛肿胀、完全睁不开、看不到,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每天躺在床上,烧伤的部位就好像是赤裸裸的、没有皮、只有一层肉暴露在外,被撒上了盐水一样,反复在床单上摩擦;疼痛让余星河无法入睡,他只能不停的发抖、整个人打着颤,无法与世界交流、没有能倾诉的出口。只能不停的在脑内反复胡思乱想。

一个礼拜后,医生给余星河做了植皮手术;但余星河身上的伤势实在是有些严重,植皮手术起码要做十来次。

医生掀开余星河身上的敷贴,底下全是肉,没有皮肤。即使是用棉签蘸着药膏,轻轻碰一下,都能让人痛不欲生。就算有麻醉,直接触碰皮肉的痛苦,还是令人难以忍受。医生们都不敢用力气,只能轻轻地滚动,让药均匀;之后再用猪皮覆盖上。

这种酷刑却还要经历十来次。

余星河每天插着呼吸机,说不出话,也无法进食。只能靠输液补充营养。

在最开始一个月余星河每天疼到睡不着觉。现在一些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余星河晚上也能入睡,脸色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苍白了。

住进来这么长时间、期间没有任何人来看过自己,每天只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房间内只有一台电视机可以听听声音。

余星河每天都在放空自己,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之后的生活,严格按照医院的作息生活。

他现在连手机都没有。别说联系人查消息,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不清楚。也没担心过自己没钱怎么办。

每天醒来后就盯着窗户外面看,看一整天;等晚上天黑了再继续躺下睡觉,治疗过程中无论多疼都不声不响的,让人非常省心。

之后去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儿、谁送自己来医院的,类似的问题余星河一次都没有问过。

258号病房外,陆珩看着坐在里面朝外看的余星河,听着旁边助理的汇报。

“据护士的观察,余先生醒来后的这一个月,除了眼睛不能视物的那段日子,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助理顿了下,似乎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能耐得住寂寞,“余先生在这段日子完全没有和人交流过,医生也检查了余先生喉咙的状态,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但不知为什么,余先生醒来后一句话都不说。”

陆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助理犹豫了下:“陆总,您不惜以身犯险、还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救下了余先生,为什么这一个月不去见余先生呢”。

助理明白陆珩是不会回答自己的。故而说完后,向陆珩颔首示意后,就转身退下了。将空间留给陆珩。

助理说这些都是希望陆珩能自己主动一些。陆珩花费了那么大功夫将余星河救回来,每天都坚持来探望,自己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结果到现在人家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陆珩在病房窗口外盯着余星河的身影,脑海里盘旋着助理刚刚对自己说的话,抬起了手,想尝试着敲敲门,但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转身走了。

258号病房内,护士敲门进来后,推着一个装满了药品的小推车,“余先生,到换药的时间了”。

余星河也没有回护士的话,只是沉默的按照护士指示转动身体。

护士为了不给病患造成额外的疼痛,手脚麻利地拆下绷带,在伤口上厚厚地涂了一层药膏后,又缠上了一层新的绷带。

在这过程中,余星河的嘴唇都被自己咬到泛白,身上密密麻麻的渗出汗珠,头发都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全身轻微的打着颤,但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整个过程中只有护士小姐拿取医疗物品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

护士换好药后就推着车出去了,留余星河一个人在房间里慢慢恢复。

护士回到医疗站后,就听到旁边同事在闲聊。

“258号病人你知道吧。”

“嗯,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他每天也不讲话、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直愣愣地往外看有点慎得慌。”

“是有点,但人家突然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故也正常嘛。”

“也是,你看他身上伤的那么严重,火灾发生时一定很惊险。这种事一辈子没几个人能遇到。”

“估计也就是直面火灾的冲击太大了,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吧。”

护士将医疗用品收好后,走过去拍了拍一位同事的肩膀,“别聊啦,242号病房要到换输液瓶的时间了”,同事瞄了一眼表,惊呼一声:“都这个时间了!”,赶紧拿起配好的输液瓶急急忙忙地走了。

护士听了刚刚同事说的话后,想起258号平时的状况,想了想又重新往258病房走去。

走到258病房门口,发现余星河还是之前自己离开时的姿势,整个人就像被凝固住了一样。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护士小姐,想也不想的就敲响了门。

护士敲了两声后,知道余星河不会有反应的,于是自己打开了门。

她进来后尝试和余星河进行交流:“余先生,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适都可以和我们说的”。

护士说完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除了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房间正中央的余星河就好像只是一个装饰雕塑品,无知无觉。

过了一段时间,护士也感觉现在的气氛沉默的有些令人窒息,“余先生,那我帮你把电视打开吧,您要是无聊可以看一看。”

说完,将电视打开,遥控机放到床边的床头柜上后,逃似的赶紧离开了这个仿佛沼泽一样的房间。

护士离开后,房内又只剩余星河一人,但房内不像之前安静。电视打开时正好是本地新闻台,房内响起了女主播的声音。

女主播正在播报的新闻让余星河一下从雕塑状态中活过来了,他将头转过去,眼也不眨的盯着屏幕。

“今日,余氏集团董事长余宏深、段氏集团董事长段正志,双方于金茂大厦达成合作协议,双方旨在推行B市生活智能化,将人工智能根扎于市民生活,为群众提供更加便捷的生活环境。也希望让智能化成为B市的代名词,打造出。。。”

之后的内容余星河根本没注意到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电视画面上拍摄出的自己父亲的声音。

自己的大哥也跟在父亲的身后,两人笑的意气风发,向四方的媒体展示着自己拿下的新项目,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大声讲述着自己的理想报复。

余星河看着屏幕中的父兄,不由想到了这个项目最初的雏形。

其实这个智能化项目在一开始,草案是自己提出的。但现在项目成功拿下,在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起自己。

甚至于这个计划刚被摆到余父的桌子上的时候,还被余宏深一把扔回来,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被大骂异想天开、不务实事。

而自己熬了好几夜、四处查资料学习、辛苦完成的那一沓厚厚的文件,被四散扔在地上,最终的命运却是被保洁阿姨丢弃在楼道间垃圾桶里,一文不值。

而当时痛批自己异想天开、不务实事的人如今却拿着这份,自己提出的企划书,在与段氏的合作中大放异彩。

看看,人怎么可以这么虚伪呢。

新闻里女主播的声音还在从电视里不断地传出来。

“在一个月前,余家掌权人余宏深董事长、与余星深总裁所在的别墅发生大火。”

“同时余家小公子余星河丧生于火海,业内人士都在观望此次事故是否会对余氏造成影响。”

“所幸,余氏并没有被打倒,此次余氏与段氏的合作,真是强强联手。。。”

余星河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死了。

余星河还以为就算他们不喜欢自己,一个人活生生没了,他们总是能稍微有点感觉的吧。

就算是养一只狗死了,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够用来伤心的。

自己的存在在他们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自己死了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一点影响。

自己的死亡在新闻里就只出现了一句,还是用来歌颂他们是多么伟大的工具。

真是令人恶心。

自己既然是不被期待的,那为什么还要存在在这个世上呢。

既然他们从没爱过我,那我也不爱他们了。

与此同时,在余氏集团

会议室里一片黑暗,窗帘都被拉的紧紧的。整个房间只有最前面的一块屏幕上放映着PPT,幽幽的蓝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看起来像鬼魅般看不真切。

站在最前面的人口沫横飞地给下面的人讲述着他的项目计划。

‘啪’的一声,幻灯片结束,房里一片黑暗。

之后会议室的灯都被打开,明亮的光让众人眼睛都不适地眯了起来。

坐在主位旁边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父亲,这就是这次与段氏合作的项目后续。”

坐在中间的余宏深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星深。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这次你从子公司提拔上来的何经理也不错,之后你就在小余总的身边好好干。”

余星深点了点头,“何经理是不错,这次的项目最开始就是何经理提出来的,何经理有时候提出的创新点非常不错。”

何经理凑到余宏深面举了个躬:“余董好,余董好。”

余宏深点了点头,凑到余星深耳边小声耳语到:“之后集团都是要给你的,你也时候要扩展一下自己的团队了。”

余星深了然地点了点头。

余宏深面向会议室里的众人,清了清嗓子:“这次星深的项目如果能够成功,我们余氏集团就会一举成为B市企业的领头。”

余宏深扫视了一圈后,语气放缓了些:“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一下,积极配合一下小余总。这次项目之后我就会正式转到幕后,余氏集团也将交给小余总接手。”

余宏深这话说完,底下一片哗然。

虽然知道余氏集团之后肯定是由余星深来接手的,但没想到宣布的这么突然。

但这个场合也容不得大家有异议,惊讶了一瞬后,纷纷道:

“恭喜小余总了!”

“小余总这么年轻,就能完成这么大的项目,真是后生可畏啊。”

在那次护士擅自打开电视后,外人 也不知道余星河看到了什么,他身体上的伤势虽然在不断的好转,但精神却是所有人肉眼可见的更加萎靡了。

病房外,陆珩看着比起之前,现在整个人散发出灰暗气息的余星河。

余星河之前虽然不讲话,整个人很安静,但起码还算遵循医嘱、积极治疗。

现在整个人的眼里就像失去了光,医生护士进来治疗也没有反应,就一直躺着。需要动的时候都是几个人一起抬着余星河的四肢,他自己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要治疗、恢复健康的想法。

病房外的陆珩着急看了一眼助理,意思是让他给自己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余星河的态度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助理也没有隐瞒,赶紧向陆珩汇报:“陆总,我向医院打听了余先生状态变得不好的那天,发生的所有事。那天余先生做的事情、包括医生说的话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一件事情,听说那天有个小护士,看余先生每天这么安静、也不讲话,担心会将人憋坏。就给余先生开了电视想让余先生打发下时间。他们也有人看了那天的电视内容,也就是普通的本地新闻,并没有什么不适合病人观看的内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余先生从那天起心情就不太好了,之后一直是这个样子。”

‘本地新闻。。。’陆珩心里想着那天有没有什么大事,能上新闻的同时,还是余星河会关心的。

其实不难想到,余星河的交际圈子不大,也没有什么朋友。他能关心的 、能对他造成伤害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周边人。不是学校的,就是家里的。

学校能接触到余星河的只有几个富二代同学,这几个富二代都不成气候,真出了什么事,估计上的也只有刑法频道了。那剩下的就只有余星河的家里人了。

想到余星河的家里人,陆珩里眼里不由地蒙上一层狠戾,就是这些人把余星河伤的遍体鳞伤,还让余星河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助理眼看着陆珩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赶紧找了个话题转移陆珩的注意力。

“陆总,前面过来的时候,护士说余先生现在可以进食了。你看要不要准备点养胃的流食,医院的饭菜肯定没有我们自己准备的好。”

陆珩听到这个,一下就回过神来了。余家那些人以后有时间慢慢收拾,现在最重要的是余星河的身体健康。

陆珩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准备自己亲自给余星河买点吃的。

助理一路小跑跟上了陆珩的身影,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附近的墙角拐弯处,有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出来,看了眼陆珩和助理走远的身影,嘀嘀咕咕道:“真奇怪,这家伙每天风雨不休的巴巴跑过来探望,怎么今天才待了这么一会儿就走了。”

墙角的男人等了一会儿,看陆珩今天没有再回来的迹象后,才确认陆珩是真的走了。

“估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得不走吧”。

男人从墙角走出来后,慢慢踱步走着,看方向是要去258号病房。

路过的护士看到男人,打了个招呼:“段医生好”。

男人穿着白大褂,鼻梁上挂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败类的。赫然就是当初和陆珩在病房里打趣的男人,他笑眯眯地冲和他打招呼的小护士挥了挥手。

男人走到258门口,先是朝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人还躺在床上,眼神失焦地落在天花板上。

男人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根本不给里面人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推开了门,没一点不好意思的。

门外的人没感觉到抱歉的,门里的人也根本没在意过。

男人走到余星河面前,抬起手,在余星河失神的眼前晃了晃。

“余。。星河是吧,我叫段白,是陆珩的好朋友。”

余星河看了对方一眼,又把视线挪开了。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和陆珩一个样子。”

“总不能因为你像个小陆珩二号,就让那家伙那么关注你吧。”

“诶,你和我讲讲呗,你和陆珩那个怪人怎么认识的,有没有什么能让他听话的秘籍啊!”

段白在余星河面前转来转去,语气和动作都十分夸张。

一讲话给人的感觉,和他矜贵的外表完全不符,从进来开始就喋喋不休地在余星河面前讲个没完。

纵然是余星河也受不住他这么讲个没完,打断了他:“我不认识什么陆珩”。

这句话就像个信号,让段白像被掐住了嗓子一样,一下子收声了。

段白瞪大了眼镜,看着余星河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可能!”过了几秒,段白突然大喊。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陆珩呢!”

“这家伙一个人跑火里把你救出来,为了救你求了那么多人,找来了最顶尖的专家。自己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身上好几块皮都被烧没了,现在都还没好呢!”

“你要是不认识陆珩,他干嘛要花这么多功夫救你啊!”

原本是想让段白安静一点的,现在反而让他更激动了,喊得比之前更大声了。

“我不认识陆珩。”

“我也不需要他来救我这种人,白白浪费而已。”

余星河撇过头,闭上眼睛,不去看段白的方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白气疯地大喊着。

要不是顾着余星河这一身的伤,看上去都能把余星河从床上直接拉起来,把余星河脑子里的水给倒出去。

就在段白张牙舞爪地在余星河面前转圈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门外传来一声呵斥:“段白!”

段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手舞足蹈的动作一下子停下,被吓得赶紧立正站好,就差没敬个礼了。

段白转过头看了眼,门外赫然就是离开后又回来的陆珩。

“呵呵,原来是老陆啊。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段白心虚地笑了笑。

陆珩也不讲话,就这么用黑黢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就像个被侵犯领地的大型猛兽,正在用眼睛锁定自己的敌人。

段白被陆珩盯得越来越虚,腰都挺的更直了,四肢也变得僵硬了。

“你看,都这个时间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往门外凑过去。

“那我,我就先走了啊!”

刚走到陆珩身边的时候,段白没带犹豫的,转身就跑了。

最后一句话还是边跑边喊的。

段白边跑边在心里祈祷,‘希望这家伙今天心情好一点,可千万别打人。要论起身手,自己这种文明人可比不上他那种大老粗,一招就能让自己爬下’。

陆珩看着段白跑远的身影,一动都没动。不是他不生气,他只是不想在余星河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是现在就去教育段白,陆珩怕余星河会因此害怕自己。

陆珩转过头,看了眼余星河把头转过去、紧闭双眼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他刚给余星河买完粥回来,就看到段白跑进去骚扰余星河。

那是连自己都不敢触碰一下,生怕会亵渎了的人,段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跑了进去。

但段白进去,明显是已经打扰到了余星河。自己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把自己隐藏起来明显是不行的。

陆珩想了想,轻轻地走了进去,动作小心的样子和段白就是两个极端。

他把粥放在了余星河床边的桌子上,垂眸看了阵余星河后,说:“抱歉。”

陆珩缓了口气,看余星河没什么反应,等了几秒才继续说道:“给你粥。”

余星河睁开眼看了眼陆珩,“没必要”。

说完,又转过去不再看陆珩了。

陆珩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余星河一句话就让他不敢动了。

看余星河没有再交流的欲望了,陆珩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给你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病房的陆珩,想了想余星河这段时间的样子,犹豫了下,下定决心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陆珩推开段白办公室门的时候,段白正翘着二郎腿,拿着本书在手里晃来晃去,嘴里还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门被推开的时候,段白往外撇了一眼,“谁啊,连门都不敲。”、

抬起眼看到进来的是陆珩的时候,把段白吓得手里的书都没拿稳,‘叭’一下砸到了自己脸上。

“我c!”,段白一边揉着自己被砸疼的鼻子,一边在心里愤愤地想,‘这煞神怎么又来了,不忙着陪他的心尖尖去,又来给我找麻烦’。

陆珩看了眼段白的蠢样,一副看自家智障儿子的表情不想理会,进来后就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会客沙发坐着。

“大哥,你日理万机的,怎么又有空来找我这种小人物啊”,段白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

陆珩盯着段白的表情一言难尽,仿佛是在说让他正常一点。

段白看到陆珩的表情也收起了自己的公鸭嗓,稍微贫一下恶心恶心陆珩还行,恶心过头了可是会被打的。

“怎么了,不去陪余星河了”。

陆珩低着头想了想,说了句:“心理医生”。

段白把自己的凳子滑到陆珩面前,“心理医生?你是觉得余星河心理有点问题,想让我给他约个心理医生吗?”

陆珩点了点头。

“那个小白眼狼哪里还值得你给他找心理医生啊,他自己都不需要。”段白嘴里嘀嘀咕咕的。

但这种关于余星河的坏话,陆珩怎么可能错过,他也不讲话,就死死盯着段白表达自己的不满。

段白一看陆珩的眼神,腿就发软:“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人家的,我去给你找行了吧”。

陆珩满意地点点头,办好事后,一秒都不多留,抬起屁股就走。

段白看着风风火火远去的男人,“靠,我还是你兄弟吗,你这也太无情了吧!”

陆珩达成自己的目的后,满意地离开段白的办公室。

身后还有段白传来的愤怒的喊叫声。

陆珩再次回到258号病房门前,习惯性的往里一看,却发现余星河不在房间里。陆珩背后霎时出了一身冷汗,连脸上一贯的冷静自持都消失不见,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门被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惊动了走廊上的人朝这边看过来。

陆珩将房间内扫视了一圈,确认房内的视线死角都没人后,正打算出去找人。

就听到厕所内传来一阵干呕声,然后一串叮铃哐啷的声音,应该是将什么东西碰倒了。

陆珩毫不迟疑地拉开厕所门,就看到余星河趴在马桶边,整个人瘫在地上,额头上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脸上也因为刚才的呕吐泛上潮红,反倒显得整个人有了点气色。

陆珩一个箭步冲到余星河身边,蹲在地上,手掌抬起刚碰到余星河的后背,就仿佛触电一般弹起,不敢轻易触碰余星河。

陆珩犹豫了下后,又把手一点点的向下探去,直到手掌完全贴上了余星河的后背。

冰凉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病服传到陆珩的手上,让他忍不住蜷缩了下手指。

来不及多想,陆珩的心思就又被余星河的一声干呕唤回来了。陆珩的手赶紧顺着余星河的后背拍了拍,给余星河顺了口气。

陆珩看余星河缓过劲来,问了句:

“怎么了?”

余星河睨了陆珩一眼,推开了陆珩给自己顺气的手,手往地上撑了下打算站起来。

但余星河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的体力了,他尝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陆珩赶紧上来扶住他。余星河估计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样子让人看了笑话,于是没有拒绝陆珩的帮助,顺着陆珩的手站了起来。

陆珩把余星河扶回病床上,给余星河倒了杯水,递到余星河面前,想让他平复一下。

余星河没有理陆珩递过来的水,陆珩执意地举到他面前,一副余星河不喝他就一直举着的架势。

余星河不胜其烦,“不需要,拿走。”

陆珩对余星河这种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作风已经有所了解了,根本没打算听余星河的话。他只是再次将水杯往前举了举,用行动表示出让余星河喝水的意思。

余星河被陆珩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弄得愈加烦躁,一把推开陆珩的手想让他走远点。

但正好陆珩也在这个时候又把手向前递了递,两个人的胳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他们的手碰撞在一起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啪”地一声,水杯被余星河的手整个掀翻过去,朝着陆珩的方向倒过去,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陆珩衣服的前襟湿了一大片,余星河的手上也不可避免的溅到了一片水迹,滚烫的热水立刻让手背上仅剩的一点好皮肤变得通红。

陆珩来不及处理自己湿哒哒的衣服,他第一反应就是抓起余星河的手,翻来翻去的看,想触碰一下手上被水溅到的地方,但又不敢,生怕会让雨星河又疼了。

他满心满眼地盯着余星河的手,连头都没抬一下,低着头闷闷地问了一句:

“烫不烫?”

陆珩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余星河在自己的手被陆珩抓起来的时候,就满脸复杂地抬头看向陆珩,抬起头的一瞬间,眼神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到了陆珩被打湿的衣服上。

余星河看陆珩的衣服看了好一阵,听到陆珩问自己话,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自己好奇了很久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救我?”

陆珩听到后,检查余星河手上的手停顿了下,张了张嘴:

“。。。”

但陆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余星河自嘲地笑了笑,把手从陆珩手里抽出来。

盖上被子躺到床上,侧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陆珩,

“如果你是打算通过我,从余家拿到什么好处,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余星河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听起来有点失真发闷。

陆珩也看不到余星河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说出这句话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猜也能知道余星河的心里肯定是不会好过的。

“余家人是不会管我的死活的,这份买卖你打错算盘了,麻烦你花了这么多精力在我这个废人身上。”

余星河顿了顿继续说完后,把被子闷到了头上,看起来完全没有交流下去的欲望了。

陆珩看了眼床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的余星河,想为自己辩解一下,自己并不是贪图好处才救余星河的。

但余星河看起来并没有和他交流的打算,就只是发表了自己没有价值的言论后,就不再理会陆珩了。

陆珩无措地站在床边,身上的水‘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在陆珩的脚下晕出一片水痕。

陆珩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从手指轻微的抽搐能看出内心的慌乱,他最终只能干巴巴的对余星河说一句:“你很好。”

余星河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没有给陆珩任何的反应。

陆珩动作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水迹,走到了卫生间,拿起了扫把,打算把余星河的房间收拾干净

余星河把头埋在被子里,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扫玻璃的声音。

“我不要你做这些。”

余星河在被子里说道。

但身后的声音没停,看起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余星河猛地坐起来,冲着还在扫地的陆珩怒喊道:

“你没必要做这些事来讨好我,你出去啊!”

余星河一把抢过陆珩手里的扫把,推搡着他。

余星河直接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地上。地上还有没扫干净的碎玻璃,看到陆珩一阵心惊胆跳,赶紧安抚道:

“你别生气。”

陆珩不想再刺激余星河了,没反抗,顺着余星河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

余星河在双手抵在陆珩身上,把他往外推的时候,突然踉跄了一下。

陆珩一把抓住了余星河。

“小心!”

“你放开!”余星河把陆珩的手猛地甩开,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声音里都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你走啊!”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不要管我了!”

陆珩为了不让余星河伤到自己,蹲下来一直抱着余星河,害怕让余星河再碰到玻璃渣。

但陆珩根本不敢抱的太用力,他压不住情绪激动的余星河,只能让余星河一直在自己身上捶打发泄着。

余星河的大喊大叫很快就吸引来了走廊上的护士。

“258号病房有特殊情况。”

护士冲到258病房后冲门外大喊一声,吸引来了护士站的医护们。

护士帮陆珩制住了余星河后,在余星河耳边喊道:

“余先生请您冷静一下。”

余星河在护士手里挣扎扭动,根本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护士见余星河的状态,冲周围人喊道:

“病人情绪激动,准备注射。”

旁边赶紧有人跑出去拿镇定剂。

“来了来了。”

抓着余星河的护士制住余星河挥舞的胳膊,把袖子挽上去,漏出一片完好的皮肉,对着拿注射器的人的方向,“这里!”

拿着注射器的护士一个箭步冲上去,快准狠的扎下去,将针管里透明色的液体推入了余星河的身体里。

随着针管里液体的减少,余星河挣扎的动作渐渐变小了,眼皮变得沉重,最终不受控制的合上了。

护士们见余星河失去攻击性后,也都放开了人,从地上站了起来,除了负责258病房的护士外,都退了出去。

陆珩见余星河睡着了,走上去避开了护士,手臂一弯从余星河的膝下穿过,把余星河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陆珩给余星河盖好被子后,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房间,还是拿起了扫把。

旁边站着的护士赶紧上前去,“陆先生,给我吧,我来收拾房间。”

陆珩点了点头,把工具给护士,自己站到角落里,用目光描摹着余星河的眉眼,余光一瞥,看到了床边柜子上自己之前给余星河买的小米粥。

陆珩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包装袋之前的打包方式和现在的样子不一样。

陆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又不敢确信,只能一把拿起小米粥的袋子,打开一看,果然,里面的粥已经被喝完了。

陆珩抬头紧紧地盯着余星河,余星河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就像个无害的小动物一样,柔软、没有攻击力、只能用蚌壳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陆珩的手指紧紧攥着小米粥的袋子,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护士把房间收拾干净后,陆珩指了指门外,示意护士出去。然后自己拿出手机给助理编辑了条短信发送出去。

在地下停车场的助理收到短信后,立刻从车里出来,一边往258病房前进,一边拿出手机联系人。

等他来到25楼时,手机已经‘叮咚、叮咚’的响起,之前联系的人已经回复他了,助理确认了一眼消息内容后,敲响了258的房门。

助理走到陆珩面前,“陆总,事情已经办好了。时间都已经预约好了,今天一整天随时都可以。”

陆珩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病房。

同类优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