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俞斐:“都听清楚了?”
娜娜:“嗯嗯嗯嗯嗯。”
俞斐:“那你重复一遍。”
娜娜:“要低调,不能像刚才那样喧哗,不能让大人知道,脑补不要上升真人,圈地自萌,不打扰正主。”
俞斐:“很好。”
娜娜:“但我也有个要求。”
俞斐:“说。”
徐娜娜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乖巧宛若小学生,在男更衣室里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怎么可能!
徐大魔王一跃起身,面朝褚臣手指俞斐:“褚队你能不能在我面前亲他一下!一下就好不用伸舌头!当然你伸舌头孩子会更快乐!蒸煮爸爸救救没粮的娃吧——”
俞斐把徐娜娜提出了更衣室,门口一众偷听的队员立刻作云淡风轻聊天状。
俞斐轻咳一声,队员皆肃立:“嫂子请讲!”
“……我不是你们嫂子!”
徐娜娜在球馆里那一嗓子吼得全世界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俞斐百口莫辩而褚臣欲盖弥彰:“我和小鱼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大家别误会。”
语气很贱,企图越描越黑,大家越误会他就越开心。
收了场俞斐就把徐娜娜关进更衣室训,但大魔王又岂是他能压制的,出了门就把方先的承诺抛诸脑后:“对!他和你们褚队还没有夫妻之实,叫嫂子太过了啊,该叫未来嫂子!”
……绅士,俞斐,对待女孩子要绅士。
这样闹一遭俞斐是死也不会去庆功宴了,白白给人做了笑料,嫂子长嫂子短的叫得他浑身不舒服。
同性相爱的禁忌为何能沾染浓厚娱乐色彩,分明对着父母他连与褚臣肢体接触都敏感。
褚臣烂醉归来,枕着俞斐的肩膀由着他帮他换睡衣。洗手间里更安静,俞斐的叹息落在耳边异常清晰:“你别这样好不好?”
褚臣不太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迷迷糊糊一呓语:“嗯?”
褚臣很重,把俞斐压在洗浴间的毛玻璃上。他身上的酒味近乎刺鼻了,俞斐没办法顺畅呼吸,却更没办法推开褚臣。他只能无力地搂着他的肩膀,被酒气熏得醉了,声音低哑得像快哭出来:
“不要改变我们的关系,不要表现得像是吃醋,不要把我压到角落里下一秒就要亲我,不要说什么和我结婚,不要逼我许诺一直留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要你不喜欢上我,我喜欢你就够了,好不好?小猪,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把你变成同性恋。”
褚臣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他只是小孩子一样蹭着俞斐的脸颊,撒娇唤:“小鱼,我好困啊,你和我一起睡觉好不好?”
第二天酒精从猪脑里蒸发干净了,十分清爽地问俞斐昨晚说了什么。俞斐岂有胆子再告白一遍,随口糊弄打发:“我说你一身酒臭死了,下次别回宿舍,直接去垃圾场把自己埋了吧。”
荀或正从洗手间抹干净脸出来,突然记起咸丰年间曾与褚臣就着谁该先用洗手间的问题撕了一场,旧账翻得哗啦哗啦响,插嘴说去垃圾场堆填浪费土地资源:
“亲亲,这边建议您直接火化呢。”
褚臣生化上到一半还是不死心,凑过来问:“小鱼,你昨晚到底说了什么,我老觉得很重要。”
俞斐最烦别人打扰他学习,皱眉一声嘘。
但褚臣不依不饶:“你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说你闭嘴。”
“不闭,烦死你。”
“烦死我你也不用知道我说了什么了。”
“那不行,快说!快说快说快说!”
“前排两位——”满头花白老教授终于出来主持正义,中气十足沧海一声吼:“聊天睡觉去!后!排!”
后排正点头钓鱼的荀或猛然惊醒,踏碎虚空。
季玄连忙在台下拍拍小狗爪:“没事没事,继续睡吧。”
乖学生俞斐被点名要听课,破天荒头一回,羞愤难当,下课第一件事当然是锤爆猪头。
褚臣被他一掌当头按到桌上,但意志力坚定如他怎会就此屈服,江流石不转,一定要答案:“你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你死心吧,”俞斐冷笑,“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的。”
“你忘了,你说会和我死在一起。我要从棺材一直追问到……那什么桥来着,有个热衷毁坏海马体把人搞失忆的老巫婆的那个。”
“……是奈何桥和孟婆汤……”
“对,我不许你喝孟婆汤。”
褚臣扣住俞斐的手腕,将他的手自脑袋上拿开,笃定地坐直身:“你不准忘了我。”
这是在公共场合,俞斐心一咯噔,赶紧挣开褚臣的桎梏。
逃也似的背起背包说快去食堂,要饿死了,一扭头发现荀或还在后排睡,季玄对着电脑正整理笔记,十指跳得飞快。
人已散得差不多,俞斐懒得走上楼梯,干脆直接隔空喊话:“把狗叫起来!吃饭了!”
荀或伸着懒腰,一跃窜进明媚春阳里。俞斐跟在他的身后,数不清第几次叮嘱季玄:“你不能再这样宠他,课上睡觉不给叫起来就算了,下课了也还不舍得叫?”
“觉得他好累。”
“这东蹦西跳的哪里累了?他只是想睡,换我就拧他一耳朵。”
“不可以小鱼,”季玄突然严肃,“会疼。”
“不用力没事。”
“还是会疼,”季玄摇了摇头,“我会心疼。”
……
完了完了完了,又弯一个。
404硕果仅存的直男口味越来越刁,这不吃那不吃,扒着白饭朝季玄撒娇:“哥哥什么时候再做菜嘛?”
这一声声的哥哥显然成了季玄的精神鸦*了,俞斐伸到对桌把荀或的脸挡回来:“给你做顿饭你就认亲了?我之前给你做了那么多次,怎么没听你叫我哥?”
“你做的哪有我鸡哥好!鸡哥鸡哥,你真了不得!”
季玄笑得俞斐满心不安。
荀或是直的,交过女朋友的那种直,大一的事,后来女友嫌荀或比她可爱就分手了。荀或边摔枕头边吼:这他妈也可以?!
“今晚回去就做给你,小荀想吃什么?”
褚臣提醒:“今天课上到六点半,厨房应该被人占了。”
“明年上临床,不用留在本部上课,”荀或福至心灵,“我们四个干脆出去租套房子吧。”
然后就絮絮叨叨地安排起来了:“找间离医院近的,不用十一点熄灯,没门禁,热水也没管制,独立大厨房,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也不怕被人占。四居房难找,有两间卧室就行。小鸡,你不介意和我一张床吧?”
季玄一愣。
随后很轻很轻地应:“不介意。”
俞斐觉得他该介意,可是看他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期待,终究开不了口。
其实俞斐也有搬出去住的打算,他听师兄姐说租间近医院的通勤方便,能省下不少时间睡觉。
荀或当晚就开始看房子。他们今年暑假很短,八月就要回来开学,临近了再找难免手忙脚乱,还是早做准备。
电脑屏幕不住往下滚动,猪鱼狗唇枪舌战仿佛在讨论重大学术突破。医学生学习生涯漫长无边,这一租得租几年,客厅一定要大,通风要好,考完试能在家里轰趴火锅,一定要安switch……
手机忽然响起,俞斐边听边说就来,轻快地跑出去:“没带钥匙,等等敲门开啊。”
却是又想起什么,推开就要关合的门:“小猪,你来开。”
本来开门这种事是谁近门谁就去做,褚臣一头雾水,不明白俞斐为何要钦点。
几乎是坐立难安地守在门边,门刚敲两声他就一把拉开。
鲜花扑了满眼。
白玫瑰、粉蓝绣球、小雏菊、尤加利……银色条纹彩纸环束,末端系着深蓝蝴蝶结,飘带摇曳。
“之前答应你的,”俞斐笑语盈盈,“给你买鲜花。”
他的春天捧了满怀春天,站在他面前。
而身后朋友嬉闹,说小鱼原来这么浪漫,还会送花,那他们一定得租个带阳台的房子养。
或许这就是生活最美好的样子:爱着当下,亦期待来日。
褚臣终究不能从俞斐口中撬出那夜的告白,时日渐过也只得放下。四季又一轮转,夏日渐至,五月芒果花迟开,一簇簇的嫩黄预示着盛夏果实的丰盛。
六月终极考,各种暑期计划也得着手安排上。院长点了院内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去剑桥做短期交流,褚臣自然榜上有名,季玄亦然。俞斐志不在此无所谓去留,倒是荀或嘤嘤嘤抱着季玄哭喊哥我会想死你的。
人一走又忘了入骨相思,兴奋地拉着俞斐说我们去看房,鳄鱼的眼泪。
他们看中的小区就在下学年接受训练的医院旁,有阳台,对着小区花园,客厅很大容得下轰趴,一厨一卫二卧,一间双人床一间上下铺,种种条件都符合,只是房租贵,反正他们有钱。
大概因为暑假没书读闲得慌,荀或把新房翻修过程拍成了一条vlog,剪完以后拔剑四顾心茫然,觉得内部消化实在浪费他一身天纵剪刀手之才,兴冲冲地上传到了B站生活区,网址跨越八小时的时差以及欧亚大陆板块传送到褚臣和季玄的手机。
褚臣一边预备H&E载玻片一边幻想着那张双人大床,回宿舍后用电脑高清大屏再看一遍,彼时播放量已过千,对新人来说是很好的成绩。季玄枕着手掌躺在床上,听荀或聒噪地解说个不停,忽然开口喊小猪:“我真的想不到。”
褚臣按下暂停,回过头来。
他很少说话,更少谈及自己的家庭:“我爸娶了三个老婆,我是小妈生的,她是香港人。”
“这么说,你在中国是有亲戚的?”
“应该有,但我不认识他们,小妈不和他们联系,”顿了顿,又道,“葬礼那天也不见他们来。”
褚臣怔愣:“抱歉,我不知道你母亲原来……”
“没事,过去很久了。”
双人宿舍空间并不大,一大段沉默焗在室内发酵成苦涩。窗外是阴晴不定的异国,白雨乱珠跳入窗框。褚臣合上电脑,起身拉上窗户。
“我爸又娶了一个,我不喜欢那个家,”季玄朝空张着五指,遮去晃眼的灯光,“出国的决定好impulsive,没有想清楚,读完书,是该留在中国,还是回大马?哪里都不像家……”
季玄突然坐起身:“其实我是gay。”
这柜出得突然,又在预料之中。褚臣思忖着要不要和他握个手:“这么巧,我也是。”
估摸着还都是1号,404的一零比例就此傲视全中国。
“我知道你是,你和小鱼,否则我不会说的。”
“小鱼他还不算是,”褚臣笑着澄清,“我还没和他告白,没找到时机。”
“他会答应你的,”季玄说,“他只是优柔寡断,他很爱你。”
马来西亚穆斯林居多,同性性行为是被列入刑法的罪行,违者需坐牢且受鞭刑。所以季玄从来安静,惯于不露声色,喜怒藏掩。
“我真的想不到,我会遇到可以坦白的真心朋友,想不到这一年我会这么开心。”
“我很期待,看了小荀剪的片就更期待,希望暑假快点结束,我很想搬进去。这样说很……很奇怪,但是,那里很像一个家……”
季玄躺回床上,一种全然放松的姿态——
“一个真正的家。”
中年老男人能够死皮赖脸出一种超然境界。暑假结束的当口荀或黑着脸下了高铁,手拉两件行李箱:银色是他的,黑色是在后优哉游哉拽得不行的荀主任的。
“说了别来偏要来,来了又不自己拿行李,大爷你有手有脚!”
“我来探望老师不行吗?就住一晚,衣服都没半件,你这都拉不动?”
“我妈塞了多少土产您心里没数吗!”
“儿子大了,帮爸爸拉个行李都不愿意了!我哪是拉不动,我刚刚是在考验你的孝心!荀或啊荀或,没想到你连这种小小试验都通不过。”
“行了行了孩儿不孝,对面车来了,您把自己打包一下原路遣返吧,有缘江湖再见。”
“嘿你这小崽子——”
见到季玄以后荀或还在和他爸斗嘴,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甘下风,直至荀主任看见季玄默默接过两件行李箱,又无比顺手地取过荀或鼓胀的背包背上,惊得赶紧一拍荀或脑袋:“小崽子你有手有脚,自己拿行李行不行?!哪有叫朋友给你全拿了!”
“他不是我朋友,”一股骄傲油然而生!“我不说了很多回吗?这是我哥!”
季玄腼腆地笑了笑:“叔叔好,不重,我可以拿。”
“我鸡哥——”荀或拍拍季玄小腹,“这里可都是硬邦邦真家伙。”
倒是没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像极了在和父母夸男朋友。
褚臣和俞斐下午也回来了,季玄正在煲佛跳墙,一室浓郁的香。荀主任背着手站在阳台,拿出指点江山的气势感叹:“非典那年我就在这间市医院,那时它规模还没这么大,病床都不够用。唉,其实哪里都不够用,病人都躺走廊。我那时挺胖,走廊密密麻麻全是疑似病人,我挤都挤不过去。”
“爸,您现在也不瘦。”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是事实——啊,好一条风尘仆仆的鱼,好一只舟车劳顿的猪。”
荀主任颠着弥勒佛似的身材走过来。俞斐,褚臣,荀或给他介绍。猪鱼乖巧:“叔叔好!”
“哈哈,叫叔叔多显老,我也Z大医学院毕业的,叫学长就行。”
“荀主任,”荀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您这是猪骨浓汤回锅煲——太油腻了吧!”
季玄大显神通,铺了一桌子满汉全席,殷殷切切地给荀主任夹菜。
他吃一口,荀或就装模作样替他大叫一声:“好!”
生怕老父亲品不出季大厨手下真意,还给配诗。宫保鸡丁叫“花重锦官城”,白焯菜心叫“接天莲叶无穷碧”,清蒸螃蟹叫“数枝红杏出墙来”。
“小崽子,”荀主任给逗乐了,端起白饭问他,“这个叫什么?”
“一夜满林星月白!”
俞斐噗嗤一声把“望湖楼下水如天”呛进了喉咙,褚臣赶忙给他拍背顺气。
当晚俞斐夜解完毕飘回梦幻双人大床,临进门发现哪不对劲,一揉眼季玄还躺沙发上戳手机。“小鸡,关灯玩手机伤眼啊。”
“没玩,”季玄指了指木门紧闭的卧室,“和小荀聊天。”
一种牛郎织女被银河生离的凄苦。而做了这条银河的荀主任浑然不觉,打鼾正闹耳。
俞斐关了空调,掀起被子,自己给自己在残留的体温里安顿好。“小猪,”轻声喊,“睡了吗?”
“可以醒,”褚臣迷迷糊糊,“怎么了?”
“我觉得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
“季玄是弯的,但荀或不是,”俞斐忧心忡忡,“爱上直男是没有好结果的,除非他也弯。”
“算了吧,五毛,他们迟早在一起,”褚臣不把俞斐的忧虑当回事,“你看狗爷一见到小鸡就抱着喊哥,嗲成糖精了。这是同化定律,我们寝百分之七十五都是基佬,他一个直男能存活多久。”
“哦,这样啊……”俞斐了然地点点头。
好像没意识到褚臣的百分之七十五也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