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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之后

桔梗之后

    桔梗之后

  • 作者:岁忧分类:现代主角:萧涯 谢锦初来源:废文时间:2023-08-18 14:06
  • 《桔梗之后》by岁忧,原创小说桔梗之后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萧涯谢锦初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谢锦初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总是能遇见萧涯,他也说不清原因是什么,但只要能和萧涯相遇,他就是高兴的。

    热门评价:偏执忠犬X温柔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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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从那之后,谢锦初每次都帮萧涯占位置。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巧,他们的课几乎每次都能凑到一起。

这里的雨季繁多,夏季更甚。正上着课,窗户没关,雨滴啪嗒一声,滴在桌上。

谢锦初正巧坐在这儿,他瞧着那滴晶莹的水珠,映出自己的眼睛,泛着光亮。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擦拭了,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水渍。

他转头,看见萧涯正看着自己,谢锦初和他对视,四目相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他强压下那种奇怪的感觉,靠近他小声道,“你不听课?”

萧涯托着头,有些懒散的看着他,轻轻摇头。

仔细一瞧,他看到萧涯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不对劲。

谢锦初又靠近了他一点,“你…哪里不舒服吗?”

萧涯眸中微动,似乎是在忍耐些什么,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神色有些暗淡,“没有。”

上课时谢锦初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等下课后在仔细问问他。

熬到了下课,萧涯直接趴到了桌上,还不忘对谢锦初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这几天太累了,想睡会儿。”

谢锦初原本要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那行,我先去接点水。”

萧涯又抬起脸来,“这次小心点儿。”

“嗯。”他看着对方手背上狰狞的烫痕,心里还是很不是味儿。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一股脑儿的倒进手心里,像不知味儿似的,直接就着一口水咽了下去。

他最近肯吃饭了,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应该还可以…多撑些时日吧。

萧涯正在教室里承受着一场浩劫。

谢锦初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力气去伪装了。

疼。

真的好疼。

浑身都疼。

特别是前胸和背部,感觉骨头像是被碾压了一遍,又像无数根针直直的刺入骨肉里。

他的时日不多了。

那么…就让他在有限的日子里,可以让那个人稍微的开心一点吧。

那个人也是他的所有渴求。

他喜欢的那个青年,唇红齿白,眉目温柔,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在发着光。

让他情不自禁的跟着欢喜,想要靠近一点、再一点。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他真的好想好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的世界本是黑暗的,每天所拥有的只是数不尽的被拉长的疼痛,他也曾想过,就这样吧,就这样…也挺好。

死了也挺好。

可在与那个人相遇之后,他突然发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过如此,他有了渴求,他有了生的希望。

好想喝咖啡啊。

他想。

谢锦初中间有一节课是空的,六点要去画室。

他回到教室时,萧涯已经在座位上坐端正了,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懒散的影子。

“不难受了?”谢锦初问他。

“嗯。”

“我一会儿就出校门了,六点还有一节课,那我先走了。”

“你去奶茶店?”

谢锦初点头,“嗯,店长让我去帮忙。”

萧涯直接将他的东西拿出来,从位置上站起,“走吧,给我来杯咖啡。”

谢锦初:“…你不上课?”

“好巧,下节我也没课。”

谢锦初“……”真这么巧的吗。虽然他也很是不信。

谢锦初:“…你学的什么专业?”

“金融。”萧涯挎上黑色背包,“我爸逼着我来的,能混下来个证就行。走吧。”

戚紫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一双眼睛时不时的朝外瞧,然后又欣赏着自己刚涂的红指甲油。

门上的风铃响了。

两道身影由远及近,门外依旧下着雨,谢锦初推门而入,还有他最爱看的那位黑衣帅哥,手里打着黑伞。

“客人喝点什么呀?”她起身,雪白的裙子随风而动。

萧涯声音不咸不淡,“咖啡就好。”

“不能整天喝咖啡呀,特别是纯苦的,会让人心情变糟的。来杯其他的吧?”

萧涯:“不……”

戚紫:“哎呀别拒绝嘛,这里还有锦初昨天新做的甜品,要不要尝尝?”

萧涯原本要拒绝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他做的?”他看了眼谢锦初。

“对呀,看样子你们两个关系很好诶,要不要尝尝?”

“…行吧。”

谢锦初:“……”

“锦初,别愣着啦,快点过来帮忙吧。”戚紫踩着双红色高跟鞋,愉快的跑到了前台。

“啊,好。”谢锦初对萧涯道:“今天不喝咖啡了么?想要点什么?”

萧涯还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你呢?你比较喜欢喝什么?”

“我不常吃甜的,不过要说喜欢的话…来杯抹茶味的吧。”

“抹茶……”萧涯若有所思,“好。”

马上就快到六点了,萧涯非得跟着谢锦初去画室,谢锦初拿他没办法。

“你在这儿闲着喝咖啡不行?”

“好像不太行。”

“……”

“我对你们画室挺好奇的,想去看看。”他说又自顾自地笑了笑,“不可以么?”

“也不是……”谢锦初摇头,“算了,那就走吧。”

萧涯挑眉,不难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好,很有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只是淅淅沥沥的,还不太大。

萧涯撑开那把黑伞,将人笼罩在内,“走吧。”

谢锦初抬头看他,那人也朝着他笑。自己感觉……莫名有些心悸。

画室就在学院里的明理楼前,与其他刻板的教室不同,这里处处尽显文艺范。现在还没开始上课,一排排画架码的整齐,还有许多没有雕完的雕塑,以及一些新奇古怪叫不上来名字的玩意儿。旁边还有好几台乒乓球大的桌子,上面铺着白布,各种零散的画笔堆在上面。

萧涯随便找了个位置一座,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谢锦初无奈,“好吧,那我先去了。”

画室老师是个老头儿,年纪将近六十了,画山水画可谓是一绝,他脾气很好,长着一张慈祥的脸,平时会有不少同学来这儿蹭课,他也总是说:“人多了好啊,人多了好,你们在这儿可要多学点东西啊!”

人基本上到齐,萧涯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无所事事。老师也姗姗来迟。

老先生环视教室一圈,有些开玩笑的说:“今天又来了不少新同学啊,大家要不要还鼓掌欢迎一下?”

有些同学特别给面子,抬手就叽里呱啦一顿乱拍,“好!欢迎!”

谢锦初从前排向后看,果不其然的瞧见了萧涯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手中还转着一只画笔,见他看过来,嘴边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谢锦初今天画的依旧是素描。说是自由发挥,其实他压根不知道要画什么。

他托着腮,有些漫无目的的往外看。

家里的桔梗应该又该浇水了吧。

这样一想来,他最近总是碰到萧涯,也算是缘分吧。

只是那个背影……

背影。

背影。

——“锦初……桔梗花开了,今年…你还会再想我吗?”

后桌的男生橡皮又掉了。咕噜噜的滚到他脚边。

牧文曜:“哎,小谢,帮我捡一下。”

“啪嗒——”愣神的功夫,他的铅笔也滚落到了地上。

谢锦初回过了神,眨了下眼睛,帮人带自己的笔一起捡了起来,“啊,好的。”

后边的人还在嘟囔,“幸亏这次没丢,要不然还得借你的。”

谢锦初将橡皮放在他桌上,“下次注意点,别又丢了。”

“好像不行哎,这学期都丢了十来个了……”

等到他再次看自己的画时,上面已经有一个模糊的雏形了。

是一个背影。

一个好熟悉的背影。

是他梦中的背影,还是那个人的背影……

他为什么要画这个啊。

他不知道。

万瑜蓓又过来了,小姑娘还笑着,不慌不忙的往他这边走。老头就在讲台上看着,也不管她。

她走过来,还特别俏皮的朝讲台上眨了下眼睛,对谢锦初说:“今天又画了什么呀?”

谢锦初刚想将画拿掉,就被人眼尖的发现了。万瑜蓓:“咦,锦初你最近也去抓模特了吗,这个画的真的好逼真诶。”

谢锦初:“…也算是吧。”而且好像还是免费的。

总之已经被人看到了,那副画就不能再改了,谢锦初在画架上仔细描摹着青年身形的轮阔。

现在一看,幸好刚才没扔。

确实挺好看。

距离他们下课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外面的雨也终于下大了。甚至伴随着一声声雷鸣“轰隆——”,天空中黑压压的,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不少学生举起手中的画板和书包放在头上就往雨里冲,雨水冲刷的很大,溅湿了裤腿。

老先生刚从画室里出来,朝谢锦初笑了笑,“带伞了没啊?”

谢锦初手里抱着画画用的东西,一柄恰巧黑伞从后面倾下。他回过头看。

谢锦初:“带了。”

萧涯揽住他瘦削的肩膀,让他离自己近了些,“走吧。”

学校里的人很多,有不少被淋的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楼下向外张望,似乎是企图可以获得一把伞。

谢锦初想,要是今天没有萧涯的话,他怕是也得这样吧。况且他认识的人很少,恐怕又得淋着回家。

这么一想,他不由得抬头看对方。首先看到的是清晰的下颌线,然后是锋利的眉眼。萧涯目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显得特别冷淡。

而谢锦初几乎是被人和雨伞罩在了一个安全的屏障里。雨幕很大,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旁边的人走。他能感受到的,只是隔着一层布料的青年身上温热的体温。

好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温暖了。近似于亲人的感觉。

他好想再贪婪一点,就一点点,让这种感觉…停留在他身边长一些吧。他想。

谢锦初住的那栋楼前面地势不平,平时还好,看着就像是一个大坑,但一到下雨的时候可就惨了,里面全都是水。所以说,别人出门都不需要穿雨靴,可他们这栋楼的人不一样,除非你穿的是拖鞋,或者是不怕把鞋子弄湿,要不然铁定得弄一身水。

刚到这里的两个倒霉蛋就碰到了这件事。

“……”

谢锦初想自己过去不麻烦萧涯,可对方不肯,执意要跟他一起。

雨下的大,两道身影隐没在雨帘中,水已经没过了半只脚。萧涯轻轻拉着谢锦初的胳膊,以防他摔倒。到楼下时,两条裤腿已经湿完了。

谢锦初看着地下的两滩水,道:“你的鞋……”

萧涯的鞋全湿透了,瞧着有些狼狈。

…这鞋好贵的。谢锦初想。

“下这么大,你应该没办法回家吧,这个点车也不好打,先去我家?”

萧涯却仿佛就是等他说这句话,似乎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鞋。他点点头,“麻烦你了。”

上了电梯,两人之间一片静默,雨伞的伞尖上还滴着水。

嗯…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带人回家。

“家里只有一双拖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先穿我的吧……需要喝水吗?”这是谢锦初进家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谢谢,我不喝水。”

萧涯换上了他的拖鞋,很明显他的脚比谢锦初大了几个码,他穿上显着有些滑稽,在他家的客厅乱晃,似乎很是好奇。

“你一个人住这么?”

“对。”谢锦初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他一杯。

萧涯接过,似乎是想找些话题,“哦,那你的父母……”

谢锦初拿着水杯的手一顿,随后又抿了一口茶,“他们…去世了。”

萧涯没料到听到的结果会是这样,顿时十万个后悔,恨不得将半分钟前的自己拽回来,“…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这么……”

谁知谢锦初却笑了,又反过来安慰他,“这有什么啊,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学会坦然的接受。人固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话出,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皆是一愣。

萧涯:“你说的对。”他瞧见了阳台上的画架,上面的画好像是个半成品,是一幅用水彩画的风景画。

谢锦初瞧他感兴趣,主动介绍道:“…这个是废稿,当时去公园感觉风景挺好的,就想画下来,可结果却不太理想。”

萧涯:“虽然我不太懂画,但是我觉得,你画的就是挺好看的。”

你画的就是最好的。

最起码在我心中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那可以送给我吗?”

谢锦初有些惊奇,“你说什么,这幅画吗?”

“对。”

“当然可以。”虽然他不知道对方要这副残次品做什么,但既然他喜欢,就让他拿去吧。

萧涯从旁边的花架上拿下喷水壶,指着那盆桔梗花,“它该不该浇水了?”

“嗯…我通常是一周浇两次,照理来说是该浇了。”

雨越下越大,一直不停,他拉开窗户,细密的雨珠像是找到突破口似的,不住的往室内飘落,洒了他一身。谢锦初只好将萧涯留这儿过夜。

谢锦初因为经常要吃药,所以晚上有喝水的习惯,就这样,也免不了午夜时分起来上厕所。

只是这次属实是吓到他了。

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下时间,:分。嗯,确实是午夜。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好,窗外的雷声轰隆隆的。

推开卧室的门,客厅里还没开灯,漆黑一片。阳台的窗帘没拉,谢锦初下意识地向外看。

“轰隆——”

伴随着雷电交加,窗外明了一瞬,刹时间映照出一道身影。

谢锦初差点跳起来,啪的一下按开了灯。

……

“是你啊。”谢锦初明显松了一口气。

“吓到你了?”萧涯脱掉了外套,此时只穿着件薄薄的衬衫。

“…是有点,不过你不睡觉在这干嘛?”

“有点失眠,睡不着。”他倚着窗边,用手拨弄了下桔梗花,“你怎么也不睡了?”

“…我去浴室。”

萧涯:“哦。”

哦。

哦。

哦哦哦。

吓死他了。

谢锦初进了浴室关上门。

他差点真的以为撞上鬼了。不过刚刚那个场景……

萧涯刚刚就站在那儿背对着他,听见声音转过头,还用手拨弄桔梗花。

谢锦初觉得今晚肯定又睡不着了。他现在,已经快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迷失自我吧。

萧涯其实是准备睡觉的,可他的身体不许。骨痛一寸一寸的消磨着他的神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所以他选择了不睡,而是站在窗边看窗外的大雨。

可他的视线并没有总是落在窗外,而是看着地上的那盆桔梗。

他果然还是很喜欢桔梗花,他想。

谢锦初从浴室出来时没有再看到萧涯,可能是已经回房间了吧。本来觉得自己这一晚应该是睡不着了的,谁知竟然睡得意外不错。

可早上起来时,属实是把他给惊到了。

萧涯竟然已经做好了饭。

而且做的意外很不错。

萧涯见他醒了,替他将碗筷放好,“醒了?那就过来吃吧。”见他不动,就又把他拉过来按到餐椅上,面前摆好了饭碗。

“考虑到你早上去学校时间应该不是很充分,你昨天又睡这么晚…我只好自作主张的去冰箱里拿了食材做了饭,也算是表达你昨晚收留我的谢意?”

谢锦初看了他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又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谢了。”

也不知是他和对方的口味都一样还是怎的,总之这些菜全部都很符合他的口味。这是继昨天之后,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后来萧涯请求他一件事。

他说,希望自己帮他家的猫还画一幅画。

谢锦初忍不住惊奇,“你家竟然还养猫?”

萧涯挑眉,“是啊…我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

谢锦初点点头,“确实不太像……”

总而言之,谢锦初是答应了,说有空就去他家给猫画张画。

自那天之后,谢锦初终于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周末。

和萧涯说好的,今天去看他家的猫。

“你在楼下等着我就行,我去接你。”

谢锦初抱着他的画板在楼下等,十来分钟后,从远处驶来一辆车,他向后退一步,那辆车在他面前停下。萧涯推开车门,熟练的将墨镜一摘,露出那张帅脸,“走吧。”

谢锦初挑眉,“你还有车?”

“嗯。上来?”萧涯替他拉开车门,帮他将画板放在后座,启动了车子。

车行驶过他熟悉的那些大街小巷,飞速的在眼前晃荡。萧涯在旁边找话题。

“其实这辆车也不算是我的…是我爸的。只不过后来他不要了,自然而然也就落到我手里。”

谢锦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道:“那你和叔叔关系一定很好。”

“关系好……”萧涯仔细的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发出一声嗤笑,“或许吧。”

谢谢初不解的看着他。难不成是自己说错话了?

“实不相瞒,我爸在国外。”

“这、为什么?那你自己……”

“并不是这样的,其实早在我没出生之前,他和我妈两情相悦,关系还是挺好的……”萧涯说的话不急不徐,似乎是想将一切说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祖父母还在,我祖父上几代是书香门第,家境还是比较好的。至于我爸…那时候就是学习好的清贫书生一个,可我妈偏偏就是看上了他,以至于后来不惜与我祖父闹翻。”

谢锦初看着窗外,听着青年平淡的嗓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我爸带着我妈私奔了,对…私奔。在这期间,我妈从没有联系过我的祖父母,而是独自一人在外为那个男人奔波。我妈的卡上有一些基金,后来两人合伙开了家公司,前景良好,日业繁盛。”

谢锦初知道后来要发生不好的事情,因为萧涯的声音虽然竭力压制,但依然带着些愤怒。

“…可那个男人,后来却和殷城的一个千金搞到了一起。而且被我妈发现了…”萧涯这几年来也是无处发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倾诉所有的人,不自觉的说的有些多,后来可能也觉得这样不是很好,就三两句话带过了。

“那后来呢?”谢锦初小声问他,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

“后来啊,我爸陪着那位千金出国了。”

“……”

“你还想问这辆车怎么来的对不对?”萧涯知他心中所想,主动问他。

“嗯。”

“当然是心存愧疚了。在我祖父去世之后,家中的人丁自然而然的都盯上了遗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而我妈根本不参与这些,什么也没捞到。”

谢锦初听懂了。

所以直到现在,萧涯的父亲依旧在国外,至于他和他的母亲……

“到了,我们下车吧。”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好。”

萧涯住的地方是市内一个比较有名的社区,这里离学校不是很近,住户也基本上都是一些工作白领。

谢锦初被带到一栋白色的楼前,楼很高,从下往上看的话得有三十多层。

萧涯带他进了电梯,“如果有闲空的话,可以来找我。”

他怎么可能有闲空啊,一天到晚除了上学下学交学费,还有兼职。可想归想,说是万万不可以这么说的,“好。”

萧涯当然能猜透他的想法,于是便道:“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电梯缓缓上升,谢锦初看着他,“交易?”

“你帮我画画,我每天给你五倍的钱。”

谢锦初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找我画当然可以,但是报酬的话可没必要这样。”

“找我赚钱不行么?多容易。”

“那也不能让朋友做亏本生意啊。”

萧涯朝他凑近,“你刚才说什么,朋友?”

谢锦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啊。”

萧涯:“可你朋友我的钱就是想让你赚。”

谢锦初终于知道为什么萧涯的那只猫不能带出来了。因为实在是太闹腾。

谢锦初看着躺在猫抓板上悠然自得的小懒猫,不禁有些怀疑“…你直接发给我张照片不就好了?”

萧涯:“……”

“或许是…相机拍出的不太真实?”

谢锦初:“……”嗯。

他正在给画上颜色,萧涯就在旁边看。看青年纤细白皙的指尖是如何勾勒出一抹抹浓艳的色彩,看着他柔和的侧颜,白皙的脖颈和干净的锁骨……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是只看着他就会上瘾。

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萧涯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其实对一个男生,特别是对一个正处于青春期未抿的男生说“你很漂亮”这样的话,是很容易引人误会的。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愿意被冠上被性别所限定的词性。

但,说一个男生漂亮,真的是在侮辱他吗?

萧涯觉得不是的。

他是真的觉得谢锦初很漂亮。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男生,都要好看。

又有谁规定,“漂亮”一定是女性限有的呢?

谢锦初听到他说的话手上的笔一顿,颜料差点没糊到纸上。他轻微的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朝萧涯露出一个笑容,“我可以当你是在夸我?”

“我本来就是在夸你。”萧涯觉得今日的情绪似乎比往日来得更强烈,他不由自主的朝着人靠近。

谢锦初只是有些愣神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却是忘了躲。

下一秒,他下意识的闭上眼。

好像真的……

亲上了。

只是轻轻的、一触即收,但那种贴在唇边的感觉却久久不散。只是想不到,看着这么凶的一个人,唇竟然也是软的。

谢锦初慢慢睁开眼,有些难堪的将脸别过去。萧涯似乎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居然还若有所思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巴。

“你害羞了?”

谢锦初:“……”这叫他怎么答啊。

没有一丝恋爱经验的小谢感受到了无助。

萧涯瞧见他这副别扭的可爱样子就想笑,还忍不住的调侃他,“那我就当你是害羞了。”

“…我没有。”

“哦,那刚刚怎么不回答?”

“刚刚没反应过来……”谢锦初后知后觉的去看那只猫继续画画。萧涯也不打扰他,继续坐在他身边看,却让他更加不自在了,终于,谢锦初还是沉不住气了。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萧涯回答的很快,“我想重新定义一下我们的关系。”

“???”

“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那要不就转变为男朋友,或者是恋人,如何?”

萧涯的一番话语将他砸了个措不及防,谢锦初似乎想要搞得更清楚,“不是,我们才认识多久?”

“大概…几个月?三四个月吧。”

“那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匆忙了吗。”

“我觉得不会,有一个词叫‘一见钟情’,我觉得用来形容我们两个挺合适。”他还忍不住道:“可也许我们两个上辈子就认识了。”

谢锦初:“……瞎说什么话。”

但这却不是萧涯最关注的点,他继续问,“你不反感?”毕竟是个正常男生的话,遇见这种事总是会有些不自在的吧。

谢锦初缓慢的理解了他的意思,然后慢慢摇摇头。

这件事要放到以前他也说不准。但是好像自从碰见萧涯之后,对待这个人,就算是这个人之前抱他他好像从来没有过那种反感的感觉,反倒是也想下意识的靠近。

……谢锦初有预感,他和萧涯在某方面是有相似点的。

这是萧涯第一次认真的喊他的名字,“谢锦初,我想让你做我男朋友。”

“我要是不答应呢?”谢锦初淡然的看着他,嘴边还有笑意。

“不答应?”萧涯笑了,“那我就追到你答应为止。”

萧涯说到做到。自那以后,谢锦初仿佛多了条超大号的尾巴,每天与他如影随形。

这天下课他去接水,变故来的措不及防。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让他眼前一黑,忍不住扶住了旁边的墙壁,发出“嘭”的一声。

萧涯当时就跟在他身后,心中一惊,忙跑过来,“你怎么了?!”

谢锦初奋力的用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捂着腹部,却还是忍不住向下滑,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我、我没事,包里有药,可以帮我拿过来吗?”

萧涯让他挨着自己,可以尽量不那么难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锦初你告诉我,哪里疼?是肚子吗?”

谢锦初沉默了一瞬,轻轻点头,“嗯,真的没事儿,老毛病了。”

萧涯看向他的眼神是止不住的担忧,终于还是道:“走,跟我去医院。”

谢锦初顿时变了脸色,说话语气也比刚才急了不少,“不,不用,我真的没事,不要去医院。”他焦急的攥住了萧涯的衣服。

……他自己的病他自己清楚,不想再牵连任何人。特别是一个…他现在最在意的人。

那天萧涯还对他说,“你不喜欢我了可以放手,我绝对不会对你死缠烂打。但是现在,你还没接受我又谈什么分手。”

他从对方的话语中明显也听出了顾虑,但是他不明白对方的顾虑是什么。

正如自己的顾虑。谢锦初其实是不愿动真心的…因为他的时间很有限。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在他走之后伤了另一个人的心,他最在乎的那个人的心。

至于萧涯…他感觉对方前后说的话很矛盾,一边对自己穷追不舍,却一边随时都可以为了他而放弃。

他,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有什么顾虑吗。

天气逐渐转秋了。

秋将世间的一切都染成了落日的橘黄。谢锦初其实并不喜欢秋天的落日。因为那只会让他想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萧涯帮他请了假把他送回家,让他回家好好吃点东西。他今天刚买了饭放在餐桌上,“现在趁热吃,刚熬好的小米粥,喝点养养胃。”

谢锦初乖乖坐下,“嗯。”

“还疼吗?”

他摇头道:“不疼了。”

萧涯:“你好好吃饭,我去给你弄暖水袋。”

一通电话将萧涯弄了个措手不及。

“喂,请问是萧先生吗?”

“我是。”

“啊,哦!您的母亲萧飞薇女士晕倒了!现在正在藤春医院急诊室。您现在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请极速前来,我们需要家属签字。”

握在电话上的手顷刻间攥的更紧,“十分钟,我马上就到。”

谢锦初在客厅看着萧涯急匆匆的跑过来,“怎么了?”

萧涯从衣架上拿下外套,事出紧急,他没办法仔细交代了,“我现在有些事,需要出去一趟,厨房里还有些葡萄…记得别吃太多。我先走了,你记得好好休息。”

谢锦初识相的没有去问他怎么了,因为对方看起来有急事,“好,我知道了。”

在那之后,谢锦初依旧每天帮萧涯占坐位,可是他没有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期间两人有发过信息,萧涯对他说,今天下午就会来了。

中途下课接水回来后,他旁边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是万瑜蓓。她向谢锦初招招手,“嘿,锦初,早说我们的课程差不多吧,你看,又碰到了吧?”

她朝周围看了看,“今天怎么没见到那个穿黑色衣服的?”

谢锦初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后喝了口水,“他家里有事,下午来。”

“噢~”

谢锦初:“???你噢什么?”

“上次是谁跟我说…你俩不熟来着?”万瑜蓓俏皮的向他眨眨眼。

“……”咳咳咳。

谢锦初忍不住笑,“原来确实不熟,可是不包括现在。”

万瑜蓓:“熟了也没有用了诶,也不能要vx了。”

谢锦初又喝了一口水,颇为不解的看着她。

万瑜蓓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打趣他,“哎呀,当事人不会不知情吧?”她才不会去打扰有夫之夫呢。不过跟这种脸皮薄又长的好看的男孩子说话实在是太好玩了。

谢锦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万瑜蓓手托着腮又朝他眨眼,“看来是听懂了哦。”

藤春医院病房

一个身形瘦弱面色苍白的女人半躺在病床上,微微阖着眼,虽然看着很孱弱,但依旧能瞧出当年的影子。

萧飞薇有些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对守在她旁边的萧涯说:“你可以走了,妈真的没事儿,只是突发低血糖。”

萧涯没说话,只是略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突兀的高根鞋声音。再然后,那声音静止在了病房门口。萧涯转身去看。

是一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当,尽显成熟女人的韵味。她一身名牌,穿着修身的深蓝色连衣裙,整张脸浓妆艳抹,媚态毕露。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位穿黑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尽职尽责的在旁边站着。

萧涯瞳孔骤缩,手里的床单都快要捏破了。

那是双思嫒,萧涯名义上在国外的“母亲”。

不,她不配。

萧涯站起来,神色深沉,“你来做什么。”

女人无所事事的往门内走,手上竟然还装模作样的提了水果篮,仿佛真的是来看望病人的。鞋子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显得格外清楚,“不干嘛啊,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母子俩。”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还特别在“母子俩”上加重了语气。

萧飞薇本就身体不好,此时更是受不了了,她还在输着液,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双思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沦落至此…你还不满意吗?”

“我还能干什么呀?飞薇,你误会我了。好歹之前也是朋友一场,你何必对我这么大敌意呢?”

萧涯只觉浑身都在气的发抖。他现在真想抛弃那所谓的道德伦理,直接给眼前这个女人一记耳光。

但理智挽回了他。

萧涯:“双思媛,别让我看到你这副恶心的嘴脸。”

双思媛双眼睁大脸色一变,身后的保镖就要出手,却又被她抬手制止住了。转而又当做一个特别好脾气的女士,仿佛只是在轻轻训斥不听话的后辈。

“萧涯,我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给长辈说话?”

“…长辈?母亲?”萧涯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就你也配?”萧飞薇现在正是需要养身体的时候,萧涯并不想和眼前这个女人多废话。只是想将它快点赶走,最好永远都别回来,“我知道你这次来是想干什么。”

“哦?”

“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别想。”萧涯上前一步,直视着女人那张被妆抹的化不开的脸,“…你永远,都别想得到我们萧家一分一毫的财产。”

萧涯:“就算你回来了,也是不可能的。”他一字一句,话语很厉,毫不留情。

“可你的父亲可是说了,他国外的公司…可是归你弟……”

“别跟我提他!”

萧涯在国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比他小三岁,从小被惯坏了的孩子。

女人觉得终于点燃了面前的人的怒火,他抱着臂,红唇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可下一秒萧涯说的话却是令她大惊失色。

萧涯对她冷嘲热讽,“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国外的那家公司…可是有%的股份都在我手里。”

虽然齐建义早在几年前就出国远走高飞,但那其中的多数财产都是之前萧飞薇的。萧涯这几年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其实…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他的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算了一计。

“属于我们家的东西,你一分都别想得到。”

下午第二节老教授的课,萧涯从后门摇摇晃晃的进来了。谢锦初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直到此时注意到那抺黑影才打起精神给他打掩护。

谢锦初挺想知道他这几天都去干嘛了,但萧涯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他也不好多问。

萧涯不想听课,把头往谢锦初肩膀上一放,后者不自觉僵了一下。

萧涯:“我有点儿累,借我靠会儿。”

谢锦初:“…嗯,你要想睡就睡吧,我帮你看着。”

萧涯又抬起头看着他笑,“怎么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

“…不是,我怕被老师发现。”

萧涯实在是忍不住了,低下头在他肩膀上笑了好一会儿,“拜托了小朋友,你已经上大学了,快点脱离之前的噩梦吧。”

谢锦初:“……”哦。

谢锦初给人当了半节课的人形靠枕。

萧涯中途醒了一次。他突然直起身,“抱歉…一不小心睡太久了,压的你肩膀很累吧。”

谢锦初摇头,“不累。”倒是你,这两天肯定连觉也没睡好吧。

*

中午去食堂的时候,萧涯告诉了他这几天的经历。

谢锦初喝了一口汤,“那阿姨现在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萧涯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你瘦,多吃点儿,怪不得肠胃不好。”

谢锦初看着餐盘里像堆小山一样的食物,也只能默默的点头。

他瞧着萧涯不太开心,便提仪带他出去喝奶茶。

“今天戚紫不在,我带你去。”谢锦初推开了奶茶店的玻璃门,“你想喝什么?”

“抹茶。”

“嗯?”

“就上次的,抹茶味儿的。”

谢锦初看着他愣了两秒,笑得更欢了,“我发现啊,你有时候还真是固执。”

萧涯最喜欢看他笑的样子。他道:“你怎么发现的?”

“喝咖啡的时候只喝咖啡,还是纯苦的那种。现在喝奶茶…又只要抹茶味儿的。”

他确实挺固执的。就像是看上了一个人,从此就再也移不开眼。

门外来了位客人,“你好,来杯芋泥波波。”

谢锦初把一盘小蛋糕放在萧涯桌上。

“好的。”

萧涯坐在一旁看着谢锦初熟练的忙碌着,送走了客人后又坐回他身边。

萧涯问他:“这蛋糕是你做的?”

谢锦初:“嗯。我学了好久的。”

“甜吗?”

谢锦初笑,“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萧涯:“你做的你不知道?”

“……”他还真没自己尝过。

萧涯用旁边的小叉子给叉了一块蛋糕,“要不…你先替我尝尝?”

“……”谢锦初想接过叉子,却被人拿着躲过了。没办法,但只好直接咬下了那块蛋糕。

“甜不甜?”萧涯问他。

谢锦初:“甜。”

萧涯吃掉了叉子上剩下的奶油,“确实挺甜的。”

谢锦初反应迟钝,但他觉得对方所说的“甜”若有所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朵尖尖已经红了。

萧涯指了指自己的下嘴唇,“你这里,有奶油。”

谢锦初用手背擦了一下,“还有吗?”

“是在这儿。”萧涯顷下身,在青年的嘴角吻了一下,奶油也消失不见了。

于是……

于是某人的耳朵尖尖更红了。

真的是好可爱。萧涯忍不住想。

睌上的时候,谢锦初对萧涯说想一起去看看萧飞薇,萧涯立刻同意了。

萧飞薇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谢锦初特别有礼貌的喊她“阿姨”,又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她可是对这个乖巧的男孩子喜欢的紧。

后来,萧涯将他送回了家。

“要不要和我吻别一下?”

谢锦初笑,“你这可是叫耍赖皮。”他无奈的踮起脚,在他嘴边亲了一下。

萧涯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夜下静谧,灯火阑珊。

这天是周六,又到了谢锦初去医院的日子,依旧是那间熟悉的白色房间。

许文钧看了下他新做的检查,神情严肃,“照你的病情来看…现在这个情况是控制的很不错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谢锦初点头,“我都知道。”

“行了,那就先给你开这次的药吧。”

“嗯。”

他拿着单子去了一楼,路过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特别像萧涯。

谢锦初蹙眉。会是他吗…他来医院干嘛?他记得阿姨已经出院了啊。而且看那个身影的样子……虽然个高挺拔,但依旧显得很疲惫。

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应该不会是他。

毕竟萧涯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样子。

……但也只是在他面前。在别人面前的话,就不得而知了。

他找医生开了药,搭车回家。

傍晚,夕阳倾斜,天边洒下一片橘红。谢锦初给旁边的花浇了水,静静地坐在画架前勾勒着风景。可总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最近总是辗转反侧,不得安眠。总之就是心头很不安。

他也常常做梦,梦的内容总是特别真实……他现在已经确定了,那个背影,就是萧涯。可对方总是背对着他露出半张脸,他想靠近光亮去抓住,却怎么碰也碰不到。

……真的好想抓住啊。即使只是在梦中。因为他觉得如果这抹光亮消散了,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可庆幸的是,背影转过身来拥抱他了,一遍一遍的对他说着。

“锦初,不要怕,不要怕,我在,不疼。我抱着你。”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会醒过来,而枕头上常常会有泪痕。

终于放假了。

这天,谢锦初崴脚了。直接碰到了旁边的楼梯边沿。膝盖很疼,脚踝更疼。

萧涯将他抱起来,一遍一遍地说着,“不疼啊,不疼。上好药过些天就会好了。”

谢锦初哭了。

他哭的很不知来由。

可他就是想哭。

他很难受。

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他总觉得心里很不对劲儿……仿佛只要松开眼前人的衣襟,他就要消失不见了。

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萧涯慌了。他从不知道该怎么哄人,特别是哭的人,只能一遍一遍的擦着他的眼泪,亲吻着他的脸颊,“不哭了,宝贝不哭,我知道很疼……但是你哭我也会心疼的。”

谢锦初眼眶通红,“你知道什么啊……”他不怕疼,他只是心里难受。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你抱抱我,萧涯……你抱抱我。”

“好、好,我抱着你呢,别哭了啊。”萧涯用力的抱着谢锦初,仿佛要把人揉进血肉里。

这个人怎么这么招人疼。

真想一辈子都好好宠着他。

谢锦初不哭了。

他正在家里画画儿。

画的是萧涯。

外面又下雨了。

萧涯还没有回家,他说过的,今天要给谢锦初一个惊喜。

谢锦初不想要惊喜了,他只想让萧涯回家。可萧涯还是没有出现。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没关,雨点倾落。一股强烈的劲风吹过客厅,把桔梗花的花瓣都吹落了两遍。

谢锦初马上关好窗户,又拾起那两片凋落的花瓣。

他盯着手心里白色的花瓣,微微愣神。

不对。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萧涯,他要去找萧涯。

他连鞋都没顾上换,飞速的往楼下跑,甚至忘了按电梯。

外面,大雨倾盆如注。

谢锦初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是凭着预感一直往前跑,往前跑。

他感觉脸颊热热的,有液体滑落下来。

自己竟然又不争气的哭了。

什么都没有。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可他什么也看不清,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好像在消散。

终于,他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

雨水湿湿嗒嗒的淋了他一身,湿透的刘海甚至挡住了视线。

但他终于看到那个人了。

他站在暖黄的路灯下,撑着黑色的伞,和那时一模一样。而旁边,就是谢锦初工作的奶茶店。

他手里还捧着一捧花。

是桔梗花。

谢锦初什么也管不了了,直直的朝他奔跑过来,跌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萧涯…萧涯……”他啜泣着,一遍遍的喊着青年的名字。

“我在。”青年温柔的亲吻着他的发顶,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擦去他脸上的泪珠。

“我不想要什么惊喜了…我们快回家吧。”

萧涯:“小傻瓜,惊喜就在这儿呢。喏,送你的花。”他将手中一捧珍贵的桔梗花给了谢锦初。

谢锦初抱着花,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要,我不要花……”

“那你想要什么?”萧涯的嗓音依旧温柔。

“我要你,我要你啊…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谢锦初有些胡言乱语,眼泪和雨水打湿了青年的衣衫。

可萧涯这次却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谢锦初慢慢抬起头来,将人抓得更紧,“萧涯…我感觉你就要消失了……”就像现在一样,虽然我是抱着你的,但就是感觉你离我好远好远,永远都碰不到。

萧涯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看来你还是要知道了啊……”

谢锦初愣住了。

他慌张的抓起萧涯的手臂。

“什…什么意思?”

原来刚才的世界模糊并不是谢锦初的幻觉,是这个世界真的在逐渐消失崩落。

谢锦初看着周围世界的变化,只是将头埋进人的胸膛里,将萧涯抱得更紧,“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萧涯你回答我!”谢锦初哭的双眼通红,瞧着好不可怜。

“你个大骗子,大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了他一线曙光,又要让他这么快的失去?

谢锦初只是哭,他想停下来,可是他忍不住。他想捂住耳朵不听这些话,他不想让萧涯消失……

不想,不想,不想。

不要消失……

不要离开我。

萧涯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他也紧紧的回抱着谢锦初,不停地吻着青年的发顶。

“不可以哭了,不然第二天醒来的话…眼睛会肿的。”

“我不喜欢让谢锦初哭,我想看谢锦初笑。”

又是那道熟悉的白光,直直的刺向他的眼球。只是这次,那个人是面向他的。

“不要——!!!”

谢锦初彻底崩溃了。

“萧涯…你回来,你快回来!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嗯呜呜呜——”

萧涯在他的眼前,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化为泡沫,那把黑伞滚落到了地上,滚到了谢锦初的脚边。

谢锦初想去触碰他,手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最后的最后,他听见萧涯说。

“锦初,不要哭。”

“谢锦初,我爱你。”

-

骤然间,天光大亮。

雨停了。

天晴了。

谢锦初的梦,终于醒了。

谢锦初醒了。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一就是他熟悉的房子。有阳光洒落进来,可他没有感到一丝暖意。

他坐起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看来这具身体是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他比原来更削瘦,皮肤也更苍白,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黯然失色。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了。

离他的大学生活已经过去了五年。

五年……五年了啊。

他往脸上一摸,手背上亮亮的。果然自己又哭了。真不争气。

许文钧现在正在医院上班,途中接到了一通电话。

顾澈:“喂,许叔,阿许他最近又着凉了,我过会儿带他来看一下?”

顾澈,许文钧他小侄子的对象,对许池可谓是百依百顺。

“嗯…行,你到我快下班的时候再来吧,那时候人少。”

“好。”

谢锦初现在很闲,他没有去工作,而是在家安心休养。

萧涯手中的公司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慈善机构,专门为残疾人士做保障。

谢锦初就坐在画架旁,看着千篇一律的风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画什么。

旁边堆了一摞纸,全部都是他画的画。

只是那张画上……画的全部都是同一个人。或是他的背影,或是他的侧脸。

那是萧涯。

旁边许久静默的手机响了,谢锦初接通,“喂。”

对面是许文钧的声音,“喂,锦初,我中午再陪你去墓园啊,今天可能得回来晚点儿。”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去。”

“你不要坐我的车吗?自己怎么去?”

“我可以在路上搭车啊。”

对面沉默了一秒,继而说道:“行,那我忙完直接去墓园找你。”

“嗯。”谢锦初有些心不在焉,手不停在画纸上描摹着,这次画的是一朵桔梗花。

那天上午十点,他到达了墓园。

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

他不喜欢下雨。

他讨厌下雨。

他先来到了自己父母的墓碑前,止不住的红了眼眶。和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话。

“爸,妈,我这两年都有在好好治病,你们不要担心了。”

“只是……我现在很不解,人所要想活下去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或许从前他是知道的,但现在…他已经早在那场瓢泼大雨中迷失了自我。

最后,他来到了那个人的墓碑前。

谢锦初将手里的一捧桔梗放在了上面,他缓缓蹲下身,将自己的身体缩得很紧,如同一只雏鸟在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

再次抬起头时,他已经将泪痕擦干净了。

他笑了,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的声音颤抖着,却依然坚持,“萧涯,你知道吗?我今天又梦到你了。”

“这是第几回了?我也记不清了……”

“总之,很多很多回。”

“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时候吗?”

那年大三的时候,谢锦初遇到了一个人。

那时阳光刚好,青年就坐在桌旁,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他听见对方说,“你们这儿的咖啡真好喝,我可以常来吗?”

谢锦初笑着回答他,“当然。”

两人越来越熟悉,越来越熟悉。那一天,萧涯向他表白了。

他说:“我觉得桔梗与你挺衬的,以后每年……我都送你桔梗吧。”

谢锦初:“好。”

直到现在。他一直记得那句话。

那个人对他说。

桔梗之后,你会记住我。

谢锦初:“我有在听你的话…你说不让我哭,我没有哭,我是笑着来见你的。”

他说着,眼眶中却又包上一层泪花。

“可…可是我忍不住,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一见到你,我就什么也控制不了了。”

下一秒,谢锦初将头贴在了冰凉的石头上,用手紧紧的抱住了那块墓碑。雨点打得他浑身冰凉,可他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萧涯,你看,你看啊,我抱住你了,你也再抱抱我好不好?”

泪珠从脸颊滚落,滴在了墓碑上。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你能听见吗?对,你一定能听见的。”

“家里的那只猫已经寿终正寝了,他是安详着离去的……你不用担心。”

“慈善机构经营的很好,我经常听到有人说,背后的老总是谁,心肠这么好呢。”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呢?”

“你个大骗子。”

“……你说好不会丢下我的。”

“你骗我了。”

谢锦初又笑了,“不过,我原谅你了。”

“毕竟你只骗了我这一次。”

“也只有这一次了……”

“不会有下一次了。”

谢锦初整个上午就蹲在那儿,说了好多好多话,他浑身冰凉,胃里如同有刀在绞,可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文钧,看来这次…不能兑现和你的约定了。

谢锦初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他深呼一口气,说:“萧涯,可是你这次再也不能丢下我了。”

“我来找你。”

他越说越累,越说越累,整个上午一口水也没有喝,一张苍白的小脸紧紧的贴在墓碑上。

他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但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最后的最后,谢锦初突然想到,原来他经常看到白光后的那个背影,只是他的梦中梦。

那个梦的尽头,他瞧见背影转过了身,朝他伸出手说。

“锦初,我来接你回家。”

家……

这个词对他来说好陌生,却又好熟悉。

他忽然想起来了。

对啊,有萧涯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原来那道白光的尽头,就是他的归宿。

于是他张开手臂,毫不犹豫的奔向了那个人的怀抱。

——萧涯,我永远爱你。

——我也是。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要永远的、一直一直在一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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