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大概是太难为情,纪知夏失声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他声音很小,陆岱嘴唇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喉结滑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那就,休息吧。”
房门关上,纪知夏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对陆岱的感情变得很复杂,一方面的确是能感觉到他温柔的内心,另一方面,也能感受到他某种说一不二、更强势的部分,这种强势、控制欲,让他产生了些许阵痛,不过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如果同住一个屋檐下,要磨合的地方或许会有很多,毕竟————
他不是那种讨喜的角色,且总是很难得到别人的喜爱。
这样的他,或许会让陆岱失望。
对了,纪知夏想起来,学校里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他是请假回来的,只是被没收了手机后,辅导员打电话来问,被陶红慧他们撒了他出车祸住院的谎话,假期也延长到了一个月。
现在自己没事,是该早点回学校的。
纪知夏上学很晚,他这个年纪很多人都已经毕业了,但他还在念大三,还有一年才毕业。
又想,他和陆岱是假结婚,他一直麻烦陆岱也很不好,他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样两人就两清了。
他想着想着,人陷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天鹅绒床里睡着了。
纪知夏睡得很沉,直到傍晚,他才醒过来,他看了一眼时间,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他下了床,打开门,走出客厅,看见客厅里灯光明亮,和之前进门的极简风格有了很大的区别,地上铺设了米色的柔软薄地毯,宽敞的阳台上还放了一个装着毛茸茸毯子和玩偶的半摇篮秋千。
墙壁上也贴上了质感丰富极具层次性的壁纸,带点蓝色的渐变,一下子就黑白灰的极简装修风格变成了更适合一家人居住的暖色风格。
中间宽大的吧台上摆满了酒,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都是口感很不错,但度数又不高的酒种,很适合饭后小酌一杯。
甚至吧台里新增了一座崭新的冰淇淋机和造价不菲的咖啡机。
成袋的咖啡豆一袋袋地摞在还没有安装挡灰板的柜子里,上面还有一堆看不懂的英文,是从国外空运回来的质量上乘的咖啡豆。
除了意式鹿皮沙发,还添置了更年轻化的柔和蓝色系布艺沙发,在宽敞的客厅也显得格外显眼,且本身的鹿皮沙发也铺了一层柔和蓝色系的沙发罩,配着几个柠檬黄的靠枕,显得清新又温暖。
还有头顶的吊灯,都从之前性冷淡的简约变成了可爱吊灯风格,灯罩还长着一双天使小翅膀,有一种古怪的童趣与可爱。
若纪知夏去查看那些房间,也可以发现大变样,不仅新增了男孩子都会喜欢的游戏机房,还有家庭影音室、健身房和电竞房,还将除了他睡的那间卧室的其他卧室,都改造成了男孩的房间,里面的衣帽间全都更换成了男孩的衣物,有各种大牌例如Maison Margiela,石头岛机能风,Saint Laurent、LV、NewBalance等,充满个性又不拘于一格,只要是男孩,总能在其中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
比起女性的用品,男孩的也要少很多,但也不会少太多,奢侈包包变成了各种球鞋,尺码竟都是纪知夏的尺码,每一款当季、或者前几年的大热门、联名限量都有,被整整齐齐地用一个超大的壁柜摆了起来,柜子里还内置了柔和的灯光,即使晚上,都可以选自己心仪的球鞋,简直把名牌鞋店搬进了家。
衣柜有一块面积很大的地方用来放正式场合的正装,不过因为时间紧迫,所以都是大牌西装,尺码虽然合适,却不如定制西装那般贴合腰身,正装下方则是一排排抽屉,打开看,能看见一块块昂贵腕表排列整齐地躺在丝绒软垫上。有正式场合佩戴的,也有日常佩戴的,都考虑到了纪知夏的年纪,不会过于成熟,反而有着青春活泼的精致设计,和纪知夏的气质吻合。
另一边的抽屉则是放满了胸针、男式项链、水晶钻石宝石袖扣和各种戒指,一打开抽屉,眼睛都能被璀璨的光芒给晃花了。
别的比如帽子围巾,都一应俱全,整整齐齐的整理分类,
七八个房间的衣帽间都放满了衣服鞋子帽子,就算再挑,也能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
这点纪知夏还不知道,他只知道客厅大变样了,有点茫然,他下意识想去摸手机,只是很快就想起自己已经没有手机了,自己那老旧的二手手机被落在了纪家,陆岱送他的苹果手机在他离开前都还躺在地上。
就在纪知夏发呆的时候,陆岱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那只戴着助听器的耳朵里,“你饿了么?”
纪知夏扭头去看,看见了陆岱,他正围着围裙,一双手端着菜走出来,放到了餐桌上。
纪知夏忙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看见餐桌上的菜,有点惊讶,“这……这是你做的吗?”
陆岱声音冷淡的“嗯”了一声,“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只做了三菜一汤。”
“够了,够了!”纪知夏声音提高了几分,又有些局促地降低了几分音量:“以后、以后这些我来做吧,包括家务,等我回学校的时候,也可以做点兼职,我可以给你房租。”
陆岱本来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听到他这些话,面无表情的脸上更冷了,他伸手解下身上的围裙,因为个子高大,围裙显得又小且不合身,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合身,穿在身上又意外地很突显他的身材。
陆岱个子太高了,身材比例又出奇的好,胸膛和臂膀都覆着恰到好处的肌肉,将围裙撑得鼓鼓的,却又不会很过分,是一具很成熟、很有魅力的男性躯体。更别说他长了一张过于俊美的脸,即使眸光冷淡,那股子矜贵又优雅的气质也足够吸引人所有人的目光。
天生的领导者、上位者,合该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是被众星捧起的月亮,光芒四射,璀璨夺目。
这样的陆岱,用这样一双淬着寒冰的眼眸注视纪知夏,轻易地叫他心尖颤抖,睫毛颤抖到说不出话来。
“纪知夏,听着。”陆岱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跟你重复了无数遍,我们结婚,是合作,是双赢,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署一份协议,我会给你提供一切身为陆夫人的所有权利、待遇,同样,你也需要扮演好陆夫人这个角色。”
“这是交易,你说的做家务,会有人来做,我可以请几个保姆帮佣,你作为陆夫人,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仅此而已。”见纪知夏身体紧绷,唇色发白,陆岱说话的语气,散去了一些冰冷,柔和了些许,“……明天我会拟定一份协议,现在,先坐下吃饭。”
纪知夏这才挪动脚步,坐了下来。
陆岱回厨房,将剩下的几道菜都端了出来,漂亮的宽敞白色实木餐桌上,还有一个花瓶,上面插着新鲜的花朵,上面还站着晶莹的水珠,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为素白的餐桌增加了几分娇艳的颜色。
陆岱将花瓶挪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重新坐回来,说:“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做了几道菜,今天先将就,明天做饭阿姨会过来。”
纪知夏看了一眼,色香俱全,完全看不出是不经常下厨的人做的菜,他心里很惊讶,顿时觉得陆岱有点烟火气了,他拿起筷子,试着尝了一块鱼香肉丝,肉质口感很好,汤汁也很入味儿,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陆岱问:“怎么样?”
纪知夏回答:“好吃。”
他看向陆岱,心里的感觉变得新奇起来,“你……你居然会做饭?”
陆岱语气淡淡地说:“会,照着菜谱做就行了。”
纪知夏更惊讶了,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崇拜,“就这样吗?”
“就这样。”陆岱说。
纪知夏说:“你好厉害,我在家里经常做饭,但是做的没你这么好吃。”
陆岱微微蹙眉,“你做饭?”
纪知夏:“嗯,在家里都是我做饭的,不过一开始做的不好吃,经常挨骂,后来做的多了,才能入口的。”
陆岱没说话,只是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你以后不用做饭,不需要你做这件事,我也是偶尔才会下厨房。”
陆岱说话始终是慢条斯理的,说话的音色又冷,他说这么多话,反而有一股奇异的反差,叫人神经紧绷,也仍觉得他具有某种亲和力。
纪知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投桃报李地,拿起公筷夹起一块排骨,放到陆岱碗里,“你也吃。”
陆岱看向他,“你该叫我什么?”
纪知夏目光与他对上,还有几分下意识地胆怯,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努力与陆岱直视,只是那颤抖的睫毛依然暴露了他的不安,“……哥哥。”
在陆岱那暗含鼓励的目光中,纪知夏微微红着脸,目光移开些许,小声地吐出了下面的话,“哥哥,你也吃。”
陆岱眼里的鼓励变成了满意,“这样就对了,我不希望你跟我太生分。”
纪知夏精巧的喉结微微滑动,“我知道了,哥哥。”
别看陆岱性子似乎很冷,但在某种程度上,又意外的很好讨好。
纪知夏也从中领悟到了如何跟陆岱的相处。
两人的吃相都很斯文,也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默默吃完饭后,纪知夏要主动起来收碗筷,陆岱伸出手臂拦住他,“我说了,你不用做任何事。”
纪知夏立即收回手,乖乖地说:“好的,哥哥。”
陆岱收了碗筷,将碗筷放到了厨房里的自动洗碗机里,简单洗了洗手,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对纪知夏招手,姿态舒展自然,“我教你怎么用浴室。”
纪知夏跟着他的脚步到了客厅的浴室,那是一个很豪华的浴室,有一个很宽敞、能容纳下好几个成年男人的浴缸,配置了零食架和镶嵌式投影仪和放置零食水果的抽拉式小冰箱。
陆岱一进浴室,就拿起一只香薰,插进装满精油的水晶鼎容器里浸湿,取出,将另一头插进精油里,很快,空气之中就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冷香味儿。
陆岱拍了拍纪知夏的肩膀,很轻,有几分催促的意味,“来这边。”
“这是热水开关,这是冷水开关,顺时针旋转出水,转这个是恒温,逆时针转动,是加热……”
纪知夏记性是不错的,在陆岱的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怎么使用。陆岱又教他怎么使用投影仪,
陆岱夸奖性子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你很聪明。”
纪知夏感觉到他话里话外都在将他当小孩子,有点不开心,鼓起勇气,说:“我已经22岁了。”
陆岱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别扭,“我知道。”
纪知夏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哥哥,你不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说完,才担心陆岱生气,有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陆岱并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淡淡地说:“我比你大五岁,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
他压低声音,却能保证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纪知夏戴着助听器的那只耳朵里,“不想当小孩,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纪知夏茫然地看他,陆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即使是22岁的人了,脸上还有着婴儿肥,手感细滑,触碰的指腹都染上了几分柔软的凉意,陆岱微微有些惊讶,面上却没有任何表露,“不过,你有进步,至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纪知夏这时候还不懂陆岱在说什么,却也隐约地感觉到了他对自己那奇异的纵容和……宠爱。
只是这种宠爱,是源于什么?
纪知夏不明白,但这个答案,陆岱很早就回答他了,是弟弟,是家人,是合作人,是朋友,甚至到后来,这个关系又由他定义,会变成最亲密的爱侣。
但现在,仅仅是陆岱,对一个有着短暂青梅竹马经历且有几分好感的邻家弟弟的宠爱而已。
翌日,陆岱早早去公司了,纪知夏甚至没见到陆岱的面。
这一天,陆岱请的做饭师傅也上门试菜了。
考虑到纪知夏的口味,请的做饭师傅有两位,一位既能做南方口味的饭菜,也能做北方口味的饭菜,还会诸多菜系,有过制作国宴的辉煌履历。另一位则是陆岱从米其林餐厅高薪聘请过来的主厨,特别擅长制作甜点,各种西餐也手到擒来。
两位都试了菜,满满的摆了一整个餐桌,纪知夏还没开始动筷子,一个自称陆岱大秘的人拜访。
纪知夏去开门,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出现在眼前,他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胶梳到脑后,戴着一个金丝眼镜,莫名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但他气质圆钝,皮肤白皙,脸部线条又有几分柔和,因此那种斯文败类的感觉被冲淡了不少,更能让人联想到妇女之友之类的形象。
青年很客气地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你好,我是陆总的大秘,叫做孟池,陆总派我来给夫人送一份协议,并叮嘱我监督夫人吃饭。”
可能是知道纪知夏半聋的情况,他说话都刻意地偏向纪知夏戴着助听器的那一边,而且音量也刻意地提高了几分。
虽然他做的很刻意,但在纪知夏眼里其实也没有那么明显,纪知夏反倒更关注另一件事,那就是孟池嘴里的“夫人”,叫他很别扭,忍不住说:“……你不用叫我夫人。”
孟池说:“好的,夫人。”
纪知夏:“……”
纪知夏抿起唇,不敢说话了。
但孟池也不是欺负他,他看纪知夏不说话,解释道:“夫人,你现在是陆总明面上的妻子,该有的称呼和规矩都不能少,希望你能见谅一下。”
纪知夏顿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他又想起什么,忙侧开一边,说:“你快进来。”
纪知夏一边说,一边从鞋柜里找了一双拖鞋给他。
孟池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换上了他递过来的拖鞋。
两人走进客厅,孟池闻到了两位厨师做的美食的香味儿。
纪知夏问他:“孟秘书,你吃过饭了吗?”
孟池颔首,“吃过了,协议的事情暂且不提,夫人你尝尝他们的手艺,如果满意,我们会正式聘用他,如果不满意,陆总会给你再换。”
纪知夏其实很怕麻烦别人的,偏偏陆岱那么霸道,他即使觉得不自在,也不敢说话,在这些方面,只能任由陆岱摆弄。
不过纪知夏也不是不记好的人,陆岱说是合作,是双赢,但都是陆岱为他做,他什么都没有做,这样的付出不对等,让纪知夏心里很不自在。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服从陆岱的一切安排,等日后有机会……再回报陆岱。
纪知夏想到这里,垂下了眼眸,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中餐师傅做的菜,又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西餐厨师的甜点,说:“好吃的,他们做的我都很喜欢,帮我谢谢你们陆总。”
孟池说:“这是应该的。”
孟池对那两位厨师说:“夫人很满意你们的厨艺,晚上我会给你们发聘用合同,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那两位师傅立即喜笑颜开,对孟池点点头,就离开了。
虽然有点小家子气,但好奇心让纪知夏忍不住问:“他们工资多少?”
孟池回答:“中餐师傅税后工资是十万,西餐师傅税后工资八万,不包括五险一金,各种节日福利,每年会安排两次体检和环球旅游。”
纪知夏有点听不清,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多少?”
孟池又回答了一遍,纪知夏茫然了,他过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也会做饭,比中餐师傅差点,可以不请做饭师傅吗?”
孟池脸色更严肃了几分,“夫人,您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你去处理。”
纪知夏问:“什么事情?”
孟池回答:“去上学。”
纪知夏:“……”
他沉默了。
孟池问:“您不是学生吗?”
纪知夏说:“……我是。”
孟池说:“你的学校正好也在A市,可以办理在校外留宿。”
纪知夏不说话,孟池看着纪知夏的脸色,看出有几分不情愿,顿了一下,才道:“夫人,这件事以后再说,菜要凉了,请你先用饭。”
纪知夏“嗯”了一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这一顿饭。
又在孟池的注视下用了甜点和水果,将肚子撑得很饱,被孟池拍下一张照片才算完。
纪知夏问:“为什么要拍照?”
孟池回答说:“因为这是我的任务。”
纪知夏:“……”
他看着孟池将照片发给了谁,不用想,肯定是陆岱。
难道自己都到了要人监督吃饭的地步吗?又不是小孩子。
饭后,纪知夏看着他把只吃了一点的剩菜倒掉,十分错愕,说话的音量都大了几分,“你这是做什么?”
孟池看了他一眼,“这是剩菜,只能吃一次,新鲜的菜味道才好。”
纪知夏问:“那冰箱是用来做什么的?”
孟池说:“反正不是用来放剩菜的,夫人,不新鲜的菜没有必要再吃,就算加热了,也会流失原本的营养和味道,如果你不想浪费,那就多吃点。据我观察,你的胃口太小了,不像一个成年男子,你应该能吃更多一些才对。”
要是陆岱来跟他说这话,纪知夏保准不敢说话,但对上这个孟池,或许是因为他这种天生带着某种亲和力的缘故,叫他一直在陆岱面前紧绷的精神也舒展了几分,“可是,我已经很饱了。”
孟池说:“你还能再吃。”
纪知夏突然意识到孟池跟陆岱在某种程度上是很相似的,又或者,“……是陆岱吩咐你的吗?”
孟池爽快地承认了,“是的,在往后,我会负责夫人生活上的所有事,包括监督夫人长胖长肉。”
纪知夏:“……”
孟池拿陆岱来压他,那就让他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纪知夏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
孟池将碗碟放进洗碗机处理好,做完这些,才打开带来的文件袋,将一份文件放到纪知夏面前,“这是陆总为夫人您拟定的协议,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如果没有的话,你在这里签字,从你签字的那一刻,协议正式起效。”
纪知夏拿起协议,粗略地看了一遍,这份合同对于他来说,百利无一害,他仅仅只需要做陆岱乖巧安分的妻子,就可以使用陆岱可以使用的任何资源。
这份权益大到无法想象,甚至陆岱每个月会支付他18万的零花钱,所有黑卡副卡都随便他使用,上不封顶。
而离婚虽然没有保证什么时候可以离,但是也写清楚了,他们离婚后陆岱会给足每年不低于五百万的赡养费用。
只要他签下名字,即使是演戏,他所得到的,都足以保障他下半生的生活了。
但是,陆岱给他的太多了,完全没有必要给他这么多的,他有手有脚的,并不想靠陆岱养。
纪知夏捏着笔,迟迟没有下笔。
孟池看他不动,在纪知夏耳边问:“夫人,请问你有什么疑虑?可以说出来,我会为你解答。”
纪知夏这样敏感的内心,很难对外人轻易地吐露,他也知道刚刚想为陆岱省钱不要做饭师傅说的那句话,很小家子气,很丢陆岱的脸,要是他再说一句给得太多了,想必这位孟池孟秘书也会为之侧目的吧。
所以他呐呐地回答:“没有,我只是在考虑。”
孟池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夫人慢慢考虑,我有足够的时间,毕竟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夫人你。”
孟池这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让纪知夏感到了一股压力,他眸子低垂,薄薄的眼皮微颤,目光落到那份协议上,心情复杂。
而孟池像他所说的那样,的确是不着急的,他甚至拉开旁边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其实孟池也知道纪知夏在考虑什么,从他这个很直很直的直男角度去看,纪知夏长得是很漂亮,很美,这种美是超越性别的,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他能在这两者之中取得一个极妙的中间值,任何角度都呈现出一种毫无瑕疵、中性的极致美学。
这样顶级的一张漂亮脸蛋,气质却实在柔弱,又有半聋的身体缺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很好欺负的味道,像一只总觉得周围都是觊觎它的天敌小动物,战战兢兢地躲在自己那薄弱的堡垒里,企图用那柔弱的身躯来抵御一切外来的压力。
这样的小动物不敏感是很难活下去的,敏感胆怯是他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武器。
但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小动物会局限于他那小小的世界,无法看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美妙。
他如今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资源,所有物质随他享用,他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孟池不能否认,他对纪知夏挺有好感的,他总觉得纪知夏像一只被抛弃的幼猫,正处于一种对新世界重新建立信任的时期,他总是对这样的人和动物充满怜爱,并试图手把手教他们领略美好。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种特性,陆岱才会让他来照顾纪知夏。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知夏动了,他说:“我考虑好了。”
他说着,捏着笔,在协议上签了字。
孟池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想好,如果纪知夏拒绝签字他要怎么劝说呢,他微笑起来,说:“夫人,你这么做是对的,这份协议能很好的保障你的权益,你如果不签,陆总会很伤脑筋。”
纪知夏有点好奇,但性格腼腆,总是很难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孟池极会察言观色,见状语气温和地问:“夫人,有事吗?”
纪知夏在他的注视下,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不自在,他总是很难与人对视,无论是谁,“如果我不签呢?”
孟池微笑道:“陆总会回来劝你签的。”
纪知夏:“……”
其实和陆岱短短相处了那么几天,纪知夏就已经明白了陆岱的行为处事,陆岱是很明显的那种大家长的画风,有作为家长的威严,和掌控欲。
不过,纪知夏并不讨厌陆岱这种作风,因为他知道陆岱是为了他好。
这份协议也是陆岱为他考虑,特地为他准备的。
他又怎么会讨厌呢?只是,纪知夏觉得自己不配陆岱对他这么好。
他值得陆岱对他这么好吗?装作乖巧的妻子,在结婚期间不谈恋爱,这不是最基本的吗?他既然跟陆岱拿了结婚证,他会对得起这张结婚证,绝对不会做对不起陆岱的事情。
要是孟池知道纪知夏在想什么,都会觉得他轴得很,不过即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他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一些。
孟池一脸认真地对纪知夏说:“夫人,其实在陆总跟你拿结婚证之前,陆太太和陆先生给陆总准备了很多千金,陆氏集团走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再用联姻来稳固地位,所以这些千金都是陆太太和陆先生喜欢的。陆总这几十年来非常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任何暧昧对象,他一心扑在公司上,眼里只有集团的公务,他需要一个乖巧聪慧的妻子,来帮他稳住后方,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至今陆太太和陆先生都还不知道陆总已经结婚。”
顿了一下,继续道:“一开始选择纪泽兰,是因为纪泽兰和他有娃娃亲,而且家境一般,好掌控,才会瞒着父母来娶她,不过,后面的事情夫人你也知道了,与纪泽兰相比,您更适合成为陆总的妻子。”
孟池语气放缓,柔声道:“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了,您要面对的是陆总的父母,陆总的兄弟姐妹、陆总的爱慕者追求者,您后面还要陪着陆总出席各种商务活动和晚会,这是一份十分艰辛的工作,并不会轻松,陆总给您的,都是您应得的,您的时间,和精力,十分宝贵,也希望您不要随意地轻贱自己。”
纪知夏轴是轴,但好在很听人话,也听得进去劝,他听了孟池的话,心里那点轴劲顿时消散了大半,他肩膀都舒展开来,“……我明白了。”
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暗含一抹坚定,“我会好好做陆岱的妻子的。”
孟池听了,唇角咧开,露出一抹笑容,“夫人你能想开就好。”
这样说着,纪知夏眸光有点闪烁地看了看孟池,孟池注意到他的目光,殷切地问:“怎么了夫人?”
纪知夏移开目光,“你、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夫人。”
他真的……很不习惯。
孟池说:“那是不能的,夫人。”
纪知夏:“……”
孟池盯完纪知夏签了协议后,又想起一件事,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纪知夏,对他说:“夫人,这是你的新手机,里面已经输入了陆总的电话,你可以随时联系他。”
纪知夏这次没有再让孟池看笑话,他沉默地从孟池手里接过手机。
孟池伸出手,在耳边做了一个手势,对纪知夏说:“夫人可以给陆总打个电话,我想他会很高兴。”
纪知夏却指了指自己戴着助听器的左耳,说:“不能接听电话。”
孟池愣了一下,问:“因为助听器?”
纪知夏点头,接听电话会影响助听器发挥作用,孟池若有所思,他对纪知夏说:“我会跟陆总提一下这件事。”
纪知夏疑惑地看向他,孟池说:“没准夫人您这耳朵能治好。”
纪知夏波澜不惊地摇了摇头,纪旬杰那几巴掌导致他鼓膜穿孔,还有胫骨的链中断,在一开始只是听力骤然下降,紧接着长时间的耳鸣,再然后,就是彻底的失聪。
有一个很短暂的时期,他能清晰地感觉听力的骤然流失,却没有任何办法,太小了,才上三年级,没有钱,父母也不带他去看,还是老师看他情况不对,带他去医院检查,才查出来的,通知他父母,没引来重视,只有冷嘲热讽。
再然后就是另一只耳朵的听力下降,只是他下降的速度是很缓慢的,能支撑他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再后面就是靠自己打零工买了助听器,艰难地上完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很好,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上大学后他也对恢复听力有所期待,攒了一笔钱去医院检查,无论多权威的医生,在给他检查完耳朵,都很确定地说:“没得治了,都彻底失去功能了,是永久性单侧全聋,没得治了。另一侧还有残留听力,但迟早也会全聋的,珍惜这段时间吧。”
他不死心,每次打工攒到钱,总会第一个去医院,邻省的各种医院都去过了,甚至一些打广告打得神乎其神的私人医院,对他的耳朵都是一样的说辞。
事到如今,纪知夏对此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等到两只耳朵都聋了,他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纪知夏想到这里,神色有些黯淡,不过他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只是一瞬,又很快地振作起来。
孟池在旁边看着他脸色变化,也大概猜到了,他安慰道:“没关系,会有办法的。”
看了一眼时间,又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夫人,陆总还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就是婚礼推迟到年后举行,你要是愿意,今天就可以回学校。”
纪知夏眼睛亮了起来,谁知孟池接下来继续道:“不过,晚上要回来,我会去接你。”
纪知夏感觉很别扭,问:“不能住校吗?”
孟池说:“您现在刚新婚,自然要有蜜月的,陆总没时间带您出去环球游,但每天晚上回来陪您说说话还是能做到的。”
说完,孟池便离开了。
孟池走后,纪知夏就想回学校,只是,他得跟陆岱说一声。
他拿出手机,去联系陆岱,他发的是消息,也大概知道陆岱会喜欢听什么,所以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加了“哥哥”两个字,“哥哥,我想回学校。”
很快,陆岱回复了,“明天。”
纪知夏一愣,小心翼翼地打字:“可以今天吗?我很久没上课了。”
陆岱像哄孩子似的:“不差今天这一天,明天,乖。”
纪知夏:“……”
他没敢再说话。
他和陆岱的相处,这时候也只能到这里,当时在浴室里说出自己的不满,似乎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更多的还是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不声不吭,全盘接受。
虽然饲养者已经表现出了宠爱小动物的意图,但在小动物看来,能否信任还未可知,光是主动踏出那一步,就已经竭尽全力。
陆岱和纪知夏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要磨合,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
晚上,陆岱风尘仆仆地回来,夏季的A市,到夜晚反而会有点冷,因此陆岱西装外面加了一层黑色的风衣,虽然没受到一点凉,但是头发还是被吹乱了。
他一回来,将风衣脱下挂到衣架上,又脱去了自己的西装,同样有条不紊地挂到了衣架上。
随后,解了解衣领,换了鞋,进了屋。
这偌大的客厅灯光明亮,连走廊里也开着灯,陆岱没有关灯,而是一边解下领带,捏在手里,走到纪知夏的卧室门口,伸出手,敲了敲门。
他敲得很有节奏,间隔也长,能让纪知夏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且只敲了五下,就停下了,站在原地等待纪知夏开门。
他没等多久,很快,门就打开了,露出纪知夏那张还带着一些睡痕的漂亮脸蛋来。
陆岱正要开口,纪知夏想起什么,忙说:“等下,我的助听器。”
他转身跑去大床翻助听器,很快,就找到了助听器,正要戴上,只是手指一个没捏稳,助听器“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纪知夏赶紧去捡,捡起来放到嘴边吹吹沾到的灰尘,又用手掌擦了擦,放到了自己耳朵里,又小跑着到了陆岱跟前,“哥哥,有事吗?”
因为陆岱很高,纪知夏看他还要仰着头,柔软的黑发因为仰头的姿势落在肩头,越发衬得他那张脸白皙,漂亮,即使带着模糊睡意,也有一种很叫人心软的可爱。
虽然已经22岁了,但也是真的很显小,像是高中生。
陆岱的手莫名的有点痒,他伸手去捏纪知夏的脸,动作很轻,他那覆着薄茧的指腹还是纪知夏的脸颊摩挲出一片淡淡的红来,纪知夏有点不情愿,但也没抗拒,陆岱轻轻笑了一下,宛如气音的笑声从唇间溢出,“这么早就睡了?”
纪知夏疑惑地看着他,很快,眼里的睡意彻底消散,人也反应过来了。他取下耳朵上的助听器,在手里晃了晃,重新戴回耳朵里,期盼地看向陆岱。
陆岱接收到他的信号,“助听器坏了?”
纪知夏迟疑了一下,取下助听器,对陆岱说:“坏了。”
有点拘谨,和不好意思,“我听不到你说话了。”
陆岱说:“是吗?那真可惜。”
他从纪知夏手里拿过那只助听器,在明亮的灯光下,能看出这个助听器已经很破旧了,有一些划痕,但也能看得出主人很爱惜,出现裂缝的地方都小心稳妥地用胶水和胶布固定修护了。
助听器的材质上肉眼可见的一般,大概也是不贵的,可能就几百。
陆岱将那只助听器捏在手里,说:“我给你换个新的。”
纪知夏听不见,有点茫然地看着他,陆岱低头看他,声音沉稳有力,“这只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吗?”
纪知夏的反应已经回答了他,陆岱那双盛着雪峰的眸子划过一丝怜惜,他伸手摸了摸纪知夏的脑袋,说:“现在就给你换。”
说罢,取出手机,给孟池打了一个电话,“买一个助听器过来。”
“要最好的。”
纪知夏看他这番举动,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没有阻拦,他的确需要一个新的助听器。
相对于之前的别扭,他现在要自在许多,他知道这些都是有代价的,是他应得的酬劳。
当然,心底深处依然觉得不值那么多,但他已经不会表现出来了。
孟池做事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将助听器送过来了。
到陆家的时候,纪知夏和陆岱坐在客厅中间的吧台里,纪知夏面前是一杯陆岱调制的拉莫斯金菲士,度数不高,喝完仅仅是微醺,入睡也会方便一些。
孟池对鸡尾酒这些不是很会分辨,将助听器送到两人面前的时候,他敏锐地注意到纪知夏整个人精神有些亢奋似的,一双弧线漂亮的眼睛淌出耀眼的流光,白皙脸颊泛着像是桃子成熟透出来的粉红色,尤其看向陆岱的时候,那双眼格外的亮。
而陆岱本人,换上了休闲的黑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皮肤上有一些细小的汗珠,四肢舒展地坐在吧台里酌着一杯威士忌,随意瞥向孟池的眼神里依然充满威慑力。
孟池再无在纪知夏面前那么轻松的姿态,反而是严肃正经的,对陆岱说:“这是市面上最好的助听器,只是太灵敏,不适合只残留了部分听力的听障人士,若是用上这款助听器,又被人附在耳边故意尖叫的话,是很可能损伤最后这部分听力,所以我还带了另一款助听器,这款助听器灵敏度不是很高,但是功能上做了更大的改动,一旦音量超过60分贝就会自动断电,停止使用,需要再按一下开关才能使用。”
陆岱只思考了几秒,就说:“第二款吧。”
孟池将第二款的包装盒拆开,送到纪知夏面前。
纪知夏伸出手指,接过来,戴在了左耳上。
孟池问:“怎么样,能听到声音吗?”
纪知夏说:“能听到,很清晰。”
孟池看向陆岱,道:“陆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陆岱颔首,孟池转身离开了。
纪知夏摸着崭新的助听器,对陆岱说:“谢谢,哥哥。”
陆岱放下酒杯,目光落到纪知夏脸上,得到了一个崭新的助听器,就能让他脸上露出笑容,因为羞涩,他还低下了头,偶尔抬眼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是亮亮的,真是一双被喜悦浸湿了的漂亮眼睛。
陆岱语气有几分柔软地说:“不用跟我客气。”
又问:“好喝吗?”
纪知夏回答:“好喝!”
因为喜悦,他声音都大了许多,这就显出了他本来的音色,很清脆空灵的少年音,这怎么能不叫人将他当做孩子呢?
陆岱说:“以后再给你调。”
陆岱看着冷峻,但在纪知夏面前总是舒展的状态,说话声音也仿佛总带着几分柔情似的。
若是叫熟悉他的人看见,恐怕会觉得惊诧。
这种特殊对待,并不是无缘故的,没什么人知道,陆岱和纪知夏,是有些特殊缘分的,硬要说,就是纪知夏出生没多久,陆岱是养过他的。
纪家当时已经有了女儿纪泽兰,纪泽兰四岁多,已经是个说话清晰的孩子了。陆岱六岁,因为父母长得高的缘故,他长得也高,六岁比别人十岁的孩子还高,手长脚长,也早熟,很懂事。
纪家在生下纪知夏之前是不打算要他的,月份小的时候陶红慧吃药流了一次,没成功,她以为成功了,结果又大了两个月份,再发现的时候打掉就变得很麻烦了,只能生下来,当时计划生育还很严格,纪家不仅交了一笔巨额罚款,纪旬杰还丢了一个镇府办事员的工作。
这就是他们眼里纪知夏的原罪,所以一家对纪知夏都格外厌恶,压根不管还在襁褓中的纪知夏,夫妻俩外出干活,纪泽兰送镇上幼儿园,任由纪知夏一个小婴儿在床上嚎哭。
陆岱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从两家挨着的窗户里爬进来,抱着纪知夏哄睡,纪知夏饿了,在纪家找不到奶粉,就回家去偷奶奶的保健奶粉,兑在娃娃哈瓶子里用吸管吸满喂给纪知夏喝。
纪知夏没有纸尿裤,陶红慧哪里舍得给他买,都是一块布随便包裹,拉脏了也随便洗洗,反复用,以至于小婴儿的屁股上发了一大片红疹,也都是陆岱跌跌撞撞地给他擦药擦好的,纸尿裤也是偷奶奶的成人纸尿裤,在陶红慧夫妻俩回来之前还知道毁尸灭迹,把成人纸尿裤收回来埋土里去。
就这样照顾了一段时间,纪家都不知道。后来因为陆父工作变动,就带陆岱一起离开了小镇。
就是这样的幼时回忆,在见到纪知夏的那一刻,便复苏了,没有在那时好好照顾对方的遗憾,在此刻也有能力弥补,这才是为什么陆岱对纪知夏上心的原因。
这点陆岱并不打算告诉纪知夏,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喝完陆岱给他调制的鸡尾酒后,纪知夏肚子热热的,脸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薄红,像桃子一般,有一股清甜的感觉,好似咬一口都能迸溅出甜美的汁水一样。
不得不说纪知夏长得实在是太清纯了,尤其那一双像一片月光下静谧又澄澈的湖水的眼眸,光是看着,都有一种被净化的美妙错觉。
只是也能看出纪知夏这个人性格内敛,很容易害羞,并不是很愿意跟人对视,经常对上视线就迅速移开目光,叫人只能看见他那颤抖的黑色睫毛与薄薄的眼皮。
陆岱看着纪知夏红红的脸庞,对他说:“去睡觉吧。”
纪知夏乖乖地“嗯”了一声,说:“哥哥你也是,早点睡觉吧。”
陆岱“嗯”了一声。
陆岱想起什么,又说:“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纪知夏有些惊讶,微微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用的,哥哥你这么忙,我自己可以去学校。”
纪知夏在之前就知道了陆岱的身份,也能猜到他会很忙,已经承受了他很多恩惠了,并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打扰他,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陆岱性格里总归是有些霸道存在的,即使他怎么在纪知夏面前舒展,这种霸道都是挥之不去的,听了纪知夏的话,他的语气不容辩驳,“不忙,我可以送你。”
听到这种话,纪知夏就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陆岱了。
他只好说:“好,谢谢哥哥。”
陆岱看着他,说:“我允许你说谢谢,只是以后不可以说得太频繁。”
顿了一下,“每天只可以说一次。”
纪知夏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哥哥。”
纪知夏要走,但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勇敢地看向陆岱,一双漂亮眼睛在酒意的作用下波光粼粼,漂亮极了,“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真的。”
他说这句话,似乎也觉得很害臊,本来就被酒意沾染的泛红脸颊,在说完之后,又添上了几分绯红,漂亮得就像傍晚的晚霞,“我去睡了。”
纪知夏转身就走,慌不择路逃跑的样子,不知为何,惹得陆岱那张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
翌日清晨,纪知夏很早就醒过来了,他洗漱完走到客厅,看见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是广式早点,还是热乎的,显然将他们早起的时间掐得极准。
纪知夏没看见陆岱,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反应过来,有点好笑,自己怎么像一只刚破了壳的雏鸟似的,一睁眼就要找妈妈一般去找陆岱呢。
纪知夏没有去吃早饭,而是坐在柔弱的沙发上,脱掉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低垂了上半身,伏在自己膝上看脚下地毯上的花纹。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陆岱的声音,“不去吃饭?”
纪知夏循声往身后看去,看见了陆岱从走了过来,他似乎是刚洗了澡,头发都湿漉漉的,身上穿了一件印着一个匿名logo的黑色T恤,身下一条灰色长裤,显得休闲又青春。
似乎察觉到纪知夏的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陆岱淡淡的说了一句:“晨练后洗了个澡。”
这是属于陆岱的自律,不过就是这样一句话,也能引来纪知夏隐隐带着崇拜的目光。
陆岱哑然,走过来说:“吃饭。”
纪知夏马上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来,对陆岱说:“好。”
他跟陆岱一块儿入座,陆岱对他说:“以后吃饭不用等我。”
纪知夏想解释,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便低着头说:“好。”
陆岱喝了一口茶,简单吃了点,就坐在纪知夏对面看着纪知夏吃饭。
纪知夏在他这犹如实质的目光之下,身体逐渐僵硬起来,刚将一个小笼包送进嘴里,来不及咀嚼,就匆匆咽下,结果“呜”了一声,噎住了。
他的脸颊涨红了,手指捏着桌沿,指骨泛白,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开始捶自己的胸口。
陆岱站起身,一个健步走到了他旁边,宽厚的大掌拍着他的后背,“吃慢点,这么着急?”
又送上来一杯茶水,低声说:“喝几口。”
纪知夏艰难地接过,双手捧着开始喝,因为有些着急,不少茶水都从他嘴角溢了出来,陆岱说:“喝慢点。”
半杯水下去,纪知夏好多了,他眼角泛着红,睫毛都被生理泪水弄得湿润,黏连在一起,“……谢谢。”
陆岱看着他有几分狼狈却依然显得很漂亮、甚至有几分楚楚可怜的脸,说:“今天的‘谢谢’,你说完了。”
纪知夏:“……”
陆岱收回拍纪知夏的手,直起了腰身,说:“我不看你,你吃慢点。”
说完,转身走到了外面的露台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纪知夏有点尴尬,不过陆岱走后,他的确放松了下来,精神也没有那么紧绷了,吃饭速度也慢了下来,再也没有出现噎到的情况。
吃完饭,陆岱推给他一个白色小巧的行李箱,说:“给你准备了几件衣服,你要住校也可以,周末要回来,你有异议么?”
纪知夏能有什么异议,就算有,大概率陆岱也会打回来。
虽然不算很了解陆岱,但陆岱的某种作风,纪知夏算是领教到透彻了。
不过他本身就不是那种特别有性格的人,并不反感别人为他做决定,不然换一个人心里铁定就要不爽了。
纪知夏回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陆岱皱眉,说:“衣柜里那么多衣服,你重新选一套。”
纪知夏穿的是自己的衣服,陆岱对这件事似乎有一丝不悦,语气也严肃了许多,“你如果不要,我会让人全都扔出去。”
陆岱也看见了纪知夏试图拿在手里的自己的鞋,陆岱说:“鞋柜里的鞋,喜欢穿什么拿什么,不要就扔了。”
纪知夏本来不懂鞋子,但耐不住身边的男生都喜欢名牌鞋,对这种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狂热,因此也耳濡目染地懂了一些,正因为略懂,他知道陆岱给他买的这些球鞋有多昂贵。
纪知夏选了一双灰色的鞋子,他看着没有什么LOGO,搭配他上身的黑色T恤,这件黑色T恤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印着一个匿名LOGO,和陆岱是一样的款式。
陆岱看见他选好衣服鞋子出来,看见他身上的T恤,没有说什么,本来纪知夏还有些忐忑,看他这个样子,也放下心来。
等进了电梯,陆岱才开口说:“亲子装。”
纪知夏:“……”
他看向陆岱,陆岱低下头看他,唇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冷俊的眼眸也泛起一丝笑意,说:“很不错。”
纪知夏忍不住摸了摸戴着助听器的那只左耳,有点发烫。
他也注意到,自从知道他另一只耳朵失聪后,无论什么时候,陆岱都会站在他的左边,因为这样他说话,自己才能听得见。
这样的小细节,叫纪知夏心里再次涌起一股暖流。
陆岱不让他说谢谢,他只能在心里说一句,谢谢。
陆岱将他送到学校,因为他也算是公众人物,并没有跟纪知夏一起下车,而是让司机给他拿行李箱。
纪知夏忙说:“我可以自己拿。”
陆岱语气不容置喙:“让他给你拿。”
扭头吩咐司机,“给夫人拿进寝室。”
司机回答:“好的陆总。”
司机下了车,一把接过纪知夏手里的行李,“夫人,走吧。”
纪知夏没办法,只能将行李箱给司机。
他回头看陆岱,陆岱的脸从车窗里露出来,两人目光对上,陆岱说:“去吧。”
“……哥哥,再见。”
虽然只相处了两天不到的时间,但,纪知夏不能否认的是,他对陆岱有了那么一丝依恋。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纪知夏回到寝室,因为很早,而且都是大学了,都是看课程时间上课的,只要早上没课,就可以一直呆在寝室。
纪知夏呆的是四人寝,其他三人都是在的,两个在床上睡觉,一个已经起来坐在桌子边打起了游戏。
看见纪知夏开门进来,只给了一个眼神,就不再理会。
可以从这个室友的眼神看出来,纪知夏恐怕人缘不会很好。
司机将这一点记下来,将纪知夏的行李箱推了进去,问纪知夏:“夫人,行李箱放哪儿?”
纪知夏要接过行李箱,“我来就可以了。”
司机忙说:“不用不用,让我来就好。”
这样一点小事,也要叫别人代劳,让纪知夏有些不自在,不过他没跟司机争,他指了指自己床榻旁边和墙壁的之间,有很大的一个空隙,放下一个行李箱绰绰有余,“放在这里就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司机将行李箱放好,又给纪知夏递上一张名片,对他说:“这是我的电话,要是有需要,夫人随时给我打电话。”
纪知夏注意到打游戏的室友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忍不住紧张起来,他往旁边站了站,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接过了司机手里的名片,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很亲和呢,夫人,司机这样想着,脸上露出笑来,对纪知夏弯了弯腰,走出寝室,为纪知夏带上了门。
纪知夏将手机拿出来,对着名片要输入对方的号码,只是刚上输入了一个字,打游戏的室友就站起身来,走过来抢过了纪知夏手里的手机,“刚出的苹果?你怎么有钱买这个手机了?还有刚刚那个人喊你什么?纪知夏,你不会被人包养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其他两个在睡觉的室友也被他吵醒了,嘟囔着抱怨,“吵什么?”
打游戏的室友叫做黄成宇,自诩阳刚男孩,十分看不惯纪知夏这样瘦弱长相柔美的男孩,因此十分针对纪知夏,现在逮着机会了,就来欺负他。
见其他人被自己吵醒了,黄成宇提高了音量,不顾纪知夏的阻拦,对其他两人说:“你们看啊,新款苹果,纪知夏居然买了,啧啧啧,谁不知道你家多穷啊,怎么买得起苹果?爸爸生病回家是假的吧,其实是被人包养,在跟富婆鬼混吧!?”
另一个室友听了,不由得嫉妒羡慕恨,也跟着埋汰纪知夏,“他那样能有富婆看得上他?我看八成是老男人。”
“呕,恶心,纪知夏,你不会吧,真让人包养了啊?”
纪知夏捏紧了拳头,气得肩膀发抖,“没、没有,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黄成宇笑了,“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买得起苹果的?”
纪知夏一把抢过了自己的手机,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哥哥给我买的。”
“哈?哥哥?什么哥哥,不会是情哥哥吧?”黄成宇恶意地揣测道。
纪知夏瞪着他,抿起唇,不想理会他,一个人爬到自己床上,将帘子放了下来。
“某人心虚了心虚了,真恶心,也就只能靠这个来赚钱了吧。”
“黄成宇,你看见没,他这双鞋子——”和纪知夏对床的室友李一帆眼尖地注意到了纪知夏脱下来的鞋子,“好眼熟啊。”
黄成宇也注意到了,拿起手机拍了照片识图一看,“我操,Kaws和AJ4的联名,已经绝版了,二手的都被炒到了八万!”
“纪知夏!你还说没有被包养!你一个穷逼怎么买得起名牌鞋的?”李一帆大叫。
纪知夏将自己缩进了被窝里,摘下助听器,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
失聪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能杜绝外面一切不好的声音。
纪知夏躲在被窝里,亮起的手机屏幕照亮了他那迷茫的脸,明明只是离开了陆岱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却开始想陆岱了。
虽然领了结婚证,合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说到底,也只是认识不到两天,顶多算朋友。
不过,他多少有些……贪恋陆岱对他的温柔。
即使贪恋,也没有关系吧,因为他会包容自己。
虽然没有相处很长时间,但纪知夏莫名的就有这样的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