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八月的天,已经是极热的酷暑。
走在街头,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会立即有一种被烫伤的痛感,因此街上人极少,只有穿着明黄色统一制服的外卖员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街头。
纪知夏这会儿本该在学校,但父母一通电话,将他叫了回来,等到了家,他才发觉母亲在电话里歇斯底里说父亲出车祸进icu是假的,因为他父亲纪旬杰明明好好的就在他眼前。
这时候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尤其看远在外地上工作的姐姐也在,眉眼里沾满了浓重的烦躁,看见他,上下扫了一眼,厌恶地撇过头去,仿佛看他一眼都嫌脏。
纪知夏倒是不觉得受伤,他姐姐纪泽兰对他态度一贯如此,甚至小时候更恶劣,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就会拉着手将他带出去想将他遗弃,甚至故意将他丢在人贩子流窜的地方,再稍大一些,更是恶意误导欺骗纪父纪旬杰对他动手将他扇成了半聋。
到现在纪知夏一只耳朵完全听不见,另一只耳朵听力很弱,需要佩戴助听器。
要说纪知夏小时候还企图得到姐姐的关爱,自从听力残疾后,他就彻底死心了,和纪泽兰一直保持距离,绝不招惹她。
纪知夏还未说话,纪母陶红慧就开口说:“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面前的三人都没有对将纪知夏骗回来有丝毫的歉意,说是商量,但那互通有无的神态明显已经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说是商量,实则就是通知。
纪旬杰直接开口说:“就是你姐姐小时候有一门娃娃亲,但是现在你姐姐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们决定把你替上。”
纪知夏另一只耳朵听力已经很弱了,虽然佩戴了助听器,但要是对方说话不大的话,听起来还是有点费劲,或许还有不可置信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没听懂纪旬杰在说什么,他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小心问:“你说什么?”
纪旬杰不耐烦地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看向他的表情满是厌烦,“就这样,你别去学校了,等婚礼办完再说。”
纪知夏沉默了,而纪泽兰在旁边嘲讽地说道:“这门婚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像你这样的残疾,你以为你错过这次机会以后还能找得到对象?还不谢谢我,直接帮你找了个好人家。”
纪知夏声音微抖,却很坚定地说:“我不答应。”
不说他根本没有跟别人组建家庭的计划和信心,他们这种行为也是对对方的欺骗。
纪知夏虽然疲于在这个家表达自己的想法,但这种大事上他并不想退让,因此鼓着勇气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跟对方商量,让这段娃娃亲的约定作废,而不是欺骗对方。”
纪旬杰暴怒:“有你说话的份?你给我闭嘴!”
纪旬杰对他动过手的,因此纪知夏害怕他,但即使怕得浑身颤抖,纪知夏也依然重复:“我不答应,你们这是诈骗。”
“什么诈骗,那陆家是知道的,他们是同意的。”纪泽兰开口。
纪知夏错愕,纪泽兰看他的表情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笑吟吟地继续道:“他们没什么异议,你看,对方不错吧,都没嫌弃你半聋,你嫁过去要好好侍奉公婆,伺候丈夫,以后还能养个孩子,省得你跟女人结婚生个孩子还会遗传你的残疾。”
纪知夏心里一阵憋闷,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种事情,他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他们也根本不会顾及他的想法。
纪知夏母亲,陶红慧在这时打圆场,“好了好了,让知夏回房间想想。”
说罢,就推纪知夏回房间,脸上还有点关怀的颜色,对纪知夏说:“还有时间,你好好想想,天底下谁都有可能害你,只有爸妈不会害你。”
话是这么说,房门合上,纪知夏是没听到那声咔嚓声,但看见了锁芯动弹了一下,他迟疑一下,伸手去开门,发现开不了,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纪知夏竟然也没觉得失望,他对家人已经没有任何期待,现在他们做出这种事情,也并不出乎意料。
外面传来纪泽兰故意提高音量的说话声,“爸,妈,你看看,我对象,他是富二代,很有钱的,你知道他这一双鞋子要多少吗?这双鞋都要三万,衣服裤子都是牌子,十几万都下不来,你看这是他给我买的牌子包,专柜价格都要一万四,还要消费八万才能这个价格带走。”
纪旬杰和陶红慧都很配合,对她这个男朋友赞不绝口。
纪知夏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声音,稍加推测就知道了这个娃娃亲对象大概家境一般,纪泽兰看不上。
他重重拍门,外面一家三口充耳不闻,继续欢声笑语,将他当做空气,就像从前的每一天。
纪知夏手拍到通红麻木,都没引来这三人一点关注,他摸出手机,想打电话,但似乎纪泽兰也想到了这点,很及时地打开房门,眼尖地一把将他手机夺过,看了一眼屏幕,嗤笑起来,“你还想报警啊?有没有搞错,这种事情你还报警,想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吗?”
纪旬杰听到关键词,怒道:“白眼狼,养你这么大,让你帮帮姐姐就想报警让别人看笑话!?狼心狗肺,枉费老子还送你上大学!”
纪旬杰是一个对名声很在乎的人,很要面子,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的娃娃亲,对方找上门来了,他也要履行承诺的原因————更何况当年定下娃娃亲的时候就已经收了彩礼,虽然只有两万,但在当时已经算得上一笔巨额钱款了,还有见证人,要是反悔的话,传出去很丢脸,而且还得还那两万的彩礼。
他心里对这门亲事是很嫌弃的,陆家比纪家条件要好很多,所以那时候他是觉得占便宜的,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对方了无音讯,一有消息就是来求娶当年的娃娃亲对象,在纪旬杰看来,应当是混得相当不如意,这才想起来还有一门娃娃亲。
如今的纪家却不是当年的破落户了,这几年纪旬杰做了点小生意,在城里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出租,一套自己住,女儿又很优秀,虽然学校不如何,但长得漂亮,身材高挑,身边富二代追求者众多,随便从里面挑一个结婚都能阶级跃迁,指头缝里流点都足够纪家更上一层楼,更别说以后的孩子还能继承富二代家里的家产。
纪旬杰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万万不会再做这种赔本买卖,正好他还有个儿子,虽然有点残疾,但模样是极好的,配陆家是绰绰有余了。
定娃娃亲的时候,陆家那小子和纪泽兰年纪相当,只差了两岁,那时候那小子模样很漂亮,是个很俊的孩子,长大了没见过面,也不知道长残了没有,不过他也不是很关心就是了。
他想到这里,对纪知夏说:“下周陆家就过来娶你,你这几天就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说完,他将纪知夏推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纪知夏被没收了手机,失去了联络外界的媒介,拍门他们不理,努力想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也同样不理会,他彻底被当成了弃子。
*
另外一边,周博彦正在和一个通体贵气的青年说话。
青年长得很是俊美,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尤其那一双眼睛,寒光凌凌,自有一番威严气场,看着不苟言笑,但和人说话的语气又是可见的温和,他穿着一身西装,即使看不出具体价值,但从那得体妥帖的剪裁和肉眼可见的极佳质感,都能隐约感觉青年家世不凡。
周博彦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对这个青年有几分谨慎的讨好,“我已经通知纪家了,他们很爽快的答应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有这门亲事。”
青年叫做陆岱,他很客气地对周博彦说:“那就麻烦周叔叔了。”
“哪里麻烦,不麻烦不麻烦,不过你这么着急么?下周就要娶人过门?”
陆岱说:“嗯,有点急,嫁娶风俗可以按本地的来,还需要周叔帮我置办。”
他拿出一张卡,递给周博彦,说:“这里面有一千万,家父有事……家母还在国外旅游,还要劳烦周叔再当一次见证人,若纪家还有其他要求,尽管说,陆家都可以满足。”
周博彦听到这个话,震惊了,结结巴巴地说:“一、一千万??”
陆岱看着他,语气听着还是温和的,但仔细去品,隐约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冷淡来,“若是少了,回头我会补上。”
“不不不,够了,足够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呢?”周博彦说。
陆岱说:“那就麻烦周叔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一趟,先告辞了。”
周博彦赶紧起身送客。
等陆岱上了车,周博彦不经意地撇了一眼车标,居然还是劳斯莱斯的。
等人走后,周博彦不禁咋舌,陆家这是发达了。
回到家,周博彦的妻子问起,周博彦才跟她说起这件往事,当时周家陆家纪家都是邻居,这门娃娃亲也是他见证的,只是后来陆家搬走,纪家后来家里条件好了,自诩人上人,看见他这位老朋友都爱答不理的,没想到啊,现在居然还能因为一门娃娃亲,攀上贵亲。
周博彦的妻子也气,嫉妒得很,“纪家运道怎么这么好,陆家发达了还能想到这门娃娃亲,换我我早不认了,找个千金小姐当媳妇儿多好。”
周博彦说:“陆家当时就给了彩礼的,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是……哎!我不服气啊,纪泽兰那姑娘傲得要死,见人都不叫,就这样的,还能嫁这么好的老公!陶红慧还不得得意死,以后再见面,更不会正眼看人了!”
周博彦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板着脸说:“好了,别人家的事情我们少管!陆岱这孩子信任我,我说什么也得把他这门婚事办好。”
周博彦的妻子眼睛一转,哼笑道:“彩礼已经给过了,那就不用给了,纪家一家子眼高手低,你可别在他们面前露富,这不是还能给陆岱那孩子省钱了。”
周博彦也是这样想的,当年两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换到现在也能抵个几十万了,凭什么再给一次?反正陆岱也让他做主,那他就做一回这个主。
彩礼就不给了,婚车按本地最高规格来,租几辆豪车,场地酒店就选市里那家酒楼,不是很豪华,但做菜好吃一桌最多只要1888,算是性价比极高了。
周博彦虽然很不喜欢纪旬杰,但结婚毕竟还是大事,还是得跟对方商量商量,两人约了个地方,纪旬杰听说没彩礼,就不大高兴了,周博彦看着他变脸,心里啧啧,面上却说:“彩礼之前给过的,也签了字据的,你不会不记得吧?我这里还有备份呢。”
说是娃娃亲,其实也是当时纪旬杰死皮赖脸求过来的,纪旬杰当时想翻新房子,跟陆家借钱,陆家还犹豫着呢,纪旬杰就说要把女儿嫁给他家儿子,纪泽兰当时刚满月岁,长得很是可爱,陆母怪喜欢的,听了就心动了,这笔借款才变成了所谓的“彩礼”,但该有的也没少,字据是有的,作为见证人,周博彦也保留了一份字据。
纪旬杰说:“现在的彩礼行情都是38万,十几年前那两万顶多顶个二十几万,还差了十几万。”
又很匪夷所思地说:“陆岱那小子不会连十几万的彩礼都拿不出来吧?”
脸上不禁露出了轻蔑来,“都28岁快30岁的人了,连十几万的积蓄都没有?还妄想娶我女儿?”
十几万当然拿得出来,甚至一千万对陆岱来说都像是毛毛雨一样,但是,这点周博彦不会透露给纪旬杰的,他知道纪旬杰有多贪多无厌,要是知道陆岱有钱,绝对会从他身上敲出一大笔钱的,而且陆岱绝对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
周博彦可还记着纪旬杰对他甩的脸色呢,他又不是大善人,被各种看不起了还要上赶着给他谋好处。
周博彦故作为难的说:“那好吧,我和陆岱商量一下,别的你看看,酒店接送车没有问题吧?”
纪旬杰有些不耐烦了,埋怨道:“一桌1888,也亏他想得出来,我请客户吃饭都不止1888,行了,就这么办吧!你不用问我了。”
周博彦说:“还有婚纱……”
纪旬杰说:“婚纱我们纪家出了!不用陆家出,到结婚那一天直接让他过来接人,彩礼必须再加十八万,你跟他谈谈,要是他拿不出来,就去借,大不了两口子以后一起还。”
周博彦听了很惊讶,他其实是不意外纪旬杰能说出借钱给彩礼这种话的,但他没想到他会说两口子以后一起还,这显然不打算让纪泽兰把彩礼带回去,还有就是,纪旬杰平时是很疼爱纪泽兰的,在这种时候居然也会有“卖女儿”的嫌疑。
周博彦很费解,但来不及多问,纪旬杰就说:“好了,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这点小事你自己解决,还找我商量做什么,店里生意少了我可不行,跟你聊这半小时,起码损失上万块。”
周博彦:“……”
他不留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就一个小店,一天营收能不能有几千都难说,还聊半小时就损失上万,搁这儿骗谁呢。
虽然对纪旬杰的态度很不满,但是托他办事的另有其人,也就不跟纪旬杰计较了。
时间匆匆,很快就到了下周,后天就是纪知夏结婚的日子了。
他被锁在房间里,平日三餐都是陶红慧给他送饭,想做别的也做不了,因为纪泽兰也跟着一起盯着他,生怕他跑了就得换她顶上。
和他们讲道理说不通,闹……纪知夏也不会闹,他的眼泪像是在小时候流干了,遇到这种事情,泪腺都干巴巴的流不出任何眼泪。
陶红慧看他安分了,还劝慰他说:“你姐姐长得好,会来事,以后前途比你好多了,你看看你,是个聋子,就算读了大学又怎么样,出来你以为你找得到工作?现在嫁人也是好事,以后也多条出路,我们以后是不会管你的,你也别想着依靠父母,也绝对不能拖累你姐姐,要是你敢拖累你姐姐,我第一个打死你。”
“你嫁的那男孩子叫陆岱,他以前还抱过你,就比你大六岁,嗯……你占便宜了,知道吗?不然你以为你以后找对象,还能找得到这么好的吗?这是你姐姐让给你的,你要感恩。”
纪泽兰也在旁边大声说:“就是,要不是我,你还能轮的上这么好的对象?本来只能跟哑巴瘸子配对呢。”
纪知夏已经不会生气了,生气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垂着眼,不说话。
纪泽兰看他,没由来就生出一股烦闷嫉妒来,纪知夏虽然是个男孩,又有身体上的缺陷,但是长相实在好,说是挑了父母身上的所有优点长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为过,脸很小,鼻梁很高很直,鼻子小巧,一双杏仁眼像小鹿眼睛一般湿润无辜,嘴唇红润饱满,天然的清纯美貌,又因为身材纤细,气质柔弱,自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韵味。
作为女人,她很了解男人,也深深知道如果喜欢男人的话,纪知夏这张脸是非常占优势的,而很多富二代都是双性恋,所以,纪知夏也是她潜在的竞争对手,她从懂事后就知道了纪知夏对她的威胁性,尤其随着年纪的增长,纪知夏长得越来越好看,甚至有超过她的架势——虽然纪泽兰并不觉得他能比得上自己,但他在她和陶红慧的微信视频中无意出境被寝室同学撞见,直言不讳地说纪知夏比她好看多了的那一刻,纪泽兰对纪知夏的厌恶和反感再一次达到了顶峰。
所以在知道自己还有门娃娃亲的时候,她立即想到了拿纪知夏顶。
纪泽兰同纪旬杰一样,都很反感这姗姗而来的娃娃亲,也同样认定这是屌丝男在社会被毒打后找不到对象才想起了这门亲事。
她推给纪知夏推得毫不犹豫。
反正她会走得又高又远,纪知夏这样的残废,嫁给穷屌丝悲惨的生活,才能衬托出她的优秀和幸福。
纪旬杰中午回来的时候心情很不错,还哼着小曲,一问才知道陆家那边补上了十八万的彩礼。
又催了纪泽兰带纪知夏打扮打扮,要去民政局先领个结婚证再说。
纪知夏此时已经不反抗了,陶红慧跟他说只要嫁过去,就不会再管他,他们之间可以断绝关系,虽然知道是她迫不及待的想丢下自己这个包袱,但长久以来对家庭的失望,让他对此还抱有几分期许,若是真的能断绝关系,以男人的身躯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到时候和对方商量一下,等他毕业了找到工作也可以给对方适当的补偿。这样想着,纪知夏觉得或许这可能还是一个机会,一个远离这个家的机会。
因此纪知夏毫不反抗地接受了纪泽兰的改造,穿上裙子,戴上假发,纪泽兰想给他化妆,这点不可以,纪知夏抗拒着推了纪泽兰一下,纪泽兰冷笑起来,说:“你做这个死人脸给谁看,当我愿意碰你?我还嫌你脏。”
说罢,收回了化妆品。
即使不化妆,纪知夏此时的模样也是极为动人的,长发披肩,脸颊白皙,眸光微闪,便垂下了眼,叫人只能看见他那浓密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嘴唇不用涂口红都是柔嫩饱满的红润,越发衬得他皮肤透白,毫无瑕疵。
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张即使是女孩都极少见的漂亮脸孔,男生女相,又不显女气,是再清秀俊丽不过的少年感。
后面的头发被纪泽兰盘了起来,只在脸侧撩了些刘海碎发遮住了助听器,如此,就算完成了。
纪家人都没有陆岱的联系方式,纪旬杰甚至懒得问,因此到现在两家人都没有任何接触和联系,都是通过周博彦来联系的。
等纪家人到了民政局,周博彦已经等在门口了。
纪泽兰看了看他旁边,说:“那个陆岱呢?”
周博彦说:“他说会晚十分钟,你们等等他。”
纪泽兰撇嘴,说:“这种时候都敢迟到。”
周博彦说:“他大忙人嘛。”
又笑着恭喜道:“泽兰啊,你真是有福气,你这未婚夫长得真真一表人才,又有本事。”
纪泽兰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周叔叔,你别吹了,你这种话术我听多了,男方没什么本事就说是老实,长得胖、丑就是为人踏实顾家,男孩没主见妈宝就说是听人话,乖。你这话一说,这陆岱不会是个胖子丑八怪吧?”
周博彦:“……”
他脸色不大好看了。
纪旬杰和陶红慧夫妻俩也惯着纪泽兰,都不出来打圆场,甚至觉得纪泽兰说得对,看周博彦的眼神也不大对劲了,纪旬杰说:“老周,你这就不厚道了,那陆岱那样的你都能夸得出来,这是要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周博彦:“……”
周博彦气得要吐血,“你、你你你,我———”
他话都说不出来了,脸色越发难看。
纪旬杰说:“幸好不是泽兰跟陆岱结婚。”他说着,将一直在他们身后的纪知夏拉了出来,沾沾自喜:“跟陆岱结婚的是他。”
周博彦只觉得眼睛一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比纪泽兰长得还好看许多,只是,眉眼很眼熟,叫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知夏!?”
纪知夏垂眼不看他,礼貌地喊了一声:“周叔叔。”
周博彦大惊,扭头就对纪旬杰说:“纪旬杰你有没有搞错?纪泽兰结婚,你让知夏来顶?荒唐!”
纪旬杰还未开口,不远处一声轿车的鸣笛吸引了几人的目光,很快,轿车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明明是有点骚包的颜色,但穿在他身上意外的贴合,大抵是因为他的气质很冷,神态漠然,连看人的眼神都像雪山顶上的一捧雪,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这样一个人,身上带点亮色反而更衬得他气质出众,稍有些暖意。
他个子很高,身材比例也很好,腿尤其长,几步就走到了几人面前,声音很低沉:“纪叔?”
纪旬杰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下意识地就弯了一下腰,“你好你好,你是?”
男人说:“我是陆岱。”
纪旬杰一愣,不禁上下打量起陆岱来,这通体的气派,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叫他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你、你是陆岱?”
陆岱并没有跟他叙旧的意思,非常言简意赅,“嗯。”
他的目光从纪旬杰身上移开,落到了纪泽兰和纪知夏身上,目光稍有迟疑,周博彦一把拉过纪知夏的手,说:“陆岱,这是要跟你结婚的纪知夏。”
陆岱眸光凝在了纪知夏身上,“纪知夏?”
周博彦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纪知夏,纪泽兰的弟弟。纪家的意思是让纪知夏顶了纪泽兰跟你结婚,这事儿有点突然,他们之前也没跟我提过。”
纪知夏在旁边听着,看陆岱的表情,才知道连陆岱都不知道这件事,完全是纪旬杰他们的自作主张,陆岱的目光像是一座山一般压得他头都抬不起来,他抿着唇,睫毛颤抖,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纪家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尤其纪泽兰的眼神尤其不可置信,她没想到陆岱长得会这么帅,在知道他是陆岱之后,她立即反应过来,偷偷拍了他下来的那辆车的照片,置入搜索引擎,查出是一辆叫做Lykan hypersport的豪车,售价在三千万到八千万之间。
不可能,不可能,纪泽兰想,他怎么会坐这种豪车过来?难道他很有钱?
纪泽兰心跳得厉害,她立即拉住纪旬杰,想要将纪知夏顶替她的计划作废,但,不等她开口,陆岱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我明白了,纪知夏是吗?你户口本带来了么?”
纪知夏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目光与陆岱对上,“……带上了。”
陆岱颔首,“好,拿着户口本,跟我进去吧。”
纪知夏:“……”
他就这么轻易接受了?
还不等纪知夏做出反应,纪泽兰立马开口,“等等,这是个误会,跟你结婚的是我!”
陆岱看都没有看她,只是转移目光,看向纪旬杰,“纪叔,请你把户口本给知夏。”
只能说陆岱太有气场了,有他在的空间,任何人在无形之中都会被其掌控、被牵制。即使是纪旬杰,都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命令,伸手将手里的户口本递给了纪知夏。
纪知夏接过来,纪泽兰想闹,被陶红慧拦住了,她是一个没什么眼力的家庭妇女,根本不懂陆岱这种气场之下隐藏着什么,而纪泽兰就懂多了,在优渥家境里成长的富家子弟,天生的气势就和寻常人不一样,更舒展、更自信,也更傲慢,这是庞大财力和极佳的教育浇灌出来的贵气,她在很多富二代身上都见过类似的舒展与傲慢的气质,但没有一个比得上陆岱,他像是已经是一个上位者,手里掌控着无数人的命运,这种高傲、冷峻、睥睨所有的气质,绝对不会是一个在社会上讨生活的普通人的。
纪泽兰已经嗅到了某种能一举跃上顶层阶级可能性的味道,而且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她会追悔莫及。
纪泽兰脸颊涨红了,不顾陶红慧的阻拦,一把抓住陆岱的衣袖,声音尖利地大声道:“陆岱,跟你定下娃娃亲的是我!”
陆岱垂眼看着被她抓住的那只衣袖,说:“现在不是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伸手握住了纪知夏的手腕,声音很冷冽地说了一声:“走吧。”
纪旬杰还不懂纪泽兰的闹腾,一把拉住她,训道:“陆岱都不计较,你还闹什么。”
纪泽兰被他拉得死死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进了民政局,急道:“爸!陆岱很有钱啊!他们不能结婚!!”
纪旬杰一愣,心里一跳,嘴上却是很坚定地说:“你胡说什么,他能有什么钱。”
纪泽兰给纪旬杰看她刚刚搜索的页面,声音都因为极度的急切变得颤抖起来,“他刚刚下来的那辆车都要几千万啊!!”
纪旬杰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这种豪车都能去车行租到的,这种车,花千把块就能租到了。”
纪泽兰似被说服了,情绪稍微平复了几分,仍有迟疑,“但他不像是普通人。”
纪旬杰说:“哪里不像,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又嗤笑了一声,说:“要是他很有钱的话,哪里还记得起这门娃娃亲,你别天真了行不行,要是我发达了,我早就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了,哪里还轮的上你,你就别想太多了,好好把握住你现在那个男朋友才是正事。”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事实,要是陆岱真的发达了,他的选择就非常多了,什么样的姑娘还不任由他挑选?又何必回头娶一个十来年都没再见过面的娃娃亲对象?
纪泽兰一想也是,只是心里仍有某种焦虑和恐惧,催促着她抓住陆岱这个男人。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但最终纪泽兰没有行动。
纪知夏很紧张,浑身都紧绷了,因为陆岱握着他的那只手,很热,也很有力量,充满了男人味,可以将他的手完全地包裹在里面,与他相比,他实在是显得过于娇小纤细了。
不过纪知夏没有紧张很久,等走到了民政局里面,陆岱就放开了他的手。
纪知夏松了一口气,手垂在腿侧,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陆岱手上的温度还残留在他手心里,有一种古怪的痒意。
两人都是第一次结婚,但陆岱似乎轻车熟路一般,将证件都交给了工作人员,因为来得早,他们前面也没什么人,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叫去拍结婚证件照。
这个时代,男男结婚是被允许的,也是合法的,因此陆岱伸手摸了摸纪知夏的脑袋,说:“假发可以摘下来。”
纪知夏觉得有些不自在,解释说:“不是我要戴的。”
陆岱说:“我知道,你摘掉。”
纪知夏将发套摘下,露出了一只助听器,察觉到陆岱的目光落到他耳朵上,便轻声解释道:“我……听力不太好。”
陆岱没有问,只是“嗯”了一声,纪知夏以为这茬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陆岱开口说:“以后我说话会大声点。”
纪知夏听了,心里泛起一股暖流,“谢谢。”
虽然纪知夏穿的是裙子,不过民政局也有备用的白衬衫,工作人员领着纪知夏去换,陆岱则是脱掉了西装,在外面等他。
等纪知夏出来,陆岱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平静无波,纪知夏有点紧张,走到他身边问:“你确定要跟我结婚吗?”
陆岱说:“嗯。”
纪知夏没有劝他的意思,不管陆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只要不伤害他,他也无所谓了,两人各取所需好了。
两人坐在一起,摄影师冲他们喊:“小两口可以靠近一些,亲近一点,没关系的,脸上带点笑容,诶,小同学笑得很好看嘛,这位先生你也笑一下。”
纪知夏贴着陆岱,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热热的,听摄影师这么说,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哎,这位先生你保持,笑得很好看哦。”
纪知夏听了,有些好奇,想扭头去看陆岱,被摄影师发现了,叫道:“小同学不要扭头,保持这样,诶对,马上好了。”
在这种地方,出片都很快,纪知夏很快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结婚证,他打开一看,上面两人都微笑着,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恩爱情侣一般。
尤其陆岱,他没想到他这样的冷峻男人,笑起来也会这么正常。
陆岱在他耳边问:“你在看什么?”
纪知夏下意识地回答:“我在看你。”
陆岱:“看我?”
陆岱的声音很沉,一听就是成熟男人的音色,且这种沉中还带着一种冷淡,情绪变化不是很明显,若是有熟悉他的人在这儿的话,肯定就能发现他声音里的情绪明显增多了,似乎也“活泼”了那么一点点。
这点,纪知夏是不知道的,他微微有些紧张,口干舌燥的,说话都差点结巴,“你、你很好看。”
陆岱看着他,纪知夏的目光与他对上,像是被他眼里的平静感染了一般,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看着他,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陆岱似乎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微微低头,在靠近纪知夏耳边的地方,说:“你也很好看。”
“我漂亮的,小妻子。”
纪知夏的脸,噌的一下,红透了。
*
领完结婚证,纪知夏和陆岱一起走出民政局的时候,纪泽兰他们已经不见了,倒是周博彦还在外面等着他们。
见他们出来了,周博彦立即笑着迎上来,说:“都办好了?”
他看见纪知夏手里的红色本本,很高兴,“诶,知夏你这孩子有福气的,陆岱很优秀的!”
不等纪知夏说话,又立即对陆岱说:“陆岱啊,你也是有福气,知夏脾气好,长得好,礼貌,还很善良,和泽兰那丫头一个天一个地,也亏得你点头同意,不然后面的事情还真的不好说,老人言,娶妻娶贤嘛。”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说纪泽兰不好了。
陆岱也有了考量,他说:“周叔,把婚礼取消吧。”
纪知夏和周博彦愣住了,很快,周博彦反应过来,“陆岱,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岱看着纪知夏,说:“婚礼我会回A市大办,到时,请你来做证婚人。”
周博彦眼睛一亮,顿时笑了,“我说呢,好好好,当然好。”
陆岱当时找他,他其实能看出来他似乎很急,但对结婚的事情也并不是很上心,所以才会让他全权操办,现在看着,像是重视了几分。
周博彦的眼神觑向纪知夏,他还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推迟婚礼了。
纪知夏长得是真的漂亮,皮肤比闺女还白,脸虽然小,却也有肉,看着娃娃脸,生嫩得很,说是高中生也会有人信的,又这样乖巧,十分惹人怜爱。
周博彦笑着心想,纪知夏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陆岱要送纪知夏回去,纪知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陆岱看着他,纪知夏满脸局促,很不自在,低着头都不敢看他,陆岱语气放轻了些,却不容置喙,“我送你回去。”
纪知夏呐呐的,没有再说话,沉默地跟在陆岱身后,到他的轿车前,陆岱还贴心地为他打开车门,等纪知夏坐进去了,才跟着坐上车。
车门一关,轿车里不算狭窄的空间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气氛弥漫开来。
这样已经不算是社交距离的距离,让纪知夏闻到了陆岱身上好闻的香水味,虽然他不懂香水,但也能感觉到这股香味儿很沉稳,并不是那种轻佻的气味,能轻易地让人滋生出心安又平静的情绪。
意外地有一种厚实又温暖的感觉。
纪知夏一直紧绷的情绪仿佛也被抚慰了一般,叫他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困意,脑袋靠在宽厚又铺着昂贵毯子的车座子上慢慢地睡着了。
陆岱余光里瞥见,低声开口对前方的司机说:“开稳点,另外,把空调温度调低两度。”
司机应了一声。
车速也变得平稳,能让纪知夏睡得更舒服些。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仿佛过去了很久,他揉了揉眼睛,看见黑金色的漂亮车顶还有点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陆岱的车里,他扭头去看陆岱,只看见了陆岱好看的侧脸,他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侧目看向窗外,窗外的景色已经停摆,似乎在等待什么。
陆岱长得是极好的,下颌线干净又极具美学气质,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颇能透出个人特色,他身上每一根线条都是凌厉又冷冽的,像是无声地宣告所有人,他的性格是冷漠的,他这个人也是冷峻不好相与的。
但,纪知夏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香味儿,似乎在密闭空间里的关系,软化了许多,有几分蒸腾弥散的暖意,像小小的触手,温柔地安抚着他每一根紧绷的精神。
似乎注意到纪知夏的目光,陆岱轻轻扭过视线,看向了他,视线依旧是冷冽的,但落到他身上,似乎回暖了一些,接着,陆岱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纪知夏脸上涌起一层浅薄如朝霞的颜色,他有些窘迫,陆岱眼里染上了一丝疑惑,纪知夏捏着膝盖上的裙子布料,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卑怯,“我……我这只耳朵听不见,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陆岱坐的位置正好是纪知夏聋掉的那只耳朵的那边,声音又是低语,他这只耳朵根本捕捉不到任何声音。
陆岱沉默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敲了一下车窗,打开了车门,下了车,绕到了纪知夏那边,将车门打开。
纪知夏抬眼看他,陆岱低伏下身子,在他戴了助听器的那只耳朵旁,提高了几分音量,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将一只崭新的苹果手机递给了他。
纪知夏忙摆手,“我不能要,我自己有手机。”
陆岱说:“我拿你当弟弟。”
纪知夏愣住了,陆岱垂眸看他,语气是缓和的,“不用拘束,我跟谁结婚都可以,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但至少,你是我选择的。”
纪知夏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目光,黑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像落在雪上的蝶,“……我不懂。”
陆岱低声说:“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我们可以是夫妻,但也可以不是,在外是夫妻,在内……你可以喊我哥哥。”
纪知夏明白了,和他一样,陆岱也不想结婚,他们俩都有苦衷。
这样,纪知夏反而放松了。
一直注视着他的陆岱也察觉到了他这个变化,这次将手机塞进纪知夏手里,态度有几分强硬,“里面有我电话,有需要就打。”
纪知夏下意识地想推拒,陆岱说:“如果你不收,就扔了吧。”
纪知夏一愣,垂眸思考了几秒,就呐呐地开了口:“……谢谢。”
他接过了陆岱手里的手机。
下了车,陆岱已经坐回车里,他注视着纪知夏的眼睛,声音沉稳,“再见,纪知夏。”
纪知夏捏着手机,嘴唇动了动,不知为何,被陆岱注视着有点淡淡的害臊,他抿了一下唇,抬起眼,看着陆岱的眼睛,乖巧地说:“再见……哥哥。”
豪贵的轿车缓缓开走了,纪知夏捏着手机,看着轿车隐入车流之中,直到消失在他的目光里,纪知夏才转身往回走。
纪家住在偏郊区的地方,距离民政局有点远,但车程也就半个小时而已,只是,纪知夏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他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车上睡着,陆岱送他到家后还等了他半个多钟头。
很小的细节,却让纪知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恰逢此时,纪知夏手里崭新的手机响了起来,纪知夏低头一看,是陆岱给他发的信息:“这周五回去,收拾好你的行李,周五早上十点来接你。”
纪知夏打字很慢,打了半天,才将字发过去:“好的。”
结婚证他没有拿,是陆岱收走了,所以纪知夏还有点恍惚,总觉得很不真实,自己居然已经结婚了。
不过陆岱也说了,只是假夫妻而已。
他也没必要太当真。
陆岱不说,他也要搬离这个家的。
纪知夏回到家,发现家里很安静,以为家里没人,换好鞋子,从玄关到客厅,才看见纪旬杰夫妻和纪泽兰都在沙发上坐着。
纪泽兰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他手里捏着的手机,站起来大步走到纪知夏面前,一把夺过纪知夏的手机,一看,大叫起来,“新款苹果手机!”
她猛地看向纪知夏,声音尖利,“陆岱送你的???”
她的声音太尖利,以至于纪知夏那只戴了助听器的耳朵都有点疼,他努力压抑情绪,轻轻地“嗯”了一声。
纪泽兰呼吸急促,满脸通红,“这、这本该是我的!我的!!!”
“爸!你看他,陆岱还给他买新款苹果手机!官网上要八九千啊!”纪泽兰说。
纪旬杰板着脸,情绪有些不好,听了纪泽兰的话,说:“这有什么,让你弟给你就行了。”
纪泽兰听了,呼吸稍微平缓了些,看向纪知夏,说:“这个手机给我了,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本来以为纪知夏会像之前的每次一样都一声不吭地退让,结果这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纪知夏声音微有些颤抖,像之前拒绝替嫁一样,坚定地回答:“不行,那是陆岱哥哥给我的。”
他说完,就要去抢纪泽兰手里的手机,趁纪泽兰不备,紧紧地抓住了手机的一小半。
纪泽兰震惊,声音尖利,“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要不要脸啊!”
纪知夏直直地看向纪泽兰,低声说:“是你不要嫁他的, 现在嫁他的是我,你不能抢我的东西。”
“哈?什么叫你的东西?你没有自知之明的吗?这是你的东西吗?这本该是我的!我的!我施舍给你的东西,我要回你还不允许了?轮得到你不允许吗?”纪泽兰扭头又喊,“爸!!你看他,他一嫁人翅膀就硬了,还敢这么大声说话了!无法无天了简直!”
纪旬杰被纪泽兰吵得耳朵疼,看向纪知夏的眼神格外不善,“你没听见你姐姐要?快给她!”
从小到大,只要纪知夏和纪泽兰争执,纪旬杰都会站在纪泽兰那边,但凡他想顶嘴,想反抗,都会被纪旬杰一巴掌扇倒,久而久之,纪知夏变得沉默了,只要纪泽兰想要他的东西,他都无条件退让。
但这次,纪知夏不想退让了。这是陆岱给他的东西,两人领了结婚证,是夫妻,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即使还是陌生人,陆岱对自己也那么温柔。
是的,虽然陆岱看着很冷峻,不苟言笑,很严肃,但纪知夏能感觉到他是温柔的,至少对他是温柔的。
即使只是一点点温情,在他心里也是珍宝,他想守住。
纪知夏抓着手机的另一半,捏得紧紧的,“不给,是我的。”
纪泽兰大叫:“爸!”
纪旬杰伸手一巴掌扇在纪知夏的手臂上,“你给老子松手?一个手机,让给你姐姐有什么问题?你老子说话都不管用了!?松手!”
纪旬杰人高马大的,下手力道很重,一掌下去,纪知夏不止手臂麻了,肩膀都麻了,阵痛一波波地传到肩膀上,疼得他双眼泛红,立即涌出了大颗泪珠。
大颗大颗的,根本收不住。
纪知夏固执地用哭腔说:“是我的!陆岱哥送给我的!”
纪旬杰也生气了,“反了!真的是反了!老子还管不住你了是吧?!”
纪旬杰开始抽皮带,纪泽兰知道纪知夏要挨打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嘴里还讥讽道:“让你给不给,打一顿还不是要给,真的是蠢死了。”
纪知夏怕得脊背发抖,他从小没少被纪旬杰打,即使长大了,长成了少年,上了大学,也依然会被纪旬杰揍。
皮带“啪”的一下,刚打了一下,疼得纪知夏闷哼了一声,门外就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纪旬杰骂了一声,狠狠地瞪了纪知夏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走到玄关处打开门。
陆岱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口,他长得那么高大,有一米九,若是站在门前,恐怕还会被挡住视线,因此他敲了门,就往后退了一步,背后是一个黑西装司机,长得同样人高马大。
大门大开,他冷峻的目光落到了纪旬杰手里的皮带上,纪旬杰注意到他的目光,赶紧把皮带穿回裤腰,若无其事地说:“陆岱啊,你有事吗?”
陆岱尚且能保持礼貌,说:“我来看知夏。”
说罢,也不管纪旬杰有没有邀请,就率先走进大门,他腿很长,步子迈得很大,短短几步就已经走到客厅。
纪知夏看见他,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是低下头,不敢看他。
太丢脸了,纪知夏想,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自己,太丢脸了。
陆岱看见他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只手机,而手机的另一半则是在纪泽兰手里,他喊了一声,“纪知夏。”
纪泽兰赶紧放开手机,虽然陆岱的身份不明,但他这一身气质实在是太矜贵了,非常能唬人,而且他那一张脸,光芒四射,比明星还像明星,天生就该是被群星簇拥的皓月。
纪泽兰看着这么一张脸,心里也是有点后悔的,甚至想,即使陆岱是个穷鬼,这样一张脸也让她愿意放下虚荣心和对金钱的追求和他在一起的。
但这种后悔只有一点点,她还是更爱钱,更想嫁给富二代,她长得好看,身材好,学历也不错,完全有资本嫁给富二代,比起钱,颜值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不过基于吸引优秀异性的天性,纪泽兰还是很想在陆岱面前装一装的,她长得漂亮,装起来也格外有信服力,她说:“我刚刚跟知夏说话呢,他这手机你买的?你对我们知夏真好。”
纪知夏紧紧地捏着手机,沉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不说话。
陆岱看了身后司机一眼,司机会意,问纪旬杰:“哪个是夫人的房间?”
纪旬杰不明所以,指了一个房门,司机大步进去,一直看戏的陶红慧这时候站起来,赶紧跟过去,“你做什么?”
司机没搭理她,陶红慧有点尴尬,站在门口看看陆岱,说:“陆岱,你这是干什么?”
陆岱说:“接知夏回家。”
纪旬杰一愣,说:“不是说后天结婚吗?哪有婚前就去你家的道理。”
陆岱没有理他,只是走到纪知夏面前,伸手捏起他的下巴,抬起脸,“看着我,回答我,刚刚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纪知夏通红的眼眶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陆岱想要他自己说出来。
纪知夏想低头,陆岱的手不允许,纪知夏本来觉得这个人是温柔的,但他始终能打破自己的印象,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冷硬的霸道,“说。”
纪知夏被他声音冷得一个哆嗦,心里的委屈满溢而出,叫他嘴唇发抖,大颗的泪珠滚滚落下,恰巧落到了陆岱的手指上。
陆岱的手一顿,另一只手揩去了纪知夏眼角的泪,声音柔和了几分,“受委屈了?跟我说,我帮你做主。”
这句话让纪知夏卸下了大半心防,哽咽着说:“姐姐要我的手机,我不想给。”
陆岱逼问:“打了你?”
纪知夏不说话,他这样的年纪,还被纪旬杰用皮带抽,是很丢脸的,他不说,旁边的纪旬杰赶紧辩解道:“没打,没打,陆岱,你别听他胡说,他很会撒谎的,小时候天天撒谎,学校老师同学都知道的。”
纪泽兰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还偷东西,知夏的确有点问题,但到你家后,你可以教他学好。”
即使不知道陆岱的底细,心里默认陆岱是个穷鬼,只是眼睛看到的陆岱,那一身矜贵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一无所有的男人,心里不愿意相信,也下意识地带了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怯弱和恭敬。
陆岱侧目,目光像是刀锋滑过的冷光,冷到刺骨,“我让你们说话了?”
纪旬杰和纪泽兰顿时噤声。
陆岱看向纪知夏,“你说,我要听你回答我。”
纪知夏被他的语气吓到,哆嗦了一下,回答:“……打了。”
陆岱松开纪知夏的下巴,看向纪泽兰和纪旬杰。
纪泽兰和纪旬杰都忐忑起来,说不出来的恐慌,他们想说话,却不敢说,陆岱收回目光,拿过纪知夏手里的手机,因为长时间被握在手里,手机上带上了纪知夏的体温,也有点汗湿。
陆岱居高临下地看着纪泽兰,声音很低沉,“你想要?”
纪泽兰咽了咽口水,她这样嚣张的人,在陆岱面前都像一只鹌鹑,格外萧瑟,音量都弱了许多,“我、我没有,我就是好奇……”
“你是姐姐,你想要,的确要给你。”陆岱说。
纪知夏抬眼看他,眼里是破碎的光,但下一秒,陆岱手里一松,手机顿时落到地面上,“砰”的一声,屏幕四分五裂。
在几人震惊错愕的目光下,陆岱低声说:“给你了。”
又看向纪知夏,“她碰了,脏了,她要就给她,我给你重新买。”
纪知夏漂亮的眼眸慢慢亮了起来,他嗫嚅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陆岱看向纪旬杰,声音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的波涛,“纪叔,你是知夏的父亲,之前如何教育知夏,我管不了,但是,现在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陆氏集团的少夫人,身份尊贵,除了我,谁都不可以碰他,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相信你不会想再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纪泽兰,她最快反应过来,“你、你在说什么?”
陆岱没有回复她的意思,他叫了一声司机,司机立即出来,手里还提着一袋行李,陆岱说:“都不要了,回去重新置办。”
司机反应极快,又将行李放了回去。
陆岱对纪知夏伸出手,声音沉稳有力,“跟我走,这个家,你以后不用再回来。”
他的态度依然是不容置喙的,纪知夏下意识地听从,将手放到了陆岱手里。
陆岱紧紧握住他的手,要带他走。
纪泽兰扑上来,紧紧地捏着陆岱的袖子,“等等,你说什么,他怎么就是陆氏集团的少夫人了,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司机大步走过来,将她一把扯开,冷声道:“纪小姐,请你自重,这不是你能随意触碰的人。”
陆岱没给她一个眼神,只是微微低下头,对纪知夏说:“走吧。”
纪知夏也有点茫然,只是下意识地听从陆岱的话,跟着陆岱走出了大门,至于纪泽兰他们,则被他完全的抛到了脑后。
纪泽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她缓缓扭头,看向纪旬杰和陶红慧,“爸,妈,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纪旬杰咽了咽口水,和陶红慧对视了一眼,声音都了几分沙哑:“我没听错的话,他说的是陆氏集团……”
纪泽兰反应过来,立即拿出手机上网搜索,陆氏集团,是近十年的豪门新贵,旗下龙头企业之多,势头之猛,连她都有所耳闻,甚至她实习的那家公司,都是陆氏集团旗下的!!!!
纪泽兰捂住嘴巴,眼里满是错愕与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陆氏集团!他撒谎!绝对是撒谎!”
纪旬杰在旁边,语气也着急起来,“你去搜搜陆氏集团太子爷叫什么,不就知道了吗?”
纪泽兰听了,马上去搜,结果没搜到,这方面的信息被人刻意隐藏了,不可能让人在各类搜索引擎里搜索到。
纪旬杰又说:“那你搜搜陆氏集团的老板是谁不就行了,看看是不是陆冬城。”
纪泽兰手心里都是汗,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巨大的恐慌和焦虑仿佛一双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喉咙,叫她呼吸不过来,若陆岱真的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那她错过了什么,足以让她下半辈子都活在极度的懊悔之中。
在模糊颤抖的视线中,陆氏集团的董事长的姓名出现在眼前,她咽了咽口水,视线慢慢定焦,心脏跳得厉害,差点蹦到嗓子眼,“……是陆明江,爸!是陆明江!不是陆冬城!!!”
纪旬杰也松了一口气,“不是他,那陆岱就是撒谎了,居然撒这种谎,是觉得我们好骗么?”
纪泽兰浑身都放松下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来,“我就说,纪知夏怎么可能会这么好运。”
纪旬杰也不知道怎的,伸手跟纪泽兰要手机,“让我看看,陆氏集团的老板长什么样,我都还没见过呢。”
纪泽兰将手机递给纪旬杰,纪旬杰拿过来,只是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纪泽兰有些疑惑地问:“爸,怎么了?”
纪旬杰声音都干涩了,“这……这个就是纪冬城啊!”
纪泽兰眼睛都瞪大了,声音变得尖利,“你说什么?爸!你别骗我啊!”
“不是,“纪旬杰结巴起来了,“是、是纪冬城没错啊,嘴角这道疤也对,是、是他!!”
陶红慧冲了过来,“让我看看——”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捂住了嘴巴,过了许久,才说:“是他,是纪冬城!”
纪泽兰整个人都僵住了,“你们在说什么啊,”她还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是纪冬城,只是长得像吧……”
纪旬杰和陶红慧都摇了摇头,诡异地沉默了。
纪泽兰疯了,要是陆岱真的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那她错过的可是一个绝无仅有的金龟婿啊!!!还是有着娃娃亲的缘分!父母都认可的婚事,可以立即跻身上流社会的绝妙踏板啊!!!!
纪泽兰声音尖利,“不信!我不信!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纪旬杰和陶红慧都没说话,在不可置信之后便是一阵狂喜,纪泽兰发现了他们的表情,尖叫道:“我不管,我要换回来!换回来!陆岱是我的未婚夫!不是纪知夏的,我要换回来!”
她手指发抖,拿起手机要去打纪知夏的电话,然而,手机铃声在纪知夏的房间里响起。
纪旬杰进房间,拿出了纪知夏破旧的二手手机,说:“知夏这孩子,手机都没带走。”
陶红慧抹眼泪,说:“我早就知道这孩子是有福气的,一嫁就嫁了个这么好的对象,我们家也可以跟着享福了。”
纪泽兰错愕,“妈!你在说什么啊!!那是我的!我的!”
陶红慧心虚地撇开了纪泽兰质问的眼神,说:“你这孩子,虽然这个婚事是你的没错,但是你也主动放弃了啊,这都是命,现在陆岱更喜欢知夏,两人结婚证都领了,你就别想太多,以后咱们让知夏和他老公给你挑个好的,肯定比你现在的对象好。”
纪泽兰疯得更厉害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那是我的!本来是我的老公!他抢走我的老公,还要我求他给我找对象!?妈你疯了吧!”
纪旬杰训斥道:“纪泽兰!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吗?给我闭嘴!”
“我不!!!那本来是我的啊,我的对象,纪知夏这个狐狸精!抢我的男人!”纪泽兰大吼,头发凌乱,妆容花掉的样子就像个疯子。
家里乱七八糟的后续,纪知夏是不知道的,他重新坐上陆岱的车,直到车驶出去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问陆岱:“……我们去哪儿?”
陆岱本来闭目养神,听到他微弱的问话,睁开眼,看他,心平气和地回答:“回家。”
这次上车,陆岱有意坐到了纪知夏戴助听器的那边,这样说话纪知夏能听见。
纪知夏问:“家?哪里?”
陆岱说:“A市。”
似乎察觉到纪知夏的紧张,陆岱语气柔和了几分,带着几分安抚的性质,“你放心,父母不跟我住,你不用经常跟他们见面。”
顿了顿,道:“我希望我们之间的相处,可以自然一些,抛去婚姻这一层关系,我更希望你把我当哥哥,以前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这种话,纪知夏是听陶红慧他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陆岱也会提起,不由得露出一点笑容,“真的吗?”
感觉到纪知夏语气里的软化,陆岱索性多说了些,“嗯,那时候你就这么一点。”
陆岱比了一个长度,“抱在怀里很软。”
又回忆了几秒,说:“我还给你换过尿布。”
纪知夏顿时红了脸,垂下眼,不吭声了。
陆岱看着他,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岱并没有掩饰对纪知夏的好感,但这种好感,仅限于哥哥对弟弟的关怀。
纪知夏也感觉到了,所以他的姿态越来越放松,两人在路上聊得投机了许多,等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像朋友一样了。
*
回去的麻烦暂且不提,他们到A市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陆岱带纪知夏去了他的住所,一个很大的大平层,在A市最昂贵的小区,寸土寸金,一平市价据说达到了120万,而这样的大平层,面积起码有五百多平,总价值达到了七个多亿,更重要的是,主人可以在落地窗里俯瞰大半座城市,到夜晚,万家灯火,车流玉带,皆在眼前。
这点纪知夏是不知道的,他看着眼前这个装修得很简约只有黑白两色的房子,除了基础家具,其他东西如日用品这些,都少的可怜,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是没有烟火气的,大概主人不怎么过来。
像是知道纪知夏在想什么,陆岱将脱下的衣服挂到衣架上,扯了扯领带,语气随意,“以后我会在这里住。”
纪知夏没说话,虽然陆岱对他的态度很好,也明言拿他当弟弟,但住在一起,会不会太……太亲密了?
陆岱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有的想法一般,总能在他出现这种想法的下一秒,就进行解答:“如果不住在一起,我父母无法信服。”
纪知夏睫毛微微颤抖,抬起眼皮看向他,陆岱看着冷漠,但这种时候仿佛也放开了些许,他没看纪知夏,走到冰箱面前,问:“你想喝什么?”
自从知道纪知夏有一只耳朵听不见,另一只戴上助听器也弱听后,他吐字更清晰了些,每个字都是铿锵有力的说出来,确保纪知夏能听得清清楚楚。
纪知夏没察觉到这一点,他坐在宽大的意式鹿皮绒沙发上,整个人都陷进去了,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沉浸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之中,听到陆岱的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陆岱看了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鲜牛奶,还给他找了一根吸管,送到他面前,“喝这个吧。”
纪知夏说:“谢谢,谢谢你。”
陆岱听了这句话,双手撑在茶几上,脸无限靠近纪知夏,他眉峰很冷峻,像他这个人的气质一样,“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说谢谢两个字。”
纪知夏茫然地看向他,陆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纪知夏这个人一样,他的头发十分柔软且细,听说细头发的人通常很敏感,像个小动物,经常被外界的事物惊扰,躲进自己的小窝里不肯出来。
以前陆岱不信这种说辞,现在却莫名地信了。
被陆岱摸着脑袋,纪知夏不敢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眼神掠过陆岱的脸,又带着几分怯弱地看向了手中紧紧捏着的鲜奶。
陆岱问:“不喜欢我摸你的脑袋?”
纪知夏轻声说:“……摸了,会长不高的。”
陆岱问:“谁说的?”
纪知夏说:“听别人说的。”
陆岱唇角微微翘起,他不怎么在纪知夏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想笑的时候他就笑了,他声音很低沉,但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地传进了纪知夏的耳朵里,“你是不是还信,在室内打伞会长不高?”
纪知夏迟疑了一下,对着陆岱点了点头。
陆岱说:“那都是假的,想长高,多喝牛奶。”
纪知夏摇摇头,说:“我已经22岁了,长不高了。”
陆岱说:“还能长高,我24岁还长了2厘米。”
纪知夏呆了,陆岱说:“23岁净身高189,24岁191。”
纪知夏眼里流淌着羡慕的光芒,小声说:“你好高啊。”
陆岱看着他,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所以,你还能长,多喝牛奶吧。”
这次纪知夏没有抗拒,还微微低下了头,方便陆岱抚摸他的脑袋。
不过这次陆岱没有摸多久,很快,他就收回了手,给秘书打电话,让他给纪知夏置办生活用品。
纪知夏坐在沙发里,打开鲜奶盒子,将吸管插进去,喝了起来。
鲜奶有点冰,也没什么味道,但纪知夏总觉得能尝出甜味儿,好甜,好甜啊。
陆岱看他喝了奶,挂断电话,说:“你去房间睡会儿,到饭点喊你吃饭。”
虽然陆岱对纪知夏很多时候都能表露出温柔,但某些时候又会充满霸道,说话也偏向命令式的,就像现在这样。
所幸纪知夏从不计较这些,他乖巧地应了一声,起身,要走的时候想起什么,问:“请问,我睡哪个房间?”
陆岱说:“房间很多,你想要睡哪个都可以。”
他看向纪知夏,语气和表情都要严肃许多,“我再说一次,希望你不要再跟我说‘谢谢’‘请’这一类的词。”
纪知夏有点被他吓到,睫毛颤抖,目光瞬间就低垂下来,不敢看他,嗫嚅道:“……为什么?”
陆岱目光灼灼,语气却很冷静,“原因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虽然领了结婚证,在法律上我们是夫妻,但我对你并没有其他意思,我需要一个妻子,这个妻子可以是任何人,只是我选择了你。既然你是我选择的,就会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客套这些大可不必,我会像对待弟弟一般宠爱你,我希望我们可以是朋友,是家人。”
顿了一下,补充道:“等到时机成熟,你想离婚,我们可以离婚,以后你喜欢上谁,要结婚,我也会为你备上一份厚礼。”
纪知夏微微抬起脸,目光与他触碰上,又飞快地移开,“……我知道了。”
陆岱看他带着几分茫然的脸,知道他并不是很明白,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并不是苛刻的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
纪知夏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他也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吐出了那个词,“哥哥。”
陆岱见他明白了,便说:“刚刚的问题,你再问一遍。”
纪知夏沉默了一下,慢慢地说出了口,“我睡哪个房间?”
陆岱满意地微微颔首,说:“去吧。”
纪知夏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陆岱条理清晰地跟他说清楚了,但他严肃起来的实在是太能唬人了,纪知夏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他垂下目光,也不敢看陆岱,随便挑了一个房间进去了。
陆岱的房子很大很大,光是房间都有十二个,其他房间纪知夏不知道,但他随便挑的这个房间,都和客厅的极简黑白风格不一样,是暖色调的,用了很漂亮的淡金色花纹的墙纸,床是个一张很大公主床,很少女的风格。
旁边配有梳妆台,上面已经摆满了昂贵的护肤品,纪知夏走过去看了看,都没有拆封,连梳妆台上面镶嵌的镜子都裹着一层塑料皮,显然是崭新刚置办的。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虽然陆岱很随意地解决了自己的婚事,但对于新娘子,他起码是很尊重的,这个心意是极难得可贵的。
不过,现在新娘子变成了他,梳妆台和护肤品都浪费了。
想到这里,纪知夏走到了衣帽间,果然,衣帽间里都是一些漂亮的高定连衣裙晚礼服、大衣、高跟鞋,戒指、手表和奢侈包,还全都没有拆封。
果然都是为纪泽兰准备的。
想到这里,纪知夏有些许不安,准确来说,他的确抢了纪泽兰的东西,这些本该都是纪泽兰的。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纪知夏吓了一跳,呆立了好几秒才赶紧过去开门。
陆岱站在门口,他个子实在高,若是寻常的门框,他总得低头才能进,但显然,他家里都是很高的门框,能让他不用低头就能进房间,不过这时候他没有进房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纪知夏,语气倒有几分温和的,“这里面的东西,我会找人换掉,你先将就着睡几天。”
纪知夏忙说:“没、没有关系的。”
陆岱说:“不用觉得你抢了姐姐的东西,只要你跟她同时在我面前出现,我都会选择你。”
纪知夏愣住了,他抬起脸,看向陆岱,两人目光对上,陆岱那冷峻的眸子里,隐约透出一股淡淡的温情,唇角似乎也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我没有读心术。”
纪知夏:“……”
他那漂亮的脸蛋,再一次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