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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泄露

痴情泄露

    痴情泄露

  • 作者:四字说文​分类:现代主角:薛意迟 程月歌来源:长佩时间:2023-08-12 10:35
  • 主角为薛意迟程月歌的小说《痴情泄露》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痴情泄露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四字说文​所著,内容是:相遇是美好的意外,因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于是遇见了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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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您好,尊敬的父亲,我认为自己的病情不算是病情,对所有的信息素感知度低于常人,这反而是我的某种特点。]

[我不懂得欺负人,您应该对我的人品有更多信任。]

[感谢您的关心,替我向母亲问好,期待她的新作品,您亲爱的儿子。]

程月歌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翻看昨夜的消息是否有被回复。

他说不上对这件事有很大的期待,只是揣着点念想,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好在他得到了薛意迟的回答。

薛意迟在早上七点回复他:早餐放在楼下,如果凉了记得加热。

七点零三分又多加了一句:我今天会提早回来,也可以等我回来帮你加热早餐。

程月歌盯着这两句话看了很久。

他回过神,兴奋得脸都红了,把这幅画面截图下来,传给唐览炫耀:你看呀,他关心我!

他和薛意迟互加好友没多久,薛意迟就和他说了好多话。

他捧着手机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数。

然后又告诉唐览:我昨晚跟他说晚安,是两个字,他今天给我说了三十五个字!是好多好多的两个字!

唐览过了几分钟回复过来,骂他:知道了你这个恋爱脑,快去吃饭。

程月歌说好。

但他没打算现在就去吃早餐,他想等薛意迟回来。按照之前的习惯,薛意迟一定也只吃了点儿面包。

所以他想和薛意迟一起吃早餐。

程月歌记起唐览说过的很多浪漫故事,其中就有“一起吃早餐”和“一起吃晚餐”的区别。

唐览说:“一起吃晚餐的意义是不如一起吃早餐的。因为一起吃早餐让人觉得昨晚是一起睡的。”

程月歌似懂非懂,也没特意去记。他只是记性比常人好些,所以很轻易就记住了这个区别。

他等到了七点十分。

这个时间早得令程月歌意外,他等到薛意迟回来,听到声音,下了床就往楼下走。

这次他没有那么狼狈,但还是在走到二楼的时候被薛意迟撞见。

他扶着栏杆,怕薛意迟觉得他不听话,有些着急地解释:“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我觉得下来吃早餐比较好。”

薛意迟没说话,伸指点了点自己的颈后。

程月歌下意识摸到自己腺体上的抑制贴。

“……我忘记换了!”他又紧张起来,“我现在回去换,我、我们一起吃早餐。”

薛意迟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说:“原来你是急着和我一起吃早餐。”

程月歌差点儿就原形毕露了,他脸都快红了,很快把头偏开,转身就往楼上走。

薛意迟没跟着走,只是站在阶梯上,微微扬起语调说:“我就不上去了,我去热一下早餐。”

程月歌说好。

他跑上楼,推开门走进卧房时才觉得累了,昏睡之后再这么运动了会儿,程月歌浑身都发软。

他先趴在床上缓了阵子,又慢慢爬起来,去抽屉里找抑制贴。

贴在颈后的抑制贴是程月歌没用过的款式,有些清凉,贴着腺体时很快就能缓解热潮期带来的灼烫。

程月歌揭开它,飞快换了一张。

他对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没有细心闻过,但他觉得味道大概不怎么好,不然薛意迟会闻到他很香。

所以程月歌很长一段时间排斥去探知自己究竟是哪种味道。

唐览倒是夸过他好闻,说有点甜味。

他觉得唐览肯定是在唬他。

程月歌贴完抑制贴就急着出门。

走到门前时,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睡了一夜,指不定是个什么糟糕模样,连忙小跑到穿衣镜前。

“呜——”

程月歌捂住脸,就露着双眼睛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大感绝望。

这个还穿着昨天晨跑时的短袖、裤脚翻起、满头乱发,衣衫不整的人,到底是谁啊?!

程月歌为自己的丢脸行径感到无比懊悔。

他赌气般挑了好几件睡衣,走到浴室里沐浴 ,好在抑制贴防水,否则他还要浪费一张。

程月歌在浴室里暗暗发誓,自己再出现时一定是个漂亮可爱的Omega,而不是先前造型奇特的滑稽怪。

薛意迟在楼下热好早餐,等了十分钟也不见程月歌下楼,电话无人接,消息不见回,他就没再等,直接上了顶楼。

敲门时薛意迟没听到程月歌说话,门倒是没锁,他一推就开。

薛意迟进屋走了两步,没看到人。

再往前走,从拐角通向卧室的时候,程月歌顶着水汽,脸蛋红扑扑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把睡衣穿规矩。

他们这场对视来得猝不及防,程月歌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袋一下子被烧短路了,他擦头发的手僵着,眼睛瞪大,一瞬间浑身过电,不知道该大叫一声还是该就势倒在薛意迟怀里。

唐览推荐的那些链接内容在程月歌的脑海里飞速掠过。

他明知这个时机好得不得了。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做,迟钝得像是个局外人。

薛意迟大概愣了三秒钟,他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寻常地转过头去,垂下眼帘看着手机说:“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程月歌这才反应过来,他呆呆‘噢’了声,放下手,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把睡袍的衣领扣上。

盖在头顶的毛巾把他的头发压得低低的,程月歌又擦了几下头发,才听薛意迟说:“那我先去楼下等你。”

他说“好”。

然后等薛意迟走了,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薛意迟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担心他有意外情况。

程月歌心里美得冒泡,屁颠屁颠走到穿衣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品鉴了一番。

好像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程月歌又失望地想,刚才薛意迟好像都没有脸红。

他鼓着脸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遍,迈着步下楼。

早餐还是很丰盛,只是多加了两道清淡得没有味道的素食。

程月歌被要求多吃这两道菜。

他讨厌这种寡淡的东西,想吃甜的,但坐在旁边的人既不好说话也不心软,哪怕他吃得眼泪汪汪,薛意迟也还是勒令他再吃两口。

“可是真的不好吃嘛。”程月歌撒着娇说,“我都这么难受了,我不要吃这个。”

薛意迟不为所动:“张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就该多吃这些。”

“很难吃呀,我不喜欢。”程月歌试着和薛意迟谈条件。

他把青菜夹出去几根,说:“我吃这么多。”

薛意迟道:“就这么点儿?”

程月歌道:“已经很多了。真的不好吃嘛,我都生病了,要是还吃不饱,我多可怜呀。”

沉默了一会儿,薛意迟好像叹了口气。

他眼巴巴看着薛意迟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碗的素菜。

“别撒娇,”薛意迟说,“这套对我没有用。乖乖吃饭。”

程月歌差点真的哭。

但是眼泪在眼眶里刚打了个转儿,程月歌就捧着碗愣住了。

因为薛意迟也给自己夹了一碗素菜,说:“看着我做什么?我最近想吃素,陪你吃几天。”

他呆呆看着薛意迟。

好半天才傻乎乎地‘噢’了声,耳尖红红的,一头埋进碗里,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青菜。

午后程月歌坐在旅店的大厅看新闻。

他对了解时事要闻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借口。他只是想多看一会儿薛意迟,并向唐览表达自己对心上人的喜爱。

唐览评价他的不是喜爱,是痴恋,是迷恋,是发疯的爱。

程月歌不认可这句话。他不觉得自己有在发疯。

但他没能坚持多久假装看新闻的样子。

他还处于热潮期,浑身发软无力是最正常的表现之一,伴随着困倦疲乏、思维迟钝、情绪起伏变大,能让他在大厅装没事人一样度过半个小时,已经是莫大的意志力在支撑。

程月歌熬不住了,很快就睡着。

他陷入睡眠的时间快得惊人,几乎刚刚还在问薛意迟下午要做什么,下一秒就睡得香沉。

薛意迟那边挂断了何煨的追问电话,走到沙发前看了眼程月歌。

陷在沙发里的Omega发丝柔软,脸色泛粉,睡袍又穿得一塌糊涂,领口敞开着一个夸张的幅度。

薛意迟莫名笑了下,帮程月歌拉好衣领,盯着这张脸若有所思。

他恍惚觉得程月歌似曾相识。

这样的一张脸他应该在哪里见过,但那时或许光线不明,亦或者只是他的某种错觉,所以他能想起的画面少之又少。

他应该没有见过程月歌。他想。

如果他见过程月歌,他们应该彼此认识,而不是做两个陌生人。程月歌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程月歌,可见他们以前没有见过。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该是某种莫名的错觉。

薛意迟没打算深究这种错觉。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爱上心,记性本来就不好,如果什么都要记在脑子里,那只会让他不舒服。所以薛意迟拒绝做任何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

但是程月歌这个人好像有什么魔力。

薛意迟想。

看起来又笨又呆,长得那么漂亮,时不时耍点小聪明,结果却是个说谎都说不来的Omega。

要不是遇见他,怕是上当无数次,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在上当。

他又坐了几秒,还是把程月歌抱了起来,送回了顶层的卧房。

他不认为这是Aphla和Omega的亲密接触。

按照程月歌的说法,他只算是在帮助自己的朋友。他也没那么多浪漫曲折的,或是出于Aphla本能的想法。

薛意迟觉得自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嘟嘟、嘟——]

[你好,我亲爱的儿子,科学证实你的特殊是一种疾病,希望你能正视自己同样拥有缺点的事实,不要讳疾忌医。]

[期待你的回信。]

小山旅店第七天。

程月歌很早就醒,时间在早上七点三十分。

他先躺在床上浑浑噩噩想了一会儿昨天的事情,对于他如何睡倒在床上,程月歌想得最多。

他思考究竟是自己将睡未睡时走回顶层,睡到床上。

还是薛意迟把他抱了回来。

程月歌希冀于是后者,并且认为这有很大的可能。

薛意迟抱他是毫不费力的。

从前也是如此。

他能被薛意迟很轻松地用单手抱起,哪怕他并没有娇弱得那么夸张。但薛意迟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哪怕薛意迟并不把它当成某种浪漫行为。

程月歌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又想起别的。

他想起当初的意外被处理后,他想过去见薛家拜访,认认真真跟薛意迟说句谢谢。可他近乡情怯,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等他愿意做出决定的时候,薛家又告知他们薛意迟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呢?程月歌那时并不明白。他只是那天之后就每天等待,一天又一天,等了整整两年。

再后来他喜欢薛意迟的事情被薛家知道了。

薛总没有和他谈虚情假意那一套,只是跟他说:“那场意外让他的记忆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那时程月歌就说,不管薛意迟记不记得我,我记得他就好。

等薛意迟回来,程月歌就下楼和他一起吃早餐。

往常厌烦的素食变成了难得的甜腻美味,程月歌陷在薛意迟的信息素里,感觉舌尖尝到的都是甜味,而不是清苦的涩味。

他还是抱怨:“什么时候能不吃这个了呀。”

薛意迟放下碗,想了想,把张医生的名片推给他:“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联系张医生。他是我家里特别聘请的医生,有经验丰富的医疗团队。”

程月歌连忙喝完粥把名片接下。

他仰头看着薛意迟,问:“你总是提起这个张医生,你们很熟悉吗?”

他问完其实就后悔了。

这好像是在进行某种不明显的试探,而他本意也没有这么复杂。他是有点好奇,或许还有一点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薛意迟没想那么多,很快回答:“也不能说熟悉。只是最近联系得稍微多了点儿,你要是信不过他,也可以不联系。”

程月歌说:“没有。”

他认真地跟薛意迟解释:“你推荐的人,我肯定会相信呀。”

薛意迟偏过头看他:“程月歌,你对朋友都这么无条件相信的吗?”

程月歌不太能听懂薛意迟这句话的语气。

不像是质问,也不像是好奇,带着点儿理所当然,像是这么追问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种自然而然的态度把程月歌唬住,他仍然仰着头看薛意迟,眼睛却微微睁大了,有点呆:“也、也不是吧……”

程月歌说。

他想起唐览给他推送的那些链接,他就没有全部相信。

这证明他对朋友并不是无条件相信的。

他试着说出更多话来证实他的说法,但薛意迟已经不需要他做更多赘述了。

薛意迟很淡地对他笑了笑,说:“那怎么对我推荐的人就这么相信啊。”

程月歌呆呆看着薛意迟脸上一闪而过的笑。

他的记忆好像在断层与交融间产生了一道惊天动地的电光。他头脑放空,迟迟没辨别出来,这算不算他终于走近薛意迟的预兆。

张医生在傍晚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联系方式从不公开,张医生也就没将这个电话挂断,反而接通,询问:“你好,请问是谁?”

程月歌捧着手机,站在窗台前说:“你好,张医生,我是程月歌。”

“程月歌……”张医生揉了揉额角,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原来是你,有什么事吗?”

程月歌说:“也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想问,能不能别让我吃那些青菜了呀?一点儿也不好吃。”

张医生毫不意外地拒绝了。

程月歌不服道:“为什么呢,我只是在热潮期而已,又没有受什么伤。”

“你现在只是普通的忌口,”张医生的言语非常不留情面,“如果你连这个都无法坚持,以后你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得到更多的痛苦。”

“哇……”

程月歌没被他吓到,反而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张医生,你说话的调子好像我家的老管家。”

“他也是个医生?”

“不是,他的梦想是做一个哲学家。”

张医生在那边叹了口气。

“你应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清楚认知。”

“我很健康呀。”程月歌说,“每年做体检,我都是家里很健康的Omega!”

张医生道:“但那只是在你还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恕我直言,你对于薛意迟的信息素太敏锐——你是Omega,应该明白这具有危险意义。”

“我之后每天都贴上阻隔贴就好啦。”

“这不是阻隔贴的事情,是你身为Omega,对一个Aphla的信息素敏锐得过了头,超出了寻常Omega对Aphla的感知度。你的这份敏锐感知会让你的热潮期一次比一次痛苦,很有可能造成周期紊乱,引起你反复的假性热潮及真热潮。”

张医生的话语冷淡依旧,一字一字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如果持续这样下去,你的腺体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

“除非薛意迟标记你,在你每次发作时给与你信息素安抚。但你认为这能做得到吗?”

程月歌有一会儿没说话。

张医生以为把他吓到,揉揉眉心,张口说:“不过——”

“那也没什么呀。”程月歌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我不做Omega说不定更好噢。”

“……”

“张医生,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情况呀?薛叔叔肯定和你说过了。唔,感觉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薛意迟一个人不知道了。但我其实很希望他不知道噢。”

“如果他永远都不会喜欢我的话,那我不做Omega会更好呀。”

“反正我也没打算嫁给别的人啦。也没想过会喜欢另外的人。所以如果真的对我的腺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那也没什么嘛,就是不做Omega了而已。”

“……我会将这件事告诉我的爸爸妈妈,”程月歌的声音依旧带着绵软语调,“相信他们也会尊重我的选择。”

“唔,说不定我可以选择做个Beta。”

V、

张医生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识过程月歌这样油盐不进的病人。

程月歌站在窗台出了会儿神。

他其实没那么坦然自信,他还是害怕。在分化成Omega的时候他没有多少开心的情绪,因为对于自己会成为Aphla还是Omega他都不曾有过幻想,他能接受自己是任何一种性别。

只有在遇见薛意迟之后他庆幸过自己是Omega。

因为他可以理所当然的,正大光明的,特别特别正常的和薛意迟在一起。

但是他的庆幸里遗忘了薛意迟是否愿意。

于是他不得不面对庆幸过后的失望,被薛意迟忘记的失望,和薛意迟重头来过的失望,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被薛意迟喜欢的失望。

唐览曾经趁着程月歌心情好的时候问了他一个问题。

唐览问——“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怎么非要喜欢薛意迟不可啊。”

程月歌的回答是:“我没有办法。”

因为喜欢是很没办法的事情。它出现的时候人的心就听它说话了,无论它有没有道理。总之它在那里引吭高歌,让心扑通扑通直跳,你想要让它给你个必要的理由,它就笑眯眯说:我都是在听从你的心。

可是到底是它让心跳变得混乱,还是心变得混乱才诱使它出现?

这是说不清的。

所以程月歌没办法解释得太清楚,也没办法换个人喜欢。

他的心只会在薛意迟面前方寸大乱。

但他还是联系了家里。

他说自己可能会做不成一个Omega。

家里沉默了很久,他们没有急着让他离开,而是换了种说法:“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保持一定的距离呢?”妈妈跟他说话,温柔坚定,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不到最紧要的时候,怎么就要确认自己放弃当一个Omega呢?”

程月歌被哄了。

他难过得想哭,说:“可是薛意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了。我很努力,才只能和他做朋友。你们知道的,我比较笨。我没那么厉害。”

“不可以对自己没有信心噢,宝贝是最厉害的。你要想呀,薛意迟不是谁都能和他做朋友的,宝贝能和他成为朋友,已经很棒了。”

“你只是还缺少一点时间而已,不可以觉得自己不好。”

程月歌眼泪汪汪地缩在床头。

他哽咽着问:“但是、但是我能怎么办呀?如果……如果我不放弃做一个Omega的话,那我是不是、就、就要离开他了……”

“先不要这么着急,宝贝,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帮你的。你现在还不舒服,不要太伤心,要是再生病的话,我真的会飞回国来带你离开噢。”

程月歌就擦了擦眼泪,他说好的,他一定乖乖的,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他们结束通话。

程月歌在和薛意迟的聊天窗口里停留了很久。

最后他也只是留下一句:[晚安。]

[您好,我尊敬的父亲,针对我的所谓病情,我仍坚持认为这是我的某种特点,而非疾病。]

[希望您能明白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特殊之处。]

[我的特殊之处就是如此。]

[您亲爱的儿子。]

程月歌没能想好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选择。

他对幻想并不十分热衷,却也不是毫无期待,至少他认为自己不是很贪心的那类人,想得到的无非是和薛意迟更亲近些。如果能像何煨那样成为薛意迟很好的朋友,对于程月歌来说就已经是十二分幸运的事情。

他不愿幻想更多的事情,因为觉得没什么可能。

可是现在他如同站在个黑暗幽深的岔路口,无论通往哪个方向,都好像见不到光。

程月歌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决定听家里人的安排,先好好照顾自己,在不得不做出选择之前。

他照常早起,和薛意迟一起吃早餐。

还是有两盘素食。不过张医生同意他可以稍微吃一点儿甜品。

薛意迟被授予监督一职。

所以程月歌不敢多吃。

他每每在薛意迟的注视下将手伸向桌上的甜品时,就会有种自己在犯错的紧张感与负罪感。

于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能吃多少甜品。

何煨掐着时间在饭后给他打了个电话,薛意迟不在。

何煨还是问那个问题:“您对旅店没什么不满吧?”

拐弯抹角想问薛意迟的态度。

程月歌说:“你不用担心呀,旅店里我住得很开心。要是可以的话,还想住很久呢。”

何煨稍微安心了点儿,但没松气:“您要是有什么建议,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闷在心里。”

程月歌说不会。

他反过来教育何煨:“你要对你的朋友多一点信心。”

何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干笑两声,说:“这个、这个……我也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你就不要来问我了,”程月歌说,“如果真的有什么建议,我会自己联系你的。”

何煨只好在电话那头连声答应,一句反驳都不敢说。

挂断电话,程月歌鼓着脸坐在大厅的飘窗台上。

旅店外的山光景色绿荫如海,他能透过玻璃窗看到折映来的光影,还能窥见薛意迟站在草地里的背影。

他像个贪婪的,又格外虔诚的信徒,着迷地汲取来自神明的某种力量。

然后程月歌抬手,摸了摸自己隔着抑制贴也还在发烫的腺体。

他忽然又很讨厌自己是个Omega。

如果他不是就好了。

那样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站在薛意迟身边,和薛意迟说话,看薛意迟神情平静地讲说笑话。

而不是要以一个Omega的身份和他喜欢的Aphla保持距离。

他不用听到薛意迟说“对不起”。

他可以不害怕被薛意迟的信息素引起热潮反应,他可以拉住薛意迟的手,可以像他看过的那些朋友一样勾肩搭背。

能一起喝酒,能一起躺在床上,能聊很多很多的话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薛意迟甚至不能在他身边留太长时间。

因为他是个正处于热潮期的Omega,他无法抵抗Aphla的信息素。

他讨厌这样。

下午一点,程月歌收到来自唐览的短信。

[我已经听叔叔阿姨说了你的事。你不要犯傻,你可以不做Omega,但不能是因为薛意迟不喜欢你。]

唐览又说: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这一生就喜欢薛意迟一个人呢。

[可我就是确定。]

程月歌回复他。

[我就是很确定很确定。]

不可能再有喜欢的人了。对于程月歌来说,他认为喜欢薛意迟是最正确的事。

无论世上有多少遗憾后悔的事情,程月歌都不会后悔他喜欢薛意迟这件事。

他说得头头是道:在这之前,我见不到薛意迟都能喜欢他两年还不变心,现在更不可能了。阿览,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欢他,我没办法变得不喜欢他。

唐览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览追问他:你能怎么办?从此不做Omega了吗?可你甚至不知道摘除腺体或者给腺体做沉眠手术的成功几率。

程月歌有点自暴自弃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我还能怎么办。

他放下手机。

过了几秒,唐览回复到:那你就不能怪我多管闲事了。

他着急起来:你想做什么?阿览?

唐览许久都没有回复。

这让程月歌紧张。他又等了几分钟,不见唐览回复半个字,于是用手机拨打唐览的号码。

只响了几声唐览就把它挂断了。

唐览在消息窗里回复他: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你不要着急。

程月歌问:那究竟是什么事呢?

唐览又不回复了。

程月歌惴惴不安。

晚上用餐的时候,他几次把脑袋歪向手机,就连平时不爱吃的青菜也吃了不少,眉头皱起,满脸的忧心。

薛意迟和他隔了两个座位的距离,停下筷子,问:“怎么了?”

程月歌又咬了口青菜。

然后他茫然地看了薛意迟一会儿,好像这才醒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吃的不是什么美味佳肴,而是他一直深恶痛绝的青菜。

“……唔。”程月歌飞快夹了只小蛋糕,两口把它吃完。

“我、我有一个问题噢。”他鼓起勇气问薛意迟,“我有一个朋友……他、他好像生我的气了,我应该怎么哄他呀?”

“朋友?”

薛意迟侧过身正对着他,问:“你想哄你的朋友?”

“是呀,我惹他生气了。可是,我又没办法不惹他生气,那我能怎么让他原谅我?”

“程月歌。”他听薛意迟喊他的名字,“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的朋友吧?”

他仰起脸看薛意迟,他说:“是这样呀,但是,我没有你聪明呀。”

他说这种话时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到这好像本来就该这么说。

“我知道自己有点笨。”程月歌说,“所以我问你呀。”

“我不认识你的朋友,”薛意迟说,“我不了解他,不能给你一个正确的建议。”

程月歌慢慢低下头,他‘噢’了声。

过了几秒,他又问薛意迟:“那如果……有一天,我也惹你生气了,我要怎么才能让你不生气呢?”

薛意迟说:“这要看你究竟是怎么惹我生气的。”

程月歌不想吃饭了。他放下筷子,转过身,乖乖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地问薛意迟:“比如我说了个很大很大的谎,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呀?”

薛意迟静静凝视他。

然后说:“我大概不会原谅你说很大很大的谎。”

“……噢。”程月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抬手比了个手势,问,“那……要是,比很大很大,要小一点点的谎呢?”

薛意迟没有立即回答。

他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程月歌有几分紧张忐忑的神情,拉长了语调反问:“程月歌,你对我说了什么谎?”

程月歌立刻躲避他的目光。

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睫羽飞快遮住了程月歌的眼神,只留下半张看起来漂亮乖巧的脸。

“没有噢,只是在说比如啦。我之前有说谎嘛……那也是想和你做朋友。你不喜欢的话,我一定会改的。”

薛意迟挑了下眉,没多少认真地说:“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说谎。”

“如果是做朋友,你对我说谎,其实没什么问题,”薛意迟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虽然我不认可喜欢说谎这种习惯,但如果这对你来说是某种生活方式,那作为朋友,我也可以接受。”

“所以没必要为了某个朋友改变自己。”薛意迟说话时的语调谈不上温柔,但绝不严厉,“除非你的心选择了另外的方式。”

程月歌就高兴起来。

他有点提前知道判决的庆幸,但不敢把它当成真实的答案。毕竟他明白自己的谎言不能概括为大小,因为它十分严重,它让程月歌和薛意迟的又一面变得全是谎言。

程月歌很希望自己能有一天不再用谎言构建和薛意迟的每分每秒。

但他预见这份希望的背后只会是失望甚至绝望。

他想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不会原谅一个爱说谎的,从头到尾都在欺骗自己的人。

而薛意迟说可以接受,只因为薛意迟是个很好的人。

“薛意迟,”他放软语调和薛意迟说,“要是你有喜欢的人,一定会对他特别特别好。他会好幸福呀。”

薛意迟没深究这句话里的羡慕有什么意义。

薛意迟很随性地答:“我不会有喜欢的人。”

“……为什么呢?”他问。

“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很自由,没兴趣记所谓的纪念日。”

程月歌说:“我记得住噢。我的记性很好。”

“是吗?”

程月歌点了点头。

他听薛意迟问:“那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

程月歌不太明显地犹豫了半秒钟。

他没给出一个很确切的答案。

他装作没当真,笑着跟薛意迟说:“可能见过呀,说不定梦里的我们见过面,也是朋友。”

薛意迟没有追问。

薛意迟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记得早点休息。上次你和我说,你平时都是早睡早起。”

程月歌笑不出来了。

因为薛意迟又道:“但那次夜里十一点后你还在给我发晚安。程月歌,你在我面前,是不是说了特别多的谎啊?”

[嘟嘟——]

[你好,我亲爱的儿子。我不否认你拥有特点、与众不同。但你应当知晓,天才与疯子之间即是正常不与不正常的距离。]

[不要让自己成为后者。]

[期待你回心转意。]

程月歌一直没能再联系到唐览。

从挂断电话后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程月歌却已假想了太多可怕事件。他期待唐览能立刻给他回信,可是没有。

在小山旅店,第九天,天光晴朗,澄碧的天空无边无际,不见尽头。

程月歌和薛意迟一起吃完早餐,就独自坐在沙发里犯困。薛意迟被何煨的电话叫出了门。

Omega的热潮期在三天至七天不等。

程月歌情况特殊,他的热潮期很可能会延长到更久远的时间,而这是束手无策的,除非他离开。

来自薛意迟的Aphla信息素会在每分每秒影响程月歌的状态。

但这件事没人和薛意迟说。

他们都拿不准薛意迟的态度,也想等程月歌自己想清楚。

程月歌暂时想不清楚。

他窝在沙发里看新闻,觉得外面的世界每一天都很热闹,有很多风景,很多的人,很多的事。

有人相爱,有人分离。

程月歌想拥有前者。但是希望渺茫,遥遥无期。

他裹着小软毯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有在做梦。没梦到什么有意思的事,难得记不住它。

程月歌是被唐览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时有些恍惚,盯着沙发的靠枕出神,以为自己还在家中,这是平常的一天。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还在山上。

他慢慢转过头,抬起眼帘,把目光聚焦在唐览的脸上。

唐览坐在茶几上看他,双手抱臂,问:“程月歌,醒了没有?”

程月歌说醒了。

“你怎么睡这里?”唐览的语气不太高兴,“程月歌,你不会在这个旅店就是睡沙发吧?你不是和我说你包下了旅店,还说什么你的床又宽又大,特别柔软吗?”

程月歌坐起来,解释说:“没有骗你呀,我只是休息一下。我的房间在顶层。”

“什么叫休息一下?”

唐览还不高兴,压低声音数落他:“你是个在热潮期的Omega,怎么能睡在外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哪里会危险呀,”程月歌讨好般去牵他的手,“这山上只有我和他嘛。”

唐览没牵,抬手戳了戳程月歌的额头:“有他也危险!他毕竟是个Aphla。”

程月歌不想提薛意迟好像对他的信息素毫无反应的事情。

他转移话题,问唐览:“你怎么来了呀?”

“我再不来我就要急死了!”唐览瞪他,“还好我来了,不然怎么能发现你这么不听话!说好会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每次被唐览数落时程月歌都不敢顶嘴,他心虚气短,慢慢低下头,就给唐览看乌黑的发顶,好像很委屈一样。

唐览拿他这模样也没办法,抿了下嘴,臭着脸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有些小得意,想着唐览还是这么容易心软,立刻就抬起头说:“阿览你放心,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热潮期有点难受也是正常的呀。”

唐览盯着他,冷笑道:“程月歌,你的小聪明怎么没耍到薛意迟头上去。”

程月歌眼巴巴望着唐览,倾身把唐览抱住了,撒娇道:“因为阿览心疼我呀……每次阿览都会原谅我的。但是、但是薛意迟不一样噢,阿览对我好,会原谅我。但是他不一定呀。”

“听你这么说,那你干脆放弃他算了。”唐览抬手拍拍他的背,把他推开,“你身上烫,别热到我。”

程月歌就坐回沙发上,瞪圆了眼睛说:“我才不要放弃。”

“是是是,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所以我又没说要怎么样。”

程月歌这才想起唐览来之前说过的话。他紧张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阿览,你千万不要和他说我的事情……我的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你要是说出去,那、那以后他都不会再见我了。”

唐览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做的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呢?程月歌,我这次来是为了帮你。”

“……帮我?”程月歌问:“阿览,你怎么帮我呀?”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唐览说,“先别急着问我这些,带我去楼上,我要视察你的房间。”

薛意迟在中午十二点时回来,正好开餐。

唐览雄邹邹走在最前面,程月歌跟在他身后,在大厅里和薛意迟一碰面,唐览先伸手说:“你好,薛意迟。我是唐览,是程月歌最好的朋友。”

薛意迟没说话,目光在程月歌的脸上转了圈儿,才漫不经心地伸手和唐览握了下手。

“你好,唐先生。我是旅店老板的朋友,这段时间由我负责照看旅店。如有任何意见,可以联系旅店老板。”

这段话把唐览想好的说辞全都噎回去了。

唐览心事重重地坐到餐桌边,用手肘推了程月歌一下:“他这什么态度啊?”唐览说,“我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语气还这么冷静?”

唐览还想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这么陌生冷淡,这薛意迟到底在不在乎你啊。

他没问出口。

因为程月歌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很难过了。唐览怕问出来惹程月歌哭。

他对薛意迟这样大有意见,偷偷在吃饭的时候瞪了好几下,回神又见程月歌满脸不赞同地盯着他。

唐览不服:“你这什么表情,我是为了谁啊?”

他话说得轻,悄悄的,除了程月歌勉强听得见,薛意迟只能看到他们凑得很近的脑袋。

“别这样嘛阿览,他又没说错话。”

“怎么就没说错了?”唐览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有没有学我给你的那些链接啊,怎么一点儿进度都没有?他怎么还这么不冷不热的。”

程月歌被他说得有些委屈,不高兴道:“我本来就笨嘛,我又不浪漫。都说了,你们都不要管我。”程月歌放下筷子,把头别开,委委屈屈道,“反正我就是笨,我学不会那些。”

唐览刚想说话,那边薛意迟忽然起身走过来,装着小蛋糕的盘子被他推到程月歌面前。

“今天你忘了吃甜点。”薛意迟说。

他垂着眼帘看程月歌,语气还是没什么波澜。唐览没敢接话。

程月歌倒是很快眨眨眼睛,面带笑容地仰起头看他,说:“对噢,我今天怎么忘记吃小蛋糕了呀。谢谢你呀。”

薛意迟淡淡‘嗯’了声。

再没人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唐览如坐针毡,咬了咬牙,站起来大声道:“吃完饭该出去散散步了!”

程月歌满脸茫然地看了看唐览,又把目光移到薛意迟身上。顿了两秒,他慌忙吃了几个小蛋糕,站起来道:“去、去看明湖呀!”

薛意迟大概想说不去。

但程月歌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某种期待。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说可以。

唐览真没打算帮程月歌说任何话。

他只是在跟着去明湖的路上特意跟上薛意迟的脚步,然后和薛意迟交代程月歌的饮食喜好,事无巨细,从优点说到缺点,从爱好说到讨厌。

最后薛意迟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程月歌,语气平淡地报出几道菜名。

然后他问程月歌:“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那些菜你都不喜欢?”

程月歌被这个突然而然地问题给问住了,愣了两秒,求助般看向唐览。

唐览立刻给他找补:“啊,我的意思是,这个喜欢、喜欢吃的东西啊,那还是有变化的。人呢,要敢于尝试,敢于改变……他以前不喜欢吃的,现在喜欢吃,现在喜欢吃的,以后说不定就讨厌。”

薛意迟多半没信。但薛意迟没拆他们的台,似笑非笑说:“原来是这样。”

之后的路再没人说话了。唐览尴尬得不行。

“你怎么这种谎也说啊?”唐览落后几步,拽着程月歌的衣摆数落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明明白白说不就行了吗?”

程月歌鼓起脸道:“阿览你不懂啦,那个时候情况很特别的,我只能那么说。”

唐览只好深吸口气,劝自己下次说话一定要提前问清楚,免得没事找事。

他们在明湖岸边看风景,阳光温热,程月歌仰着脸沐浴阳光,在细微的湖水流动声中闭上了眼睛。

他本该觉得心旷神怡的。

可颈后的腺体竟然越来越烫,程月歌一惊,连忙抬手摸到抑制贴上。

唐览察觉到他不对,凑过来挽住他,问:“怎么了?”

程月歌吐出来的气息都开始烫了,他靠在唐览肩上,很小声地说:“我、我忘记换抑制贴了……好像、好像失效了……”

“阿览……好难受噢……我、我想睡觉……”

唐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刹那之间,唐览搀扶着逐渐软倒下去的程月歌,冲着薛意迟喊出了这辈子他认为最正确的话。

“薛意迟!他的抑制贴失效了,你快过来咬他!”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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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回想起来有些混乱。

程月歌半卧着躺在床上,露出泛粉的侧脸,卷起的鬓发贴在颊侧,看起来睡得正香甜。

薛意迟站在床边,垂着眼帘,看着程月歌后颈腺体上的牙印,久久没有言语。

要思考事情为何演变成如此地步也不容易。

他又看了会儿,转身走出房间。

唐览守在外面,靠着墙站着,脸上表情也不太好看。

看见薛意迟从房间里出来,唐览轻咳一声,说:“事情就是这样,我这也是没办法。要不是情况紧急,我肯定也不那么叫你。对吧。”

“我不好说对不对。”薛意迟也靠墙站着。

他长得高,气势压人,唐览再大的胆子在他面前都不由得小了,心底冒出些人弱气短的紧迫。沉默了会儿,唐览才又说:“当时真就是一时情急,我要有别的办法,也不要这个法子。但是吧,这法子又是最管用的……”

“反正咱也不是标记,”唐览试着跟薛意迟商量,“咬了就咬了呗。”

薛意迟低头看他,过了几秒,问:“程月歌有什么问题?”

唐览想了想,他摇头:“我不是很想跟你说。”

“为什么?”薛意迟问。

“因为程月歌不想我跟你说啊。”唐览皱着眉搓自己的脸,“要是他同意,我肯定就跟你说了。但是吧……我要不跟你说呢,又觉得不行。”

薛意迟就说:“那你说吧。”

唐览仰头呼一口气,说:“程月歌……在遇见你之前不这样。”

薛意迟盯着他,问:“什么是遇见我之前不这样?”

“就字面意思呗,他遇见你之前还挺健康的。每次家里体检都健康,各项指标也正常,没人想过他会出现这种情况。”

唐览不避开薛意迟的眼神,没了散漫语调,显得格外认真:“程月歌是个对信息素的敏感指数异于常人的Omega。在对信息素的敏感程度上,Omega一直高于Aphla。但程月歌甚至比另外的Omega更敏感。”

“他对于匹配度高的信息素,不仅毫无抵抗力,还容易被引起假性热潮与真热潮。”

薛意迟轻易找到他话语里的暗示:“我和程月歌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也许是满分。”唐览说。

薛意迟问:“你的判断有经过任何的测试吗?”

唐览说没有。“但是程月歌的病情会变成这样,只有这种可能。”

“会有什么后果?”过了几秒,薛意迟追问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腺体会损坏。这会破坏他的生理机制,不是做不成Omega那么简单。”

唐览说完后等了会儿,没等到薛意迟表态,他有些失望,但还是说:“我不想说太多,这显得我可能是在道德绑架。但是,薛意迟,在他的热潮期用你的信息素对他进行安抚,这种最坏的情况就不会产生。”

“家里已经在寻找治疗这个疾病的办法。”唐览顿了顿,又说,“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其实如果程月歌愿意走的话,他也不会被你影响。”

薛意迟没说话。

唐览本以为会听到薛意迟说那为什么不走这样的话,薛意迟没说,又让他意外起来。

这几个小时屡次推翻唐览对薛意迟的想法,让他根本抓握不住薛意迟究竟是个心思,难得令唐览这个自诩玲珑的人都感到颇为棘手。

“……你,你怎么想的?”唐览忍不住问,“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想办法?”

薛意迟看他,眼底的灰色莫名显得浅,漠然的感觉就更明显。唐览被这么看着,很清楚地听薛意迟问:“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如果我不愿意的话。”

他冲着卧房努嘴:“那我只能把他绑走。”

薛意迟挑眉:“绑?你就不能把程月歌劝走?”

“劝走?开什么玩笑。我要是能把他劝走,我今天还会出现在这里吗?”唐览把手一摊,“真到了这种关键时候,我当然只能把他绑走。”

薛意迟问:“他为什么不想走?”

唐览噎住。

他清了清嗓子,挠着头,在瞬间想到个绝佳的谎话:“唉,你是不知道,其实呢,程月歌是逃相亲来着。”

薛意迟挑眉,很轻的“嗯?”了声。

“这难道不正常吗?你想想程月歌,那也是个漂亮、体贴、温柔、可爱、善良、天真的绝世好Omega,多少Aphla想和他结婚啊。他都不肯,这不就逃跑嘛,逃到这山上住旅店。”唐览睁眼说瞎话,一边说一边编腹稿,说得还有模有样,“他家里呢关心他,爱他,但是吧又不松口,他呢,就只能在这山上耗着。所以他不想回去。”

薛意迟若有所思地看着唐览。

唐览被盯得心虚:“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薛意迟没说,只是换回之前的话题,问他:“如果我不在程月歌身边,他就不会病情发作,是这个意思吗?”

“……”

唐览不太想说,“是吧。”他不情不愿地回答。

薛意迟道:“意思就是如果他留下来,我就要用信息素安抚他。如果他走了,也就没有我的事了?”

唐览想了会儿,觉得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

薛意迟说:“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程月歌不想走,那他就留在这儿,我会负责安抚他。”薛意迟没再看唐览,语气淡淡,“等我的时间到了,或者他想走的时候,这件事就可以不再继续。”

唐览心中的大石轰然落地。

他连连点头,说对对对,说到一半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迫不及待,立刻端正仪容,严肃道:“那你一定不可以趁机欺负程月歌。”

薛意迟让他放心。

唐览等着收集打脸语句,譬如‘我不是那种人’或者‘我的人品你放心’。

结果一句没收集到。

薛意迟很轻松地说了句:“我不行。”

唐览:“噗!!!!”

唐览留到程月歌醒过来。他看程月歌满脸茫然,丝毫不知身为竹马的他已为他谈成一笔大生意,又想程月歌不知道薛意迟是个不行的Aphla,一时百感交集。

他对着刚醒来还一问三不知的程月歌宽慰道:“没关系,只要是你喜欢,我都支持你。”

程月歌呆呆望着他。

唐览心情更为复杂。他握住程月歌的手,长叹一声:“中看不中用的Aphla,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

程月歌问:“你究竟在说什么?”

唐览叹道:“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程月歌谨慎地先选择了坏消息。

唐览瞪他:“怎么能选坏消息?给我重选!”

程月歌只好委屈巴巴地选好消息。

唐览就说:“我帮你谈成了。以后只要你俩还没分开,薛意迟就得负责用信息素安抚你。”

“我绝对没有威胁他,是他主动说的。”为避免被程月歌误会,唐览又补充了一句。

程月歌惊喜得不行,他小声地尖叫了声,一下子抱住唐览:“谢谢你呀!阿览……我好幸福!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唐览顿时觉得良心受到煎熬。他拍拍程月歌的手臂,神情凝重起来:“还有个坏消息。”

“什、什么坏消息。”

程月歌收回手,圆圆的眼睛望着他。

唐览深吸口气,说:“薛意迟跟我说,他不行。”

程月歌瞪大了眼睛。

“……这个,那个……月歌,看在他还算有情有义的份上,你不喜欢他以后,还是可以和他好好做朋友的。”

程月歌问:“我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呀?”

“……他不行啊!”唐览震惊。

程月歌比他还震惊:“你居然相信这句话吗?!”

唐览:“啊?”

程月歌满脸得意:“这就是你没有好好学习的问题了呀!阿览,书里有说噢,Aphla不行的前提是他失去信息素噢。”

唐览:……

唐览面如白纸,大受打击:“那、那他说自己不行,是什么意思?”

程月歌偏头想了想,说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程月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倒在床上:“阿览……你好傻呀哈哈……你怎么、怎么会被人骗呀!!阿览也会被人骗!!太好笑啦……”

唐览被他笑得脸都红了,伸手去捏他的脸。

当夜唐览就乘飞机离开。

程月歌想送他到机场,唐览没同意。

“送什么?你现在还在热潮期,就别乱跑了。”唐览照旧数落他,“别想着薛意迟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这也不代表什么。你呢,一定要留心。”

“我不管是赞成你还是反对你,都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如果薛意迟做的事情让你觉得不好,不开心,你就不要同意,知不知道?”

程月歌说好。

唐览就对他笑了笑,临走前给他整理了下领口。最后他们拥抱几秒。

“祝你幸福啊,宝贝。”唐览难得温柔地说话。“我其实还做了个小小的坏事。”

分开时,他往程月歌的衣服口袋里放了个东西。

程月歌站在山边的路前,遥望着唐览乘坐的车越行越远,逐渐在黑夜里消失所有的光亮。

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意外地发现是张没有开封的抑制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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