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苏洛洛。”沈千敛眸,淡淡地看着突然不动了的小兔子。
“沈、沈先生,他、他这是晕血了。”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哆嗦地盖上刚刚抽好的一管血。
“我、我给他开一副药,服下休息一会就好。”
“或者可以选择给他输液。”
他怕针。
沈千熤预感今天起,这只小兔子将又多了一样害怕的东西。
“开药。”沈千熤依旧是凛冽桀骜的轮廓,可是眸中映出了昏过去的小兔子苍白的面孔。
“是。”医生立刻回应。
“稍后会有人联系你签订相关协议。”沈千熤抱起苏洛洛,起身时一边说着,“来人,给彼得医生安排一处外院的住处。”
“是,沈先生。”
沈千熤把苏洛洛抱回他的房间,把他放在床上,暼间了枕头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他的那件衬衫,微微一怔。
只一瞬又恢复了常态,掌心散发出淡红色的光芒,几粒药品瞬间变成粉末,徐徐地汇入苏洛洛的口中。
昏睡中的苏洛洛似乎被药粒苦到了,蹙着眉皱巴巴着小脸。
沈千熤食指微微一勾,从水杯子引出的水,一粒粒水珠润湿了苏洛洛的唇瓣,那点蹙起的眉渐渐平坦,一张小脸依旧苍白。
他的视线落在苏洛洛被血珠染红的一小撮绒毛内,绒毛下露出粉嫩粉嫩的软肉,还有已经干了的血迹。
他掌心覆上那只兔耳朵,暖暖的,毛绒绒的,微微红光散出,兔耳朵又恢复如初。
做完这些,沈千熤本想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的呢喃声。
“哥哥……”
沈千熤脚步只微微一顿,最后依旧选择离开。
其中他不时去看过,苏洛洛还是没有醒过来。
沈千熤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就是小小的晕血,小兔子太过娇气,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留下的,谁都不是废物。
除了苏洛洛。
入夜过半的时候,苏洛洛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揪着自己的耳朵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次。
好奇怪,不疼了。
眼眶漫上红晕,他亲了亲自己的耳朵。
真好,没事了。
手腕上传来冰凉凉的收紧,小兔子这才发现小银蛇已经醒了,他轻轻抬起食指,缓缓地摸着小银蛇的小脑袋。
他放轻声音,小声地说:“小银蛇,别怕,我、我保护你。”
小兔子想到今天的恐怖的哥哥和可怕的医生,眼眶红红,氤氲上一层雾气,闷闷地说:“小银蛇,城市、城市一点都不好。”
“要不?我…我们逃走吧。”
哥哥不喜欢他,还给哥哥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他想回家了。
“我…我带你去、去森林好不好?那里特别、特别好,你、你肯定会喜欢的。”
小银蛇用小脑袋顶了顶脑袋上的指尖,以示回应。
咕噜咕噜……
刚好旁边桌面上还有已经凉了的饭菜,小兔子囫囵吞枣地扒拉了几口。
填饱了肚子,他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
探出个脑袋,竖起耳朵颤着听着楼下的声音。
很安静。
光着脚丫子猫着身子下了楼,直到大门滴地一声响,他真的出来了。
可是,该往那边走呢?
“哥哥,再见了。”小兔子怯生生地回头,轻轻地呢喃着。
他没有再犹豫,转身走入黑暗中。
小石子磨着脚板,刺生刺生地疼,小兔子只能咬紧唇珠,蜷缩起圆润的脚指头,低头尽量挑没有那么多小石子的地方走。
头上的兔耳朵耷拉着挂在两边,不时随小兔子的走走停停动两动,软乎乎的小尾巴,从裁剪得当的睡裤里露出毛绒头。
“小银蛇,怎、怎么办,我、我不知道往、往哪里走。”
小兔子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微微收紧,是小银蛇听懂了他的话吧?
“要不,我、我们往树多、多的地方走。”
“树多的地方就、就是森林,很快、很快就到家了。”
小兔子说着就往树多的地方拐弯了。
别墅里的沈千熠,已经是第三次醒来了。
他被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
今晚的天气预报播报会有雷电雨,他为了避免那只兔子醒来嚷嚷着要跟他一起睡,就给他房间下了隔音咒。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醒过来。
沈千熠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那道可以直通他房间的门。
可是掀开被子的床上,哪里有那只兔子的身影。
“苏洛洛。”沈千熠提高音量喊道,他以为苏洛洛是去上厕所了。
可是浴室的灯明明是暗的。
沈千熠拧着眉犹豫再三,推开了浴室的门。
空无一人。
他的心猛地一收紧,双眸中迭起层层的怒意,手一扬,隔音咒消失,伴着一声响雷,瞬间天边像被生生撕裂一般。
垂耳兔,跑了。
顿时,全部的人都接到了紧急通知。
整座庄园拉响了警报。
沈先生雷霆大怒,庄园内磅礴大雨中,都是忙碌的寻找小少爷的身影。
此时的苏洛洛,躲在一颗茂盛的大树顶上,靠着树叶遮挡风雨。
可是,雨太大了。
冰凉的雨滴,浸湿了银白色的头发,小兔子甩甩脑袋,耳朵也跟着摆了起来,将多余的雨水甩了出去,没一会却又淋湿了。
兔耳朵雪白的绒毛皱成一团,下面软嫩的粉肉若隐若现。
尾巴的绒毛也湿哒哒地贴紧了。
小兔子手里还紧紧握着几片树叶,为小银蛇挡雨。
“小银蛇,雨大,我、我们得迟、迟点走了。”
可是刚刚说完,又一阵闷雷在头顶上闪过。
小兔子蹲下身子,紧紧抱紧了树干,小身板颤抖不已,还不忘握紧了小银蛇的尾巴,生怕它掉下去。
“唔,雷、雷声大。”
“耳朵痛。”
小兔子皱着鼻尖,甩了甩耳朵上沉甸甸的水,眼圈一片红晕,也只能轻轻地嘟囔一句,双手双脚紧紧缠住树干。
可是,他好像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小兔子又甩了甩自己的耳朵,蹙着眉轻轻摇了摇脑袋。
不、不可能是哥哥。
他不、不要回去,他想、想要自己的耳朵好好的。
小兔子的脑袋沉沉的,眼皮都疲倦得上下打架,他奋力地睁了睁,好重。
“小、小银蛇,困,睡、睡一会。”小兔子用接近气息的声音用力地说了出来,他真的很困。
可是小银蛇缠着他的手腕的力度更紧了些,小兔子也没有力气回应他了。
“沈大人,后山异动。”是石清然给沈大人的传音。
沈千熠还在往树多的地方找,监控系统显示,小兔子最后就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而这里,是离后山结界最近的地方。
沈千熠深沉着脸色,下一瞬,出现在后山的石室里,石清然已经焦急地等在那。
那珠彼岸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消散,一瓣花瓣接着一瓣花瓣。
石清然掌心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罩住彼岸花,为它源源不断地输入力量。
沈千熠指尖掐诀,额间出现三瓣淡红印记,浅棕色的瞳孔变得暗红,从心头取出一滴血,滴在彼岸花的根部。
没有用。
沈千熠推开石清然,以巨大的罩钟笼罩住自己和彼岸花,血珠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中散出,灌溉在彼岸花的根部。
“沈大人……”石清然忧心忡忡地喊道。
“找苏洛洛,去。”
“是。”石清然只能遵从命令。
此时挂在树上的小兔子意识越来越模糊,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被一阵雷声吵醒了。
小兔子浑身狼狈地湿透了,豆大的雨砸得他很疼,湿透的睡衣被风一吹就冻得打哆嗦,唇被冻的发白。
一绺一绺的银发黏在脸颊,不断往下淌着水。
他想爬起来,可是好像被死死地绑在了树上,怎么也动不了。
手腕上的小银蛇也不见了。
小兔子愣了一下,微微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前方,两片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往下看去,脸一下煞白,湿哒哒的耳朵簌簌发抖趴在颈侧。
趴着的大树一下子变得老高,周身泛着诡异的红色,而他趴着的树干,若隐若现地闪过一条条红影。
这是什么?
这棵树,好像在吸、吸他的血。
他茫然惊慌地睁大眼睛,尾巴颤抖地一惊一动。
眼泪顺着雨滴一起滑落,小兔子唇瓣颤动,眼眶红红的,本就呼吸困难,只能微微张开嘴大口大口吸气。
全身战栗,像被拉入很深的湖底,要被淹死了。
呜呜,他要死了。
他真的要喘不上气了。
小兔子侧着脑袋耷拉着贴在树干上,无力的双手垂在树干的两边,沉重的眼皮一直耷拉着往下掉,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张,连粉色的舌尖也慢慢失去了血色。
突然一阵暖暖的红光从天而降,罩住了他。
小兔子很想看看是什么,可是太累了,没有力气了。
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闻到了哥哥身上雪松味。
颤抖的尾巴渐渐地凝固了,那只兔子,冰冷地僵硬在了树干上。
沈千熠脚尖才刚刚踏上树干,蹲下身子探了探兔子的鼻息,近乎微弱。
他的面容一半隐于黑暗中,晦暗不清的神情,整张脸笼罩一片肃杀,强势的侵略感瞬间席卷了这片土地。
早已经在红光笼罩的时候迅速恢复如初的树,在森寒中战栗,蔓延在地底下的根须被一根根连根拔起。
沈千熠拦腰抱起苏洛洛,消失在夜雨的尽头。
身后的古树,正被阴影吞噬,最后只留下偌树根占据的空空的黑洞。
缠在沈千熠手腕上的小银蛇,从他的手腕跳下去,落在小兔子的背后,一滑缠住了他的尾巴。
可是,小兔子的尾巴再也不动了。
沈千熠把苏洛洛抱回后山彼岸花的石室。
将苏洛洛轻轻放在地上,掌心拂过的地方,湿哒哒的衣服变干。
他冷眸微眯,周身一道暗红光晕散开,八条狐狸尾巴微微托起地上的僵硬兔子,暗红的光晕稳稳地将他托举在半空中。
源源不断的血珠从沈千熠的心口散出,汇入苏洛洛的心口和彼岸花的根部。
石清然感到的时候,看着这一幕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九尾狐的心头血,蓄养彼岸花都已经如枯井觅水,还要救差点被吸干血的垂耳兔,这……
石清然也盘腿坐下,将自己的力量灌入红钟内,跟沈大人的力量相比,犹如河流汇入大海,不能相提并论,但他,不能干等着。
缠在苏洛洛尾巴上的小银蛇,也着急地转起了圈,他什么也做不了。
沈千熠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中,一对妖冶狭长的眼眸始终笼罩在幽渊之中。
他被闯入的千银带引,看到那只奄奄一息的小兔子的时候,他的心脏被撕扯一般窒息。
他根本不能冷静从中权衡利弊。
因为,他不想苏洛洛死。
他做不到,看着那张脸,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即使他不是他。
……
小兔子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晕,彼岸花也不再凋零。
沈千熠脸色微白,尾巴消失不见,额间的瓣羽也隐了下去,虚弱地跪在地上,稳稳接住缓缓落地的苏洛洛。
怀里的小兔子体温微冷,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他双手微微收拢,起身,消失在石室里,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话。
“千银,守彼岸花,不得命令,禁止踏出一步。”
小银蛇吧嗒一下掉在冰冷的地面,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尾巴生气地拍打着地面。
石清然跟着离开,沈大人周身危险凌厉的气息让他不敢靠近半步,只能安排医生前往待命。
怀里的苏洛洛体温逐渐变得异常,沈千熠眼神一暗,眉梢染上急切,脚刚刚踏上大门前的地面,快步地走进去,带着一阵风和压抑而强势的气场。
彼得医生已经哆哆嗦嗦地等在了大厅。
怀里苏洛洛似乎难受得厉害,浑身滚烫,脸庞潮红得厉害,鼻翼不断翕动着。
“快,救人。”沈千熠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焦急,眉宇间沉沉的肃穆。
彼得医生手忙脚乱地开始诊治,对症下药,很快药就开好了。
“一天三次,一次一副。”
“沈先生放心,他、他很快就会醒来。”
沈千熠拿过药,吩咐人准备热水,抱着苏洛洛,把他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层层叠叠地给苏洛洛盖好了被子,一如上次那样,给他喂药。
沈千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面色凝重。
一双寒潭般的双眸深沉无比,目光闪动间,流露出难以言状的复杂之色。
他不可否认,他的心乱了。
很大原因是彼岸花的九千年来,唯一的一次异常。
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苏洛洛。
一种无法言明的背叛的懊恼与揪心缠上了沈千熠的心,凝视着小小的兔子窝在床上,面色更加冷峻紧绷,没再看他,阖眸冷静。
不久后传来一阵鼻音重重的呢喃声,沈千熠猛地睁开眼睛,走过去弯腰查看苏洛洛的情况。
苏洛洛身上的滚烫褪去了不少,面色惨白,因为难受蜷缩着身体,薄薄的眼皮泛着红,卷翘的纤长睫毛濡湿一片,看上去可怜极了,像头孱弱的瘦弱小兽,病气更显深重。
小兔子还意识模糊地发出难受的呢喃,一会小声地叫着妈妈,一会又带着微弱的哭腔叫哥哥。
沈千熠身躯一僵,他没有想到苏洛洛在睡梦中依旧会依赖他。
他转而想到什么,只少倾就又恢复冷淡,犀利的目光在小兔子的脸上来回地扫了几次。
这只兔子竟然想逃跑,真的是胆子肥了。
如果不是千银跟着,现在就只能等着他去收尸了。
沈千熠额间现出那三瓣红色印记,他的指尖点在额间,抽出一滴血珠。
血珠缓缓落在苏洛洛的手腕上,变成一条暗红的细绳,一头连着苏洛洛的手腕,另一头,连着沈千熠的手腕,发着淡红色的光芒,慢慢地隐去了行迹。
“苏洛洛,你不能死。”
“你的生死权,在我手里。”沈千熠淡漠的瞳孔染上幽色,翻涌着漩涡,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