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晚上九点,郑知夏准时推开了银星的大门。
早就有年轻漂亮的男孩等在门后,在看见他时立即迎了上来,长眼睛细眉毛,睫毛浓长的阴影落在眼下,擦了粉的脸在灯光下白得惹人怜爱,那双亮晶晶的嘴唇往上一翘,热切的呼唤夹杂在嘈杂的音乐声中飘了过来:
“郑先生,欢迎您回来。”
郑知夏不吝啬于给他一个笑容,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立刻就有人凑上来点火,薄荷清凉的香气在嘈杂吵闹的空间里逸散开,幼稚得不太合适。
“老板在老地方等您,”男孩善解人意地说,“我带您过去吧?”
他凑得很近,嘴唇若有似无地挨着郑知夏的耳垂,香水味险些就盖过了香烟味,郑知夏咬着烟皱眉,一双瞳色略浅的眼睛在此刻显得尤为冷淡。
“不用,”他的手按在男孩胸膛上,往外推去,“你很臭。”
这话讲得毫不留情,吐字清晰不亚于那张面容上的挑剔与刻薄,郑知夏有一张很薄的,颜色浅淡的唇,下颌线清晰得如同一线刚出鞘的冷厉刀光,这让他在说这种话时显得尤为淡漠且理所当然。
仿佛有讽刺且嘲笑的视线从各个角落刺过来,男孩涨红了脸,眼泪要掉不掉地缀着,颇有点我见犹然怜的意思,即便郑知夏没有回头给他擦擦眼泪的意思,他也强撑着跟在身后,将郑知夏送到了电梯门口。
“郑先生,”他在关门的间隙颤巍巍开口,“我刚工作不久,一直都很仰慕您……”
郑知夏微微歪着头,眼睑半垂,薄唇间溢出一缕袅袅的,柔情的烟雾。
他说:“关我什么事?”
电梯门无声关上,男孩窘迫地抓着衣角,这回是真哭了。
郑知夏不会在意他哭不哭,他注视着徐徐跳动的数字停在“25”上,捏着将将燃了半截的烟迈出电梯,等候在一旁的依然是年轻貌美的男生,相比起原来的那位,他只是沉默寡言地接过郑知夏丢来的车钥匙,而后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的,柔和的脸,还有一双如水般沉静的眼睛,迎着郑知夏打量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郑先生,您跟我来。”
郑知夏走在长长的,铺着猩红和鎏金组合的地毯上,刷成暗色的墙壁上挂着古典油画,邓明城花了大价钱买回来,把好好的夜店弄得跟博物馆似的,他看着壁灯昏黄的光落在美人丰腴含羞的面上,依然不太明白邓明城这是附庸的哪门子风雅。
他欣赏不来这种西式的美感,相比于此,中式园林山水和半镂空的屏风更符合他的审美一些。
银星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和全市最有名的豪华酒店共享同一栋建筑,占据了足足五层,而顶层只对VIP开放,有着最好的酒和最好的美人。每一间房间都由私人持有,谁也不知道门后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在讨论商务合作,还是哪群道德败坏的二世祖在里头玩弄年轻漂亮的身体——亦或者两者皆是。不可否认,这让银星在销金窟中的名声十分不菲。
邓明城在做生意这件事上的确聪明。
郑知夏停在了走廊最尽头的门前,侍应生轻手轻脚地推开厚重的双开门扉,如流水般的钢琴声就立即倾泄了出来,水晶吊灯明晃晃地悬着,邓明城坐在沙发上,正和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金发碧眼的女郎穿着细高跟和包臀裙坐在他腿上,红唇叼着一粒葡萄,正俯身要去吻他的唇。
倒是旁边的人转过头,眯着眼认出了他:“哟,郑少爷来了。”
邓明城这才从脂粉酒气中探头,他有一副标志的薄情长相,衣襟敞着,露出胸膛上的口红印,在见到郑知夏时挑了挑眉,而后笑了起来。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房间内的冷气开得有些热,郑知夏掐了烟,单手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身边迎上来的男孩伸出手,将细白掌心充做暂时的垃圾桶。
“赶一门结课作业,”郑知夏说得随意,“这么在意我来不来?怎么,又有事求我?”
他走到沙发前,立刻就有人让开了位置,侍应生端上凝着薄薄白霜的酒杯,邓明城在美人乡里歪着身子看他,笑得尤为不怀好意:“事是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好东西想送给兄弟。”
旁边的人则玩笑地插话:“你该不会是想让郑少爷给你写作业吧?这事还真只有郑少爷能办。”
“滚蛋,”邓明城笑着骂了那人一句,“我还需要人帮忙写作业?看不起谁呢!再说了,郑知夏一学数学的,能帮我写什么?”
“那可不一定,”郑知夏漫不经心地抬眼,“但我不干这种扰乱学术界的事,免谈。”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郑少爷喝酒泡夜店睡男人,在学校倒是个实在的好学生!”
郑知夏转头看了眼说这话的人,表情淡淡的,看起来有些怠惰,而后又很轻地笑了声,那双始终显得冷漠厌倦的眼睛突然就鲜活而勾人起来。
“说的很不错,”他啜了口杯中酒,眉毛轻轻挑着,“我可是好学生。”
这个词的尾音被他微微拖长,显得戏谑而嘲讽,仿佛连郑知夏自己都觉得很有意思,但他在学校里的确是好学生的代名词,专业课第一,时不时参加点竞赛给学校增添点荣光,从没有什么二世祖的坏脾气和坏作风,压根没人能想到他会出现在银星这种声色场合里。
——大概撞到了也会认为他是来这种地方谈家族生意或是开个包厢搞学术讨论的。
多的是人喜欢郑知夏。
邓明城制止了那些玩笑话,终于从金发女郎的怀中坐了起来,吊儿郎当地叼着烟说:“没事求你,真的,就是最近招了个挺有意思的人,想给你看看。”
这就是要给他塞漂亮男孩的意思了,郑知夏对这句话早就有了熟稔的默契,因而只是笑了声,很寻常的模样。
“你倒是知道我最近无聊,”他说,“什么人?”
邓明城笑得神神秘秘,往他身后一指。
“喏,人家都在你身边跟了好半天了,郑知夏你也没回头看一眼。”
那人闻言,走到他膝边乖巧地蹲下,郑知夏这才兴致缺缺地投过视线,只一眼,他就倏然坐直了。
这是个长相十分优异的男孩,看起来刚刚二十岁出头,双眼皮薄嘴唇,脸型很端方,笑起来时竟还有几分贵气,不太像是进银星来卖身的,郑知夏伸手碰了碰他左脸上的一颗小痣,转头看向邓明城。
“你签的?”
邓明城哼哼地笑,声音很意味深长:“怎么样?我看第一眼,就觉得会是你喜欢的那款——正经禁欲款,不错吧?”
郑知夏定定地跟他对视了几秒,也笑了起来,很愉悦地弯着眼,将那个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
男孩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眼神温温柔柔的,像是在跟校园里偶然碰见的熟识人打招呼。
“徐昭,昭彰的昭。”
邓明城往女郎的短裙里摸了摸,将一张房卡丢给郑知夏,笑得暧昧:“再喝两杯?”
郑知夏精准地接住那张卡片,女人的脂粉甜香钻进鼻尖,他支着下颌笑得很漫不经心,被酒杯冻得发红的手指被徐昭捂在手心,细细软软的手指搭在他有些冰凉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仿佛一场徐徐燃起的篝火。
“不了,”他站起身,环顾着四周的人勾唇一笑,“晚点再下来跟你们喝。”
起哄声顿时重新响起,郑知夏拉着徐昭出了门,轻车熟路地按下电梯内的楼层键,身边人很安分,这让他的心情更好了点,扣着徐昭的手指转头,问:“你多大了?”
“十九,”徐昭依然用那种平淡的,不带欲望的眼神看着他,“郑少爷,我成年了的。”
郑知夏哼地笑了声,眼尾很明显地眯着,俯下身捻着他的耳垂,漫声道:“没问你这个,我想知道——你看过片吗?”
徐昭浑身一颤,看向他的眼睛里终于多了些别的东西,羞赧的红漫上耳根,颤着嘴唇说不出话,倒还有几分天真无邪的意思,郑知夏觉得他好玩,于是笑得更明显。
“应该看过的吧?我可没耐心手把手教你要怎么做。”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牵着徐昭来到某扇门前,房卡轻轻一碰,露出昏黄的灯光和雪白柔软的大床,邓明城庸俗地在桌上插了一枝白绣球,花瓣落在烧蓝瓷瓶边,倒是有几分风雅。
郑知夏看着徐昭来拉自己的裤链,那张算是端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他很熟悉的东西——欲望,痴迷,还有微不可查的得意。
他捻着徐昭的头发靠在床头,嗓音低低哑哑,半截喘息含在喉咙里,和着似乎很温柔的笑意。
“看来是会的。”
徐昭说不了话,只能用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睛抬望着他,他这会已经装不太全那副平淡温柔的样了,但郑知夏也不是很在意,他半敛着眼睑,嘴唇微微张开,好一会后才将徐昭拉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腰。
“行了,过来吧。”
徐昭依言来解他的扣子,只是还没解两颗,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郑知夏。
明明上床前这人还开了勿扰模式。
郑知夏先是很明显地皱了下眉,仿佛是在烦躁于好事被打搅,可下一秒眼睛就亮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推开身上的徐昭,握着手机三两步进了浴室,徐昭坐在床上,莫名就觉得今天这事已经黄了,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郑知夏才不在意他怎么想的,他看着镜中自己很明亮的眼睛以及嘴角十分惹眼的笑意,按下了接通键。
“哥,”他用轻快而明亮的音色开口,“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