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他召唤出玄镜，镜面发光，照亮阴暗的房间，却独独不见任何人影。
正谨慎向前，突然感到背后一冷，钟涣立刻停止脚步。
然而，他还是晚了男人一步。
霍斯贴着他的身体，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掐上了他的脖子，声音中透露着危险。
“别动！”
这人用着他的声线，有些沙哑，显出几分虚弱，应该是刚换了身体还没来得及匹配的原因。
顺着那只手，冷气蔓延他的脖子，遍及全身，他感到一瞬窒息，几乎陷入昏迷。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猛然将他向前一推，他就这么脸朝下扑倒在沙发上。
钟涣快速翻身，仰躺着，算是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这人此刻正用着自己那张脸。
长发披散着，只是此人眼神阴郁，和自己的气质截然不同。
霍斯冷冷看着他。
又过了半晌，男人笑道：“十空的徒弟？”
他怎么知道？
钟涣故意不答，兀自躺在沙发上装死。
那人也不恼，坐在他身边，又道：“本座和你师父算是老友，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他说得轻松，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善事。
钟涣冷笑道：“霍总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霸占我的身体。怎么到了你的话里，倒像是我的错了。”
“哼，十空的徒弟果然和他一样，不识好歹。”霍斯嗤笑一声，“本来看上你的至阴体质，想借来一用。没想到你居然是双阴体魄，连灵魂也沾满了阴气，竟然还进入了本座原来的身体，这么一来，我们是互换身体，算是公平交易，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互换？也得看看你的身体是否让我满意？”
钟涣瞅准时机，突然起身，与此同时，将金网献出，朝霍斯攻击。
眼见金网朝自己的面门扑来，霍斯却显得毫不在意：“雕虫小技。”
他的双手沾满阴气，直接腐蚀了一整张金网。
看着被腐蚀成碎片的金网，钟涣心疼不已，这可是自己抓了数十只天蚕才提炼出来的。
就这么被人给毁了！
这人究竟什么来路，这么强大。自己这次算是触了霉头，遇见了绝对强者。
旁边的霍斯还在不停释放威压，直到把钟涣逼到沙发角落。
“我认输，身体就送给您了，当我孝敬老人了。”
钟涣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慢慢朝别墅外退去。眼看就要出了别墅，他浅浅松了口气，转身却突然撞上了一堵肉墙，鼻子撞得酸痛，眼泪刷一下充满眼眶。
霍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去哪儿？”
一根银丝从霍斯手中弹出，瞬间系在了他的脖子上。银丝慢慢收紧，绞痛感传来，窒息感随之而至。
“神经病啊！身体都给你了，还想干嘛？”
自己明明已经投降，却还是不放过自己，这魔头简直蹬鼻子上脸。
霍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银丝，牵动着银丝阵阵收紧，“打不过本座便想回去找师父告状？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出息，如今本座刚破除封印，灵魂尚且残缺。本座看你双阴体质，很适合用来做本座的护法。给你个机会，留在本座身边！”
说着，霍斯开始结印，一个印记打在了钟涣脖子上。
一阵刺痛，有什么顺着血脉游走他的全身，最终凝聚在手腕处。
钟涣低头一看，手腕上凭空多出一块黑色印记，呈现龙纹状。
奴印？
霍斯竟然给自己打下了奴印。
钟涣震惊不已：“你想干什么！”
奴印一打，主死奴随，主伤奴伤。
霍斯耸了耸肩，道：“说了，你留在本座身边，不打下印记，跑了怎么办？”
打下奴印，主人可以控制奴隶的言行，随时监视奴隶的所作所为，这就和安了个摄像头没什么区别。甚至于，当霍斯死时，自己也会死去。
“你放心，这世上没人能杀得了本座。”似是看出他的疑虑，霍斯道，“倒是你，不要轻易死了，让本座少了个辛苦找来的奴隶。”
钟涣欲哭无泪。
奴印根本洗不掉的。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好端端的的一个如花似玉的美男道士，不仅叫人强占了躯壳，还成了别人的奴隶。
内心深处一阵凄凉冷风刮过。
未来的日子，将会一片漆黑，自己的成仙之路遭受了人生大劫。
心中感到万般难过，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懊恼。
而另一边，与他结了奴契，自然不再怕钟涣离开。霍斯便放心地坐在一边调配新来的身体。
与人交换身体，是魔道人士的常用术法。
交换过后，可以对身体进行调配，样貌、骨骼，甚至性别等均可以调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过了半晌，霍斯睁眼：“起来，陪本座去一趟秦岭。”
钟涣也从沙发上坐起，朝他一看。好家伙，霍斯给抢来的躯壳来了个大变样。
“你借用我的身体，怎么还随意变换我的外貌?”
霍斯调配了身体的外观，此时他的那张脸犹如古雕刻画，挺鼻薄唇，剑眉星眸。
“只是个炉鼎而已，当然要变成本座喜欢的样子。”霍斯看了他一眼，又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本座看了很不自在，还是原来的样子好看。”
他一挥手，钟涣的身高缩减，长发再次长出，变回了原来那副明眸皓齿，红唇笑目的美男。
二人都换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也都自在了不少。
自是一切已经备好，霍斯丢给他一件法器：“拿着。”
法器魔耳铃铛，由魔头的精血凝练而成，看似一颗红色宝石,实则蕴含无穷法力。
“主人送奴隶的小礼物。”
“我不要！”
霍斯当即冷了脸：“不识好歹？此去秦岭路途艰难，不戴着，你根本就进不去那里！”
“霍斯，你不要小瞧本道！”
他也是去过秦岭的，不就是几个小妖大怪吗？有什么危险的，别说进去，就是在那里留个几夜，钟涣也不在怕的。
显然，霍斯知道他想的什么，嗤笑一声：“你真认为你见到的是真正的秦岭吗？”
秦岭，南北分界，也是地狱的入口。在凡人眼中，它只是座普通的山，从未有人见到过它真实的模样。
钟涣所见的只是秦岭最外层，并不是真正的秦岭。
霍斯不顾他的挣扎，还是给他戴上了那个魔耳铃铛。
铃铛平日不响，一旦有鬼怪妖魔出现，百里之外，铃铛就会立刻阵响。
看着他耳朵上的铃铛，霍斯满意一笑：“你去开车！”
“开车干嘛？”
霍斯瞪他一眼：“你说呢？当然是去秦岭。”
“开车去秦岭，你确定?”
“嗯！本座法力还没恢复，不想浪费法力瞬移。”
从A城开车到秦岭，一东部沿海，一中部山地。开车?起码要花费十个小时，坐车的不怕，但开车的不得累死。
“我……”
不乐意三个字还未出口，便感到脖子一紧，消失的银丝出现，勒在钟涣脖子上。这次，霍斯没有手下留情，银丝用力收紧，划破他的脖子，瞬间便见了血。
血液被银丝吸收，银丝变得更加有韧性，勒的越发的紧。
“钟涣，认清自己的位置。”霍斯威胁道，“作为本座的奴隶，你必须服从命令。”
“我……咳咳……我听您的。”
脖子上的银丝消失，霍斯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挂在他臂弯上，笑着走出了别墅。
“该死的狗东西！”骂归骂，钟涣还是得任劳任怨，跟着去了车库。
取来的是一辆越野。
坐上车后，钟涣看着后座的霍斯，恨不得上前撕了他。
“惦记本座什么呢？”
“没。”
“那一直盯着本座，难道是和那群鬼怪一样，爱上本座了。”
爱你妈！一个妖而已，我可是道士，专门收你！钟涣心中骂着，面上却笑道：“是啊！魔尊大人太帅了！小的忍不住就崇拜你了。”
“开车吧！”霍斯说完，开始闭目养神。
钟涣叹了口气，一脚踩下油门，越野猛然窜出，飞奔向前。
去秦岭的路上，他忍不住开口：“你这副模样倒是刻薄冷淡了不少。”
霍斯没有回应，继续闭着眼小歇。
“……”
没了魔头陪着说话，一路上倒显得有些枯燥无味了。
从A城到秦岭，钟涣整整开了十个多小时，光过路费就掏了三百多元，而且全都是他自掏腰包。
钱就不必说了，单是开了十个多小时的车，中途魔尊那老东西还不让休息。他是妖，长生不老，体力好，可自己是人啊！虽然是个道士，但他也会累啊！
按照道路安全法，开车四个小时至少要休息二十分钟。
当他把该法律条文搬到魔头面前时，那魔头只是笑了一声：“这是对人的规定，可你和本座都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呢！”钟涣气得要死，很想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直接给魔头甩飞出去。
后座的魔头身体前倾，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上司的派头，开始给他画饼：“等本座法力恢复，少不了你的好处。”
“替本座工作，你可以学到很多，这将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对此，钟涣只有一个字：“呸！”
也可以是两个字：“我呸！”
带着不满，钟涣将车开下高速。
此时已是夜里八点。
他们到了秦岭山脚的镇安县，得到魔头同意后，钟涣总算有了下车休息的时间。
下了车，他捶着坐得酸痛的腰，满脸疲惫地靠在车上。
“你很累?”霍斯嫌车里闷也跟着下车。
“十个多小时的路程，你像大爷似的躺着睡觉，我跟奴隶似的一直开车，右脚根本没闲过。”钟涣翻了个白眼，“你说我累不累?”
“你本来就是本座的奴隶，但本座不是你大爷。”霍斯认真回复道，“既然这么累，就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再上山。”
说完他又补充道：“免得你到时候拖了本座的后腿，害得本座死在秦岭上。”
两人住进了镇安县的一个民宿之中，民宿不大，胜在温馨舒适，一瞬间让钟涣想起了在山上练功的那些日子。
他是师父唯一的年轻弟子，他上头五个师兄，最小的也有三十四岁。
师父说他们这行已经没落，入行的人也越来越少，原先的道士年纪越来越大，已经半截身子入土，可惜没有新人来接手。
他十七岁就被赶下山历练。师父是这样说的：“你体质特殊，体内又有魔物的血脉，留在山上反倒不利于修炼。不如下山，抓鬼怪积德，既能镇压你体内的魔物血脉，又能促进你法力的增长。”
想起自己的师父，他就感到委屈。
他这个徒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他师父却不知道。
呜呜呜……
他想要避风的港湾，想要师父把他从魔头身边救走。
钟涣哭丧着脸回到房间，先悲伤再哀叹，然后开空调。
夏天太热，尤其是最近几年。
光是站着都能出一身汗。
钟涣脱了上衣，简单冲了个澡。
出来之后，他裸着上身，靠在床上，拿出一根烟夹在手里，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
“酷！”
吸了几口，心中的烦躁慢慢消失。钟涣打开窗户，等烟雾散去。
“怎么办呢?”
自己该怎么给师父报信呢？
传书是不行，传音也不可，逃跑更不能。
发微信打电话？
可是师父那千年的老古董根本就没有手机。
好像无论怎样都会被那魔物发现。
“愁死我算了！”
钟涣的手抚上额头，再次哀叹。
另一边，霍斯洗着澡，钟涣的一言一行，哪怕是心中的任何想法都能被他洞悉。
洗过澡后，霍斯似乎还不放心，特地去了钟涣的房间，准备稍稍威胁让他放弃逃跑和跟师父通风报信的念头。
门一开就看到霍斯这张犹如古画的神颜，钟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怎么是你?”
“不然呢?除了本座还能有谁?”
霍斯朝室内看去。
钟涣警惕地挡住他的视线：“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路过，顺便嘱咐我的小奴隶不要妄想逃跑，接受现实，臣服于本座。”
说完这些，魔头放心离开，留下钟涣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本道迟早收了你！让魔头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镇安县虽是山脚，这日出却比A城还要早。
外面的红日东升，农家养的公鸡站在房顶上打鸣。麻雀在树上站成一排，吱吱喳喳的声音热闹如同集市。
房间内，从被子中伸出一只脚。钟涣又翻个身，大半身体露出，雪白娇嫩的皮肤惹人遐想。
窗帘自己分开，阳光一点一点洒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钟涣揉着双眼慢慢坐起。
奇怪？窗帘自己开了，难不成农家院还有电动窗帘，这么智能吗？
他慢慢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生平最讨厌的人。
“？”
霍斯怎么在？
“奴隶比主人起得都晚，本座再不来喊，太阳就要落山了。”
看样子霍斯有些生气，但依旧维持着绅士的基本涵养，没有擅自闯入他的房间，只是飘在窗外，隔着窗户挥开他的窗帘，催促道，“本座等你，立刻，马上。”
他话音一落，钟涣觉得脖子一紧。那银丝不知何时冒出，开始慢慢收紧。
霍斯挥上窗帘，再次发话：“五分钟。”
意思是五分钟后，银丝就会完全收紧，干脆勒断钟涣的脖子。
闻言，他赶紧起床，发挥最快的速度，赶在最后一秒下了楼。
当他站在霍斯面前，脖子上已经被勒出一道血痕。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这脖子迟早要废。
霍斯等得不耐烦，警告道：“这是第一次，今后再让本座等你，本座就直接宰了你。”
钟涣悻悻然点头。
和民宿老板说话，把越野停在他的院子里。临走前，老板还给做了一顿早饭。
看霍斯的样子是不打算吃了，钟涣只好随手抓起几个包子跟着他进了山。
霍斯走得很慢，脚步缓缓，活像回家探亲。
“这不就是秦岭吗？和我口中的有什么差别？”
向周围看去，不过是深山老林。翠绿的生机，蓬勃的生命，白日里平静，夜里则会多几只鬼怪。
霍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继续向前，钟涣渐渐发现，霍斯的脚步开始变换，轻缓之间实则有规律隐藏其中。
钟涣道：“这里竟然是个阵法！”
他来过几次却从未发现。
“还算聪明，四十八阶的迷雾阵。”霍斯一边破阵一边道，“不是半仙以上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秦岭一直都设有一个迷雾阵，阵阶还这么高，到底是在隐藏什么？
钟涣好奇心起来，跟着霍斯，认真地看他破解阵法。
迷雾阵，别无他法，唯有透析其本质，靠着一双脚走出或者走进，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困在其中。有的被困几天，有的被困几年，有的则是至死都未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进秦岭后常常迷路，甚至离奇失踪。
一切皆因他们不小心踏入了道家设的迷雾阵之中。
钟涣观察四周，有了更震惊的发现。
这种规格的迷雾阵竟然有四个。四个四十八阶的阵法，要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霍斯接连破解四个阵法，两人这才踏入真正的秦岭。
周围的一景一物开始变化。天空瞬间黯淡，乌云遮盖住太阳，红色的雷电交加，劈向山的另一边。
空气中弥漫阴气怨气，随便一个角落都躲着一个鬼怪。
钟涣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堪比地狱，到处都是亡魂鬼怪，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他蹲下身，抓了一块石头：“这里发生了什么？”
石头在他手中冒烟，一团黑色雾气飘出。
霍斯看了一眼，眸中闪烁着什么：“如你所见，尸横遍野，人兽连鬼都没办法活着。”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霍斯在前面带路，“山那边才是秦岭变成这样的真相。”
闻言，钟涣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在进入秦岭那刻，他只觉得无比熟悉，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呼唤，欢迎着他的到来。
山那边正是红色雷电落下的地方，看着很远，实际上只走了半个钟头，两人就到达了附近。
空气温度逐渐升高，地势变得陡峭，地面遍布尖锐如匕首的石头，一根根拔地而起，向上耸立。霍斯走在前方步伐流畅，钟涣则在其后小心翼翼挪动。
“这是刀山。”霍斯走出这片区域，站在前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后面还有一片火海。”
钟涣直呼好家伙。
原来秦岭还真是地狱啊！上刀山下火海，后面是不是还有奈何桥啊！
他猜对了一半，当两人走过一片火海后，眼前果真出现了一座桥。
钟涣指着那桥：“奈何桥。”
霍斯摇头：“食人桥，桥下面的河里住着本座的老伙计。”
钟涣愣神，怎么也猜不到魔头的老伙计会是什么。
霍斯领着他上前，两人刚到桥上。
——轰隆隆
有诡异的声响传来，桥面从中间断裂。
钟涣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霍斯扯着领子甩到了岸上。
很好，脸先着地。
不知道会不会毁容，还好他买了保险。
钟涣狼狈地爬起，往河中央一看，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只见一条人飘在半空。
准确地来说，这是个半人半鱼，传说中的人鱼。
上半身是人的身体，肌肉健硕，下半身则是一条三米多长的鱼尾。透明的鱼尾上没有鳞片，里面的鱼骨看得清晰。
钟涣望去，只见人鱼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旧伤一起，有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正往下流着蓝色的液体。
那是人鱼的血液，蓝色如同大海，明明应该是最纯洁的代表。
只可惜这只人鱼生活在肮脏的河水中，整日与鲜血雷电为伴。
此时，人鱼正和霍斯对峙。
钟涣站在岸边，时刻注意着那边，随时准备在霍斯被人鱼打死后溜走。
可惜两人根本没有打起来。
人鱼一声声长鸣，好像在咒骂霍斯。
骂得应该很脏。
霍斯脸色越来越差，扬手将河水荡起摔在人鱼脸上。
这河水仿佛具有腐蚀性，在人鱼脸上咕噜噜冒泡。过了几息，人鱼脸上的皮肤被腐蚀殆尽，露出头骨。
可怖又诡异。
人鱼恼怒地将河水回泼过去。
可惜霍斯躲得快，一点都未沾上。
两人你来我往，互泼河水。
泼了一会儿，似乎商定了什么。
人鱼突然转身，朝钟涣的方向游过去。
他来到钟涣身前，用人类语音问候：“你好，美丽的人类男孩，我是人鱼首领。”
钟涣一动不动。
静静看着他沾上河水的皮肤腐烂脱落，然后又慢慢长出新的皮肉。
人鱼脸上的肉重新长出后。
看着这张脸，他不得不承认，着实漂亮，这是一张足以蛊惑人心的脸。
可惜这人是个死物。
钟涣早就闻到了他身上腐败的气息，那是死物才有的味道。
也只有他这种双阴体质才能嗅到活物和死物的不同之处。
霍斯也朝他们走来，站在钟涣身边，对人鱼说：“本座要找回本座的身体，把他吐出来。”
“你的身体？我可没看见。”人鱼将尾巴支在身后，坐在上面，“你私自逃离，作为秦岭的守护者，我有权处理你的遗物。身体就是你的遗物。”
两人的对话，钟涣根本听不明白。
什么身体，什么吐出来。
两人互换了身体，霍斯的身体不是在自己这里吗？
只听两人继续交谈，如同两国首领谈判。
霍斯抛出一个极为诱人的条件：“本座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那人鱼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咧着嘴露出满嘴的利齿。
“本鱼决定归还你的遗物。”
他挥起尾巴，将河水从中间劈开。露出看不到底的淤泥。
一具白骨从淤泥中升起，被人鱼用尾巴卷起扔到岸上：“给你。”
看到人骨的一瞬间，霍斯立刻走了上去。
他一挥手，白骨开始恢复，重新变回原样。
那是张和霍斯一模一样的脸。
钟涣诧异，已经猜到，这才是霍斯自己的身体，他和自己交换的那具是抢来的。
“你这个。”钟涣看着地上的那具身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本座是魔尊，世间实力第一，财富第一。”霍斯狐疑地看他一眼，“还有很多第一。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
钟涣摇头，心想：霍斯这名字是假的。你不报名号，我哪里知道你是谁、是个什么东西。又怎么可能把记忆里的那些恶鬼和你这魔头一一对应。
“混沌。”霍斯洞悉他心中的想法，说，“本座的名号，混沌。”
“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魔物，想当年，没人奈何得了本座。”
魔头颇为骄傲，钟涣很不赞同，道：“这么厉害，不还是被我师父给封印了吗？”
他已经想起了混沌为何物。
师父曾经提及，说：千年前他携同门师兄弟封印了世界上最可恶的魔尊混沌。
在山上修道时，看的书中也有关于混沌的记载，说：此物无形无状，随意变化。虽然拥有类似人类的心脏，但没有情感，无悲无喜……世间只有一个魔尊，他是万物混沌的化身，所有阴气的源头，只要心脏在，就可以一直不死不伤不灭。
不仅如此，心脏还是魔尊所有力量的来源。
由此可见，心脏对于魔尊混沌十分重要。
霍斯此番正是为此而来。
做完自我介绍，霍斯就蹲下身，仔细搜寻着本体里的那颗心脏。
人鱼则双手抱在胸前，尾巴拖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
“心脏呢？”霍斯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本座的心脏呢？”
他把地上的身体拍碎，四分五裂，还是没能从尸体残渣里找到任何碎片。
地上满是肢体，断腿断手，钟涣看在眼里，直犯恶心。
人鱼看着这幕却悄悄流起了口水，抬头冲钟涣咧嘴一笑，指指断臂又指指自己的嘴巴。
钟涣学着他的样子，用口型道：“你不会是想吃吧！”
人鱼点头，很高兴这个人类男孩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一直找不到东西，霍斯开始烦躁：“臭鱼，本座的东西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人鱼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转头看向钟涣。
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暗含期待、鼓励。
钟涣一瞬间了然，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想吃地上那具碎尸。”钟涣告诉霍斯，“他说，只要把你的碎尸送给他吃，就告诉你心脏碎片藏在何处？”
“臭鱼！”
想吃他的身体？
霍斯很生气，很愤怒，右手已经举在半空。凌空劈下，带着阴气凝聚的一把巨剑，狠狠砍向了不知好歹的人鱼。
人鱼及时闪过，巨剑砍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深坑。
“睦很生气！”人鱼的尾尖化作白骨，卷起带有腐蚀之力的河水扑向霍斯，“愚蠢的怪物，不向睦献祭就妄想得到回报。”
“呵。”
霍斯可不惯着他的脾气，右脚微抬，心念一动，凌空跃起，跳到了人鱼面前。
睦往后侧身，躲过了这一击。却不想，魔头早有准备，手握利刃插进了睦的鱼尾。
尾巴和尾尖的过渡，是人鱼最脆弱的地方。霍斯的利刃轻松捅进去，横向划去，直接将睦的尾尖切了下来。
“啊——”
失去尾尖，睦立刻尖叫着后退，惊慌地躲在了钟涣身后。
本是两人之间的争斗，钟涣却被牵扯进来，挡在中间。
面前是越杀越勇的魔尊，身后是龇牙咧嘴的人鱼首领。
感情就自己最是弱小，前后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钟涣双手举在胸前，示意霍斯平复一下心情。
“魔尊大人。”
霍斯扭过头。
“找东西要紧，杀了他，怎么得知心脏的下落？不要急，都不要急，咱们慢慢聊……慢慢聊。”
人鱼锁着他的肩膀挡在身前，威胁道：“咱们慢慢聊，不然我杀了他。”
钟涣：“？！”
他招谁惹谁了，好好的劝架反倒成了受害者、人质。
可魔头竟然真的停下了攻击的动作：“交出本座的心脏，本座带你这臭鱼出去。”
似乎怕人鱼真的一时冲动杀了钟涣，他又补充道：“他是双阴体质，他要是死了，我们谁都出不去。”
霍斯没有危言耸听。
只是陈述事实：
钟涣的身体让他的灵魂得以居住，钟涣双阴的体质则是为暂时没有找心脏的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阴气，供给他足够强大。
“双阴体质？”
人鱼低头在钟涣脖子间闻了一下，确定了霍斯没有撒谎。
双阴体质不可多得，灵魂和躯壳皆可吸收空中的阴气，并储存起来。
对霍斯来说，起到了临时心脏的作用。
其实只是和钟涣互换身体，霸占着躯壳，所提供的阴气就已经足够。但霍斯的野心很大，他要将失去的一切都抢回来，阴气越多，能量越大，当然就越好。
人鱼放开了钟涣，脸上恢复笑容，被砍断的尾尖也慢慢长了回来。
“人类，你的气味很香，应该很好吃。”人鱼把他推到一旁，走向霍斯，“心脏在这里。”
人鱼看向自己的胸脯，恢复的尾尖化成利刃，挥到自己面前：“你的心脏在我体内。”
利刃破开胸膛，人鱼的胸骨和内脏一览无余，在偏近左边的地方，一颗蓝色的心脏正在跳跃。
人鱼把手伸进去，将自己的心脏推到一旁。从蓝色心脏后面揪出了一块玻璃碎片放到霍斯眼前：“这是你的。”
剖开胸膛，剜出碎片，整个过程人鱼面无表情，似乎不知道疼痛。而目睹全程的钟涣，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不疼吗？”
霍斯拿到碎片，难得有了笑容：“他疼什么？尾巴才是这条臭鱼的弱点。”
人鱼破开的胸膛已经自己修复，那里的皮肤依旧完好无缺，看不出来一点受伤的痕迹。
而霍斯则拿着那块碎片举在眼前端详。玻璃质地，有一块手表那般大小，熠熠发光，周围包裹着一团黑雾。
“走吧。”霍斯把心脏碎片收起，“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钟涣不明所以，抬头却见天空越发阴沉。所有雷电都朝他们的方向聚集，直劈面门，置人于死地。
他这才意识到，霍斯手中的心脏碎片是维持阵法的能量来源。
心脏碎片消失，这里也就会渐渐坍塌。
眼见雷电已经抵达眼前，人鱼翻身跳起，数米长的尾巴将他卷起。
钟涣来不及反应。
人鱼已经带着他朝远处飞去。
霍斯则跟在他们身后，破开追击的雷电。
身后尘土飞扬，地面裂开的每道缝隙都有阴气冒出。窜上天空，与雷电汇聚。
钟涣缩在人鱼的尾巴里，耳边是风的呼啸和闪电的震慑。
三人朝着出口越起，人鱼率先抵达。尾巴一甩，将钟涣甩了过去。
落地后，钟涣回头见他愣在原地，催促道：“快出来啊！”
人鱼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那结界上唯一的出口摇头。
他是秦岭地狱的守护神，负责看押重伤魔尊混沌和一块心脏碎片。
这个结界，他试过无数次，从未逃脱。
几年前，霍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灵魂脱壳，抛下身体逃出结界。他发现后，并没有上报，而是趁着霍斯不在，藏匿了他的身体，剜出他的心脏碎片融入体内。
原以为借住心脏碎片可以逃离结界。可实际上，他依旧被秦岭所困，注定要在这一辈子。
人鱼叹了口气，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出口。
——刺啦
一道闪电冲到他的手上。
“小心。”
闪电顺着手指蔓延，经过的皮肤开始烧焦，人鱼的胳膊肉眼可见地变细萎缩。
“出不去。”人鱼抬头。
在后面抵挡雷电的霍斯已经追了上来，看到这一幕拍了拍人鱼的肩膀：“交给本座。”
说完，他绕开出口，走到一旁。他魔尊承诺的事情从不食言，既然原本出口人鱼出不去，那他就来创造一个新的出口。
霍斯把那块碎片拿出，碎片在他手中变化。
传闻魔尊混沌的本命法器正是心脏所化。钟涣看着，十分期待本命法器的模样，想要一睹其威风。
人鱼也看向他，同样期待。
霍斯满脸难掩的骄傲，急于展示。
却不想那碎片一点点变大，最后竟然成了一个叉子。
人鱼：“这是什么东西？”
钟涣：“……吃饭的叉子。”
霍斯尴尬得耳朵都红了，咬咬牙没有说话。
他忽视两人眼中的失望。
将叉子撞向结界，轻易开了一道五厘米的小口。
“太小了，我出不去。”人鱼说。
“闭嘴！本座让你说话了嘛！”
霍斯也被这微力震惊，气愤地上手。对着那五厘米的小口，用力向两边撕开。
结界上的闪电爬上他的双手，细小微弱，却轻易钻进皮肤。
一瞬间，霍斯的手背被鲜血浸透。毛孔不断渗出鲜血，顺着手腕向下，流过小臂……
随之而来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霍斯咬咬牙，忍住疼痛继续用力。裂口在他手中越来越大，直到足够一个人弯腰过去。霍斯才收回手，喘了口气儿，拎着人鱼的尾巴将他塞了出去。
钟涣在出口那边等着，却见两人接连从出口旁的裂缝中掉出。
狠狠摔在地上，好生狼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