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任从之有洁癖,对气味很敏感,住不了宿舍。来学校之前家里就给他在学校外的高档小区买了套公寓。
回到家他简单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坐在毫无人气的客厅里,对着装修豪华的墙壁发呆,脸颊因为水汽蒸腾的缘故红扑扑的。
尽管已经竭力克制,但脑海中总是闪过少年落寞的背影和那句“我没觉得他喜欢我”的声音。
啧,好烦。
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让人很不爽。
明明自己只是想和以前一样弄臭自己的名声,好让不着家的老头子关注,既然眼下的“猎物”不配合那再找一个就是了,可心里有点在意是怎么回事儿?
他使劲儿抓了抓没吹干的头发,露出白皙的额头。卸掉了白天无懈可击的笑容伪装,任从之精致的脸颊透着烦闷。
一旁的手机震动,是傅宁发来的消息:“市区新开了一间酒吧,听我朋友说有小明星驻场,来不?”
任从之面无表情地打字:“不了,你们开心玩。”
末了似乎感觉缺点什么,又补了个颜文字:“|ू・ω・` )”
“来呗,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明天周六又不上课。”
本想打字的手顿了顿,任从之对着手机屏幕愣住了。
“无聊?”
对,就是无聊。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在意简怜了,分明是因为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气质,是种肉眼可见的孤独感。
只不过自己把孤独掩盖得很好罢了。
想通这一点,任从之心里好受了很多,堪称豁然开朗。
很快,他就为接下来接近简怜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看来这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任从之翻出通讯录上下扒拉两下,找到荣尚的号码拨了过去。
荣尚是老头子留给他的私人助理,也是老头子身边为数不多他还算看得上眼的精英男。
原因很简单,话少事不多、办事儿还利落,不管什么无理要求他都只会说“好,是,行。”
这会儿按美国时间应该是下午,电话很快被接通:“少爷有什么事儿?”
男人的声音本就少有起伏,在电流加持下更显得像个机器人。
“帮我查个人,叫简怜,我们院金融专业一班的。”想起中午那个刻薄女孩的话,任从之又补充道,“重点查查他的家庭背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些不确定:“金融一班?”
“嗯。”
“金融一班应该都是自考生吧?”似乎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多,他停住了话头,“好的,明天我刚好回国,把资料拿给你。”
“麻烦你了荣哥。”
“不麻烦,应该的。”
荣尚事情很多,没寒暄两句便挂了电话,但任从之仍能从短短几句话里听出别的潜台词——这小子怎么开始祸害起好学生了?
任从之没想反驳,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不是吗。把手机扔到一旁,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弯曲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下落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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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京大上学的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成绩顶好,不过有点背景的都会选择外宿,因此学校里的宿舍楼显得空空荡荡,两人住一间也是绰绰有余。
在宿舍换好咖啡馆的工作服,见离上工时间还早,任从之拎着一小包饼干下了楼,轻轻敲开宿管的门。
“是小简啊,快进来坐。”刘达摘下老花镜,拉着简怜的手就往房间里走,“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让你多吃点就是不听,瞧这手腕都又细了。”
“怎么会,刘叔的话我哪儿敢不听,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大吧。”简怜虽有一米八五的个子,但笑起来的样子有种反差的萌感,“您上次不是说孙子喜欢吃甜食嘛,这是我在咖啡馆自己做的,带回去给他尝尝看。”
刘达接过袋子也没打开,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正色道:“今年对你来说可是很关键的,兼职的事儿可以放一放,不是跟你说了吗,实在缺钱你找我啊,觉得不好意思的话,等你考上研究生出人头地了再还我就是。”
刘达以前就是学校的老教授,退休后实在闲不住就被学校返聘到了后勤,对简怜是打心眼里心疼。
“老头子我的退休金正愁都没地方花呢。”
简怜心头一暖,但想到上辈子刘叔不知怎的在自己考研期间突然被检查出癌症,他还是下意识挪动椅子坐到离刘叔稍远的位置。
天煞孤星,就活该孤家寡人。
“真不用,我奖学金还没用完呢,而且您没看学校光荣榜上期期有我吗。”简怜的笑容淡去几分,起身准备离开,“时间不早了我得去上工,就先不打扰您了。”
“你这孩子,这才刚坐下怎么就着急走啊。”刘达连忙起身,拎起饼干袋子准备往简怜怀里放,“吃的你还是拿回去,多吃点,看自己瘦的。”
简怜连连摆手后退:“您拿着吧,再说了,我又不是给您的,是给您小孙子的,您可不兴擅自做主。”
闻言刘达也不再强求,笑骂道:“你小子,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临出门前简怜还是停下脚步,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裤缝:“听说最近又流行了什么传染病,老年人抵抗力弱,您没事儿抽空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刘叔一愣,听出小家伙是在关心自己,笑着拍了拍胸脯:“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不用瞎操心。”
“刘叔!”
见少年少有的严肃正经,眼角也泛着奇异的红,刘达怔愣片刻点了点头:“行行行,听你的,刚好过几天学校安排退休同志体检,我一会儿就把我名字报上去。”
简怜松了口气,道别后离开了房间。
等人走远,刘达坐回了椅子上,正准备重新带上老花镜看报纸,余光撇见那袋包装精致的牛皮袋,便伸手拿了过来。
刚开袋就有黄油的香气扑鼻而来,刘达低头发现最上面有一个用透明袋子装着的东西,拿出来打开却发现是两张百元钞票。
“这是……”
刘达突然想起来上星期学校运来一批床上四件套,质量不错但得自费购买,他心知简怜床铺很旧了,便偷偷买了一份留给他,说成是学校免费发的。
想必是简怜从哪儿打听到了这件事儿。
揉搓着两张红色钞票,刘达鼻头有些发酸,苦笑一声:“这孩子,害,这孩子啊。”
太专注了。
这两年小少爷没少让他调查人,据他自己说这是为谈恋爱提前做好背调。一开始自己还矜矜业业把对方三代查了个遍,但后来却发现小少爷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看资料时也只是耷拉着眼随便扫一遍罢了,慢慢的荣尚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任从之从资料里抬起头,用白皙的手背揉了揉眼睛,稚气未脱的俊脸上挂着一对紧皱的眉毛,一副别扭美人的模样。
“荣哥,只有这些了吗?”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情绪不高。
“是的少爷,基本情况就这些。”荣尚顿了顿,又说,“他的生活里基本不存在交际圈,唯一的亲人就是简胜德,不过关系应该不太好,几乎没有物质上的接济,而且简胜德对简怜的评价…很不好。”
荣尚没有把“天煞孤星”四个字说出来,一方面资料上有,另一方面他也讲不出来这种没品的话。
“克父克母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他父母的…财产为什么没有在他手上。”
任从之差点脱口而出“遗产”二字,好在及时咽了回去,但为此也险些咬了舌头。
“这些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但整体来看是合法的,我以为您并不想知道这些…”像是被抓到把柄似的,荣尚眼神有一瞬飘忽,但很快正色说道,“但如果您想了解的话,我立刻着手安排人去调查。”
本以为小少爷会和以前一样敷衍地说句“不用”,但少年却一反常态地坐直身子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最好能细致一点。”
荣尚:“…好的,少爷。”
“您似乎对他很上心?”
荣尚平时话很少,这次却试探性地说道:“董事长对寒门贵子一向高看一眼,您和他也注定不是一个圈层的。如果董事长知道这件事儿的话,恐怕会…不满的。”
“不满?”任从之闻言身形一滞,但立马又换上那副公式化的笑容,“那就让他不满好了,反正也没管过我,我乐意祸害谁就祸害谁。”
荣尚:“……”
“不是吗?”任从之也没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站起身子,“荣哥喝点什么,我看这家店饮品的评分还不错。”
“不用…”
任从之帮他做了决定:“那就黑咖吧,提神。”
少年莫名有些不爽,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在所有人看来简怜就是要羊入虎口了呢。
虽然他以前确实有这个心思,可是…
想到简怜的背影,他的眼神暗沉了几分。
走到点餐台前,任从之皱眉看向头顶写着的一排饮品名称,最终还是决定选奶茶。他记得小时候每次路过奶茶店,自己那个便宜老子就会嘀咕句“不健康”之类的话。
“一杯招牌奶茶,一杯黑咖啡,黑咖啡要零糖的。”
他知道荣尚很反感苦味。少年恶劣地勾了勾嘴角。
任从之正感受着恶作剧带来的快感,却没注意到点餐员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表情,以及那双无措的手。
“好了,这是您的小票,一共36元。”
任从之:“……?”
清冽的少年音听起来很耳熟,任从之猛地抬头看去,尽管对方低着头,但单是侧脸也不妨碍认出他:
“简…学长?”
简怜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跟任从之发生交集,而且是在这般从未料想过的情境下,明明上辈子没这一茬啊。天知道他刚刚看到任从之走过来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上一世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人,此刻正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但眼前随即又浮现出担架上的那抹刺眼的红。简怜使劲儿闭了闭眼,克制住了想要拥抱对方的疯狂念头。
收拾好心绪,简怜抬起头,眼神却似乎没有焦距,淡淡抿唇道:“好巧,学弟。”
他没法儿假装不认识任从之,因为压根不可能,一中就不可能会有人不认识他。更何况上星期还发生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作为当事人的简怜就更没理由不认识他了。
这会儿任从之的大脑直接宕机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儿,自己刚还在背地里调查人家呢,主人公却跟有哆啦A梦任意门似的出现在眼前,颇有种被抓包的无措和尴尬。
以至于任从之连最拿手的招牌笑容都忘了露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又连忙挪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