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出来浪啊,金大公子!”金风蹙眉把手机放的远一些,电话那边扯着嗓子喊话的人明显喝了酒,说话间大着舌头,“我,我跟你说,今个来,有,有惊喜,天大的惊喜!”
背景音混杂着酒吧里嘈杂的音乐,金风听到“天大的惊喜”后后背靠向椅背,准备挂断酒鬼电话的动作顿住,五指不自觉攥紧了机身。
他的目光落在打开的文件夹上,女助理在绿色标签纸上标注的今日工作提醒,落款日期是10月9日。
明天是10月10日,那个人的生日。
文件夹被合上,金风拿起桌上的汽车钥匙关了灯离开办公室。
金风在离酒吧街不远的地方停好车,坐在驾驶席上又抽了根烟,才往孙兴业告诉他的那家酒吧走去。
他对酒吧一条街不熟,沿路慢慢摸索,场子越是混的酒吧,入口处越是隐蔽。反正想寻欢作乐的人总能找得到。
他的学生时代混不吝的时候是真的混,当过班霸校霸打过群架进过派出所,但还真的没怎么进过酒吧。
看到“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标志,金风抬头看看酒吧的名字,对上了。
推开第二道门听到里面动次打次的震天声响,他顿了一下,又退出来,靠在门口挂着“未成年人禁止入内”标志牌处给孙兴业打电话。
没一会儿,孙兴业就风风火火的冲过来,一把揽住金风的肩膀:“你可来了,千呼万唤可算把您老人家盼来了,不容易啊!”
孙兴业身上酒气浓重,再一开口说话,刺鼻的气味让金风分分钟想把人哪来的踹哪去。
“你喝了多少啊?”金风蹙眉问。
“没喝多少,”孙兴业卷着舌头说,边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压低声音,”认识个小孩,给你见见。”说完冲身后刚出门的一个男孩招手。
明知道不着调的孙兴业醉酒后的惊喜只会更扯,当看到被唤过来的清瘦少年时,金风还是不由一愣。
少年怯懦的往这边移动两步,浑身透着扭捏和不自在。
白白净净的脸庞,金风有些恍惚,很像记忆中的那抹白。
“来来来,这是你金风哥,打个招呼。”孙兴业把少年往两人身边拉了一把。
少年被孙兴业拽的身体前倾了一下,那一瞬间跟金风靠的很近。如果不是金风身高高于普通人,少年有种贴到对方脸上的错觉。
金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半步,口气有些不耐烦:“少耍酒疯。”
神经大条的孙兴业头脑清醒的时候,都不见得注意到刚才的小插曲,别说这会脑子都被酒精侵蚀了,他手指着少年只顾兴奋的跟金风表达:“你看,像不像?像他么?”
金风确定孙兴业真的喝醉了,因为四年来,孙兴业只有喝醉酒到断片的程度时,才会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
金风转身给孙兴业在酒吧的同伴们打电话,孙兴业的狐朋狗友,他都认识。
孙兴业被几个朋友合力拖走,还不忘挣扎着扭头喊:“像么?像于陆么?”
像你大爷!金风狠吸了一口烟,转身看见那个少年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
他缓缓吐出眼圈,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眼前局促的少年,不太像。
谁知,少年感受到金风打量的目光后竟大着胆子抬起头和他对视,目光左右躲闪但不后撤。
金风在这一瞬间,品出一点面前少年和那个人的相似之处。
“家住哪?”金风把烟掐掉,“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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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靠边停车,等后座的小孩下车。
车门被关上,金风抬起手腕看时间,是10月10日的零点过五分钟。
车窗玻璃被敲了三下,金风落下车窗。
“能给我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么?”少年站在落下一半车窗的车外鼓足勇气问。
金风看着他忽然痞痞的笑了一下然后手指敲了敲两人中间的玻璃:“你成年了么?”
少年被这句话背后的强大信息量炸的大脑一片空白,钉在原地没了反应。
金风又接着说“你说我要是今天带你去酒店,你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我……”少年的脸刷的红了,声音都吓得抖起来,显然没有想好。
“少去未成年不该去的地方,少跟工作了的陌生人打交道,”金风端起成年人教育小孩的架势,看着少年无从辩驳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觉得索然无味扭转回头挂了D挡,“走了。”
从少年的角度看,黑色的SUV潇洒绝情的留下一溜白烟扬长而去。
而车上的金风在凌晨空荡荡的大街,以三十迈的速度缓慢前行,这个长得跟于陆有些许相似男生的出现,让跳动的心脏卡克了一下。
就那一下,关于于陆的前尘往事就决了堤一股脑涌出来。
诺大一个城市,人海茫茫,可任同发个传单都能和等红绿灯的于陆偶遇。他们俩知道彼此都在这座城市,却直到现在都没有见面。
从任同陆陆续续的转述中金风才知道,他们分开的这四年,于陆出国了。现在应该是刚回国不久,委托任同帮忙找合适的房子。
房子找好当天,任同就果断背叛于陆把小区门牌号发了过来。发过来后就一直停在手机的收件箱,小区的名字早就无意识刻在脑海里挥不去。不知不觉间,他就在去往于陆小区的那条大道上前行。
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后面的车辆放喇叭催他,金风看到绿灯已经亮了,再过两个路口就到那个小区的位置。
他猛然间从分开四年大梦一场中惊醒,眼神渡上一层冷意,准备在下个路口掉头。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车厢响起,电话是五人团里的崔建打过来的。那个时候,中二时期的他们曾被追捧为班上的“五大天王”,成员有他、刚试图跟他拉皮条的孙兴业、于陆见面过的任同、正打电话过来的崔建,还有,于陆。
崔建招呼都没打兜头就是一句:“我今天见到于陆了。”
金风维持住镇定,车速实在太慢,开的难受,干脆打开双闪停靠到路边。
崔建是工地上的司机,而他现在所在的工地就是金风的老家,名字叫做近楼台的城中村。
近楼台在金风上大二的时候已经完成拆迁,今年初房地产商在那破土盖楼。
于陆去那了。
“工地正在施工,大车进进出出的,我看一辆凯迪拉克停在那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开走的意思,就上前去敲玻璃让他不要停在施工现场,谁知道竟然是于陆。我们好多年没见了,他气质变化那么大,我差点不敢认,我当时只顾着意外,看见他眼睛红肿着也没顾上,然后晚上一块吃饭,聊了很多,唯独,唯独没有敢提你。吃完饭他就回去了,我才想起来他是不是在车里哭来着。”崔建说着叹了口气,“哎,得是多伤心的事才能哭成那样啊。”
感觉到心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的疼,于陆去了那个他们曾经日夜相守四年的地方。
挂断电话,他也忘了掉头,到了于陆住的小区楼下,金风把车停下,准备去小区入口处的便利店买瓶水。
他下了车,车门关上,转过身后愣在了原地。
初秋夜寒,于陆穿着一件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手里抱着一只猫就这么闯进了他的视线。
他早知故人已归,真的突然出现在眼前,心依然彻底被搅乱。
“好巧。”金风抱着双臂身体靠在车门上,视线落在青年的领口处。他固执的不肯再往前走一步,面上维持着平静和客气。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还是从前交情不太好的那种同学,口气都带着些冷淡。
他都不用想也不用看,于陆比他会伪装。久别重逢,于陆慌不慌、内疚不内疚,表面上肯定看不出来。
“好巧。”于陆勉力做出回复,杵在原地挤出一丝笑,“你,”
于陆说不下去了,金风心里叹口气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于陆,于陆眼部还红肿着,夜风里只穿了件单薄衬衫显得有些狼狈。即使如此,于陆还是习惯性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城市的灯火明亮灼眼,两个人在路灯下相顾无言,地面的一双影子,隔着短短的距离却无法再靠近。
“刚刚在这附近应酬,拐过来买瓶水。”金风知道于陆问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他无比自然的衔接上两人的话,眼睛又迅速移开。
“嗯,那,那我去拿给你,”于陆仓促的转身去买水,背影趔趄。
“一瓶常温的一瓶冰的。”金风在他背后喊道,说完倚着车门抱着双臂,看着那个单薄的身体抱着肥猫进了便利店。
过了一会儿,于陆从便利店再出来。刚才能让空气凝固的尴尬这会儿少了许多,金风接过水,低声说了谢谢,于陆此时面对着他离得很近。
金风借着喝水时的抬头把眼眶的泪花堪堪逼回去,余光扫到于陆,几年不见,他又长个了。
初见的时候,于陆身材矮小,五人团里,他和崔建并列垫底。到了高中,晚长的人都在争着抢着扯着长高发身,于陆还是不急不缓的长。上大学之前,男生的身高基本都已经定型。金风和于陆都以为于陆不会再长个了。
谁知道他大一中秋节晚上跑去于陆的学校找他,一个月未见,于陆竟然窜个了,扑到他怀里的时候,额头碰到他的嘴唇。
现在已经长到他眼睛的地方了。于陆的身高,一点一点长的缓慢,他以前总说自己是晚长。
金风拧好瓶盖,心想,您不仅身高晚长,还感情晚熟,冷情绝情。
他貌似不耐烦的把冰水塞给于陆:“这瓶自己留着吧。”
于陆愣怔了一下接过来,手心里沾上瓶子外的水汽一片潮湿冷凉,心却是暖的:“谢谢。”
昨天下午哭到红肿的眼睛还有些发涩,他仗着金风这点关心就压不住心里冒尖的试探:“今天,”
“回去吧,太晚了。”金风打断他,头也不回的钻进车内走了。
今天是于陆的生日,但金风说不出口那句生日快乐。
有些人分了手可以做朋友,再不济也能偶尔联系,或者见了面客气几句。但是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轰轰烈烈,分开的也彻彻底底。
四年之间,音讯全无。既是金风一贯洒脱的风格,也符合于陆冷情的脾性。
这个城市很大,你归来一个月余,我都没有见过你。这个城市太小,这一个月里见过你的人都跟我提起过你。
汽车在深夜的城市道路行驶的很快,金风却突然像忘了归家路的孩子般陷入一阵茫然,他恨于陆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他们的感情,不告而别,就横在他们中间成为彼此不可跨越的障碍。
故人归来,旧居不在,漫天满地都是凋零的过往碎片。
八年前的夏日烈空,近楼台的小院,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密,浓荫匝地。
隔着窗户对望的两个少年,他们眼中有光有彼此。
彼时年少,日夜相守耳鬓厮磨。 此时久别重逢相顾无言非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