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今年第一场雪，下在他们考英语的时候。
昨天开始天气就一直阴着，今早看天气预报说是小雪转中雪，课间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一群人期待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四点多才开始落了些雪粒子。
今天还是小测，没有分教室，大家都坐在自己座位上。离考试结束还二十分钟，谢黎所在的班级是重点班，大部分同学都做完了试卷，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没有耐心再装模做样检查试卷，纷纷支起脑袋看向窗外。
楚常衍坐在讲台上，戴着眼镜正在看书，感觉外面在下雪时先抬头看了眼谢黎的位置。
谢黎从小就喜欢下雪，可是X市的位置不南不北，下不下雪全凭天意，特别是这几年，要么不下，要么下得尤为敷衍。早上看到手机推送的天气预报时小孩就很兴奋，这会看过去，发现谢黎不知什么时候跟同桌换了个座位，双手撑在被潦草抹掉冰花的窗户上，脸离玻璃不过几厘米，就差贴在上面了。
楚常衍笑了笑，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身后的黑板，例行公事却又夹带私心地强调了下纪律：“还有十几分钟，把卷子再检查一边，考试结束了去走廊上看。”
谢黎听到楚常衍的话侧头往讲台看了他一眼，朝他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又当做没听到一样重新凑回窗户前。
楚常衍看到他手上戴着自己早上强行给他套上的手套也就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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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网络出了问题，直到快下晚自习才修好，为了能尽快批改出成绩，年级主任留了几个年轻老师加班批改试卷，其中就包括楚常衍。
谢黎倒是先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给楚常衍发了几条信息，楚常衍一条都没回，可能是太忙了，谢黎心想。他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好不容易压好的被子露了个缝隙，钻进了些冷气，将他冻得一抖，谢黎突然就感到很委屈。
谢黎又给楚常衍发了一条消息，想着这次等十秒，楚常衍再不回复就不要喜欢他了，结果在心里刚数到四，他就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哆哆嗦嗦地下床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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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常衍出校门的时候，保安室还亮着灯。
守门的大爷从窗户探出来个脑袋，“搞完了？”
楚常衍正低着头回复小孩的消息，闻言抬头朝他点点头，“嗯，其他老师也快出来了，辛苦您了。”
大爷：“我哪比得上你们，搞完了早点回去，看着点路啊。”
跟大爷寒暄完，楚常衍低头又看了看手机，没有人回复，怕是小孩又闹脾气了，这会估计都气得睡不着，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想着一会该怎么哄，余光不经意间在校门口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边朝那个身影走一边取围巾，脚步迈的越来越快，直到走到那人跟前，二话没说，先将围巾围上，严严实实地只给人留了双黑圆的眼睛。
“胡闹。”
楚常衍是想要训他的，可话一出口，裹着白雾，只剩下满满当当的温柔。
在看到楚常衍的时候，谢黎在家里生的气，在路上打的骂他的腹稿，仿佛随着楚常衍出口的白雾一样消散开了。他的嘴巴被厚厚的围巾围住，声音有些发闷：“这么远你都认得出来啊？”
楚常衍给谢黎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又将手伸进谢黎的口袋，意料之中碰到一双冰凉的手，他用一种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瞪了谢黎一眼，接着抽出谢黎的手一边哈气一边用自己的手心搓热了才将谢黎的手放回去一只，另外一只则紧紧牵着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还有谁和你一样笨。”楚常衍说。
谢黎反驳道：“我才不笨，我这次英语肯定能超过140。”
“这么冷的天，围巾也不戴，手套也不戴，就这么出来，考150也笨。”
“我不笨，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你也是我家的。”
“呸，收回后面那句！”
……
路灯昏沉，雪花纷扬，两个加起来四十多岁的人，跟小学生一样拌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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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让谢黎早上能多睡一会，楚常衍将房子租的很近，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外面的雪又下大了些，谢黎进电梯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
楚常衍打开门，玄关和客厅的灯应声而亮，楚常衍在玄关处帮谢黎脱掉羽绒服，随手挂在一旁，突然变得小小一只的谢黎颤抖着抱住楚常衍的腰，楚常衍这才发现屋子里的温度和室外竟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说了，X市不南不北，没有集中供暖，暖气是楚常衍特意找人安的，平时他都会在谢黎要放学的时候用手机提前将家里的暖气打开，今天被急匆匆喊去改试卷，把这事给忘了。
楚常衍连忙拿起羽绒服想帮谢黎重新穿上，结果谢黎抱着他不愿意松手，楚常衍亲了亲他的发顶，“不冷吗？也不知道回家先把暖气打开，先把衣服穿上，再着凉了。”
谢黎趴在楚常衍的胸口，汲取着他身上熟悉又温暖的味道，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犯困了，声音含糊不清，“不冷，有你在就很暖和。”
楚常衍一颗心恨不得要被他揉碎了，只好又放下羽绒服，将小孩拉开一点，解开自己的大衣，将谢黎整个包在身前，“困了？”
到了家，身边又是熟悉的味道，早就过了谢黎睡觉的点，困意来的特别快，谢黎软乎乎地点头，“嗯。”
楚常衍搂紧他的腰，“上来。”
谢黎勾住楚常衍的脖子十分娴熟地抬起腿。
楚常衍将人抱进卧室，双人床的被子皱巴巴一团，楚常衍将人放回床上时，谢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楚常衍重新铺好床，帮谢黎脱裤子的时候发现他又没穿秋裤气得凑过去咬了一下谢黎的嘴唇，被困极了的谢黎轻轻拍了一巴掌，“不要，睡觉。”
楚常衍又亲了亲他的嘴巴，恨恨地说：“明早再跟你算账。”
今年刚刚入冬，楚常衍就将床单被子都换成了法兰绒，直接躺并不会凉，他给谢黎盖上被子，怕闹得谢黎睡不着只浅浅地吻了吻谢黎就去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温度也升上来了。
楚常衍走到阳台关窗帘，外面的雪看着又大了些，附近窗台以及树冠枝叶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夜色都被衬亮了许多，楚常衍回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谢黎，心想小孩明天一定会很开心。
今年元旦，学校大发慈悲给高三放了两天半，算是给他们连续上四周课的补偿。
谢爸谢妈在收到班主任发的消息时连忙给楚常衍打了个电话，说是这周末想将谢黎接回去好好过个节。
上了高三之后，谢黎他们三周才放一天半的假，谢爸谢妈之前心疼孩子，默许谢黎放假就在楚常衍那里，免得来回折腾。这次放假长，谢爸谢妈也是想的紧了，才打了这通电话。
楚常衍没有什么立场拒绝，说周六自己将人送回去。
谢妈刚要应下，谢爸却在旁边插了一句，说是周六上午有个会，就在谢黎学校附近，开完正巧能赶上谢黎放学，想亲自去接，楚常衍犹豫了一秒，最后只能说好。
周五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接了一个绵长又克制的晚安吻，结束时谢黎窝在楚常衍的怀里，以往到点就犯困的人今天反而神采奕奕的。
“两天半！我操，简直不可思议！上次国庆节我们都只放了一天半！”
楚常衍捏住谢黎的嘴巴，“又说脏话。”
“唔唔！”谢黎被捏成鸭子嘴，啪啪打了两下楚常衍的手，让楚常衍松开。
楚常衍松手后得了谢黎一个白眼，佯装生气道：“烦你！”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谢黎翻个白眼都能把楚常衍可爱到，楚常衍低头亲了下谢黎的鼻尖，轻声哄他：“乖宝，不烦。”
谢黎也去捏楚常衍的嘴，“乖宝不烦，你烦。”
俩幼稚鬼就谁烦又闹了小一会谢黎才终于困了。
谢黎半眯着眼，抱着楚常衍的腰小声地说着自己的放假计划：“明天中午我们先去吃海底捞，一个多月没吃，馋死我了要。”
楚常衍将谢黎下巴处的被子掖了掖：“上周末中午还给你点了他家的外卖。”
“那不一样，家里吃海底捞没有灵魂，哎，你别打断我。”
“吃完火锅再去把新出的电影看了……”
“后天……”
“大后天做作业。”
谢黎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在他即将要睡着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楚常衍终于开口了。
“阿黎，叔叔阿姨很想你。”
谢黎当时困得要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才想明白楚常衍到底想说什么，他强撑着精神睁开眼，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那你呢，你不想我吗？”
谢黎当然是喜欢自己爸妈的，可是在他这个年纪，如果一定要选择一方一起度过这个难得的假期，他还是想选楚常衍。
楚常衍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当然也想谢黎，虽然他们俩每天都在一起，可真正属于他们的时间也不过是晚上这一两个小时。可他是谢黎的情人，亦是半个长辈，他需要考虑的更多不能和谢黎一样任性，谢爸谢妈想孩子了，想接他回家，他不该也没有理由去拒绝。
楚常衍不安地收紧双臂，“你在家里把作业做完，我周日早上去接你，我们先看电影，看完电影再去吃火锅，好不好？”
计划被打乱，还要分开一天半，谢黎不讲道理地将气发在楚常衍身上，他觉得楚常衍肯定是有办法让自己不回去的，可是他没有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分开。
谢黎没有应声，在楚常衍怀里转了个身，将背冲着楚常衍。
楚常衍跟着侧身，胸膛抵着谢黎的脊背，嘴唇贴着谢黎的后颈，“宝宝，别生气。”
谢黎是真的困极了，再加上楚常衍压着嗓音跟他道歉还挺催眠的，谢黎气着气着，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楚常衍没在当晚将人哄好，导致的结果是谢黎在第二节英语课上看到楚常衍的时候直接趴在桌子上装睡觉。
楚常衍在讲台上看了谢黎一眼，无奈地皱了皱眉。
为了不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楚常衍也没有先开口让谢黎起来，他花了半节课将昨天没讲完的半张卷子讲了，留了二十分钟布置了一篇作文才从讲台上下来踱步到谢黎的桌子旁。
他知道谢黎没有真睡觉，只是轻轻敲了敲谢黎的课桌，结果谢黎并不理他。
谢黎的同桌看到楚常衍板着脸，心惊胆战在课桌下拉了拉谢黎的衣角，谢黎这才不耐烦地撑起身子，正当同桌松了一口气以为谢黎终于醒了的时候，只见谢黎换了放学重新趴下了。
同桌在心里骂了句死孩子又接着拉谢黎的衣角，这次谢黎就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只好苦着脸小声朝楚常衍求情，“老师，他昨天应该是没睡好，一早上精神都不太好，不是故意的。”
谢黎精神不好的原因楚常衍比她清楚多了，闻言只是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写你的。”
说完，楚常衍往教室后面走了。
楚常衍一走，谢黎就睁开眼坐了起来，楚常衍现在是老师，自己是学生，他不可能像昨晚一样再哄自己，在教室发小脾气真是没劲透了，谢黎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
下了课，谢黎的同桌还在抓耳挠腮凑结尾，谢黎却早就写完放到一旁开始刷数学题了。
又过了几分钟，同桌终于凑够字数交给了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组长，又冲谢黎眨了眨眼睛：“睡得舒服吗？”
谢黎头也不抬，“一般般。”
同桌将之前讲的卷子拿出来，“你也就仗着老楚惯着你，随便换个老师你这节课都得站着听。”
谢黎不吭声，过了一会又忽然停下笔转头冲同桌说：“他才不老！”
同桌都以为谢黎不想搭理她了，正在整理错题，被谢黎吓了一跳，“你干嘛，我差点剪到手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谢黎连忙道歉，又认真地强调了一次，“他真的不老！”
同桌无语极了，将剪下来的错题粘在错题本上，极其敷衍地附和他，“是是是，楚老师永远十八，一点也不老！”
楚常衍今天早上有两节课，第二节课在别的班且是上午最后一节，因为一道比较复杂的语法题拖了一会堂，等他从教室出来刻意绕到谢黎的班级时，谢黎的座位已经空了。
楚常衍拿出手机，正要给谢黎打电话时才想起他的手机在自己包里，楚常衍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心里有些烦躁。
重新戴上眼镜时楚常衍想起今天谢爸过来接人，便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调出通讯录翻谢爸爸的手机号，想跟谢爸确认一下接到人没有，只是还没等他拨出去，谢爸先打来了，楚常衍连忙按下接听。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是还在生气，语气有些硬邦邦的：“我在我爸车里了。”
走廊上都是来往的学生，谢爸估计也还在旁边，楚常衍只能简单地说了个好。
似乎是觉得主动打电话这个行为有些过于示弱，谢黎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爸非要我跟你打个电话。”
谢爸也是个人精，一听谢黎的语气就知道他们俩应该是吵架了，一点不给自家孩子面子，在一旁插嘴道：“可别冤枉我，他一上车直接抢了我电话打给你的。”
谢黎恼羞成怒，“老谢！”
谢爸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让你打的，我让你打的！”
从听到谢黎的声音起，楚常衍周围的低气压就尽数散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浅浅的笑。
谢黎被爸爸无情拆穿脸有发烫，握着手机侧过身看着车窗外，语气仍是硬邦邦的，但是比刚才要软和多了，“你后天来早一点。”
楚常衍回到办公室环顾四周，见其他老师都走光了，将门轻轻带上，小声回了谢黎一句：“好的，宝宝。”
楚常衍收拾完东西一个人回了出租屋，他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放在玄关处，同往常一样先进了厨房。
若是平时，谢黎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去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进厨房也不是为了帮忙，就只是想跟楚常衍待着，美其名曰“监工”。
今天谢黎不在，楚常衍在五六平米的厨房里转身、走动，发现厨房竟还挺大的。
冰箱里放着少许蔬菜水果，都是这几天买的，楚常衍不敢买多了，他们俩吃不了多少，放久了不新鲜谢黎也不愿意吃。楚常衍从里面拿了两个鸡蛋和番茄，犹豫了几秒之后又放了回去，俯身打开了底下的冷藏柜。
冷藏柜里放着些饺子，之前谢妈妈过来包的，谢黎吃了几天吃够了，现在还剩了不少，楚常衍将饺子都拿了出来，给自己煮了一份，剩下的装在垃圾袋里准备扔掉，时间有些久了，谢黎后面也不会再吃，楚常衍怕变质了。
谢黎喜欢吃汤饺，什么调料都喜欢放一点，最喜欢的是醋和老干妈，每次吃完饺子还要把汤喝上小半碗，谢黎不在，楚常衍懒得切姜蒜调料汁，就着醋干吃了一盘。
这样做一顿收拾厨房只需要几分钟，楚常衍擦干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离放学不过半个多小时，谢黎这个点应该还没到家。
楚常衍将手机放回去往书房走，在书房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又将手机拿了出来。
电话接的很快，但并不是谢黎的声音。
“小衍啊，怎么了？”
“没什么事，想问问你们到家了没有。”
谢爸爸声音有些小，“还要一会，阿黎有点晕车，睡着了，等回去了，我让他给你打个电话。”
“好，您开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阿黎在车上呢，开不快。”
挂了电话，楚常衍握着手机微微发愣，想着谢爸爸平时应该不怎么自己开车，车技似乎有些差，毕竟阿黎平时坐他的车时是不怎么晕车的。
午时的书房采光很好，温暖干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打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细小的浮尘在光路里游弋。楚常衍在书架上找了一本自己以前很喜欢的书，拖着座椅在窗户旁找了个光线合适的位置坐下。他有些近视，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样式比较简单，是谢黎挑的，低头翻动书页时，眼镜的金属边框偶尔会反射些许耀眼的亮光。
没过多久，翻动的动作停了，楚常衍仍是看着书，只是眼神涣散，思绪早就不知飘向了何处。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近十分钟后，楚常衍重新翻了一页，没过几秒又自暴自弃地将书合上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他取了眼镜揉了揉眼，再抬头时，眼神忽地落在书桌左手边的一摞书上。
那一摞书里有谢黎的学习资料也有他自己平时看的杂书，然而最底下的却不是，那是一套物理试卷，刚买的时候还是厚厚一本，现在不剩几张了，而那些剩下的试卷，在楚常衍的记忆里，现在应该是破烂不堪的，之前不小心溅上去的各种体液估计也早已在纸面上干涸发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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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常衍，我又不会做了。”
书房只放了一张椅子，楚常衍坐在椅子上，谢黎坐在楚常衍腿上，楚常衍一手拿着书，另外一只手圈着谢黎的腰，闻言将手上的书放到一旁，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前倾，头与谢黎微微错开，在他耳边问道：“哪题？”
楚常衍靠过来时，两人间的空气被挤压，温热的皮肤仅仅隔着两层布料传递着彼此的体温，谢黎蜷了蜷脚趾，指着一道大题的小问心猿意马地说：“这里。”
楚常顺着谢黎的手指扫了一眼题目，没过多久便拿起一旁的笔开始给谢黎画受力分析。一开始谢黎还看得挺认真的，许是楚常衍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现在有些长，发尖随着楚常衍的动作偶尔扫到谢黎的脸颊，让他分了神，以至于视线不知不觉间从试卷移到了楚常衍的眼镜，以及下方架着眼镜的高挺的鼻梁。
“阿黎，认真点。”
楚常衍转头时正好对上谢黎的眼睛，就知道他根本没在看题，语气有些无奈。
两人此时相距极近，说话间呼出的温热的气息都能清楚地感知，不过一两秒，彼此的呼吸都黏腻粗重起来，谢黎垂眼，睫毛轻颤，张嘴，低头，吻上了楚常衍颜色微淡的嘴唇。
“别做题了，做我吧，阿衍。”
……
“别摘眼镜，就戴着干我。”
……
楚常衍又度过了毫无意义的几分钟，接下来又要花上一段时间去平息刚刚那几分钟带来的冲动，他交叠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远远地看向窗外，有些迟钝地发觉
——他和谢黎之间，粘人的从来都不是谢黎一人。
楚常衍在书房里度过了相当漫长的四个多小时，在腕间手表的时针指向五时穿上大衣出了门，在电梯里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了许久，开门时迎面扑来一阵皮革的气息，不刺鼻但也不好闻，楚常衍打开所有车窗，将车子开到了地面，天空昏暗，阳光已经彻底隐入了厚重的云层里。
今天是休息日，驶往谢黎家的道路要经过一个商区，楚常衍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周围是此起彼伏急促刺耳的喇叭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暴躁的骂叫，楚常衍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手指有些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轻敲着。
等终于驶过了拥堵的商区，周遭逐渐安静下来，便只能听到车胎快速驶过柏油路面的声音，以及车载音响里谢黎平时用来锻炼听力的英语短文。
院门是家里的阿姨开的，楚常衍停好车从车上下来时，开关门的动作急切中显出了一两分狼狈，他记得谢黎跟他说过，他听得出来自己车子的引擎声，也不知道今天听到了没有，如果听到了，那他现在是不是正在下楼，亦或者，已经到了楼下，正在给他开门……
“楚常衍！”
他的手还搭在车门上，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转头看去。
谢黎站在门口，感应灯的灯光温柔地打在谢黎的身上，大概是洗过澡，谢黎此时穿着亮黄色的皮卡丘毛绒睡衣，十七八的人了，这些年被宠得仍是孩子心性，但一想到这其中自己的功劳不在少数，楚常衍的眸子里便添了几分笑意。
皮鞋踏在鹅卵石铺就的走道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楚常衍一边朝他走去一边回应他：“阿黎。”
走道不长，楚常衍步子又迈的大，不过几步便来到了谢黎跟前。他在谢黎跟前站定，缓缓地张开双臂，当即就迎来了意料之中的温暖以及意料之外略显委屈的抱怨，“楚常衍你身上好凉啊。”
开车来的半路上楚常衍嫌空调太干便关了，身上的衣服确实有些凉，楚常衍想先将小孩放开，结果谢黎却越抱越紧。
楚常衍笑了笑，“不是说凉？”
谢黎在楚常衍颈窝蹭了蹭，喃喃道：“没关系，谁让我太想你了呢。”
几个小时的思念带来的焦虑感被谢黎孩子气的剖白和拥抱尽数驱散，楚常衍揽着怀里的小孩，在他的发顶落下轻柔的吻，似倦鸟归巢。
“你俩是准备在门口抱一晚上？”谢黎的身后传来谢妈揶揄的声音。
楚常衍有些不自在地将人松开，朝门内的谢妈妈喊了声“阿姨”。
谢妈妈朝他笑了笑，“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阿黎的手机里落在我这里了，我给他送过来。”说出这话时，楚常衍自嘲地想，之前还自诩是半个长辈，可这时候的自己竟没比谢黎成熟多少，只是谢黎想人的时候会大大方方地说想念，而自己还要找些拙劣的理由勉强维持些体面。
谢妈妈不可能听不出来这是个借口，可也没有多问，毕竟他们俩的事情是自己默许的，这时候也不能嫌他们黏糊，她从一旁的鞋柜里给楚常衍找了一双拖鞋放到楚常衍的身旁，“你的房间一直有人在收拾，这么晚了，一会估计还要下雪，今天就别回去了。”
楚常衍特意赶在这个点过来就是为了这句话，随即点头道：“麻烦阿姨了。”
“行了，别在门口站着了，上楼去吧。”
谢黎和谢爸谢妈的房间都在二楼，楚常衍的房间在三楼，谢黎原本想跟着楚常衍上三楼，结果被谢妈妈喊住了，“阿黎。”谢妈妈也没说别的话，只冲谢黎的房间抬了抬下巴。
谢黎“噢”了一声，转头冲楚常衍眨了眨眼睛，在谢妈妈的注视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不过一个洗澡的功夫，楚常衍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时，便看到自己的床上隆起了个身形。他将擦完头发毛巾随手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紧接着抬腿上床，隔着被子将谢黎整个压在身下。
他捏着被沿，像拆礼物般缓缓往下拉，先看到的是谢黎凌乱的发丝，紧接着是白净的额头，他将自己的唇覆上去，随着手里的动作，从额角开始一点点吻过他的眉骨、眼皮、鼻梁、脸颊，最后落在他红润柔软的双唇。
亲吻一开始还是十分温柔的，楚常衍的舌尖从谢黎的一侧唇角一点点碾过到中间的唇珠，停顿、含吮，再到另一侧唇角，细细地舔*，仔细地描摹，接着才稍稍用了些力试图撬开谢黎的唇齿。
谢黎被这么压着有些不舒服，轻轻哼了一声却被无视了，便故意抿着嘴不让楚常衍的舌头伸进去。
楚常衍坚持了一会也不再执着，放开谢黎的唇啄吻到他的耳后——他太了解谢黎的身体了。
没一会，谢黎便开始喘着粗气在被子里挣扎起来，“唔……楚常衍，你松开我……”
楚常衍没有松开谢黎，只是不再啃咬谢黎耳后的软肉，重新将战场挪到了谢黎的唇间，这次谢黎终于放任了楚常衍攻城略地。
这边的暖气开的足，房间的温度很高，谢黎的身上还穿着毛绒睡衣，没一会身上就起了一层薄汗，他找到了一个接吻的间隙，从嘴角里艰难地哼出一声，“阿衍，我好热。”
楚常衍松开谢黎的唇，看到谢黎脖颈处的发丝黏成了一簇一簇，终于从谢黎身上下来，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楚常衍在被子里将谢黎的睡衣脱下来，先是上衣，再是裤子，脱完又被一件件扔下了床，凌乱的、亮黄色的睡衣里，还能看到一截浅灰色，那是谢黎的内裤，也被一同剥了下来。
没一会，被子里传出来模糊的水声和吮吸声，谢黎张着嘴大口地喘息着，身上依旧很热，但是和刚才的热又不太一样。
“啊……”
谢黎眯着眼，不自觉地发出了声难耐的呻吟，下一秒，被子里伸出一只好看的手，紧紧摁住了谢黎的嘴，然而没过多久，那只手便松开了谢黎的下巴，转而并起食指和中指探进了谢黎湿热的口腔。
……
楚常衍在谢黎高考的前几天递交了辞呈，六月八号下午以家长的身份候在考场外。
下午四点五十分，考场周围的家长越来越多，原本零散站在四周的家长开始向门口靠拢，五点整，学校内响起考试结束的提示音，校门缓缓打开，五点零四分，人潮涌动，谈笑声、哭声、采访声、汽笛声嘈杂纷乱。再后面楚常衍已经不敢看表，生怕一个低头便与谢黎错过，好在没过多久，谢黎出现在了门口，踮着脚冲他招手，两个人的目光略过人群在空中交汇。
周遭的声响在楚常衍的脑子里迅速安静下来，除了谢黎，其他的人都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点，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同样的一个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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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楚常衍拖了好几天的感冒有更严重的倾向，在上完下午的课之后请了假去医院挂水。
夏季昼长夜短，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半，太阳依旧干燥灼热，车子露天停着，不到两个小时已经成了大型烤炉，他打开车门弯腰开了空调，又迅速关上了车门，疾步走到附近的阴影处点了一支烟，医院周围的绿化很好，夏蝉疾嘶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楚常衍点了一支烟，吸了半口后想起护士的叮嘱幽幽地吐了。
楚常衍一手夹烟一手插兜，白色的烟雾在腿边散开，还未完全消退的低烧让他的脑子有些混乱，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上周末谢黎站在他门口说的那些话。
“楚常衍，我不小了，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
“楚常衍，六中好难考啊。”
“楚常衍，我爸妈都夸你聪明，我怎么觉得你笨死了。”
“楚常衍，下周末你也过来行吗？”
……
剩下的他已记不太清，可能是比起上面的，剩下的话要好理解得多，也可能是走廊的灯实在太亮，亮到可以看清谢黎睡衣上早已干涸的咖啡渍，以及眼角还未干涸的水光，他便没有心思再继续听下去。
他没有傻到去问谢黎为什么要考六中，明明他们学校有直升的高中，或者还有离家更近也更好考的三中。
只是在将小孩送回房间后，看着他的房门缓缓关上，楚常衍突然就有种预感，自己桌子里的辞职信，今年大概是交不上去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楚常衍回到车上的时候仍在想。
楚家和谢家是世交又是邻居，年轻的时候谢妈妈想丁克，迟迟没要孩子，三十多岁才开始备孕，等谢黎生下来的时候，楚常衍已经过了猫狗都嫌的年纪 ，却仍是个混不吝，还是奶团子的谢黎在楚常衍那里吃过不少苦头。
后来楚常衍上了高中不常回来，没有楚常衍的欺压，谢黎被两家人宠上了天，性子逐渐娇纵任性，还不到楚常衍腰高的时候就敢跟他动手了，最后当然是被楚常衍摁在沙发上揍了一顿屁股。
再后来，楚家公司改革市场重心转移搬去了别的城市，楚常衍虽然仍在本市上大学，却几乎没再见过谢黎。
研究生刚毕业的时候， 楚爸想楚常衍回自家公司帮忙，当时的楚常衍心高气傲不想被他爸掣肘没有答应，为此还跟他爸吵了一架。
年少轻狂的他跟着几个朋友创业，最后因各种原因失败收场，头一次真正经历失败楚常衍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日子，这之后在同学的怂恿下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期间为了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心一直没跟家里人联系，直到谢妈妈给他打了通电话。
楚常衍知道这通电话是他妈让谢妈妈打的，他不想负了妈妈和谢阿姨的好意，答应了谢妈妈有空多去看看她的请求，于是一般周末没事都会买点东西过去，住上一两天，让爸妈放心。
他和谢黎时隔多年的第一次见面绝对称不上友好，当时谢黎坐在地上握着手柄玩游戏，身上穿着有皮卡丘印花的常服，四肢修长完全看不出实际身高刚到自己的肩膀，身旁还放着一杯大概只喝了一口的牛奶。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先是疑惑，而后是怔楞，紧接着就明晃晃挂上了讨厌俩字，略带稚气的五官皱在一起，明明是很乖的长相，出口却不甚礼貌，“楚常衍，你怎么来了？”
这之后为数不多的相处里，也基本都是这个状态。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楚常衍想得脑子愈发胀痛，在等红灯时无意瞥到中控台显示屏上时间——16:43，离谢黎放学只剩17分钟了。
楚常衍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只知道那天的家长远没有今天这么多，德誉校门比眼前公立高中的校门修得精致宏伟不少，谢黎也没今天出来得这么快，他在外面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谢黎单肩背着包一个人一脸骄矜地从门口晃出来。
楚常衍出声喊他，他皱了皱眉，不确定地看过来，在看清人之后，先是抿了抿嘴，最后似乎是没忍住，嘴角有些克制地上扬着。
楚常衍朝他挥了挥手，又喊了一声，谢黎便再没控制住，笑弯了眼冲着他小跑过来，在安静的晚风中，在喧闹的人群里，回应他。
“楚常衍。”
“楚常衍！”
那时的谢黎还只敢规规矩矩地在他身旁停下，有些受宠若惊似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如今的谢黎自然地扑进他的怀中，对他的等待已经毫不意外，“我终于考完了！”
楚常衍拥着身前的小孩，温声道喜。
周围人太多，谢黎不敢抱太久，从楚常衍怀里出来后转着头四处看了看，“我爸妈呢？”
楚常衍拿过谢黎手里透明的文件袋，解释道：“天气热，阿姨有点中暑，叔叔带她在车里等着了。”
“她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
……
楚常衍将手搭在谢黎的肩膀上，将人护在怀里往远处走，不自觉地想起谢黎总说自己勾引他，对此自己也未曾反驳过，但真要说起来，自那天前，确实是没有的，自那天后，也确实是不敢说没有。
毕竟，站在人群里的谢黎，仅仅是抿嘴轻笑，就已经足够勾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