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许弥得到了陈荒年的保证,胆子大起来,第二天一早,就缠着陈荒年换房子。
他好怀念他的靠海大别墅。
陈荒年要去上课,没空搭理他,让他在家里等着。许弥又哭又闹,他说他看见好肥一只老鼠嗖的一下窜过去,如果不换房子,等陈荒年离开了,那些老鼠肯定就把他盘走了。
陈荒年敲了一下他脑门,说他闹腾。大老爷们怕老鼠,说出去都丢人。
许弥抓着他的手腕,“你不换房子,你老婆就被老鼠偷走了。你自己看着办。”
陈荒年下手是真的狠,但是他宠许弥也是真的宠。他看了看房子,的确太小了,跟他们之前住的八百平大别墅比起来,伸展一下胳膊腿都不够。
换个房子,有张大点的床,也方便他开荤。
陈荒年便答应下来,说三天内就搬家。许弥这才松手,放他去读书。
许弥暂时不打算跑,因为他的各种证件已经全部被陈荒年拿走了,重新补办还要花点时间。
而且陈荒年会跟踪他,哪怕他知道陈荒年在上课,他也觉得陈荒年就在他身后,像是一匹饿狼一般,随时准备扑上来咬碎他的喉咙。
前世他被收拾了太多次,真的没有胆子再去贸然尝试了。
三天以后, 陈荒年带着他搬家了。
这期间陈荒年表现得很正常,就像热恋期的小情侣,黏人得要紧。
他们搬进了一间小公寓,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一对教师夫妇,现在两人退休了,都回农村去了。房子不算大,八十平,基本的设施都有。
八百平变八十平,许弥砸巴咂巴嘴,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虽然小了点,但比起之前要好上很多。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年代赚钱的艰难,自从陈荒年毕业出来工作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操心过钱的问题。在他眼里,陈荒年的钱就是用不完的,他花钱花的理所当然,毫无节制。
陈荒年把十万块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交给许弥花销,另外一部分他要拿来投资。因为许弥花钱很快,如果他不采取措施,很快两个人又要流落街头了。
他跟许弥说,五万块钱,随便许弥花。但是半年以内,不会再给一分零花钱了。如果许弥跑去买彩票,跟人赌博,把钱花完了,那吃苦的就是许弥自己。
许弥嘟着嘴说:“五万块钱?半年?还没我之前一天的零花钱高!”
“阿弥,这是十年前。还没有通货膨胀。”陈荒年好脾气地跟他解释,“你熬过这半年,以后会有钱的。”
其实五万块钱,已经是一个普通家庭好几年的收入了。这时候的工资普遍才一千多一个月,连手机都还没有大规模普及。
就连十年后,月收入破五千都算很不错了。
许弥真是过惯了好日子,有了落差,一天到晚都很消沉。直到他自己去买早餐,看见拳头那么大的猪肉包子一块钱五个,他才明白,五万块钱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
年末的时候,陈荒年学校放了假。
上一世许弥实在不想赶稿子了,抓着陈荒年去餐馆洗盘子,结果陈荒年那张脸太漂亮,被推到门口去当服务员,脸上挂着假笑,招揽了不少顾客。
老板一高兴,给他们两个一人包了一百块钱的红包。
他们没有选择回老家过年。
首先是许弥跟家里关系不好,回去就是吵架。其次是陈荒年那个酒鬼老爹不是个好东西,总是殴打他。
但是,这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里,有很多变故。
首先是许弥的亲爹,死于一场交通事故。他是疲劳驾驶,恍惚之间大货车撞上了隔离带,被发现的时候,他瞪着眼睛,倒在方向盘上,身体被挤压,肠子都露出来了。那时候天气热,苍蝇围着他的尸体飞,腐臭味飘了好远。
第二件事,陈荒年谋杀了他的亲爹。
这应该是陈荒年杀害的第一个人。
许弥一直在想,如果他能阻止陈荒年杀人,也许就能改变命运。
他并不希望陈荒年真的成为一个杀人犯。他看起来没心没肺,对陈荒年也没点真心,实际上他自己清楚,他很爱陈荒年。
他们两个陪伴着对方,从初出茅庐到而立之年,有些事情早就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了。
再说,许弥跟他爸其实还算亲。他爸长年不在家,但每次回来,就悄悄给许弥塞钱,几十几百的,让许弥自己藏着,别让他妈看见。
可是这年头手机不流通,他爸有个诺基亚,但许弥记不住号码。他想回一趟老家,见他爸一面,告诉他爸不要疲劳驾驶。
他跟陈荒年商量了这事,陈荒年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问他:“不怕被你妈揍了?”
“不怕了不怕了!”许弥怪委屈地揉着屁股说,“你也知道,我爸不容易,这些年赚的钱都往家里寄了。我小舅又不争气,娶个媳妇还要我妈给钱,这些年家里一分钱都没存下来。我爸上辈子死的早,但他对我很好啊,我不想他死,你就陪我回去呗。”
陈荒年皱着眉说:“阿弥,我们是私奔,现在回去,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我是无所谓,你受得住吗?”
他们两个是一起失踪的,因为都是男生,镇里的人不至于怀疑他们两个是私奔,但闲言碎语少不了。
上一世许弥妈死的时候,他回去了一趟。才知道镇里已经把他传成了一个去大城市里吸毒坐牢的渣渣,守灵那几天,挨了不少冷眼。
回来以后,他还抱着陈荒年哭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因为死了妈难过,还是被人骂了难过。
许弥说:“挨骂当然不好受了,可跟我爸的命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陈荒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问了一句:“你相信命吗?”
“什么?”
“我们没有办法插手别人的命运,每个人都像是固定了轨迹的行星,也许会因为外力而短暂地偏离轨道,但最终还是会回到原位。”
陈荒年这段话很奇怪,许弥听不懂,只是很蛮横地说:“我就是要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陈荒年抱着他,轻轻地叹息:“救不了的。你想让他死得更惨吗?”
还有什么比上一世的死状还要惨!
许弥急眼了,说:“我就是不想让我爸死!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就回去跟他说一声不要疲劳驾驶,记一下他的电话号码不行吗!陈荒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不要抱我!不准你抱了!”
他说着就从陈荒年怀里跳起来,气鼓鼓地想走出卧室,突然反应过来,拽起枕头往陈荒年身上砸:“你滚出去!不准你睡卧室!滚出去!”
谈判不成就急眼,许弥还理不直气也壮,不停地骂人:“不带我回去,我就自己回去!你别以为拿了我的身份证我就没办法,我去坐黑车,总能回去的!”
“那好吧。”陈荒年不喜欢跟他吵架,一吵起来,许弥就作天作地,无法无天,闹得整栋楼都知道。
他已经说了,他们没办法改变别人的命运。许弥不听,那就只能让许弥自己去碰壁,等他碰得鼻子歪了,自然就知道错了。
见他答应了,许弥脸色才好看了些,放下枕头,主动去亲亲陈荒年的嘴唇,带着讨好意味地说:“谢谢老公。”
许弥这人,平时张口闭口就是陈荒年,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娇滴滴地喊老公。一般来说,他喊老公,那就是他闯祸了。
陈荒年被他打得也有些冒火,又不想动手打他,干脆地捏住他的双腿腿根,分开了。
他眨眨眼,笑得像只小狐狸,又喊:“老公。”
陈荒年没好气地说:“现在叫什么叫,留着力气等会儿叫。”
乱打人的下场,就是被按在床上,撅着屁股挨了一顿收拾。
临近年关,买票变得非常困难。
许弥是突发奇想要回老家过年的,陈荒年也买不到票,最后花了高价,在黄牛那里买了两张站票。
他们要坐火车转站,然后还要坐几个小时的巴士才能到家。
火车上挤满了农民工,灰头土脸的,很大声地交谈。有些人在擤鼻涕,还有人在吐痰,更别提那些抽烟喝酒的,搞得整节车厢乌烟瘴气,臭味熏天。
地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许弥这辈子还没吃过苦,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他嫌弃环境差,又觉得站着累,眼泪哗啦啦地流。他的眼睛更像是水龙头,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瞬间哭成泪人。达到目的了,眼泪瞬间止住。
“我不行了,我不能再站着了。”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还穿着崭新的波士顿羽绒服,小巧的脸蛋被围巾遮了大半。
人太多,陈荒年也不好当众搂着他,压着声音问他:“真不行了?”
许弥眼泪汪汪的:“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他又觉得自己说话中气十足,哪里像不行了?
于是他又软下嗓子,重新说了一遍:“我好累,再站一会儿我就要晕倒了……”
陈荒年扛不住他撒娇的,沉默地环顾四周,眼神晦暗不清。这里的确太嘈杂,路程又遥远,许弥现在才十九岁,过了很长一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身子骨很弱,真让他站这么久,会出事的。
他伸出手,把许弥抱入怀里,垂着眼说:“靠着我睡一会儿。”
许弥一惊,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声骂道:“都说了在外面不要这样……”
陈荒年的性格有缺陷,他不懂得别人眼里的异样,或者是,他压根就不在意别人想法,极度自私自利。这个年代对同性恋的包容很低,许弥不敢在外面表现出来,但陈荒年就肆无忌惮。
陈荒年说:“你累,就靠着我。”
许弥心思敏感,自然不敢做出这般叛道离经之事,瞪着眼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你想怎么样?”陈荒年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我……反正我就是累!”许弥很不高兴,“我要累死了,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那我们下一站就下车,不去了。”陈荒年眉目冷冽,并不是在开玩笑。
许弥一听就急了,“我说说而已嘛……”
陈荒年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火车又前进了三个小时,许弥这下子是真的累了,眼皮子直打架,两条细腿疯狂打抖。他也不敢叫嚷了,陈荒年真的会扛着他直接下车的。
他浑身都是软肉软骨头,越想越委屈,自个儿眼巴巴地流眼泪,也不说话,独自伤心去了。
陈荒年看见他哭,皱了眉:“你又哭什么?”
许弥没说话,金豆豆直掉,继续哭。
陈荒年伸手捧住他的脸,指腹擦过他的眼角,给他擦掉眼泪,语气软和了些:“别哭了,我想办法。”
他放开了许弥,转身拧开了链接两节车厢的卡门,这年头管的松,列车员忘记关上,去了别的车厢。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荒年回来了,牵过许弥的手,大步离开:“找到床位了,过来睡一觉。”
许弥打起精神来,“你怎么做到的?”
“给钱就行,你睡一觉,还要把位置还给人家。”陈荒年带着他进了卧铺的车厢,把他仍上了一张空的床铺,压着嗓子说,“别哭了,赶紧睡觉。就六个小时,睡完了还要站两个小时就到站了。”
车厢很黑,这时候是凌晨,大多数人都在睡觉。
陈荒年说完就想走,许弥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陈荒年,你陪着我睡嘛。”
“床太挤了,睡不下。”陈荒年年纪小,身形可不小,近一米九的个子,这张小床睡一个许弥刚刚好,加上一个陈荒年,那就显得太狭小了。
“你抱着我睡觉,我冷。”许弥睡觉一定要有人抱着,这些年已经养成习惯了。没有陈荒年在一旁搂着他,他就觉得特别冷,形成了病态依恋。
陈荒年握住他的手,的确很凉,只好脱了鞋,侧着身子躺上床,一只手死死揽住他的腰,把他禁锢在自己宽阔的怀抱里,拉过被子盖好,“好了,老公陪你。睡觉吧。”
许弥伸手摸着他硬梆梆的胸膛,嗤嗤地笑出声,“老公,好硬啊。”
陈荒年在被子里用力地揉了下他的屁股,嗓音暗哑:“别勾我,睡了。”
他越是让步,许弥越是得寸进尺,一边亲他的脖子,一边用冰凉的手不安分地往他的腹肌上摸,故意感叹道:“老公身材好好呀。”
“许弥。”陈荒年睁开眼,语气不善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想在这里做吗?我没意见。”
听这口气就知道生气了,许弥不逗他了,又开始找事了,“我手脚好冷啊。”
陈荒年深吸一口气,真的拿他没办法,只好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探,贴上火热的皮肤,“那你放进来吧。”
许弥闹了一会儿,倒也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天就亮了,他感受到陈荒年把他从床上抱起来,跟旁边那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用一件羽绒服把他包裹起来,生怕他着凉。
陈荒年的臂弯很有力,许弥有安全感,放心地继续睡了。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站了。
“到了?”
“嗯。”
“我不想动,你背我。”
“嗯。”
陈荒年蹲下身子,把许弥背起来,稳稳当当地走出火车站。他们还要转坐巴士,又是颠簸的一程。
晚上六点过,他们抵达了稻香镇。
这个小镇很落后偏僻,马路还没修通,道路坑洼,车辆不太好过。许弥看着街道上挂着的红灯笼,“过年了,镇里才有了点人气。”
“诶,这不是老许家那孩子吗?”街边一个正在拔鸡毛的大婶站起身来,有点惊讶,“你这些天去哪里哦,你妈找你都找疯了。”
许弥心想,我死了我妈都不会问一句,还找我,做梦呢。他冷冷地喊了一声李嫂,然后就转身离开。
陈荒年跟在他身后,问:“你想在家里住还是去我那住?”
“你家?”许弥想了想,“算了,这几天送灶神,烧香拜佛的特别多,你家很忙的。”
陈荒年他们家卖纸钱香烛,有时候还会操办葬礼,当做停尸房来用。许弥胆子挺小的,他怕鬼。
尤其是他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认为世界上真的有鬼。
而且他觉得陈荒年对尸体有异样的迷恋,他之前就发现陈荒年会大半夜不睡觉,去停尸房里,盯着尸体发呆。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谈恋爱,他跟他妈吵架,从家里跑出来,本来是想去看看陈荒年睡觉没,结果就看见陈荒年一个人在停尸房里,面前还有一具病死的老年人尸体。
他吓得鸡皮疙瘩起一身,陈荒年突然回过头,看见他站在窗子口,就走过来说:“你来做什么?”
许弥咽了一口口水说:“我被我妈赶出来了,我没地方住。”
那天晚上陈荒年就带他回家了。那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陈荒年他爸是个人渣,这些年干了不少坏事。陈荒年小时候经常被他虐待,就连长大了,也会被他殴打。直到陈荒年读高中了,身量长得很高,他爸打不过他了,才没有继续打。
所以许弥觉得,陈荒年这么变态,可能是因为他爸虐待他。
许弥说:“我也不想在家里住。我们去住宾馆吧。”
“这里没有宾馆。”陈荒年知道他又把这里当做十年以后了,“你只能选择去我那,或者回你自己家。”
“那我还是去你家吧。”
许弥他妈叫李丽文,只读过两年小学,又泼辣又贪财,她很不喜欢陈荒年。因为陈荒年他爸喝醉以后,曾经调戏过她,说她男人不在家,肯定很寂寞之类的。
许弥不能带陈荒年回家,哪怕只是作为朋友也不行。但他晚上睡觉,又必须有陈荒年在 ,他才睡得着。
这是十年养成的习惯。
陈荒年说好,就带着他回家了。他家是两层,下面是店铺,上面是住所。面积很小,不到五十平。
店铺没有开门,陈荒年猜测是他爸又喝醉了,便弯腰把铁卷帘门往上推,果然没上锁。
许弥弯腰钻进去,闻到很浓的纸钱味。他不适地咳嗽两声,在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陈荒年关上门,打开灯,冷淡极了:“先落脚吧。明天再去你家。”
跟着了上楼,两个人进了陈荒年的卧室,就迫不及待地接了吻。许弥几乎喘不过气,笑着说:“你慢点呀,我又不跑,别这么凶。”
陈荒年掐着他的腰,喘着气说:“你知道吗?上一次你跟着我来我家睡觉,我就想跟你做了。”
“上次?”许弥脸红了,那天晚上他故意往陈荒年身上蹭,还特意把自己引以为傲的长腿露出来诱惑陈荒年,但陈荒年没搭理他。
原来是在忍着。
两个人缠绵了一阵子,许弥累了,趴在陈荒年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楼下铁卷帘门发出哗哗的响声,是陈荒年他爸回来了。
许弥浑身一颤,像是被捉奸一样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开始穿衣服,一慌张,裤子都穿反了。
“不用急的……”
“什么不用急!赶紧穿衣服!”
把散落的衣服一股脑塞给陈荒年,许弥急得团团转,一转头,发现陈荒年还在盯着他看,顿时怒了,“快点穿衣服啊!别看我了,快点穿!”
陈荒年不紧不慢地按住他肩膀,用被子把他裹好,亲亲他的脸颊,淡淡道:“他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
许弥一愣:“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你出柜了?”
“不是。”陈荒年用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你躲好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
许弥腿有点软,他小心翼翼地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眼眸湿漉漉的,“老公,他要是打你怎么办?”
在他记忆里,陈荒年的父亲就是一个喜怒无常,外表看起来很软弱,实际上非常热爱使用暴力的男人。
陈荒年左手小手指是变形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这就是他小时候,被他爸打的,骨头移位了没有及时治疗,后来就一直畸形了。
陈荒年背对着他正在穿上衣,精壮结实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变化,肩胛骨高耸,像是起伏的山丘。他回过头,冷清清的一眼,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他不敢打我。”
“可是……”
“他打不过我的。”陈荒年穿好衣服,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听到没?”
许弥还不放心:“我……”
“待在这里,敢出来就打断你的腿。”陈荒年冷冷地扫他一眼,关上门,随后就下了楼。
没一会儿,许弥就听见楼下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还伴随着男人的怒骂。他听不太清,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陈荒年上楼了。他打开门走进来,锁上门,没说话。他眉目间带了薄怒,唇线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许弥从被子里爬出来,红着眼睛扑上去,两条光滑的腿就缠上了陈荒年的腰,像是树懒一样不肯下来,“怎么了?他打你了?”
陈荒年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不让他掉下去,脸上表情温柔了些,亲了下他的眼皮,“没事。”
“他打你哪了?”许弥两只手在他身上乱摸,把他衣服掀起来一看,也没什么伤,再看看他的脸,还是很帅,没有受伤。
“他的确想打我,我没让他打到。”陈荒年眼神冷冽,“吓到你了?”
许弥摇摇头,心情很低落:“老公,我困了。”
“我给你洗洗,然后就睡觉。”陈荒年带着他进了卫生间,帮他清洗干净了,又抱着他回到床上。许弥发现陈荒年的右手手指骨那处被撕裂了,出了不少血,“你手怎么受伤了?”
陈荒年垂眸看了一眼:“刚刚打穿了一扇门。没事儿。”
“你把门打穿了!”许弥诧异地叫起来,“你疯了吗!”
陈荒年微笑道:“这一拳本来是要揍到我爸脸上的,忍住了。”他的确是想早点弄死他爸,但是他并不想当着许弥的面制造血案,还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拖一段时间再动手。
原本他没发火,谁知道他爸不仅骂他,还辱骂了许弥,用的全是些下三滥的词汇,他就冒火了。陈荒年不介意别人骂他,却不能接受任何人说许弥一句不好。如果不是考虑到许弥就在楼上,他绝对立刻拿刀把他爸砍死了。
“你……再生气也不能打人啊……而且还把自己搞成这样……”许弥是真的心疼他,朝他手指骨吹了口气,带着哭腔说,“这会不会伤到骨头了啊?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陈荒年说:“不用。”
“那有没有医药箱啊?酒精,创可贴,碘酒,什么都好,总要处理一下。”
陈荒年关掉了灯,狭小的单人床挤了他和许弥两个人,有点拥挤。还好许弥睡觉喜欢缩在他怀里,这床倒也刚好合适。
“别担心,老婆,你先睡觉。”他揉揉许弥的脸颊,突然阴森森地笑起来,“没事儿,他很快就不在了。”
“……你想杀了他吗?”许弥心里一咯噔,犹犹豫豫地说,“这样,太极端了吧。”
陈荒年咬住他的耳朵,低声笑起来:“极端?”
他连许弥都舍得杀,他还有什么不敢的?要知道,他宠许弥已经宠到无法无天了,完全把许弥当命根子来宠,可他杀许弥,也没有留情。
“什么叫极端?杀了他就叫极端?”陈荒年意识不到自己的心理问题,在他眼里,人类就跟草芥一般,不值一提。
“我……”许弥不敢吱声了。他之前只知道陈荒年有变态的占有欲,却不知道陈荒年是反社会人格。
陈荒年享受杀人的快感,虐杀会给他带来极致的享受。
翻来覆去的,许弥睡不着了。陈荒年被他闹得也睡不着,伸手拍了他屁股两下,低声呵斥道:“别闹了,睡觉。”
外面有人放鞭炮,许弥咂嘴道:“吵死了,睡不着。”
“一会儿就放完了,老实点,睡了。”
许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敢说出自己的顾虑。他知道,陈荒年意识不到自己的想法反社会,陈荒年在国外进修过心理学,但他还是能干出杀人放火这些事,证明他自己觉得自己很正常。
就是人的劣性,看不见自己的错误。
这一个晚上许弥都没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爬起来,坐到窗台边,怪惆怅地叹息两声。陈荒年给他披上一件羽绒服,轻声道:“早上冷,别在这里站久了。”
洗漱完,两个人下楼。他们起的早,陈荒年他爸还没醒,店铺没开门,黑漆漆的。
陈荒年把门打开,“你走慢点,别碰着东西。”
两个人迎着清晨刺骨的寒风出门去吃早餐,许弥想起来某条巷子里有一家包子铺,那里的包子馅多皮薄,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肉。可是后来他回到老家的时候,那家包子铺的老板已经去世了。
他一时间有点嘴馋,就跟陈荒年说要去那里吃。
到了包子铺,买了一块钱的包子,整整有五个。许弥一边感叹现在的物价真便宜,一边又让老板给他拿了两杯豆浆和两根油条。
陈荒年付了钱,陪着他坐下吃饭。
许弥也只是过个嘴瘾,喝了半杯豆浆,包子也只吃了一个半,就吃不下了。陈荒年见他吃过了,才接过他吃剩下的包子,半点也不嫌弃。
上辈子他们两个最穷的时候,就吃不起饭。那时候陈荒年脾气比现在还要沉默冷淡,完全不跟外界交流,只跟许弥一个人说话。
那段时间,买了食物,就是许弥先吃,吃完了才轮到陈荒年。
陈荒年说:“晚点买点年货,再去你家。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别跟你妈起冲突,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就赶紧回来。”
许弥说:“我想要你陪我去嘛。”
“我没名没分的,没资格跟你去。”陈荒年淡淡地说,“我会在附近等你的。你要是受委屈了,就出来找我。”
许弥听得很不是滋味,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想给你个名分呀,但是这年头哪里有同性恋这个说法呀?我要是跟我妈说我喜欢男人,她非得把我腿打断。”
“好了。”陈荒年叹口气,“别跟你妈顶嘴,别惹事,我不在你身边,帮不了你。”
两个人吃完饭,在街边的小商店里买了几个红包壳子,陈荒年往红包里面装了钱,全部递给许弥。
许弥见钱眼开,咧开嘴笑,“老公你给我这么多红包呀?”
陈荒年敲了他的额头一下,“不是给你的。给你妈妈和爸爸的。你现在已经脱离了家庭,过年回家,是要给红包的。不准私吞,听见没?”
说着,陈荒年又去买了两箱牛奶。这年头牛奶可不是便宜货,许弥都没怎么喝过。
许弥问:“这也是给他们买的?”
“嗯。”
“那我呢?”许弥不高兴了,“我的新年礼物呢?我的红包呢?”
陈荒年只好给他包了个红包,五十块钱,在这个年代算巨款了。但许弥不满足,嘟着嘴说:“你对我的爱,就值五十块钱呀?”
有时候陈荒年感觉许弥就像一只貔貅,专门吞金,只进不出。但许弥这个性子是他亲手养出来的,许弥的娇气也是他自己惯出来的。俗称自作孽不可活。
他只好又给许弥添了两百块钱,许弥也顾不得二百五的含义了,喜笑颜开地收下来了,笑嘻嘻地说:“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陈荒年无奈地瞥他一眼,“我再跟你讲一遍,把红包给你妈,嘴甜一点,别惹是生非,否则挨你妈揍了我帮不了你,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陈荒年帮忙把牛奶提上楼,在门外站着,压低嗓子说:“我先下去了。乖一点,别跟你妈打架。”
虽然陈荒年心理的确不正常,但他对许弥是真的宠。正因如此,哪怕许弥已经死在他手上一次了,也没有真的害怕他。
许弥心里感动,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小声说:“我以后一定要把你带回家,给你名分。”
许弥鼓起勇气,敲了敲贴着对联的防盗门。
里面传来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李丽文扯着嗓子喊:“谁呀?”
走过来透过猫眼一眼,顿时惊住了。她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一只手止不住地颤抖,好半天,才把门锁打开。
门缓缓打开,许弥深吸一口气,刚想笑着喊一声妈,却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李丽文眼眶通红,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像是着了魔般怒吼:“你死哪里去了!许弥!你到底要不要我活!你想逼死你妈是不是!!!”
久别重逢,没有叙旧,没有温情,一见面就是掐架和辱骂。许弥自嘲地勾起嘴角,他居然期盼李丽文能像故事书里的母亲一样,永远为他留一扇门,在他疲惫不堪时拥他入怀。
“你个畜牲!你就该死在外面!你回来干什么!跟你那个死鬼爸一个臭德行,死了算了!”
“你又他妈发疯是不是!”许弥咬着牙吼回去,“你以为老子想回来看你?老子回来看我爸,关你屁事!”
“你个赔钱玩意儿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啊?你这张嘴就该撕烂!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扔去喂狗!养你还不如养只猪!”
李丽文越说越气,抬起手,还想给许弥一个巴掌!
就在这时,楼梯转角处传来很冷淡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阿姨。”
李丽文一愣,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生站在那,眼神冷得像是寒冰,五官很出彩,有种介于成熟男人和青涩少年之间的朦胧感。
正是陈荒年。
他没走。
许弥一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委屈的不行。他本来不想哭的,陈荒年一来,他那些委屈就铺天盖地地涌上来,眼泪汪汪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一看清楚是他,李丽文脸色更难看了,呵斥道:“关你什么事,赶紧滚!”
陈荒年他爸叫作陈永言,是个人渣,喝醉了就到处撒酒疯,踹了人家的摊子,调戏女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李丽文被他调戏过,连带着对陈荒年的印象也非常差。
陈荒年不紧不慢地走到许弥身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许弥面前,神色依旧坦然自若:“许弥是回来给您拜年的,大过年的,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李丽文脸上挂不住,没好气道:“滚一边去!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说话吗?”
陈荒年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然后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他长得非常漂亮,这一笑,就像是乌云散去,阳光一下子落到人的眼睛里那般耀眼。
李丽文也怔了一下,明明对方在笑,她却觉得慎得慌。对,就是慎得慌。她感觉自己后背发凉,浑身上下像是有小蚂蚁爬过,难受至极。
如果不是许弥被她打了一巴掌,这时候只忙着伤心流眼泪,许弥一定会猜到,陈荒年已经在思考如何制造一场完美的犯罪,并且在短短一分钟以内,想出来五个方案。
因为陈荒年只有被气急了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标准,十分虚假的露齿笑。
而他一旦生气,就会犯罪,也许只是制造意外让人家残疾,也可能心狠手辣直接要了人家性命。
不管任何,他生气了,就会带来不堪设想的灾难。
李丽文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不想再跟他对视,就硬着头皮绕过他,去拉许弥的手腕,想把许弥拉进屋子里。
许弥挣扎着不想进去,带着怒气喊:“你放开我!老子脑子进水了才回来!”
“出去玩野了是吧!不认我这个妈了!”李丽文拽着他的手腕,不管不顾想把他拉走,嘴里依然在骂骂叨叨的。
许弥急了,“陈荒年!帮我!”
陈荒年伸手按住李丽文的手,不让她再拉扯,保持着笑意,不紧不慢道:“阿姨,许弥给您买了些牛奶,包了红包,您别太生气。”
听到红包,李丽文脸色有所缓和,收了手,“大过年的,我也懒得跟你计较。”
许弥更气了,还想顶嘴,被陈荒年轻轻拉住了手腕,就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红包,给你妈。快点。”陈荒年低头看着他,心疼极了,却不能表现出来。
许弥把红包拿出来,还没张口说话,被李丽文一把抢过去,立刻打开,手指蘸着口水开始数钱。数出来整整一千,她眼睛都亮了,嘴角几乎咧到耳后。
许弥不停地磨牙。
一千块。
他整个高中恐怕都没花那么多钱。他高中连生活费都没有,天天蹭吃蹭喝,被同学猜忌诋毁,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陈荒年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千。
陈荒年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拉着他,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一个小红包,不成敬意。”
许弥把这口气咽下去。以后陈荒年还会赚好多钱的,这一千块钱,压根算不上什么。
李丽文把钱放进衣服口袋里,上上下下把他们俩打量了一番,然后才侧开身,“进来吧。”
这态度像是欠她的一样。许弥哼了一声,小声嘟哝:“我才不进去。”
陈荒年不想强迫他,及时说:“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办,晚点过来拜访您。”
“那好吧。”李丽文也不在意,“那晚点过来吃午饭。你爸中午应该就到了,正好聚一下。”
两个人下了楼,在楼道口没出去。许弥破口大骂:“她就是想要钱!她就是掉进钱眼子里了!”说着,他就气哭了,抹着眼泪说,“她还打我,我挤那么久火车,坐那么久的公共汽车,好不容易才回来,她一见我就给我一巴掌!陈荒年,她打得我好疼!你都没打过我,她居然打我!”
“给老公看看?”陈荒年捏住他的脸颊,见他左边脸颊上浮现着鲜红的手指印,眼神又黯淡许多,亲了亲他的脸颊,“对不起,我不该走的。”
许弥用脸蹭着他的手心,像是小奶猫一样,眼睫毛上挂着泪滴:“我不想回去了,她还要打我。老公,你陪我嘛,你陪我。”
陈荒年沉默片刻,爱怜地替他擦掉眼泪:“宝宝,我真的没办法陪你。”
“你不陪我,她就又打我了!你让她打死我好了!以后你就没有老婆了!”
许弥上辈子私奔以后,就没有回过家。只有他妈死的时候,他回去收尸。所以他没有和他妈打交道,像是陌路一般,生前不曾见面。
相反的,在漫长的十年里,每当他受了委屈,只有陈荒年陪在他身边,给他擦眼泪,替他遮风挡雨。他和陈荒年,早就不是简单的爱恨情仇,而是像两尊泥人被打碎,融为一体,重新塑造出来的角色,身体里流着对方的血液。
哪怕陈荒年杀了他,他也没办法离开陈荒年。
“宝宝,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我真的没有身份去你家。这是过年,不是一般的日子,必须是一家人才能聚在一起。”陈荒年亲亲他的额头,把他抱得很紧,“我不会走远的,就在你家楼下等你。”
许弥眼泪汪汪的,“可是我的家人就是你呀。我们每个新年是一起过的,今年你不在,我……不行,我要你,我一定要你。”
“老公真的没办法,你听话一点,忍一下,问到你爸的信息以后,我们就赶紧走好不好?”陈荒年纠结着,他也舍不得把许弥一个人放在那样的家庭里。
许弥很瘦,因为营养不良,身高也不够,刚刚达到一米七,在男生里算很矮的那种了。他浑身上下也就屁股上还有点肉,其它地方摸起来都硌手。
上辈子陈荒年跟养猪一样养他,才把他养胖了一点,摸着手感都好了很多。这辈子又变得这么瘦了,每每摸到他的骨头,陈荒年都恨不得把李丽文杀了。
“不好!我就要你陪我!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陈荒年捧着他的脸,又是揉又是亲,好半天才把他泛滥的眼泪给止住。
“你妈喜欢钱,那就多砸点钱给她。”陈荒年说,“我去银行再取点钱,晚点你回去,再给她包个红包。就当拿钱消灾了。”
“……我高中的时候,她一分钱都不给我出。我小时候得了阑尾炎,她也不管我,还是隔壁家的奶奶带我去医院。”
许弥把脑袋搁在陈荒年肩头,很是依赖,有点魔怔般说:“老公,不要离开我,你陪着我,我们去找她坦白好不好?不要过这种没名没分的日子了!”
长达十年的精神控制,许弥对陈荒年已经有了病态的依恋,可是他自己察觉不到。
他离不开陈荒年,他的世界完全被陈荒年占据,已经没了自我的思维。
而且许弥小时候严重缺爱,他长大以后,又过早地被陈荒年拖着下了地狱,在他心里,陈荒年就是他的救世主。
“你不是小孩子了。”陈荒年说,“别那么任性。”
“你也骂我!”许弥吼出来,真是委屈到不行了,“她打我,你不帮我,你还怪我!我讨厌你,你和她一样讨厌!”
陈荒年眯起眼睛,掐住他的脸颊,咬牙问:“你再说一遍?”
许弥不怕死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她们总是欺负我,打我,你不帮我,我讨厌你!”
“好!”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惹怒了陈荒年,他拽着许弥的手腕,力气很大,几乎要把许弥脆弱的骨头捏碎。
他脸色铁青,拽着许弥上了楼,砰砰地敲门。
许弥慌了神,想挣脱他的束缚,奈何力量差距太大,无能为力地喊:“老公,老公,你干吗!”
李丽文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打开门,看见他们两个,皱了眉,“你……”
哪想陈荒年突然给她跪下来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像是一匹饿了很久的狼,眼神又凶狠又恐怖,语气像是哀求,又有点疯癫,“您打我吧!我把许弥睡了,您打我吧!”
不仅是李丽文,连许弥都被吓懵了。他瞳孔缩小,一时间脑子像是炸开了烟花,什么也听不见了。
陈荒年在干什么?
他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茫然然地看着陈荒年连续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每一下都清脆响亮,他是真的下狠手了!
为什么要打他自己?
为什么?
他终于回过神,哭着扑到陈荒年身上,拉住陈荒年的手,“不要打了!不要!”
李丽文呆若木鸡,她没办法理解两个男人之间的睡是什么意思,她这辈子都活在这个小镇,连同性恋是什么东西,都没听说过。
陈荒年不为所动,依旧跪得笔直,眼里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燃烧:“我和许弥相爱了,我知道您不能接受,是我逼迫他的,您要打,就打我。”
李丽文居然没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是听从地抬起手,猛地甩了一个巴掌过去!
这一巴掌,连她自己的手心都发麻了。
陈荒年却舒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又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该多疼呀?
许弥被吓哭了,挡在陈荒年面前,他其实也很害怕,但他不想让陈荒年受伤,每个字都是颤抖的,“不要打他!是我,是我主动的!妈,是我喜欢男人,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打他!”
李丽文好像才回过神,她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喜欢男人?你们什么意思?”
许弥哭着说:“妈,对不起,我喜欢他,我离不开他……”
“可他是男人啊……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李丽文死死盯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眼眶都快瞪裂开了,“你们!你们要不要脸啊!你们这是违背老祖宗啊!你们、你们……!”
饶是她这般泼辣的人,都被吓住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许弥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自己哭得很凶,几乎要背过气去。他被李丽文扯进了房间里,跟陈荒年分隔开。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李丽文发疯。
李丽文问他,要不要跟陈荒年分手。
他摇头,说不分。
李丽文把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摔在他身上,恰好砸到他的肩膀,很疼。她骂许弥不要脸,骂他不知羞耻,说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许弥已经不在意她的话了,他只是想,陈荒年什么时候来接他走。这辈子重生以后,他的确想过,要和妈妈重归于好。上辈子他妈妈是突然就死了,癌症晚期,还没得到治疗就死了。
他没来得及见到李丽文最后一面,心里是有点遗憾的。重生以后,他迫不及待地赶回来,不只是想救他爸一命,也是想再看看李丽文。
但都是他自作多情。
半个小时以后,陈荒年又来了。他带来了很大一笔现金,是他刚刚去银行里取的。
他把钱全部放在桌子上,态度诚恳,“阿姨,您相信我,我会对他好的。这些是我给您的见面礼。”他把那笔钱往李丽文那边推了推,肉眼可见的,李丽文方才还厌恶至极的神色就有改变。
她没有立刻去接这笔钱,而是双手抱胸,横眉竖眼地问:“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你们这样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陈荒年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我们可以不对外公布,只是您是他的妈妈,这件事您有权知道。我不会亏待他,也会孝敬您。”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说,“我妈死的早,我没有妈妈。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您就是我妈,我会像对我亲妈那样对您好。”
“你……”
陈荒年又说:“这里是一万块钱,如果您答应我和他在一起,我会再包个红包给您。”他知道李丽文想要的是什么,就一个字,钱。
给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李丽文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扯起嘴角笑起来:“其实妈也不是不支持你们俩,只是这个社会吧,没有你们这个说法。不过你们都这样说了,妈还是理解你们。”
许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嘴脸,突然生出一种他被明码标价,就像菜市场上的猪肉,就这样被卖给了陈荒年的感觉。
比起伦理道德,李丽文更在意钱。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撕裂了,在他妈心里,他就值一万块钱,只要给她钱,她就可以笑盈盈地把他卖出去。
一时间,许弥感觉天崩地裂。
陈荒年向李丽文道谢,态度极其谦卑,一再承诺会给更多的钱。李丽文笑得嘴都合不拢,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了。
她甚至还端出来水果,邀请陈荒年吃。陈荒年没敢要,依然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像是虔诚的信徒。
许弥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深海,他快要窒息了,空气那么稀薄,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着恐惧。
小时候他生病,李丽文总是认为他在装病,不仅不带他去医院,还会冷嘲热讽,故意揣测他。
家长会没有人来,学费没有人交,衣服永远不合身,连生活费都不愿意给。
那时候他以为妈妈只是不像别人的妈妈那样细心,直到如今才明白,因为在李丽文眼里,他只是一个赔钱玩意儿,现在他被标价售卖,为李丽文带来最后的利益。
活了两辈子,许弥第一次直面李丽文的内心,那样残酷,那样冷血。
眼泪无意识地落下,许弥双眼无神,嘴唇微微颤抖,就这样茫然无措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桌子上摆着的百元大钞,更是在嘲讽着他的价值。
陈荒年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失魂落魄的,反倒冷酷地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谁也没有注意到。
有了这一出戏,许弥对这个家应该就死心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许弥就不应该对这个家庭还有期待,许弥心里只要有他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要装其他人?
还好,李丽文眼光太短浅,一万块钱就把她拿下了。
虽然他自己也被打得很惨,不过比起他收获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因此,陈荒年心情大好,眼里也带了不明显的笑意。
许弥站起身,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硬梆梆地说:“陈荒年,我带你去看一下我的卧室。”
陈荒年神色恢复正常,温柔地看向他,抿着唇笑了笑。他脸上还有伤,唇角带血,是被李丽文不小心抓破的。
李丽文收了钱,自然就不阻碍他们两个交往了,笑着说:“小陈呀,你跟他去看看吧。他房间没怎么动过,还是那样。让他给你看看他小时候的照片。”
光听这话,这就是一个开明又正常的母亲。
陈荒年点头道谢,跟着许弥进了卧室。
房间不大,放一张床和一张小书桌差不多就满了。许弥的房间很久没住人了,书桌上铺了一层细灰,空气中漂浮着小尘埃。
许弥沉默着关上门,然后就抽着气哭起来。他真的好伤心,他满心欢喜地回家,没想到收获的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他不敢当着他妈的面哭,躲进房间里了,眼泪就止不住了。
他伸手保住陈荒年的脖子,扯着气说:“老公,她,她一点都不爱我……只有,只有你爱我……”
陈荒年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眼里含笑地说:“老公爱你……老公非常爱你,你也只爱老公一个好不好?”
许弥点点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我只喜欢你一个,不喜欢其它人。”
陈荒年满意至极,揽住他的细腰,把人按进自己怀抱里,低声道:“是啊……只喜欢我一个就好了,其它人都不重要。她们都是在利用你,只有我是真的爱你。你知道的,不管多少钱,我都不会卖掉你的。”
这话又让许弥伤心了,他哭得更凶了,又看见陈荒年脸上的伤,心疼地伸出手去抚摸陈荒年的脸颊,“她好坏,她还打你!我都舍不得打你!她刚刚还拿水杯砸我……老公,亲亲我,亲亲我。”
舌尖纠缠在一起,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许弥感觉自己快要被陈荒年吃掉了,哭着推推他的胸膛,“不要亲了,喘不过气。”
陈荒年放开他,在他哭肿的眼皮上亲了一下,好声好气道:“宝宝,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别想那么多了,等你爸到家了,问到电话号码了,我就带你走了。我们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许弥恨恨地点头,又说:“老公,疼不疼?”
陈荒年嘴角上扬,拉着他的手,“不疼。你亲亲老公,亲亲就不疼了。”
听了他的话,许弥果然乖乖地凑过来,在他伤口处轻轻地舔舐,像是温柔的小兽。
他希望许弥永远都这样,当他的菟丝草,做他的金丝雀,禁锢在他的世界里,无法逃离半分。
陈荒年把许弥抱得很紧,在许弥看不见的地方,阴森森地笑起来,嘴角上扬。
他长得很冷清俊秀,气质沉稳内敛,谁能想到,他本质上是个杀人狂魔,以虐杀为快乐,还一步步引诱许弥沉沦,从此成为他的专属宠物?
他好爱许弥,爱到恨不得把许弥生吞入腹,再不分离。
许弥在他怀里哭了好久,哭累了,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陈荒年给他拉拢了被子,看着他被眼泪水打湿后凝成一段一段的眼睫毛,越发觉得,许弥哭起来,比笑着好看多了。
他玩弄着许弥的眼睫毛,笑意盎然。
这个人,很快就会完全依附于他了。现在还不够,许弥还有自我意识,会想着有自己的社交,自己的生活。
他不允许许弥有这些想法。上辈子他不过是一时没看住,许弥就玩野了,还想着跟他分手。他只能把许弥杀了,做成一个标本,这样许弥才会乖乖的地在家等他。
美中不足的就是,许弥不能叫他老公了。
这辈子,他要许弥完全围着他一个人转,一分一秒,都不能分离。